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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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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回桌旁,坐下说道:“自从萧思温弑穆宗而立耶律贤,我们就已着手准备,萧思温横死医巫闾山,这就是第一步,只是我们错就错在,本以为耶律贤文弱,控制不得大局,萧思温一死便可轻易将他罢黜,谁知皇帝不争气,却冒出一个了不得的皇后。”
他叹了口气,不无赞叹地说道:“这个萧绰,实是女中巾帼,一见朝纲不稳,先往宋境行刺广原防御程世雄,激怒宋军北征,引外敌弹压上京,随即大肆封赏,以恩结老臣,以功赏新晋,把耶律休格、韩德让以及萧姓亲人尽皆安插在御帐亲军之中,御帐亲军直属天子,十二宫一府,总兵力计有十万余人,皆是我国中精锐,有鉴于此,我们才只得暂时隐忍,继续筹备,迟至今日才做发动。”
他笑了笑,又道:“借敌为助,实是妙计。萧绰借宋以自保,伐宋以立威,这个法子她能用,我耶律文自然也能用。她想支开我,趁机剪除我在上京的力量,好!我给她这个机会,将计就计,抢先发动,暗杀皇上、韩德让、耶律休格、萧拓智等人。
李煜欲借我契丹之势让宋国有所忌憧,我就给他这个面子,把他也拉下水来,此去江南,寻机斩杀宋使,宋廷既以中原之主自居,势不能容忍如此挑衅,必向我国发兵。唐国再无退路,便只得与我结盟,扰宋后路。宋军北伐,气势汹汹,当此时也,上京绝对乱不得。你别看那些老家伙如今拥戴耶律贤,图得不过是一个天下太平罢了,到那时耶律家族如果只有我耶律文才能出面掌控乾坤,他们就只好站到我这一边来了。”
丁承业担心地道:“那萧后方面……”
耶律文道:“萧绰么,哼!她与皇帝又有什么情意了?萧思温让她与韩德让解除婚约,入宫为后,不过是为了让萧家与我耶律皇族结为姻亲永保富萧氏富贵罢了。这个皇帝只要是我耶律家族的人就成,他叫耶律贤还是耶律文,又有什么区别?
萧绰是个聪明人,懂得进退、明白得失,到那时候,为保住萧氏一门富贵安危,为平息上京一场动荡,她只能顺势而为,立我为帝、下嫁与我为后,哈哈哈,江山美人,唾手可得,这个风险,难道不值得冒么?”
“我明白了,”丁承业目中闪过一道兴奋的光芒:“此计听来未尝不可行,只要上京那边能成功杀掉皇上、杀掉耶律休格、韩德让、韩拓智一众死党,再引宋军出师北伐,皇后娘娘不管是为了皇家社稷、为了萧氏家族、还是为了她自己,格于大局,她只能抛却私怨,迎大人为主了。”
“不错!”耶律文得意而笑:“离开上京时,某还是部族军兵马都指挥使,回京时,我就是契丹皇帝,哈哈,什么私人仇怨,等我做了皇帝,宠幸她几晚,那病弱无用的耶律贤便会被她抛在脑后,她就再也忘不了我的甜头啦,哈哈哈……”
丁承业露出兴奋的神色,说道:“不知宋国遣往唐国的宣抚使会是什么人,大人此去……”
耶律文大剌剌地道:“管他是什么人,等到上京成功的消息传回来,某便把他一刀两断了事!”
※※※
折子渝漫步鸡笼街头,张十三远远看见,正欲走过来,忽见折子渝打出一个手势,顿时警觉起来,他四下看了一眼,转身便遁入了人群之中。
折子渝恨得咬牙切齿,杨浩那个大混蛋,在后边都跟了半天了,这个家伙莫非打算以后就这么天天地蹑着自己,那不是什么事都做不成了?
她走到一个摊子前面,顺手拿起一件首饰,眼角微微一瞄,就见杨浩施施然走来,便立即背向他站定,假意端详一位刚自身边走过去的姑娘衣着。
杨浩涎着脸凑上来:“呵呵,莫姑娘真有眼光,那位小姐的衣服似乎很漂亮啊。”
折子渝板起脸道:“那又怎么样?”
