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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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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忠诳开百花坞的城门,立即挥军杀入,同时蹑踪而来的大军也突然杀将出来。府谷有两城,隔河对峙,互为犄角。北城建在山梁上,百花坞就在此处,北城南侧,有一道深涧南逼黄河北枕群山,名为营盘岭,此处驻扎有一营重兵。北城北的石嘴驿,也是府谷一处军事要塞,两处兵营要塞,将百花坞紧紧拱卫在中间。
倚仗险要的地势,如果外敌来侵,是很难攻入百花坞的。百花坞做为折家日常办公、家族驻居之地,坞城内本身却并没有多少人马,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赤忠自东而来,以自家人身份直扑百花坞,又迅速占据桥头,截断了与黄河对面的南城之间的联系,本来固若金汤的百花坞,竟就此陷落在他的手中。
赤忠站在白虎节堂上,惨白的脸色还没有恢复正常,虽然他已决意与旧主决裂,可是多年来俯首听命,折御勋在他心中的威严已牢不可摧,攻入旧主府邸,他不免有些心虚情怯。
士兵们已控制了整座百花坞,白虎节堂上也经过了一场厮杀,旗牌、兵器架倒了一地,士兵们正搬出尸体,扶起旗牌,打扫着节堂。
这里……以后就属于我了么?我将取代折帅,成为保德节度使?
望着巨幅的白虎下山图,赤忠还有一种做梦般的感觉。
“大人,大人。”
萧晨赶到了他身边,小声唤道。
“哦?”赤忠一个机灵,连忙转身,问道:“怎么样,折家上下,可全抓到了?”
萧晨得意笑道:“嘿嘿,他们今儿白天折二太爷庆寿,已经喝了一遭,晚上是折家族人的聚会,喝的更多,一个个酩酊大醉,哪晓得咱们从天而降,所以也没费多少周折,折家上下一个不少,全都抓到了,现在都已投入囚车,大人可要见见他们。”
“不不不,本官……本官不见他们了。”赤忠脸上掠过一片不太引人注意的惭色,仔细想想,他又不放心地道:“你确定?折帅和折御卿、以及折家上下重要人物尽皆抓到了?”
萧晨道:“末将亲自一一核对的,绝不会错。”
赤忠颔首道:“唔,那就好,那……本官就放心了。”
萧晨道:“大人,那……末将马上押运他们上路?”
赤忠皱了皱眉头道:“王大人为什么这么急,夜色深沉,万一有个什么差迟,岂不坏了大事,要不然……等到天亮如何?”
萧晨急道:“那怎么成?咱们动手虽快,折家还是放出了烽火,现在营盘岭、石嘴驿的守军正向这里驰援,住在南城的那些高官显要、权贵名流也在集结家将侍卫,试图杀过河来,任谁也想不到大人您刚一得了百花坞,马上就把折家上下全部转移了的,此时把他们运走,最是安全不过,何况还有末将亲自押运呢。”
赤忠还是犹豫不决,萧晨又道:“大人,忠于折家的军队为了把折家满门救出去,必会不遗余力攻打百花坞,虽说此处粮草充足,易守难攻,足以支撑到朝廷的援军赶到,可是那样一来,咱们的死伤必重。如果把折家的人全都运走,交给王继恩大人,各路援军一旦知道折家已牢牢控制在朝廷手中,必然军心涣散,再无斗志,有他们为人质,大人才能更好的控制府州,咱们也能少一些伤亡啊。”
“这个……,好吧,你马上把人运走,一定要亲手把他们交给王继恩大人。”
萧晨挺胸道:“大人放心,属下但有一口气在,决不辱使命。”
“好,本官给你三千……不,给你五千人,务必要押着折家上下,决不可出现半点差迟。”赤忠犹豫了一下,目中闪过一丝狠色,低声道:“如果真的被人截住,且无法突出重围,你就……”
萧晨会意,重重一点头,狞声道:“末将明白,如果事有不济,折家上下百十口人,不会有一个活着!”
