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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春-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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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房到了他这一辈,子嗣有点弱。

    四叔父为什么不成亲呢?难道像杏林胡同那些仆妇私底下议论,四叔父有断袖之癖?可就算是这样。四叔父也应该有个知己才是,怎么从来没有看见四叔父和谁特别的好。

    或者四叔父在外面养了个人?

    但就凭四叔父一直一个人,想必祖母和父亲都管不住四叔父。

    不说别的,就凭这一点,程许就非常地佩服程池。

    他胡思乱想着,踏进了听鹂馆的大门。

    程池穿了件很朴素的靛蓝色细布直裰,腰间系了绦带,垂着荷包和印章,看上去沉稳内敛又低调矜贵。

    程许顿时有些后悔。

    应该像四叔父这样在腰间坠几件饰物才是。

    他恭敬地上前行了礼,可直起身后就轻快地笑了起来。道:“四叔父。我能不能就在多稼阁读书?那地方已经收拾好了,再搬动多麻烦啊!再说了,我还要每天给祖母晨昏定省……”

    他是长房的嫡长孙,未来程家的宗子。虽然心底有些畏惧程池。可也有不在乎的一面——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叔父。不在书房的时候还不许他开开玩玩的讨价还价一番啊!就算是有什么不对的,最多也就被斥责一顿罢了。四叔父难道还会为些许的小事惩罚自己不成?

    程池面无表情地斜睨了他一眼,程许就知道这件事不行。

    他不由哀嚎了一声。

    程池已身姿笔直地往门外去。

    程许急急地跟上。但还是不死心,道:“四叔父,我保证这次过秋闱,你就让我住家里吧?我有两年没见着祖母了,很想她老人家,您就让我在她老人家身边尽尽孝吧!再说了,读书也要讲究劳逸结合啊,您总不能把我关在藻园,让我睁开眼睛是制艺,闭上眼睛也是制艺。这样闭门造车,又能考出什么好成绩来?父亲也说了,秋闱之前要多和同窗走动走动,要打听今年几位主考官的喜好,对症下药……”

    程池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朝前走着,像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似的,直到程许喋喋不休地跑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路,他这才脚步微顿,淡漠地道:“你说的话也有道理。不如这样,你依旧住在多稼阁,然后没事的时候出去和你的同窗走动走动,打听一下几位主考官的喜好,好对症下药。我正好有事要出趟门,大概过了中秋节回来。你看怎样?”

    这就是撇手不管的意思了!

    父亲曾经说过,几位主考官里虽然不知道谁是主考谁是副考,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一位是四叔父的同年。

    他倒不是没有信心考上,可若是想考解元,不对症下药还真是不行的!

    四叔父不会是真的这么想吧?

    要是四叔父真的因为自己不听管教撇手不管了,首先父亲那里就过不去……他和周少瑾的婚事就谈也不要谈了!

    程许看着程池一脸肃穆,有些傻眼。

    程池绕过程许继续朝前走着。

    程许再也不敢说什么,乖乖地跟在程池的身后往听雨轩去,心里郁闷极了。

    欢喜几个更是远远的跟着,大气也不敢吭。

    出了长房,过了如意门,走在四季锦的长廊上,程许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前面就是听雨轩了,却没有看见祖母和周少瑾的影子!

    他忙上前几步走到了程池的身边,低声道:“四叔父,怎么没看见祖母?”

    程许不敢问周少瑾,怕程池问他怎么知道周少瑾搬到了寒碧山房里住。

    程池轻描淡写地道:“你祖母不想参加二房老祖宗的宴请,所以不过来了。”

    啊!

    程许大急,摸着额头上的汗道:“为什么啊?大家都过来,祖母怎么不过来啊!”

    程池站定,看着满脸焦虑的程许,想着周少瑾对他说的那些话,心思转了又转,正色地道:“别人家都是长房管着族谱,打理族务。可你曾祖父比二房的老祖宗年幼,就由二房的老祖宗管了族谱,打理族务。到了你祖父那一辈,二房的老祖宗觉得做官的俸禄杯水车薪,根本不足以支撑家中的嚼用,而打理族务却可以动用两家的钱财,做官就可以不用贪墨受贿,不用受制于人。于途仕上能走得更远,就是想让他自己的儿子程励管理庶务。谁知道程励的运气不好,出门做生意的时候被漕帮的人杀了。二房的老祖宗那时候政务缠身,既没有精力打理九如巷的庶务,又没有服众的人帮他打理,只好又把家中的庶务交到长房的手里来。当时你祖父去世,你父亲和你二叔父刚刚入仕,守制之后需要二房的老祖宗帮着起复,就说定以后由我打理家中的庶务。所以我虽中了进士,却不能入仕。你祖母恨他见利忘义。落井下石。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不待见他。

    “你还要你祖母来参加二房老祖宗主持的家宴吗?”