杨浩笑道:“你若喜欢,我去把她衣服扒了,衣服归你人归我,你看怎么样?”
折子渝白了他一眼,嗔道:“无赖!”说罢转身便走,杨浩眉头一挑,懒洋洋地又追了上去。
一条街、两条街、三条街,折子渝只当他是空气,杨浩不以为意,自说自答,始终紧紧尾随,折子渝按捺不住,顿足嗔道:“你跟着我做甚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来做什么。喔……我知道了!”
折子渝心头一惊:“你知道什么了?”
杨浩露出一副很自恋的表情:“你舍不下我,知道我要出使唐国,所以先行赶来,制造机会与我相遇,对不对?”
折子渝又气又笑,她忽然有种时空错乱,与一个模样没有变化、性情截然不同的杨浩重新恋爱的感觉,这种吵架拌嘴却甜在心头的感觉令她有些害怕,她无可奈何地道:“杨公子、杨先生、杨大爷,明明是你跟踪我好不好?”
杨浩一脸无辜地道:“哪有此事,我只是在有预谋的情况下偶然遇到你而已。”
“你……你这无赖!”折子渝气得跺脚,正拿他无可奈何,忽听铜锣响起,前方出现一队兵士仪仗,簇拥一顶大轿,一路喝道:“契丹遣使来唐,闲杂人等回避!”
折子渝眼珠一转,回眸笑道:“契丹出使唐国,嘻嘻,这一下你有事情做了,不用再缠着我了。”
杨浩正锁着眉头看向那队仪仗,一听这话,却向她低头一笑,只说了两个字:“休想!”
第351章 冲突
唐国迎接契丹使节到访的仪式十分隆重。契丹与唐国通过海上一直有生意往来,这一次李煜盛情邀请契丹遣使来访,可谓是煞费苦心,他一面向宋称臣,从名份上让宋国找不到借口伐唐,另一方面与武力强大的契丹高调往来,这一招也算是绵里藏针,如今契丹使节已到,他自然要大肆张扬,造一造声势。
杨浩对契丹来使并不怎么关注,倒是焦海涛紧张起来,一连派了几起人手搜集契丹来使到访的一切细节,在杨浩面前愤愤不平地发牢骚:“大人,唐国既已向我宋国称臣,便是我宋国的臣属,如今未经宋国允许,他们私自结交契丹,是何道理?这与理不合啊!”
“怎么样?嗯,等莫姑娘提开皇宫,你马上告诉我,去吧,继续盯着她。”杨浩挥手把一名侍卫打发走,回过身来懒洋洋地道:“契丹与我大宋已经建交,不是我宋国的敌人,唐国与之结交,并没什么好指责的吧?唐国只是宋之藩属国,这个自主之权还是有的吧?”
焦海涛愤愤不语,过了一会得了些消息,焦海涛咋咋呼呼地又来找杨浩:“大人,契丹使节来访,唐国摆出的欢迎仪仗是三百六十人,足足三百六十人呐,大人,咱们来的时候,可是只有一百八十人,厚此薄彼,是何道理?唐国是咱宋国藩属,这总与理不合了吧?”
“他就是三千六百人那又如何?本官并不在意这些。”
焦海涛急了:“大人,这不是对咱们个人是否礼遇的事,大人持节钺而来,代表的是宋国天子,礼仪规制上输给契丹人,丢脸的是我们宋国啊。”
“那你说怎么办?让李煜道歉,然后咱们出城,派个三百六十人的仪仗,把咱们再重新接回来?那不是耍猴戏么?焦寺丞,淡定一些,我想……有人正希望咱们惊怒不安呢。”
“这……是!”
眼看到了中午,杨浩用过午膳,刚刚沏了一壶茶来,焦海涛怒气冲冲地又来了:“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呐!契丹使节贡献羊羔美酒、貂裘锦袄于国主,国主赐还以金珠玉宝也罢了,竟还授之以金印紫绶,他如今已不是皇帝,一方国王也有权赐以金印紫绶么?”
