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明朝谋生手册-第30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他一边说,一边还示威似的瞟了程乃轩一眼,却不料程乃轩不但丝毫没有反应,甚至还抬起手在那慢条斯理地掏耳朵,竟丝毫不顾及吕调阳可能会回头,可能会看见这绝对谈不上恭敬的姿态。恼上心头的他正要喝破,可程乃轩放下手就开口说道:“老师,这六科廊中总共就咱们三个是您的门生,您就请直接训示吧。”
吕调阳对程乃轩的打蛇随棍上也相当无奈,可这个门生不但是翰林院中鼎鼎大名的侍读学士许国的女婿,在安阳县那种宗室满地走的地方,却也扎扎实实做出了相当不错的政绩。他甚至不得不承认,相比范世美和黄时雨这两个,程乃轩作为县令的表现要更让他满意——就是人和汪孚林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
想归这么想,但此时此刻吕调阳却用眼睛盯着范世美和黄时雨,发现其中一个有些躲闪地回避了自己的注视,另外一个虽说看似不闪不避,但脸色却相当紧张,他便哂然笑道:“很好,既然是你二人自己的主张,那么我要处置起来就容易得多了。你们都好自为之吧!”
见吕调阳撂下这没头没脑的话后,便转身拂袖而去,范世美和黄时雨不禁面面相觑。
刚刚最初相见时,他们还想保持一下言官风骨,口中还叫吕阁老,可一旦吕调阳表现得出乎他们意料,不一会儿,他们却都变成了口口声声的老师。此时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吕调阳走了不说,就连程乃轩竟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闪人了。
意识到这情况似乎有些出乎预计,哪怕平日里互相视之为对手,范世美还是神情微妙地开口问道:“黄兄,你说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黄时雨自己也是心头沉甸甸的,背后冷涔涔都是汗,捏了捏拳头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师好像对我们上书弹劾汪孚林……不大高兴。可这次和前两次不同,这次我们分明抓住了他的痛脚。”
“抓住痛脚的是你,不是我。我只是弹劾他不称职而已,王继光这个试职御史都有过弹章,他这个掌道御史上任都已经两个月了,却完全没尽到监察的职责。”范世美毅然决然打算把自己洗干净,见黄时雨那张脸一下子变成猪肝似的,他就嘲笑道,“而且,你不知道吗?昨天王继光听到你说他是被汪孚林指使的,他就如同疯子似的四处找都察院的同年串联,说不定今天汪孚林还没什么反应,老师也还来不及说什么,王继光就如同疯狗似的咬上来了。”
“你……”黄时雨没想到范世美刚刚还问自己吕调阳的心意,可转瞬间就翻脸不认人,登时气得直哆嗦,“你别以为你就摘干净了,要知道,汪孚林在都察院当掌道御史这些天,据说就连陈总宪都对他评价颇高,你却说他不称职……哼,我看你才是嫉妒他声名鹊起吧?”
“你这个只会血口喷人的鼠辈!”
两个给事中竟然在宫城之中,六科廊的门口大打嘴仗,这在几十年前也许不新鲜,但在这十年来却极其少见。而当发现惊动了内侍探头探脑之后,范世美和黄时雨都意识到太过冲动,彼此冷哼一声就先匆匆回了各自的直房。他们是走了,可发生在这大门口的一幕,却是立时三刻传遍了各处官衙。
对于吕调阳直接去六科廊质问两个门生的事,虽是众说纷纭,私底下更有人觉得吕调阳是故作姿态,可遥想当年严嵩执政,那种万马齐喑的时期,吕调阳尚且能稳步升官,就连张四维也收回了触手,更暗中提醒舅舅王崇古缓缓图之,不要把这位次辅给惹毛了。
而汪孚林更是又好气又好笑地听到了一种最最滑稽的说法——在吕调阳心目中,他才是最优秀的门生,所以当此之际,吕调阳打算牺牲掉另外两个,也要保全他。当听到都吏胡全绘声绘色地转述此言的时候,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这都是谁说的?”