    程许表情呆滞地站在那里,嘴角翕合,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程池冷笑,朝听雨轩去。

    该说的话他都说了。如果程嘉善还会上当。那九如巷的宗子到底由谁来坐。大哥和二哥的确得好好商量商量了。

    ※

    周少瑾在给郭老夫人量身量,碧玉几个或拿着尺头站在一旁或拿着笔端坐在旁边。

    “一二……二一……二五……你这里要收两寸才好。”她看着手中的软尺,“我觉得这样衣裳做好了会服贴些。”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了几声。道:“我年纪大了,喜欢穿宽松点的衣裳。”

    “所以我只准备收两寸啊!”周少瑾眨着大眼睛笑道,“秋天的衣裳不比夏天,秋天风起了,有了寒意,衣裳做得服贴些也暖和些。”

    郭老夫人还有些犹豫。

    周少瑾保证道:“你就放心好了!要是觉得不舒服,我到时候再给您改回来。”

    “你就哄我吧!”郭老夫人闻言失笑道,“我只听说衣服由大改小的,还没有听说谁会由小改大的。”

    周少瑾不以为然的咯咯笑,眉宇间流露出对自己制衣手艺的自信来。

    郭老夫人就笑道:“那就收两寸好了。要是穿着不舒服,反正你还得给我做一件。”

    “是啊!”周少瑾笑眯眯地道。

    坐在桌边负责记尺寸的珍珠忍俊不禁,道:“那我就少写两寸了!”

    “不用,不用。”周少瑾忙道,“我报得全都是净尺寸,你照着我的写就是了。我缝的时候看着收放的。”

    郭老夫人笑道:“赶情你这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准备先斩后奏,准备按着自己觉得好的尺寸直接给我做秋裳啊!”

    周少瑾的确是这么想的。

    她不喜欢衣裳穿在身上宽宽大大的。

    又不是没有布料。

    布料放久了会烂的,花色放久了也会过时。

    当然是穿着服贴更好。

    周少瑾见郭老夫人虽然这么说,却并无愠色,知道是在和自己说笑,抿了嘴直笑。

    屋里服侍的几个则忍不住哄笑起来。

    周少瑾就拉着郭老夫人选料子:“……可以做件藤黄色内衣,外面穿件褐色的褙子,绣了暗红色宝相花,显得庄重又明亮。”

    郭老夫人听了不住地点头,夸她颜色选得好。

    碧玉忙将周少瑾说的几个颜色的布匹挑出来放在一旁。

    周少瑾又给郭老夫人选了几匹漳绒和织锦。

    郭老夫人都说好。

    可当周少瑾看着放在一旁的白色淞江三棱细布时,却不由道:“实际上池舅舅那样穿最好的了——细布透气又保暖,不管是春夏秋冬穿都好,就是没有绸缎光滑。”

    见周少瑾夸奖程池,郭老夫人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嘴里却道:“他呀,就是离经叛道,从小就和他两个哥哥不同,顽皮得不得了。我当时想,我要是没生这个小儿子多好啊!可现在,陪在我身边的却是这个小儿子。可见这孩子都是菩萨给的,这是我的后福。”

    周少瑾默然。

    如果郭老夫人知道池舅舅准备离开程家,那得有多伤心啊!

    前世,如果池舅舅留在了程家,郭老夫人的寿元是不是会更长一点呢?