杨浩翻个白眼道:“谁不知道本官棒槌,我哪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权力,你说有还是没有?”
“呃,这个……下官不记得有此先例,待下官去好好查查古礼律制,要是与理不合,我们可以据此大作文章,声讨李煜,郑重抗议。”
杨浩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也不往心里去,焦海涛却跟龟丞相似的转来转去,时刻关注着宫中动向。
“大人大人,”焦海涛屁颠屁颠地又跑过来了:“大人,国宴已罢,契丹使节往礼宾院来了,嘿!江南国主竟亲自送到午门以外,大人您可是代表我宋国天子而来,尚无如此礼遇,江南国主此举简直是……简直是……,这太不成体统了……”
杨浩叹了口气道:“焦寺丞,看你这一头汗,来,坐下喝杯茶。”
“谢大人,下官不渴,唐人以为抬高契丹人,就可以恫吓我宋人么?哼!打得如意算盘,下官再瞧瞧去。”焦海涛一溜烟走了,杨浩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哑然失笑:“这位焦寺丞,一身的书生气着实可爱,倒是有那么点据理力争的气节,唔……不错……”
一个侍卫轻手轻脚地走来,附在杨浩耳边低语道:“大人,属下奉命盯着那位莫姑娘,见她入宫久不出来,便换了便装凑近去,从她车夫口中套话,说那莫姑娘要至晚方出。”
“喔?”杨浩眼珠转了转:“这么久……,她是有意躲我么?哼!这么容易就摆脱我?我先去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晚上继续跟你耗!”
杨浩刚刚站起来,焦海涛脸红脖子粗地又跑回来了:“大人,你可知是谁亲自送那契丹使节来礼宾院的?”
杨浩瞥了他一眼道:“应该是夜羽夜大人吧,他不是大鸿胪么,这接待外使,是他的份内之事。”
“嘿!”
焦海涛使劲一跺脚,愤愤然道:“夜羽当然要来,可是还有一个官儿亲自陪同前来,那人就是唐国首辅大臣,枢密使陈乔,他如今是唐国宰相啊,大人您入住使馆时,他怎么不亲自陪同前来?这是对我宋国的轻蔑和羞辱,大人应该立即入宫,向江南国主表示强烈抗议!”
杨浩打个哈欠,吐出一片茶叶,若无其事地道:“没别的事了?没别的事本官先去小睡一会儿,人说春困秋乏,真是不假,这江南虽已入冬,却仍是深秋的感觉,很容易疲倦,焦大人若是没事也去睡吧,养足了精神,多走几处地方,尽量把江南的一些重要道路、河流、城池、驻军等消息探听明白,绘制下来,这才是正经。”
杨浩抻个懒腰,施施然去了,焦海涛望着他的背影好一阵发怔。
杨浩躺了两柱香的时间,刚刚沉沉睡去,焦海涛火烧屁股似的又跑来了:“大人,大人……”
杨浩翻身坐起,苦笑道:“焦寺丞,又打听到什么忍无可忍的消息了?”
焦海涛愤怒地道:“下官不是打听来的消息,是亲眼看到的。契丹使节刚刚入驻馆驿,就嫌房舍位置偏僻,庭院不及我们所住之处雅致,他们的武士便蛮横地要我们的人搬出去,为他们腾地方,张指挥与他们理论,他们竟然动手打人,已经伤了我们好几名兵士了。”
杨浩一呆,眼中便露出怒意:“咱们这些侍卫,俱是上等禁军,论武艺不在契丹武士之下吧,怎么就由得他们动手欺侮么?”
焦海涛道:“大人有所不知,他们是诚心生事。张指挥听说彼此军士间发生争执,匆匆带人赶去调解,本不曾想过要与对方动手,连兵刃都没有带,可对方俱都配着兵刃,如何能不吃亏?鸿胪寺卿夜羽也在场,却制止不了那些嚣张的契丹武士,大人,我等出使唐国,理应被奉为上宾,唐国负有接迎、款待、维护之责,如今闹出这桩事来,唐国难辞其咎,大人应该向唐国提出严正抗议……”
“抗议个屁呀,焦大人,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杨浩爆起了粗口,他抓过衣服一边匆匆穿着,一边教训道:“凡抗议者,大多位卑而言高,否则何须抗议?抗议有个屁用,他们怎么干的,咱们就怎么干,把他灰孙子打回去不就结了?”