胡全自从那天听到汪孚林和陈瓒那番话,就对这位年轻的掌道御史更加敬畏。此时,他连忙陪笑道:“都察院上下,都这么说。”
“是你们这些饶舌的小吏都这么说吧?”汪孚林忍不住打趣了一句,见胡全登时讪讪的,他才好整以暇地说,“谁喜欢说,让谁说去。不过,王继光今天没到都察院来,我可不记得他对我这个掌道御史请过假,你那里可有记录?”
胡全正是为了这事来的,前头那些话不过是铺垫而已。他连忙再次躬了躬身,小心翼翼地禀告道:“王侍御托同僚直接去给总宪大人送的假条,总宪大人让小的给掌道老爷送来。”
“同僚?应该不是广东道的同僚吧?一大早大家来时,可没有一个人对我提起过。”汪孚林哂然一笑,见胡全果然说出了一个他只有点印象的名字,确实是其他道的监察御史,他便忍不住摇了摇头,“自己同道的同年他不请托,却辗转去求外人,而且连假条送给我都不敢,他这都是什么性子!罢了,不过就只是一天,他想请假就请假好了,只要不是十天八天,我还懒得让人说我严苛。”
“掌道老爷自然素来都是最最和善体恤的人。”胡全自然是立刻将马屁奉上,可见汪孚林对此不感兴趣,他眼睛滴溜溜一转,便奉上了另一个新鲜出炉的消息,“掌道老爷,小的之前经过江西道的时候,哦,就是那个和王侍御有些交往的御史,他们几个正打算上书弹劾那个给事中黄时雨,用的就是掌道老爷先前驳斥钱如意等人时的理由,听人壁角,说人是非,这一场嘴仗估计有得打了!”
汪孚林听着心中一动,紧跟着便有些恼火地瞪了胡全一眼:“以后记得先说要紧事,最后说闲话!”
胡全唯唯诺诺连声称是,却又迸出了另一个消息:“对了,内阁次辅吕阁老昨天一大早,给总宪大人送了信来。”
汪孚林简直对这家伙无语了。最大的消息放在最后,这人说话太没重点了!
如此看来,到时候会是一场都察院和六科廊的大战啊!
PS:第一更(未完待续。)
第七九九章 互掐闹剧后的惊讯
都察院和六科廊的这场互掐,在很多人看来,如同一场闹剧。
如果出手的是汪孚林,又或者是汪孚林广东道所属的其他御史,那么必定会引来很多人的同仇敌忾。但是,出手迎战的,是被逼到了绝路上,需要证明自己不是汪孚林指使的那把刀的王继光,以及进都察院这段日子期间,他竭尽全力结交的一些同僚——当然,无一例外,全都是广东道之外的御史,而且大部分都是新进都察院,满腔热血想要表现一下自己的试职御史——这就变成了一场都察院御史面对六科廊给事中的自卫反击战。
而这些试御史们和王继光不一样,王继光是想证明自己是独立上书——哪怕他现在隐隐感到,自己偷看了汪孚林案头的那张纸而上书,似乎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可就算错了他也得硬着头皮坚持到底,否则他的名声就全都完了——而他们却对汪孚林的传奇颇为羡慕,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想试一试,当然也希望能够顺便扬个名。于是,几个年轻人反反复复把黄时雨和范世美的弹章掰碎了分析,然后进行逐条反驳。
当然最重要的是,王继光自己那道辩解的奏疏上,说了一句最最霸气的话。
他并不服气汪孚林这个掌道御史,平日公务往来也多有龃龉,怎甘于受人指使?