“好,你去吧……”
赤忠看着萧晨急步离去,略一思忖,忽也唤过几名亲兵,急急走了出去。
赤忠隐在城门一侧,混在士卒们中间,眼见灯笼火把打起,一排早已备好的囚车将折家满门一一押运出去,像折御勋、折御卿这样的重要人物,都是单独一辆囚车,赤忠亲眼看见他们被五花大绑在捆在囚车里,这才放心。
囚车驶出百花坞,只见唯一的一座桥梁上刚刚经过一场厮杀,对岸的人摞下了许多尸体,已退回南岸。萧晨沉声吩咐道:“熄了灯笼火把,加紧赶路。”
一支大军护着二三十辆囚车,藉着夜色的掩护,急匆匆沿河而下,行出里许,就见远处山岭上一条火把长龙正急急奔向百花坞,那是营盘岭的守军看到了百花坞上燃起的烽火,急急赶来驰援,萧晨见了,不禁冷冷一笑。
折家四太爷、五太爷、和老七、老九,还有折惟昌和折惟忠两个小辈困在同一辆囚车上,五太爷醉意未去,神色却已清醒,他藉着月色环顾四周,喃喃自语道:“赤忠这个叛贼在搞什么鬼,这是要把咱们运到哪儿去?”
沉吟有顷,摸不着头脑,五太爷回过头来,怒视九太爷道:“老九,以前,咱们的‘随风’一直是由你负责的,虽说如今交给了惟正,可他还年轻,许多事仍然是由你掌舵,你可倒好,你是怎么管的,咱们折家被人家一窝端了,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九爷苦笑道:“老五啊,咱们的‘随风’,耳目眼线都排布在外面,难道是用来监视自家人的么?谁想得到他赤忠吃了熊心豹胆,居然会窝里反?”
老五怒不可遏地道:“他们困住聚会堂,喝令我折家的家将们放弃抵抗时,不是说过么,朝廷已调安利军、隆德军控制了广原的程世雄,王继恩亲率宁化军、晋宁军、平定军、威胜军进入府州,绥州刺使李丕寿秘密北上,设伏截击麟州杨继业的援军,叫咱们不要妄想,速速弃械投降么?那些不是外面,还有那里是外面?怎不见一点消息传回?”
老四这时也黯然道:“不错,凭他一个赤忠,就算反了,哪能镇得住整个府州。正因如此,才不虑他反。如今他真的反了,那话决非恫吓,赤忠背后,一定有朝廷撑腰,所以他才甘冒天下之大不讳。老九啊,咱们折家这次算是彻底栽了,如果‘随风’能事先发现点什么风吹草动,咱们何至于如此不济?”
老四、老五都这么说,一向淡定沉着的九爷急得脸色赤红如猪血,他气极败坏地道:“我们折家的眼线虽不能打入宋国高层,但是宋军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军调动间,声息岂能小了?那样的话,就绝不可能瞒过我的耳目!”
老四沉声道:“事实是,他们已经瞒过了你的耳目,难道你想说,朝廷兵马根本没有接应赤忠,赤忠是发了失心疯,才想凭他草城川倾巢而出也不过一万八千的兵马,就想来个改朝换代,占据府州?”
九爷登时语塞,他失魂落魄地望向茫茫夜色中的层层山峦,听着滚滚不息的黄河滔声,百思不得其解地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安利军、隆德军、宁化军、晋宁军、平定军、威胜军,但有一处调动兵马,我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难不成……我的‘随风’也尽被收买叛变了不成?”
骑在马上,横枪行于囚车旁的萧晨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在耳中,萧晨抿了抿嘴唇,回头望了眼已看不到一丝灯火的百花坞方向,脸上又露出了得意而阴险的笑容……
以君伐臣,且无正当名义,实在不是一件正大光明的事情,因此即便大宋朝廷的高级官员们,对赵光义取府州的计划也大多不曾与闻,只有一个在外带兵,且与皇帝曾同谋过弑君大事的王继恩,是这桩阴谋的全程参与者。因此从朝廷方面,即便他们的密探成功地在朝廷的要害部门潜伏下来,这一次事先也休想打听到一点什么消息。
杨浩的“飞羽”秘探,除了一些固定的消息站之外,已全部调往西域搜集战争情报,但是折家的根基就在此处,“随风”的密探虽也时刻关注着河西走廊的战事,但是他们的重点监察对象,仍然放在府州外围。
正如折九爷所说,“随风”秘谍虽不能打入朝廷的要害部门,但是府州周边的朝廷驻军乃是重点监控对象,他们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根本无法瞒过折家训练有素的秘探们的耳目,然而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对这次内外勾结的兵变,折家事先的确一点异动都没有发觉。其中缘由何在呢?