    ※

    姐妹兄弟们,今天星期一,有一个例会,加更需要推迟一天,改在星期二,今天的更新会放在晚上的七点左右,还请姐妹兄弟们多多包涵。

    PS:关于地名,四季锦是条长廊,我记错了,把家宴的地方改在了听雨轩。

    (⊙﹏⊙)b……

    ※(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家宴

    周少瑾觉得自己应该对郭老夫人更好一点。

    程池和程许已到了听雨轩。

    和团年饭的家宴一样,听雨轩被十二扇的沉香木屏风一分为二,里面坐着女眷,外面则坐着男子。

    他们去的不早也不晚。

    “言”字旁的晚辈都已经到了,程识还带着自己五岁的长子耕哥儿,程识几个没有成亲的叔父正在那里逗着耕哥儿玩。“水”字辈的则到了二房的程沂、三房的程泸、四房的程沔和五房的程汶。

    程池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撇了撇。

    这位老祖宗每次出场都一样,非要等人到齐了才姗姗来迟。不知道是因为他时间掌握的准呢?还是专门派了人通风报信,好踏着点来,以显示自己在这个家里的特殊地位?

    程池上前和几位从兄见礼。

    程沂、程泸微微颔首,都坐着没有动,程沔虽然也没有动,却笑和程池打了个招呼“池从弟来了”,只有程汶急巴巴地走过来,抱怨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就差你一个人了!到我这边来坐,我这边的椅子还空着!”然后又和程许寒暄,“嘉善,你比走的时候清减了很多,是不是读书读得太辛苦了。你要注意身体才是。”

    程沂和程泸眼底都闪过一丝不齿,程沔却笑容宽和。

    程许上前给几位叔父行了礼,程识则带着从弟们过来给程池行礼。

    程池的目光落在了灰头土脸地跟在几位从兄身后的程诣身上。

    他走路微微有些瘸。

    好像伤势还没有好的样子。

    程池满意地把目光从他的身上挪开。

    感受到程池目光的程诣却肩膀缩了缩,更显得不起眼了。

    程识把耕哥儿抱到了程池面前。温声笑着对长子道:“这是你池叔祖,快给池叔祖问安!”

    耕哥儿像着大人的样子给程池作揖,奶声奶气地喊着“池叔祖”,道:“孙儿给您问安了!”

    程池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朝着耕哥儿招了招手。

    耕哥儿也不怕生,笑嘻嘻地跑了过去。

    程池摸了摸他的头,想了想,吩咐怀山:“把我前些日子去京城买的那块马上封候的玉牌等会送去留听阁。”

    怀山恭敬地应“是”。

    程证就轻轻地拍了拍耕哥儿的肩膀,笑道:“你池叔祖赏了你东西,你还不快向池叔祖道谢。”

    耕哥儿睁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奶声奶气地向程池道谢。

    程池就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似的。心里觉得很喜欢,想着要不要再赏耕哥儿几件东西,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过了二房的程沂和三房的程泸。

    程沂的表情有些得意,程泸的眼神却带着几分不喜。

    程池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书读得少。眼光就会受限制。

    “言”字辈里。只程识成了亲。还生了两个儿子。程识把长子带到前厅来,颇有几分显摆他后继有人的意思。

    可后继有人,指得不仅仅是血脉的传承。还有家业、家声的传承。

    二房的两个孩子年纪都小,现在说这些太早了些。

    两位从兄的心胸也都狭隘了些。

    难怪他们要算计程嘉善和少瑾了。

    若照此下去,十年之后程家就算是不被抄家灭族,想站在江南望族的行列里,只怕也会有些勉强了。

    这样一想,准备多赏几件东西给耕哥儿的心思也就淡了下去。

    程沂就问起程许的功课来:“《四书注释》都读了几遍?每天做几篇制艺?前些日子文德阁和德一书局合出了本《制艺合刊》,我翻了翻,有几篇制艺写得还不错,你也应该买本回来才是。”

    程许恭谨地道:“之前进京都的时候是跟着二叔祖读书,按照二叔祖的意思,《四书注释》我已经背了三遍了。制艺两天一篇。《制艺合刊》据说是致仕的内阁大臣、首辅申敏之申大人刊发的,二叔祖托人买了要回来,说是要仔细看看,我还没有翻过,回来的时候太匆忙了,也忘了向二叔祖讨要,听沂叔父这么一说,我明天就叫人去书局买一本回来。”

    程识和程证都支着耳朵在听。

    在京都的时候,程识虽然和程许一样住在杏林胡同,可程许却因为袁夫人的缘故,不是去袁家位于二条胡同的宅子里拜访,就是被住在离杏林胡同不远的双榆胡同的程劭叫去询问功课,他和程许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在金陵的时候还要少。

    程许的进度如何,他很想知道。

    程证的心情则是很复杂的。

    他知道,如果没有长房和二房的点头,他就算是书读得再好也不可能出仕,除非他的天赋逆天,长房和二房挡都挡不住。可从现在看来,他也只是比寻常人聪明一些罢了。

    看到程许有那么多的资源,他心里可以说是羡慕、忌妒兼而有之。

    如果程许这一科中了举了,他可能就是程家最年轻的举人了。

    不对,长房的二老太爷程劭十八岁就中了举,最后被点了探花,难道程许以后也有这样的才能?