而这外朝的事务,却也从某种程度上,影响到了宫中的某些事情。
张居正一告病,万历皇帝朱翊钧按照张宏的指点,小心翼翼地哄了母亲李太后几天——虽说天家母子之间不像常人那般亲情,可架不住张宏对于某些东西驾轻就熟,小皇帝也勉强先放下憋闷的心情,想着先挽回罪己诏的事情——总算是把西苑这件事暂时揭过去了。
至于孙海和绫官是什么下场,大人物们甚至不用过问,就自然会有人去办好。就连冯保,也毕竟不希望自己一手带大的朱翊钧还没成婚就来一道罪己诏自陈荒唐,自然也不会从中阻挠。
而这位司礼监头号人物一松口,张宏就先把处事稳重的张诚先从更鼓房给弄了回来。他先带着人去给李太后磕了头,这才领来见万历皇帝。
尽管才只几天,但张诚在更鼓房已经上城楼轮值过三次,每次两个时辰,期间运气很不好地遇到过一次暴雨,好在油衣裹得严实,过后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姜汤下肚驱寒,总算没有落下什么毛病。而他知道,张鲸拿着偷带出来的体己贿赂了更鼓房牌子、二牌和那些资深的定水牌子,哪怕已经被贬为净军,却一次都没上去过城楼,是以张宏方才先救自己。可他能够分明察觉到,自己出更鼓房的时候,张鲸嘴上好听,心里却怨气大得很。
毕竟,张鲸才是张宏名下的人,名份上算是干儿子!
此时,再次跪在朱翊钧面前,张诚自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而朱翊钧在欣喜之余,抓着张宏的手一再摇了摇:“这次多亏张伴伴!”
张宏还待谦辞,张诚却已经诚心诚意先对张宏磕头。张宏见状,叹了一口气后,就吩咐张诚先去司礼监见冯保道谢。等人一走,他见朱翊钧那脸色显然松快了不少,这才开口说道:“皇上,慈圣娘娘那边如今是消了气,但若非此次首辅大人告病,外朝又是连番动荡,慈圣娘娘正心心念念盼望首辅大人立刻回到内阁主持大局,只怕您还得多熬几日。所以说,到底老天爷也知道皇上是受了委屈,所以才有那些事情,让慈圣娘娘分了心。”
之前张鲸和张诚都不在,张宏忙着和冯保分担司礼监批红那摊子事,朱翊钧又都在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哄了李太后回心转意,甚至不惜跑去慈庆宫找仁圣陈太后出马,所以哪里知道外朝都发生了什么。此刻,听见张宏这么说,小皇帝立刻就来了兴趣,连忙问道:“外头又发生了什么事?”
朱翊钧既然问了,张宏自然就乐呵呵地将六科廊两个给事中和都察院六七个御史掐架的事说了出来、关系到冯保的干儿子孟芳,他深知如若自己不说,冯保是绝对不会讲给朱翊钧听的——这位内相和张居正这位外相一搭一档,借着小皇帝年岁还小,基本上不让他知道外朝发生的事情,又或者说选择性地只让朱翊钧知道其中一小部分,这也是他素来最不满的一点。
此刻,他绘声绘色说完之后,就笑吟吟地说道:“外头都说,这次是张阁老的门生对战吕阁老的门生,嘴仗打得好不热闹。”
“可是,那个汪孚林好像也是吕先生的门生吧?”尽管嘴里也叫着先生,但那只是对阁老的习惯性尊称,并不代表朱翊钧对吕调阳有多少尊重,此刻完完全全是好奇,“吕先生怎么有办法让张阁老的那几个门生帮着自己的门生汪孚林,对付另外两个自己的门生?”