烽火台烈焰冲宵,在夜色中异常的醒目,当百花坞的烽火台上燃起冲宵的烈焰时,一座座山头的烽火便相继燃起,迅速向远方传去。
以建在高山上的麟州城为中心,长城绵延而去,探向四面八方,乌沉沉的夜色中,它们就像一条条沉睡的古蟒巨龙,一动不动,突然,其中自北方延伸过来的一条长城烽火台上,突然相继燃起了烽火,本已睡下的杨继业闻讯匆匆披衣起身,登上箭楼向远方眺望一阵,确认警讯来自府州,不由瞿然一惊。
今天是折二太爷的大寿之期,他还着人送了一份厚礼去的,杨继业实在难以想像府州这一晚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难道是折二太爷喝的兴起,要玩一出“烽火诸侯”?
杨继业当然不会以为折二太爷会有这个雅兴,眼下敌情未明,但兵贵神速,援军是绝不能等到真相大白之后才派遣的,杨继业立即披挂整齐,击鼓聚将,点齐一路人马,先使数百探马先行上路,察探消息,又遣长子杨延朗、次子杨延浦领兵八千,杀奔府州。
大军连夜上路,铁骑驰骋,次日中午便抵达了府州与麟州之间最大的关隘大堡津,稍事休息之后,又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沿途根本未曾遇见绥州刺史李丕寿的一兵一卒……
第510章 折兰王
天光大亮,赤忠依托府谷北城的险要地势,布下了重重防线,人间仙境一般的百花坞里尽是兵营。从百花坞高处望出去,河对岸经过一夜的整顿,浑乱无序的队伍也已经集结起来。
赤忠见此深以为憾,折家麾下的权贵世族,俱都住在南城,整个北城百花坞,就相当于折家的私邸,而昨天白天已经开过寿宴,昨晚是折府家宴,那些官员们都回了南城,赤忠图谋故主,难免情虚胆怯,所以全部兵力都集结在北城,以致没有把这些官员一网打尽。
不过聊以自慰的是,折家的主力部队都设在外线,府谷在重兵团团拱卫之中,府谷本地的兵马反而有限,屯扎重兵的地方只有石嘴驿和营盘岭守兵,合计也不会超过一万人,依托百花坞的险要地势,根本不必担心会被他们打下来。
漫步在百花坞中,赤忠一时得志意满:折家在外线的兵马是不用担心的,和他一样重兵在外的程世雄,已被朝廷的安利军、隆德军挟制,王继恩大人亲率宁化军、晋宁军、平定军、威胜军四路兵马进攻府州,足以牵制群龙无首的府州军队,而绥州刺使李丕寿秘密北上,设伏截击麟州杨继业的援军,他便可以安享胜利果实。
折家满门老少尽被活捉,这就是他献给朝廷的奇功一件,等到朝廷大军将各路兵马降伏,他赤忠,将成为府州的主人。
旧主折御勋满门老少已被运走,赤忠心中的不安淡了许多,他已经开始把自己当成府州之主了,看着那一草一木、一亭一廊,心中都有一种莫名的喜悦。
到了中午,心怀大畅的赤忠坐在折家花厅,折府之主折御勋日常用餐的地方,与麾下几员心腹爱将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赤忠吃的甚是满意,不禁抚须笑道:“记得以前为折帅……为折御勋贺寿时,也曾吃过他府上厨子的手艺,这几道菜做的,味道并不逊于当日的府州名厨呢,不过风味却截然不同,折家已换了厨子么?”