“啊?要……要动手吗?”
焦海涛结结巴巴地道,他没想到一向好脾气,好脾气到几乎懦弱的杨浩发作起来比他还凶,他怔怔地道:“这个……这个恐怕不妥吧,咱们是外使,如今在唐国作客,有什么事应该要主人出面,如果咱们在馆驿里和契丹使节大打出手,那不是和契丹人一样不知礼仪、跋扈野蛮了?唐国因此颜面无存,江南国主追究起来,咱们也是理亏的。”
“理亏个鸟!”
杨浩蹬上靴子,起身从墙上摘下折子渝送他的那口青霜剑,一按剑簧,“呛”地一声弹出半尺寒光闪闪的剑刃,他看了看刃口,又“嚓”地一声还剑入鞘挂在腰带上,收束着腕口、腰带,一边说道:
“汉武帝时,大将李广利在大宛之战杀得流血飘橹,横尸千里,那不是在他国领土上?按你的说法也是理亏了,理亏又怎么样?那一战大获全胜之后,西域诸国国君见了他们是什么模样?一个个黄土垫道、净水泼街,毕恭毕敬,奉若神仙,唯恐上国天使有所不满。李广利带兵去的时候,诸国国君都亲自迎出城池数十里,归国的时候他们的国君便携带奇珍异宝亲自陪同,回来朝见中原天子。
到后来汉帝国不复昔日强盛时又怎样?康居国王接见诸国使节时竟把大汉使节排在小小的乌孙国使节之后,罽宾国王更加傲慢,一言不合就要杀死持节使者,结果汉国忍气吐声,一连派出几个使节,都是去送死的,为何前恭后倨?实力而已。你彬彬有礼就指望人家尊重你?那你得到君子国去,有些人却是皮子紧、骨头贱,只认得拳头、不认得礼仪的,走!”
杨浩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焦海涛发了半天怔,急急一跺脚道:“早知道大人是这种驴脾气,我就不告诉他了,这一下事情可闹大了,可千万不要闹到不可收拾才好……”
※※※
“现在我的神鹰应该已经飞到上京了吧?”
耶律文眺望远方湛蓝的天空,微微思索道。江南的酒,酒劲绵软,虽在席上开怀畅饮,不过也只给他脸上添了两道红晕而已,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变化。
丁承业走到他近前,说道:“是啊,以‘哈力盖’的飞行速度,此时应该已经到上京了。唉,大人不在上京亲自主持大局,小的还是有些心里发虚,也不知道那边情形会怎么样。”
耶律文微微一笑道:“我在上京,他们就会时刻提高警惕,不止是我、就算是我的部族军,也会时刻都在萧绰的严密监视之中。任谁也不会想到,我远在江南的时候,却会发动攻击,出其不意,才有奇效。”
他抚着胡须,怡然自得:“你们汉人的兵书有云,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就是这个道理。我离开上京,萧绰自以为得计,他们才会放松警惕予我以机会,这比我在上京亲自掌握着部族军更容易得手。她绝不会想到我一向‘体弱多病’父亲大人此时已悄然离开部族领地,潜至上京控制了我的部族军,哈哈……,只是不知……父亲大人几时发动呢……”
丁承业安慰道:“大人不必过于牵挂,老王爷戎马一生,战阵经验之丰富无人可比,定会选择一个最恰当的机会,行致命一击的。”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禀告道:“大人,宋人不肯搬出去,和我们的人口角一番,双方动起手来了。”
耶律文虎目一张,问道:“咱们的人可曾吃了亏?”
那侍卫嘿嘿笑道:“大人放心,奉大人所命,咱们的人有备而去,都随手带着兵器的,伤了他们几个人,咱们的人毫发未损,不过他们吃了个哑巴亏,陆续赶来的士兵已携来了枪矛,恐怕要大打出手。”
耶律文嘿嘿一笑道:“他们敢?正要他搬兵来,走,我去瞧瞧。”
丁承业急忙劝道:“大人,现如今上京那边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不可与他们多生事端啊……”
耶律文会意地笑道:“我现在当然不会杀那个杨浩,不过是给他一个下马威罢了。”
丁承业一呆,脸色忽然有些苍白:“杨……杨浩?杨浩是什么人?”