因为张四维和张居正都姓张,到小皇帝这里,张居正就是张先生,吕调阳就是吕先生,而对于张四维,便是称呼张阁老。
张宏一下子愣住了。哪怕他这个司礼监第二号人物,也完全没想到,小皇帝竟然会犀利地注意到这一个要点。他有些惊异莫名地看着朱翊钧,直到发现自己有些失礼,而朱翊钧则显然一头雾水,他方才笑呵呵地说道:“皇上真是慧眼如炬,老奴之前都没想过这一点。看来,老奴也好,很多外人也好,全都小看了吕阁老。吕阁老这次代为主持内阁事务,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很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嗯?”这一次,朱翊钧直接攒眉沉思了起来,而张宏也没有进一步解释。毕竟,面前怎么都是大明天子,他不带倾向性地说说外头的事情可以,但要是随便臆测猜度,那一旦有什么问题,李太后哪里饶得过他?没过多久,他就看到朱翊钧嘿然一笑。
“朕懒得多想,横竖就是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有冯大伴和张先生镇着,谁也翻不起天来。那个汪孚林还真是福将,每次都能折腾出一点有趣的事情来,这回更阴差阳错替朕解围了。倒是张先生,之前干什么要把人放在都察院,而不是六科廊?六科廊好歹也在宫城里,做事岂不是更方便?都察院掌道御史,和六科廊掌印给事中,品级轻重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就汪孚林那惹是生非的德行,在都察院就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这要是进六科廊,只怕宫城里头都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来!
即便张宏对汪孚林印象不错,可他身为司礼监秉笔,最不希望的就是宫里有什么乱子,因此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岔开。碍于冯保的眼线在这乾清宫无处不在,自己为了避嫌,不能在小皇帝身边呆太久,他盘桓了一会儿就告退离去。可刚出乾清宫,他就只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团子圆滚滚地直接撞了过来。
“张伴伴!”
认出是潞王朱翊镠,张宏连忙笑着行了一个礼。不等他开口说什么,朱翊镠就神神秘秘将他拉到了一边,旋即低声说道:“张伴伴,我不想住慈宁宫了。”
听到这么一个突兀的提法,张宏吃了一惊。他赶紧看了一眼四周,正想稍稍板起脸来告诫这位潞王几句,却没想到潞王紧跟着就开口说道:“张伴伴,母后成天都只顾着皇帝哥哥,我在慈宁宫住着闷得慌。我也不小了,搬出宫去住更方便,你说呢?”
张宏没想到小不点似的潞王竟然还有这种意向,登时愣住了。可是,李太后一心盯着万历皇帝,对幼子自然有些力不从心,他也清楚,可潞王才十岁就想搬出宫去,这又是为什么?他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可潞王说出来的话差点没让他笑出声来。
“搬出宫去之后,我想吃豌豆黄就吃豌豆黄,想吃枣泥糕就吃枣泥糕,想睡到早上太阳晒屁股就睡到早上太阳晒屁股!”朱翊镠说到兴起,又使劲拽了拽张宏的袖子,“张伴伴,不然你就帮我对母后和皇帝哥哥说说,放我去就藩也行!”
“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一次,张宏简直吓得魂飞魄散。谁不知道,李太后虽说看重长子胜过幺儿,但那只是因为长子是皇帝,而幼子将来只会是藩王。等到明年万历皇帝大婚,李太后必定会退居慈宁宫,到了那时候,承欢膝下的便是潞王朱翊镠这个幺儿,哪里会舍得早早放人出去就藩?要让李太后认为他是挑唆朱翊镠去就藩,他就算是司礼监排名第二的秉笔太监,哪顶得住?
等好容易哄住了看似天真烂漫的潞王朱翊镠,张宏稍稍定下心来,这才陪笑道:“殿下以后千万别再说这话,否则您身边跟的这些人都得死。您想吃什么想玩什么,下头人若是不准,您只管和老奴说。至于这早睡早起,您看,连皇上都是如此……”好说歹说劝了一堆话,眼见朱翊镠仿佛不甘不愿地答应了,却又软磨硬泡,要找机会出宫去溜达,张宏哪敢答应,可终究被朱翊镠不答应就要去嚷嚷就藩给堵住了,最后终于松了口,答应去和冯保商量。
朱翊镠要的就是这么个结果。张宏为人仔细谨慎,这么大的事,没有冯保点头,要瞒住母亲李太后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从懂事就知道自己是次子,这江山再好,皇宫再好,也是兄长的,而自己只能龟缩在小小的封地王府中,连出城都要受到管制。总共也就兄弟两个人,万历皇帝朱翊钧对他这个弟弟也素来宽和有礼,他这年纪眼看着兄长天天被押着读书,只觉得当皇帝是苦差事,自想趁着还在京城,好好享受享受,出宫游玩游玩,这却总不犯忌吧?