营指挥伍维笑道:“大人,昨夜一场混战,折家的大厨们惊慌逃窜,乱兵之中也被咱们的人砍死了,剩下的不过是几个徒弟小工,末将特意抓了折惟正新纳的小妾李氏来做的这几道菜,李氏是府谷小樊楼李掌柜的爱女,这手艺自然是不差的了。”
说到这儿,伍维向他挤挤眼,小声地道:“大人,折惟正那妾室李氏,虽然年只十三余,却是花容月貌,姿色婉丽呢,大人若是喜欢……”
赤忠连忙咳嗽一声,正色道:“唉,你我效忠于朝廷,反了他折家,那是大义,若是欺辱人家女眷,那与占山为王的强盗还有何不同了?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
伍维忙道:“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那以后,就叫她专为大人调治膳食好了。”
赤忠沉吟道:“这也不妥。唔……,折家的女眷,还有多少留在此地的?”
伍维忙道:“遵大人吩咐,折家的正室女子,和已有子女的妾室,尽皆装入囚车,一并押运送与王继恩大人处了,留下的都是些偏房妾室,未曾生育过的,在折家,算不得甚么重要人物。”
赤忠挥手道:“把她们集中在后面一幢楼上,统一看管,不得使人骚扰凌辱,那个李氏,一并关起来,不管怎么说,她到底是折家的人,不可欺之过甚。”
伍维略一犹豫,勉强应道:“是。”其他几员将领面面相觑,都在互相打着眼色。
赤忠察颜观色,一见这般情形,已经有些明白,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娶妻娶德,娶妾娶色,能被折家的人纳为妾侍的人,姿色自不待言,昨夜乱军攻入百花坞,赤忠就曾亲眼看见折家的一些侍婢丫环被他手下的兵将们按在地上撕破衣裙大逞淫威,如今看伍维和众将领这副模样,恐怕这些将领们利用权势,早已霸占了些折家的女人,那个李氏想必姿色殊异,兼为折家少主的妾室,身分比较高,这才留给了自己。
赤忠沉哼一声道:“等到朝廷大军进了府州,降服各路乱军,本官就是府州节度。自古以来,就算是改朝换代,前朝的庙堂祖坟、宫妃嫔妾,也是要秋毫无犯的,人心!懂么?如果不得人心,以后咱们怎么在府州站稳脚跟?如今刚刚打下府谷,你们就肆意妄为,让对岸那些世族豪门、权贵大家们得知,谁还肯降?谁还敢降?真是目光短浅!”
折家的美妾们的确被赤忠手下的将领们瓜分了一些,只是时间仓促,连夜布置城防,许多女人还暂时关在后面。待得天明,秩序已定,就不好瞒着赤忠做这些事了,因此他们才撺掇伍维挑了这个娇俏可爱的李氏来,先以一手高明的烹饪技艺勾起赤忠的馋虫,然后便想趁机引见,只要赤忠把她纳入自己房中,他们也就能够明目张胆地瓜分女人了,不想赤忠一门心思想着成为府州节度使的事情,不肯自伤羽毛,反把他训斥了一顿。
伍维被训的灰头土脸,唯唯喏喏只是称是,赤忠厉声道:“待本官成为府州节度使,你们俱有封赏,个个都是镇守一方的大将,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还怕没有女人?把折家的女人都集中关起来,不许再占为己有,真是一群鼠目寸光的东西!”
“是是是……”
伍维正连声称喏,一个斥候匆匆跑了进来,叫道:“大将军,南城集结兵马,在转动使任卿书带领下,正欲对我桥头再度发起攻击。”
赤忠晒然一笑道:“任卿书么?呵呵,本官与他私交不错,此人打仗不行,但是理财却是行家能手,本官将来,麾下缺不了这样的人才,待本官去,亲自招降了他。”
他刚刚站起身,又是一个斥候匆匆跑入,抱拳禀道:“报,大将军,麟州方面已派出了援军,杨继业长子杨延朗为先锋,率三千轻骑,已杀到营盘岭,与营盘岭守军合兵一处。”
赤忠脸色一变,怪叫道:“怎么可能?麟州的人怎么可能赶来?你可曾看清楚了?”