耶律文道:“宋国来使就叫杨浩,听说此人在西北时与耶律休格交过手,想必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待我去会会他。”耶律文抓起腰刀便走了出去,丁承业痴痴地立在那儿。
“杨浩,会是那个杨浩吗?”丁承业想起那个害得自己落得如此下场的仇人,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抓起一顶皮帽戴在头上,帽檐儿向下一压,随后跟了出去。
夜羽站在两伙气势汹汹的军汉中间,打躬作揖地道:“诸位,诸位,诸位远来是客,都是我唐国的上宾,有什么事好商量,何必为了些许小事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呢?”
张同舟喝道:“我张某人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如今我伤了好几个兄弟,你叫我息事宁人,姓张的没有那么怂,夜大人,请你让开些,今儿我张同舟定要向这些契丹人讨还公道。”
张同舟身边站着些禁军侍卫,有些还衣衫不整,显然是匆匆闻讯赶来,后边有些持刀矛的兵士,因为来的晚,自己人已吃了亏,而指挥使正在与对方交涉,所以没有一拥而上,而对面那些穿左衽圆领皮袍,脚蹬长皮靴,髡发结辫的契丹大汉,却俱都佩着兵刃,一个个虎视耽耽,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们听了张同舟的话,却是笑嘻嘻地嘲讽道:“你们这些宋人只会胡吹大气,有什么真本事只管拿出来,我们契丹人敬佩的是真好汉大英雄,你有本事杀了我,我也只会向你翘大拇哥儿,赞一声好汉子!如果你没这个能耐,就趁早卷铺盖滚蛋,给我们腾房子。这幢院子,我们住定了。”
双方越说火气越大,都向前面冲去,夜羽苦着脸打躬作揖,犹自苦劝:“你们就不能平心静气听本官说说么,哪位去请耶律使者和杨左使来,本官实在是弹压不住了。”
猛抬头看见杨浩和焦海涛赶来,夜羽大喜,不禁抱怨道:“焦寺丞来的正好,还请约束一下贵国的部下,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如此吵闹,视我唐国如无物,太不像话了。”
焦寺丞本想出面劝和,免得杨浩大打出手,一听这话却大为不悦,不禁梗着脖子反驳起来:“夜鸿胪岂可断章取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又曾有言‘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如今契丹人失礼在先,夜鸿胪管束不了,反来指责我宋人无礼么?”
两边的武士剑拔弩张,挤在中间的两个文人却一言我一语,引经据典地开始辩论起来,在那儿之乎者也地论道,不只两边那些武士听不懂,就是杨浩也没听明白。原来夜羽是引用孔子的话,“说礼之应用,以和为贵,这是自古以来各国奉行的道理,宋人激化矛盾,这是不守礼。而焦寺丞则反驳他,说孔子虽说过万事以和为美,但是孔子也说过如果不论大事小事,一概为了和而和,却不以律法规矩来节制,那就丧失了原则。”
两个可怜的读书人被双方武士推来搡去,仿佛海中的水草,犹自为大道而坚持抗辩,杨浩听的不耐烦了,大步上前,沉声喝道:“这件事,孔子是解决不了的,还是老子来解决吧!”
宋军将士闻声霍地左右一分,杨浩就像分开大海的摩西,握着剑,从两堵人墙中间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大人,咱们有理在先,不可动手伤人遗人话柄啊,大人,咱们不妨去宫中向……”
“来人啊,焦寺丞累了,扶他下去歇息!”
“遵命!”两个虎背熊腰、身高八尺的禁军大汉冲上来,把焦寺丞往中间一挟,便把他拖了下去。
夜羽脸色发白地道:“杨……杨左使打算如何解决纠纷?”
杨浩脸色一沉,森然道:“用我手中的剑!”