    不对。

    程证又想。

    二房的沂伯父也是十八岁中的举,可他却屡试屡败,最后只好做了程氏族学的山长。

    可见什么事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程许说不定有程劭的命却只有程沂运呢?

    程证想着,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

    程沂之前也隐隐听说那本被江南士子极为推崇的《制艺合刊》是申敏之刊行的,只是没有得到证实。如今听程许这么一说,神色不由地凝重了几分,道:“这消息可靠吗?”

    程家几房的微妙关系程许很小就感觉到了,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在几位叔父面前不能知而不言,言而不尽,何况刚才程池还跟他讲了一席话,他就更不会说了。

    “我也不知道!”他歉意地笑道,“当时我一心一意赶着回来,还没有来得及和二叔祖说这件事。”

    据说这次主持春闱的考官就有位是申敏之的学生,不是那种主持科考的学生。而是跟着申敏之读书。被认为门人的学生。

    程许要参加今年的乡试,而他的儿子程识已经是举人了,要参加明年的春闱。

    如果这本书是申敏之刊行的,那很有可能申敏之的学生喜欢的风格就在这其中。

    程沂想想就觉得非常的窝火。

    这就是长房现在和二房的区别!

    除了老祖宗。他们没有办法去甄别一篇文章的真假。可长房除了程泾还有程劭。甚至还有程渭和程池。

    他们费很大劲弄来的东西,对长房来说却不过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

    程沂就琢磨着要不要向程池讨两句话。

    谁知道还没有等他开口。程泸已道:“嘉善,你快写封信去给你二叔祖,我有个知己,明年也要参加春闱。”又道,“嘉善,劭叔父是当年的探花郎,他老人家平时都让你做了些什么制艺,你给我看看。我今年也想下场试试。”

    程许求之不得。

    这位泸叔父虽然是个读死书,死读书的人,可人却不错,有着读书人的傲气和耿直,喜欢的不喜欢的,好的不好的,都会直接表达出来,虽然有时候听着让人不舒服,却不像跟沂叔父说话那样费劲,稍不留神就被绕了进去。

    “我回去之后就把二叔祖让我做的制艺题目给您誊一份……”

    两人顿时说得火热。

    程识默默地低下了头。

    他真心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程汶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这些。

    要不是程沂是兄长,又素来清高,喜欢讲究什么上下尊卑,又畏惧二房的老祖宗程叙,他早就开口说话了。

    现在换了程泸在问程许,他哪里还忍得住,笑嘻嘻地就凑到了程池的面前,低声道:“池从弟,哥哥有件事想求你……”

    程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盅来喝口茶,这才道:“若是为了外面的那个女人,您还是别开口的好。我娘平时一个人在家,可经不起汶大嫂嫂一番闹腾。”

    程汶的脸立刻胀得通红,忙道:“那泼妇没有教养,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大嫂那里,我正准备亲自过去赔个不是。”

    程池没有作声。

    程汶干笑了两声,涎着脸道:“池从弟,我听人说,你和十三行的人很好,这次十三行组了船队下海,你也入了一股。池从弟,我这边的情景你也是知道的。那婆娘不仅喜欢撒泼,还是个败家的,眼看着你诺侄儿就要订亲了,家里却捉襟见肘,我不想着法子弄点钱,等新媳妇进了门,哪里还会拿正眼看我,这脸可就丢到亲家那里去了。这个忙你无论如何也帮帮我!算是哥哥我求你了!”话说到最后,已有声泪俱下的味道了。

    程池笑道:“汶从兄,十三行的入股,是从公中走的。与我自己没有关系。到时候你也可以分一份,你又何必私下入股呢!”

    程汶的脸红得发紫,半晌才道:“我,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池从弟,要不你帮我想想办法?我这边还短几千两银子呢!诺哥儿再过几天就要和吴知府的大小姐订亲了!”