那斥候道:“属下决不会看错,隔着一道山岭,那旗幡飘扬,字迹清楚,的的确确是麟州杨延朗的旗号。”
赤忠惊骇莫名,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依照前约,绥州李丕寿不是出兵截击麟州援军的么?怎么这么快就把他们放了过来?”
营指挥刘挣跳将起来大叫道:“他娘的,莫非那朝廷阉人阴了咱们一道?”
赤忠向他翻了个白眼,叱道:“真是个不动脑子的蠢物,朝廷一心得到西北,既有如此良机,岂会轻易放过,你道是小孩子过家家么,堂堂一国帝王,如此费尽心机,却不出一兵一卒,就为了看着府州内乱?府州虽首脑尽去却元气未伤,旁边又有个杨浩虎视耽耽,赵官家会坐失良机么?”
刘挣被骂的不敢吭声儿,一旁伍维说道:“不错,与咱们大人合谋的乃是朝堂,岂同儿戏?依末将之见,恐怕是绥州兵马难敌杨家所至。”
他拱手道:“大人,绥州自李丕禄死后日渐凋零,这两年来,又受麟州和府州打压,情形更加不妙,军心士气恐早不堪一用,而杨家如今东征西讨,放眼西北憾无敌手,却正是士气如虹的时候,那绥州兵,恐怕是没有阻拦住他们。”
赤忠听了伍维的分析,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不禁转怒为喜道:“不错,想来也是如此。呵呵,折家的大军无法回援,靠杨家一路人马济得甚么事?他们不来则已,既然来了,就别想再回去了,官家想吞下府州,又岂会放过麟州,等朝廷大军一到,咱们一鼓作气,杀到麟州去!”
“将军英明。”
“哈哈哈哈……”
※※※
任卿书组织了各豪族世家、权贵官员的私兵家将,正欲联合营盘岭、石嘴驿的驻军,对百花坞再发动一次攻击,争取救出几个折家人来,这时传来消息,麟州杨家已派出了援军。
此时此地,任卿书做为保德军节度使和折御勋的拜把兄弟,已是府州的最高指挥官,闻讯立即暂停进攻,会见援军统领杨延朗。
两下里一见面,任卿书便道:“少将军,我府州危急时刻,麟州慨施援手,任卿书实是感激不尽,在此,我先替我家大帅向令尊、向杨帅致谢了。”
杨延朗连忙还礼道:“任大人客气了,你我两家休戚与共,本应互相照拂,谈不上什么感谢。只是……我麟州见烽火起了,便急急派出了兵马,迄今尚不知道,府州到底出了什么事。”
任卿书苦笑道:“说来难以置信,草城川防御使赤忠,不知发了什么失心疯,突然诈称兵变逃回百花坞,一举控制了南城,将折帅全家都控制了起来。”
杨延朗失声叫道:“怎会如此?他……难道他以为如此一来,就能让府州易主,从此受其辖制么?”
任卿书苦笑道:“就是因为不可能,所以我也满腹疑惑,或许……折帅对他草城川连番闹营有所不满,想要撤了他的官职,所以他才铤而走险?如今折家上下俱都在他控制之中,到底原因为何,我却难以知晓了。”
杨延朗迟疑着摇摇头,忽然问道:“朝廷方面,可有什么异动?”