而且,听说宫外很热闹的,和皇宫里这景象大不相同……
答应归答应,当张宏出了东华门,坐了凳杌匆匆回到司礼监时,正好撞见给冯保磕过头后,眼睛还有些红的张诚,他就暂时忘记了潞王朱翊镠的那点事。虽说都姓张,但张诚却素来和冯保走得更近,他是知道的,因而也没指望这次求情把人捞出来,就会让对方改阵营,毕竟,他和冯保一直都维持着还不错的关系,只是这一次冯保做得太过分,他心里有些芥蒂。点点头后,他随口告诫了张诚几句,随即就进了司礼监。
司礼监第一道大门坐东向西,门内南侧的松树后头,便是内书堂。能在净身入宫的众多内侍中,被选择送到这里的小童,几年读书期间和司礼监这些大佬们朝夕相处,自然而然便会分了师傅和门庭。就好比眼下,内书堂那朗朗读书的小宦官之中,便有三个都是记在张宏名下的徒孙。此时此刻,他却脚下丝毫不停步,看也不看内书堂一眼,径直进了坐北朝南的二道门。
这里东面朝南的那座看似不起眼的小厅,便是司礼监的公厅,也就是如今冯保的起居之地。
凳杌在这公厅门前放下,张宏却没有径直入内,而是先由门前伺候的一个长随微微颔首,等人通报之后,他方才入内。他是这司礼监中诸秉笔中年岁最大资历最高的,但就因为行事从来最有分寸,冯保对他也不得不多几分尊重。他进门时,冯保就已经站起身来,却是笑道:“容斋兄从皇上那回来了?”
“是,本来早就该回来了,正巧在乾清宫前遇到潞王,结果被这位小殿下吓得不轻。”
张宏知道冯保多心,就把潞王那话拣要紧的说了几句,果然就只见冯保也变了脸色。两个在所有内臣中位于最高顶点的太监你眼看我眼,最终就连冯保也不得不苦笑道:“看来还真是不得不遂了这位殿下出去逛逛的心意,否则,他真要一嗓子在慈圣娘娘面前嚷嚷出要去就藩,咱们全都得落下不是。到时候,我让东厂多出几个人沿途保护就是了。”
张宏见说动了冯保,心下大定,眼瞅着冯保案头厚厚一摞奏疏,显然是内阁刚刚送来的,他却也没多问一句,只略提了提李太后和朱翊钧母子重归于好的事,便打算先告退离去。他还没开口,却只听冯保开口说道:“容斋兄,南京守备太监孟芳的事近日闹得沸沸扬扬,虽说科道彼此互相攻击,但他持身不正,打着我的名头招摇生事,这却还是有的,说来说去,还是因为穆庙当年龙驭上宾,司礼监黜落了一批人,提拔了一批人,他资历太浅,眼皮子更浅。”
冯保自己都开了口,张宏想到自己已经塞了一个张丰去南京,便客客气气地说道:“全凭双林公看着办就是了,我自然没意见。”
见张宏这么好说话,冯保登时舒了一口气。毕竟,张居正都给他捎了话,道是孟芳和游七有所勾结,他就算再护短也不可能再护着这么个胆大包天的干儿子,反正他手底下又不是无人可用。留着张宏又说了几句话,他正要评点此次对立的科道两边恰是隶属张四维和吕调阳的门生,却没想到外间一个长随竟是连通报都没有一声,直接闯了进来。他刚刚流露出森然怒色,那长随便慌忙开口迸出了一句话。
“老祖宗,不好了,首辅大人家派人报丧!”(未完待续。)
第八零零章 人未走茶先凉
冯保和张宏闻听此言,全都只觉得仿佛一个炸雷轰然炸响在头顶,瞬间作声不得。
总算冯保曾经历过险些被高拱赶出宫去的危局,哪怕再大的事也总不及当日那般危难,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一下子醒悟了过来,竟是盯着那长随厉声喝道:“说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那长随见张宏也用凌厉的目光瞪着自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慌忙跪了下来:“是首辅大人家中派人报信,说是张老太爷殁了。首辅大人正上书请丁忧。”
原来不是张居正死了……
冯保简直觉得自己的心差点迸出了嗓子眼,按着胸口足足好一会儿,这才终于缓过气来。而张宏同样脸色微妙地看着那长随,心想这是哪来的没眼色的家伙,明明知道张居正之前请了病假在家,却只说张家报丧,却也不说清楚是报谁的丧,害得自己和冯保全都险些没吓出病来。幸好这不是在乾清宫,否则李太后听到这样的禀报,非得气出个好歹来。
果然,在缓过神之后,冯保立刻喝道:“滚出去!”