    程池想了想,道:“要不,你向外面的那个挪一挪。我是听谁说的,好像是你给了外面那个三间铺子,四千两银子。左荷包换到右荷包里,总归是你的钱财。”

    ※

    姐妹兄弟们,今天的更新。

    灵兽蛋的加更我明天补上。

    O(∩_∩)O~

    ※(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开始(给吱萌的加更)

    程汶急了,拉着程池就要去外面说话。

    有小厮跑了进来,高声禀道:“老祖宗过来了!”

    屋里的各种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窸窸窣窣地站了起来。

    程叙由几个小厮簇拥着,面带笑容,神采奕奕地走了进来。

    “老祖宗!”耕哥儿不知怎地就挣开了程识的手,迈着小腿“噔噔噔”地朝程叙跑了过去。

    他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听雨轩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程叙不以为忤,高兴地抱起了耕哥儿,柔声道:“太祖父昨天给耕哥儿布置的功课耕哥儿做完了没有?”

    耕哥儿不住地点头,奶声奶气地道:“‘择其善得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说的是‘亲爱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甫刑》云: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指的是能够亲爱自己父母的人,就不会厌恶别人的父母,能够尊敬自己父母的人,也不会怠慢别人的父母。以亲爱恭敬的心情尽心尽力地侍奉双亲,而将德行教化施之於黎民百姓,使天下百姓遵从效法,这就是天子的孝道!《尚书?甫刑》里说:‘天子一人有善行;万方民众都仰赖他。”

    他说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程叙:“老祖宗,我说的对吗?”

    这是《孝经》里的一段。

    程池听着眼底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每次都这样旁敲侧击地提醒他要孝顺父母,也不知道程叙累不累?

    程泸若有所思。

    他虽不管家里的事。可二房这几年越来越忌惮长房他却感觉到了。

    老祖宗让耕哥儿背这段《孝经》到底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呢?

    他瞥了程池一眼。

    程池洒脱地站在一旁,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程泸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亏得程子川忍得住,要是换成了他,早就跳出来和程叙理论了!又不是没有功名,又不是不会挣钱,凭什么受程叙的股鸟气?每次见面都阴阳怪气地说些让人听了觉得不舒服的话。

    子川的性子可真是好!

    程叙的脸上却笑开了花。

    “对,对,对。”他连声赞道,“我们家耕哥儿真聪明。”

    耕哥儿就扬着小脸对着自己的父亲程识得意的笑。

    程识眼底有着不容错识的欢喜,却板着脸道:“不要翘尾巴——老祖宗是看你年纪小。所以才特别夸奖你的。这屋里比你会读书的多着呢!还不快谢谢老祖宗。”

    耕哥儿就朝程叙道谢。

    程叙微微颔首,把耕哥儿交给了跟过来的程识。

    程汶见气氛很好,程叙兴致也很高,殷勤地上前摸了摸耕哥儿的头。谄媚地笑道:“难怪别人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老祖宗可真喜欢你啊!还亲自告诉你读《孝经》。百事孝为先!你以后可得好好教训老祖宗才是!”

    程识闻言像被扇了一耳光似的。恨不得上前去捂了程汶的嘴。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想夸奖耕哥儿,说什么不好,偏偏拿什么“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做比喻。他程汶是乡间不识字的老妪吗?

    还拿让耕哥儿读了《孝经》之后要好好教训老祖宗。

    要不是知道程汶是个不学无术的直肠子,他差点就以为程汶是在暗讽耕哥儿对老祖宗不教训,所以老祖宗要亲自告诉耕哥儿读《孝经》……若是这名声传了出去,耕哥儿以后还能在士林立足吗?不,还能在世间立足吗?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不怪程汶怎么往老祖宗跟前凑老祖宗都看不上他。

    程叙如同没有听见似的,面色和煦地对几个侄孙和晚辈道:“都坐下来说话吧!”

    众人恭敬地应诺,纷纷落座。

    程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很是委屈。

    他又做错什么了?

    难道表扬耕哥儿也有错不成?

    他不就是在外面养了个外室,把家里的糟糠收拾了一顿吗?老祖宗也不至于一直这么摆脸色给他看吧?

    这气量也太小了点!