任卿书道:“少将军是怀疑赤忠已被朝廷收买了?不瞒你说,我得知奇袭百花坞的竟是赤忠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这个可能,如今已派出探马与各地驻军取得联系,同时,因折家满门都被控制,‘随风’的人也刚刚与我取得联系,现在由我接手掌管。从我掌握的情况看,朝廷目前并无一丝异动,只有赤忠的一路人马约四五千人正急速返回草城川,令人莫名其妙。”
杨延朗一听也不禁蹙起了眉头:“折帅全家都落入他的手中,这就非常棘手了,搞不清他的目的所在,就更无法对症下药。任大人,延朗有个建议……”
任卿书忙道:“少将军请讲。”
杨延朗道:“折家在外围府县的兵马,轻易不可撤回。”
任卿书颔首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只与他们取得联系,通报消息,暂时并不打算要他们挥师府谷。”
杨延朗又道:“此事干系重大,应该把掌握的情况随时通报与杨太尉,这件事,咱们只怕是扛不下。”
任卿书道:“我明白,这事必须得知会杨太尉。同时……不幸中的万幸,因为折二太爷大寿,折家上下全都赶回了府州,结果被赤忠给一窝端了,但是我们五公子却一直没有出现,我想……得知府州发生的事情后,她会现身的。”
任卿书忧心忡忡,却强作欢颜地道:“如今,杨太尉远在西域,一时半晌就算知道了消息也来不及赶回的,折家军如今只能有赖五公子出面来主持大局了。”
杨延朗点点头,说道:“第三,暂时停止对百花坞的进攻,试一试和赤忠见个面,了解一下他囚困折帅的原因,是利令智昏还是因为什么个人恩怨,尽最大努力保障折帅全家的安全,再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任卿书欣然道:“少将军所言,正合我意,咱们就这么办!”
※※※
任卿书依杨延朗之言,一面通知折家外围各军镇将领严守本阵勿乱阵脚,一面吩咐“随风”加紧侦缉朝廷动向,同时通过情报站向杨浩传报府州发生的最新状况,又派遣一位与赤忠私交甚笃的府州官员赴百花坞会见赤忠。
当然,私下里,任卿书不免也要把最新发生的情况向他的大当家崔大郎通报一番,不过,他目前虽是折家军的领军人物,但是折家经营府州历两百年,树大根深,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利益团体,任卿书目前虽是大家的带头人,也不可能独断专行,一味按照继嗣堂的主张去行事的,如今尚未得到崔大郎的指示,他更是完全以保德军转运使的身份主持大局。
任卿书派往百花坞的官员连门都没有进,就被赶了回来,赤忠拒绝会见。
赤忠当然要拒绝,折家上下已经被他一股脑儿地押运去交给王继恩了,彼此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任何转寰的余地,叛主之人,但有三分天良,也无颜再见故人的,在这种势必决裂的情况下,他还有什么必要与折家的属僚们谈判。
任卿书得到回信,与府州官吏们磋商了一番,杨延朗和刚刚赶到的杨延浦也列席了会议,商讨的结果仍然是毫无眉目,只得再与百花坞交战。
杨家军毫无阻碍,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府谷,这令赤忠颇为惊疑,但是在接下来的攻防战中,他发现任卿书动用的军队只有营盘岭、石嘴驿,以及由府谷南城豪绅世家、权贵名流的家将、私兵们组织的队伍,还有就是麟州杨继业的人马,外线军队一直没有露面,这才放下心来。
从眼前这种情形看,麟州兵马出现在这儿不是绥州的李丕寿出了岔子,就是他的军队不堪一击,府州屯于外线的大军皆不见回援,可见王继恩仍然依照前言调动诸军发起了进攻,在群龙无首军心涣散的情况下,府州军队不可能是朝廷兵马的对手,他只要守住百花坞,就能等着王继恩传来捷报。
有鉴于此,赤忠利用百花坞的险要地势只守不攻,与任卿书的兵马僵持起来。
这一天,萧晨押运着折家老少抵达了草城川,赤忠倾巢而出,草城川已是一座空城,萧晨连城都没有进,直接绕城而过,奔向细腰寨。
细腰寨是朝廷宁化军的驻地,依山而建,这山自岭上俯视,恍若一个倒卧于地的美人儿,因此整座山峦都起了很别致的名字,与草城川折家苛岚军接壤的三处要隘,分别是乳山崮、红唇岭和细腰寨。细腰寨居中,同时也是苛岚军出入中原之地的交通要道。
此时,山西道观察使王继恩已悄然自代州赶来,屯兵于细腰寨,萧晨赶到的消息刚一传进大寨,王继恩就迫不及待地迎了出来,一见军中护得水泄不通的二十多辆车子,王继恩又惊又喜,连忙问道:“萧将军,折家的人可全都在此?”