等到那长随狼狈地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出了门,冯保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满脸不自然地对张宏说:“下头人实在是太过蠢笨,让你见笑了。此事来得太过突然,容斋兄随我一同去乾清宫给慈圣娘娘和皇上报个信如何?事关内阁首辅,兹事体大,还得请娘娘拿个主意才行。”
张宏听到冯保只说请李太后拿主意,却不提万历皇帝,心下登时有些不快。然而,朱翊钧尚未亲政,他就算再不满也不会放在脸上,当即点了点头。等到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公厅,立时便有下头年轻力壮的宦官抬了两具凳杌过来。别看这不过是靠背椅加上长杆的形制,放在如徽州乡间这种地方,也就是滑竿之类的东西,但在皇城之内能坐这个,却已经是内臣之中最高的特典。
就好比如今的司礼监,享有这特权的,也只有掌印太监冯保和秉笔太监张宏二人。其余的不过内府骑马,也就是皇城之中可以骑马。但即便是骑马,放到外朝之中,却也只有阁老和年迈的尚书有这等特权,唯有张居正是特恩皇城之中可坐凳杌。
当冯保和张宏坐的凳杌在东华门前停下,紧跟着这两人急急忙忙去乾清宫报信的时候,外朝之中,张居正父亲张文明病逝这件事,也以最快的速度飞快发酵,飞也似地传遍了各处衙门,也不知道多少人目瞪口呆,多少人捶胸顿足,多少人额手称庆。
而汪孚林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则是轻轻摇了摇脑袋,再次生出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感觉,但更多的是庆幸——毕竟,他并没有把握能够劝住对于礼法相当固执的汪道昆,如果他之前没干掉游七,万一汪道昆有什么出格的言行举止,有游七在张居正面前搬弄是非,那便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之前的大好局面全都化为乌有!而要说此时此刻他最最恼火的事情,便是汪道贯的选官才到最后一步,据说是外放山阴令,可终究文书还没下来。
如果已经到吏部关领了任命文书走了人,接下来再发生什么事情,却也与其无关了。
汪孚林没有去想,张文明原本是否该在如今这七八月之交的时候死,他的到来既然已经改变了不少东西,那么接下来就会有更多的事情改变。当他走出自己的直房时,便注意到很多双眼睛正在悄悄注视着自己,其中既有官,也有吏,显然,张居正可能丁忧守制二十七个月,这在外人看来,对他这个张居正的亲信自然是要多不利就有多不利。
可也有人依旧满脸堆笑一如既往,比如都吏胡全,他在半道上看到汪孚林之后,行过礼就一直跟在其身后,却是小声汇报了有多少监察御史正在暗地看他的笑话,比如湖广道掌道御史秦一鸣,又有多少御史正在计算着朝堂上可能出现的大波动,准备趁机站队上位,最后才压低了声音说:“掌道老爷,听说已经有人去内阁直房给次辅吕阁老贺喜了。”
汪孚林脚下登时一顿,看了一眼胡全之后,确定这家伙并不是胡说八道,他方才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这年头某些人还真是趋炎附势,恬不知耻啊!张居正才刚经历了丧父之痛,这帮人竟然不想着现任首辅家里有丧事,直接就想着次辅可能升首辅,于是跑去吕调阳那拍马屁?你就算要拍,也该稍微慢一点,这种心急火燎,唯恐动作慢半拍的架势,简直是专门坑吕调阳去的!