    程汶不由得讪讪然,喃喃喊了声“老祖宗”,那声音,像个哀怨的内宅妇人似的。

    屋子里就有人“扑哧”一声笑。

    大家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就看见了程池嘴角边还没有来得及隐去的笑意。

    程叙不由皱眉。

    程池刚接手家中庶务的时候还会和他各执己见,可渐渐地,程池在他面前就像戴了个面具似的,永远微笑的应“好”。可若是两人意见相同还好,若是两人的意见相左,程池就会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刚刚还笑着应“好”,转身该干什么就该什么……

    为这件事,他已经明里暗里告诫过程池好几次了。

    但程池羽翼渐丰,特别是程泾,他没有想到袁维昌不支持程泾,程泾也能想办法入阁,如今他对长房和程池都已没有了强有力的制约手段,言语上逞强,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可程池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挑战过自己的权威,居然在族人面前哧笑他。

    这种风气不可长。

    不然九如巷还有谁会把他放在眼里,把二房放在眼里!

    “子川,”程叙定定地注视着程池,道,“你觉得你汶从兄很可笑吗?”

    出言就把这件事引到了程汶身上去了。

    程汶吓得一哆嗦,刚想说“不要紧”,程池已笑着道:“老祖宗言重了!我们是看着老祖宗和汶从兄这个样子,突然想到了先父。”他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表情变得有些怅然起来,“说起来我爹已经去世二十年了,如今他老人家活着,也到了‘随心所欲不逾规’的年纪了……”

    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程勋死的时候已位列小九卿。

    如果程勋还活着,肯定会拜相入阁。

    那长房就有两个内阁大学士了。

    九如巷哪还有程叙指手画脚的份。

    程叙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要比平时更沉得住气,可程池的这话就像戳进了他的心窝子里,让他忍不住脸色微变。

    屋里的空气顿时有些凝滞。

    程泸生怕程池和程叙谈崩了。

    到时候可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他忙道:“池从弟不说,我倒忘了勋伯父已经去世二十年了。再过些日子就是七月半了,我看不如给勋伯父好好地做场法事好了。”

    “我正有此意。”程池道。“清明节去给父亲上坟的时候母亲还给我说起这件事。我想着家里还有长辈。心里还有些犹豫。刚才听到耕哥儿背《孝经》说起甫刑,想到我这也算是怠慢的父亲,正想哪天有空和老祖宗商量这件事。结果被汶从兄这么一闹腾,倒把这件事忘了。”他话说到最后。笑了起来。

    程沂几个却笑不起来。

    他们都是读书人。

    最擅长引经据曲。

    甫刑。是周穆王时有关刑罚的文告。由吕侯请命而颁,后来因为吕侯的后代改封为甫侯,故称甫刑。其中东汉时因有人父母受辱忿激杀人触犯了甫刑。状告到皇帝那里,皇帝却以“百事孝为先”降宥。这条律法一直延用至今。

    程池可不是程汶。

    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起甫刑,还说自己怠慢了父亲。

    程叙的眼睛不由地眯了眯,射出刀剑般的寒光。

    程池这是什么意思?

    觉得程勋之死与自己有关?要为父亲报复了?

    还是觉得长房现在得势了,暗示众人他老了,不必把自己放在眼里了,想趁机发难?

    程叙在心里暗暗冷笑,脸上却波澜不兴,淡淡地道:“虽说是给有仪和嘉善接风洗尘,可也有请大家聚一聚,说话话的意思。子川这个提议好。程家的祖坟有些年头没有修缮了,正如泸侄孙说的,再过些日子就是七月半了,我们到时候都要去祭祖,不如趁着这些日子没什么事,子川,你安排人把祖坟好好地修缮一番,也算是我们以祖宗们的孝敬。”

    要修坟,那就把程家历代祖宗的坟都一起修缮,想单独给程勋修坟,门都没有。

    程叙胸口像被块大石头压着。

    程池笑了笑,不置可否。

    程叙的心怦怦地乱跳了两下。

    程沂看着不对,笑着几步上前,站在了程叙和程池之间,道:“今天是给有仪和嘉善接风,特别是嘉善,八月就要参加乡试了,我们还都指望着他能中个解元呢!嘉善可是我们程家出的第一个案首啊!所以我觉得修祖坟的事不用那么急,现在先顾着嘉善的乡试再说。等嘉善桂榜题名,修祖坟,祭祖先,那才是真正的孝顺!沔从弟,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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