夜羽一听就急了:“杨左使万万不可,你们若是大打出手,事情闹大了可如何收场,下官……”
“来人呐,夜大人累了,扶他下去歇息。”
这回说话的却不是杨浩,而是契丹人中一员将领,他笑嘻嘻地学着杨浩说话,当下也有两个契丹武士笑嘻嘻地走上来,一把挟起夜羽,像提溜鸡崽儿似的把他提到了一边。
“不能动武,不能杀人呐!”夜羽和焦海涛被人挟着,犹自抻着脖子叫。
杨浩看了眼那个身材高大,稳稳站在那儿如渊停岳峙的契丹将领,他脚步沉稳,气势如山,大手紧紧握着一柄硕大的弯马,弯刀的黄铜吞口儿锃亮照人,也不知被他的拇指摩挲了多少回,他眯着双眼,沉声说道:“本官契丹部族军指挥使李楷,阁下是什么人?”
杨浩双眼也微微眯了起来:“本官宋国鸿胪寺少卿杨浩,就是你,带人伤害我的人?”
“呼啦”一下,契丹和宋国的士兵尽皆散开,围成了一个方圆数丈的圈子,一个文官、一个武将,一个仗剑、一个横刀,两道目光像刀剑一般撞击在一起。
第352章 口是心非
“是老子我……啊!”
李楷一语未了,突然一道剑光闪电般劈至,快得叫他连拔刀都反应不及,他觉得眉心发炸,只来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杨浩已然收回锋利的长剑。
李楷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手脚冰凉,浑身发抖,这一剑之威,他以为已经把自己开膛剖腹劈成了两半,整个人站在那儿半天挪动不得,过了好久眼珠才动了一动,双手微微一动,低头看向自己的身子。
他还依然完好,可是身子只一动,衣服便左右分成两片,衣带刚刚飘落地上,衣袍也随之落地,整个人光溜溜地站在那儿,一道血线自眉心、鼻尖、胸膛直至胯下,尾端,一滴血泪,于焉坠下,李楷喉中不禁发出一声呻吟。
杨浩遗憾地叹了口气道:“竟然伤了皮肉么?在下学艺不精,实在惭愧。”
“你……你你……”李楷如见鬼魅,指着他只是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你们还是一起上吧,他一个人……不成!”
杨浩轻蔑地笑笑,将食指向那些惊呆的契丹武士们轻轻摇动,那些被他石破天惊的一剑骇住的契丹武士们醒过神来,他们暴怒地狂吼起来,纷纷拔刀冲了上来,宋军将士们见状挺枪就待冲上去,却被张同舟张开双臂拦住。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杨浩那一剑在他这个行家眼中,自然看得出速度有多快、拿捏的有多稳,这样的剑术,根本不需要他们上前助阵。尽管如此,杨浩可是宋国的钦差正使,一旦有事他这位负有失卫之责的指挥使可吃罪不起,张同舟喝止了众人,自己却抢过一柄刀来,踏进两步,死死盯着杨浩的一举一动,脚下跃跃欲起,随时准备扑上去救人。
杨浩手持青霜剑,剑气如虹,人若游龙,大袖飘飘,翩跹往复,虽然四面八方俱是手执利刃的契丹武士,刀光霍霍,触目生寒,好似狂风回雪、电光缭绕,但他却似雪中独舞,端地潇洒自在。
“关天行,伤在何处?”
禁军侍卫们正看得眼花缭乱,就听杨浩大喝一声,那唤做关天行的侍卫先是一呆,随即踏上一步,单臂行以军礼,高声禀告道:“回禀左使,属下左肋被人踹了一脚。”
“啊!”
关天行话音刚落,杨浩便飞起一脚,剑势上撩,架起两柄弯刀的同时,一脚踢在一个契丹大汉的肋下,那契丹大汉惨叫一声,滚地葫芦一般跌出好玩,“噗”地吐出一口鲜血,他以刀撑地想要站起来,可杨浩这一脚暗蕴内劲,这口血喷出来,内腑已然受了重伤,哪里还能动作,只一挺身,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都萎顿在地,面如金纸。
“李猪婆,伤在何处?”