萧晨得意笑道:“末将幸不辱命,折家除了一个喜欢扮做男儿装的女儿家折子渝,满门老少,所有折家嫡系宗亲,尽皆在此了。”
王继恩哈哈大笑,一拍萧晨肩膀道:“萧将军立下了一桩天大的功劳啊,官家那里,少不得你的锦绣前程。”
萧晨连忙道:“还请王大人多多提携。”
王继恩喜不自胜,又问了问府州情形,便迫不及待地吩咐道:“来人,把折家的人全都带下囚车,一一捆上,帐前听命。”
王继恩回到中军大帐,扶着帅案站定,左手边竖着王旗,右手边竖着令箭,神情肃然,威风凛凛,双眉一轩,便凛然喝道:“来啊,有请……保德节度使,折御勋折大将军。”
不一时,两名小校押着五花大绑的折御勋走上大帐,王继恩一见,佯怒道:“岂有此理,折大将军乃是朝廷命官,官阶比本官还高上三分,你们怎敢如此对待?快快松绑,看座。”
两个小校连忙为折御勋松绑,又搬来一把椅子,折御勋这一路都是绑在囚车里,精神有些萎顿,可是一见王继恩,他却是怒目喷火,他也不在椅上坐下,就立在两排甲仗森寨的侍卫面前,怒声喝道:“原来如此,赤忠已被你们收买,所以反了本帅。”
王继恩一脸惊讶地道:“折将军,这话从何说起,我王继恩可听不大明白。”
折御勋冷笑道:“王大人,折某人栽了,栽得彻彻底底,要杀要剐,如今都由得你,大人又何必装腔作势?”
王继恩一脸苦笑,环顾左右道:“折将军在说些甚么,你们可明白么?”
两旁带刀侍卫齐齐躬身:“标下不明白。”
王继恩双手一摊,笑道:“我倒是明白了,折将军想必是怒火攻心,气的有些糊涂了。”
王继恩笑吟吟地在帅椅上坐了,拈起一张卷轴来,细声慢语地道:“折将军莫要动怒,且请坐下。”
他顿了一顿,又道:“杨浩狼子野心,图谋府州久矣。他先占了麟州之后,便开始觊觎府州地盘,这一次,他亲自率军西征,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整个河西之地,几乎已尽落其手,唯有这府州……,嘿嘿,麟府两州,是他出横山的门户,他既得西域,便思中原,这个时候,岂容折将军扼其咽喉?
因此上,他勾结赤忠,夜袭府谷,麟州杨继业也适时出兵接应,趁折帅不备,终于夺了府谷。可惜呀,百密一疏,危难关头,方显忠良啊。赤忠的副将萧晨萧将军深明大义,岂肯与贼为伍,紧要关头,萧将军救了折将军满门老小,逃到这细腰寨来,是向本官求援来了,折将军,下官说的可对呀?”
折御勋微微一愣,那双紧锁的卧蚕眉渐渐挑了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嘿嘿,哈哈……”
折御勋仰天狂笑:“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既当了婊子,又立了牌坊,既夺了我的府州,又得了攻打杨浩的借口。好算计呀好算计,真是好算计,只可笑那赤忠,一门心思以为攀上了高枝,却没想到,他不过是一条被人利用的走狗,哈哈哈哈……”
王继恩好脾气地陪着他笑,等他笑罢了,王继恩才和颜悦色地道:“折帅,这是哪里话来,你看看,这是你向官家亲笔写就的请兵奏折,杨浩勾结赤忠,攻占府州,图谋不轨,折大将军举家投靠朝廷,请朝廷出兵平叛,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来人呐,拿去给折将军看看,若是没有问题的话,就请折将军誊抄一份,呵呵……,折将军,你放心,官家……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我呸!”折御勋目若喷火,一张赤红的脸庞已是红中透紫:“你打的好主意,嘿嘿,要谋我的府州,你们已经得了去。以君伐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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