他甚至不无恶意地揣测道,这不是张四维暗中唆使的人吧?
然而,汪孚林很快就发现,自己还是小觑了某些人见风使舵的程度。他故意改道往大纱帽胡同张大学士府绕了一圈,却发现往日车水马龙的张府,此时此刻变得门可罗雀——并不是说所有的车轿全都消失,但那种稀稀拉拉只不过三五拨人等着求见的样子,和往日整条胡同都塞满的盛况相比,特别显出了一种世态炎凉来。而当这天晚上,程乃轩直接上门之后,撂下的那番话又让他刷新了三观。
“你知道不,今天内阁直房里,已经有人在收拾首辅大人那间屋子了,要不是吕阁老阻止,这屋子不用十天八天,今天之内就能腾出来。就算如此,阁老们议事的那间房,已经有人提出,要把吕阁老的位子放在了左手第一,那是首辅大人向来坐的地方。”
“我一向都觉得见多了不要脸的人,现在才觉得,我还是孤陋寡闻了。这人还没走,茶就先凉,他们难道没想到过首辅大人夺情的可能性?”
程乃轩见汪孚林眉头紧皱,又听到夺情二字,他登时大吃一惊:“不能吧,自从当年成化年间那位首辅刘棉花之后,大明可就再也没有过夺情的阁老了!这都快一百年了,历来都是如此。”
所谓刘棉花,说的便是成化后期到弘治初年那位出了名的阁老刘吉。算一算弘治到万历这段时间,确实是差不多快百八十年了。可就算如此,看着程乃轩那理所当然的样子,汪孚林还是有些难以理解。毕竟,对于礼法这种东西,来自后世的他货真价实不大感冒。
可要知道,程乃轩平日里这个够离经叛道的人都这么想,那文武百官呢?天下官民百姓呢?
于是,他不得不开口问道:“要是首辅大人真的夺情,你打算怎么办?”
“你是说真的?”程乃轩有些震惊地吞了一口唾沫,见汪孚林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他挠了挠头,方才一摊手笑道,“不打算怎么办。就算我是给事中,可这事肯定是宫里太后和皇上决定的,他们要留下首辅大人,我干嘛要去碰个头破血流?要是贪污**,横行不法,用人不明……反正这些事我是肯定要弹劾的,可首辅大人要夺情,那也是因为皇上尚未成年大婚,朝中离不开他,政令又不能朝令夕改,太后皇上都竭力挽留,我那么起劲干什么?”
汪孚林就怕程乃轩骨头太硬,百折不弯,此刻见这家伙如此惫懒的模样,他就笑了起来。下一刻,他就只见程乃轩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
“话说,你以前老是在这种大事爆发的时候浑水摸鱼,这次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我也趁机外放州府?”
“省省吧,这次一个不留神,就是堂堂阁老都会引火烧身,更何况你我这种小角色?今晚我没工夫招待你,这就要去见今科状元沈君典,他可不如你变通,我也不知道磨破嘴皮子能不能说得人回心转意。”
“我也去!”程乃轩却是个不怕事不躲事的,打蛇随棍上笑吟吟地主动请缨道,“怎么说咱两个加在一起便代表科道,去说沈君典还不容易?”
汪孚林虽说又好气又好笑,但对于多一个帮手这种事,却也不会拒绝,当即就悄然出了门。虽说这会儿已经距离夜禁不远,但出了自家那偏僻的胡同,他便发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