“属下,属下右肩中了一刀。”一个胡须大汉按着鲜血溢出的肩头兴奋地答道。
迎面一道刀光如匹练般卷来,杨浩就象一阵风似的随着那刀光攸退又进,剑光飒然一指,一个契丹武士掌中刀被绞飞起来,杨浩旋风般闪过去,“铿铿铿”一阵剑刃交击声,那柄脱手的弯刀堪堪落地,被他在刀柄上一踢,登时斜飞而起,“噗”地一声插入一人右肩,那人闷哼一声倒退几步,手中刀呛然落地,右臂软软垂下,鲜血如注般沿着手臂汩汩淌下。
“都有哪个受了伤,伤在何处,一一报上来。”
杨浩一声断喝,禁军士卒抖擞精神,跟报菜名儿似的叫嚷起来。
“大人,卑职渔满庭,膝盖受伤。”
“大人,属下郭斯申,被斩伤了手指。”
“大人,属下狄罪……”
“属下刘流……”
杨浩辗转腾挪,士卒们说一个,他便分毫不差地处治一个,待再无士兵报伤时,在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惩戒下,已有七八个契丹武士丧失战力退出了战团,杨浩一声长笑,手中剑势如银河倒卷,开始化守为攻,剑光缭绕银蛇穿空,战团中不时传出惊叫声和衣衫碎屑飞舞的影子,待到杨浩收剑后退,昂然站在己方队伍前三尺之处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群肌肉结实、披头散发的型男裸体。
赤身裸体的,叫他们如何战斗?那些契丹武士光着屁股,举着弯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在宋军士兵的讥笑声中一个个脸皮发紫,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耶律文刚刚走到半路,就见一个穿文袍的宋国官儿耍猴一般把他的部下杀得七零八落,耶律文不禁暗暗心惊,他没想到这个一身文官装束的宋人竟然有这样卓妙的剑术,自忖以自己的武力,恐也不是他的对手,如果此人就是杨浩,莫说要把他一刀两断,恐怕十刀百刀一千刀,也未必能断得了他的身子。
他见自己侍卫落败,心中还不十分气恼,待见杨浩抽身退走,现场留下的七八个侍卫尽皆被杨浩用剑削去了衣衫,一个个丑态百出,受尽宋人奚落,不禁脸色发青,他脸色阴沉地赶过来,先向那些赤身裸体的侍卫喝骂道:“都滚下去,还嫌不够丢人么?”
随即又转向杨浩,阴阴笑道:“阁下好威风、好手段,在下契丹使者耶律文,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杨浩笑吟吟地道:“好说,好说,本官宋国使者杨浩。”
“宋使者,”耶律文沉着脸道:“阁下身为宋国使节,代表的是一国风范,你虽有一身绝妙的剑术,可是用这样下作的手段羞辱他国武士,总不能说是光明正大吧?这是贵使的个人行为,还是你宋人俱是如此蛮横跋扈,还请这位宋国使者教我。”
杨浩回首向焦寺丞笑道:“你看,他横你更横时,他就会彬彬有礼地向你请教了,如果现在一败涂地的是我,他就要拔刀子上来切肥猪肉了。”
耶律文脸色一红,他的确是有些畏惧了杨浩的武功,自忖就算自己出手也讨不了好去,才想动文的,想不到杨浩的剑犀利,嘴更缺德,耶律文勃然大怒,手按刀柄,森然喝道:“阁下如此辱我契丹使节,以为我契丹无人吗?来人,把这些宋人俱都给我拿下,有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众多契丹武士轰然称喏,纷纷掣出兵刃向前逼来,他们有心挑衅,所以人多势众,而且都带着兵刃,宋军在场的人却不多,那些持刀枪的禁军武士立即把己方受伤的兄弟和手无寸铁的人围在中间,缩小了圈子,刀枪冲外,摆出了防御架势。
张同舟拔刀冲到杨浩身边,急叫道:“大人请退下。”
“急甚么?”杨浩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摸出一方雪白的手帕,横剑当胸,仔细拭了拭剑刃,直到剑上不沾一丝血腥气,这才抖手一扬,那条沾了血的丝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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