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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枭士-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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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延庆不喜欢潮湿的房间,而客栈背靠漕河,几间院子都比较潮湿,这间屋子位于二楼,铺着木地板,显得十分干燥,这一点让李延庆十分满意。

    “没有委屈,我很喜欢这里,多谢王掌柜了。”

    王掌柜见李延庆很满意,心中也欢喜,便道:“我去安排伙计给小官人搬物品来,另外再过一月就要入冬了,店里正好有只老火盆,我拿来给小官人用。”

    王掌柜非常欣赏李延庆的人品,那老火盆一直都是他自己用的,现在他也拿出来了。

    “那就麻烦掌柜了。”

    掌柜快步下楼去安排了,旁边张显却望着房间满脸羡慕道:“老李,要不我们换换吧!你去和老秦住。”

    李延庆挥了挥手,“那是你大舅子,当然是你和他住。”

    “可是我真不喜欢隔壁那个几个临漳县人,一个个自诩比流氓还坏,听到都让人觉得斯文扫尽!”

    “那是他们吹嘘自己的,临漳县哪有什么读书人比流氓坏,是毛驴跑得比马快。”

    “贤弟说得不错,我们临漳县第三怪确实是毛驴跑得比马快。”

    李延庆和张显回头,只见刚才临漳县那个为首的士子站在门口,张显的脸腾地红了,刚才自己说的话一定被对方听到了。

    他连招呼也没有打,便借口有事匆匆走了。

    李延庆抱拳笑道:“请这位兄长进来说话!”

    “那就打扰了。”

    士子走进来,两人在桌前相对坐下,士子笑道:“在下临漳县周春,贤弟就是汤阴县榜首李延庆吧!”

    李延庆的脸一热,他知道这一定是秦亮说出去的,那小子表面上不吭不响,但实际上嘴比谁都快,什么秘密都守不住,甚至还不如王贵。

    “侥幸而已!”

    “呵呵!童子会的魁首,县学第一名,哪有这么多侥幸!”

    李延庆心中暗恼,那臭小子到底还说了什么?

    “我没去过临漳县,不过我听说河北名儒周闻博就住在临漳县,我一直很敬仰,周兄应该见过吧!”李延庆岔开话题道。

    周春微微一笑,“当然见过,正是家祖!”

    李延庆顿时肃然起敬,原来是河北第一名儒周闻博的孙子,不过他心中又觉得有点怪怪的,周大儒的孙子居然自称比流氓还坏。

    周春已经完全没有了争房时的痞子气,估计他也是装出来的,他又恢复读书人的文静淡雅,他笑了笑道:“今天主考官进了贡院,贤弟听说了吗?”

    李延庆摇摇头,他还没有安顿下来呢!哪会知道这些消息,不过他也很有兴趣,京城来的主考官会是谁?会不会是李纲?但心念一转便知道不是了,李纲是监察御史,不会来做主考官。

    “周兄知道是谁吗?”

    周春点点头,“我已经听得确切消息,此人是翰林学士欧阳。”

    原来是欧阳,李延庆知道此人,北宋著名的抗金派,后出任相国,是李纲的挚友,此人也是以正直无私而出名。

    “贤弟认识他?”周春看出了李延庆的神色震惊,便好奇地问道。

    “认识倒不至于,不过我听过此人,为人正直,有他来当相州主考,也是你我的幸也!”

    周春明白李延庆的意思,解试不同于省试,省试稽查极严,作弊很难,但解试几乎就是主考官说了算,虽然中举者的试卷会被送去礼部备案,礼部每年也会从中抽调几个州的试卷复核,但天下几百个州,被抽中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所以主考官的人品至关重要,主考官人品差一点,借解试的机会发笔财,或者进行权力交换,寒门子弟可就惨了,况且这种事情早已是各州的潜规则,路人皆知。

    周春虽然有个大儒祖父,但其实也是清贫人家,既无权也无钱,所以一个正直的主考官对他们而言,意义非同寻常。

    周春本想找李延庆聊聊主考官的喜好,没想到李延庆却更看重主考官的人品,这种境界就是自己比不上,周春心中佩服,便不提自己的来意,两人闲聊几句,他便起身告辞了。

    此时中午已过,离晚饭还有些时辰,李延庆早已饿坏了,他问了问张显和秦亮,两人都不想出去,李延庆便独自一人离开客栈,想在附近寻觅一家小吃店。

    李延庆记得他们过来时,在客栈斜对面有家小吃店,好像生意不错,李延庆只走了二十余步,果然看见街道对面有一家小吃店,一根竹篙挑着长年被风吹雨淋而发白的酒幡,‘郭三儿小吃铺’。

    小吃铺非常简陋,就是几根木头搭着一个竹棚子,下面摆放着五六张小桌子,现在客人不多,只坐了不到一半人。

    开小吃店的是一对夫妻,三十余岁,妇人身后还背着一个孩子,当李延庆走进棚子时,招呼客人的男子立刻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小官人先坐下喝杯水!”

    “有什么吃的?”李延庆笑问道。

    “现在是中午,可能品种不是很多,有胡辣汤、豆蔻汤、水饭、葱爆熬肉、羊肉煎饼、小包子,还有就是中糕,这个卖得最火了。”

    中糕就是赤糖桂花糕,无非是图个名,李延庆不太喜欢,他便笑道:“来一碗胡辣汤,再来三笼小包子,要肉馅的,再来一盘熬肉。”

    “没问题,小官请坐,饭菜马上就来!”

    李延庆找张空桌子坐下,片刻,男子给他端来了胡辣汤和三笼小包子,又送来一盘熬肉,熬肉就是走油肉,用小葱来爆,李延庆很喜欢,而且他家的小包子皮薄肉足,看起来非常诱人。

    李延庆端起胡辣汤喝了两口,一股热力便从胃里发出,迅速弥漫全身,在凉意十足的深秋时节,这种胡辣汤确实很受欢迎。

    李延庆吃了两片熬肉,又夹个小包子,一边吃一边望着大街,他们这里离北城门不远,虽然不是南北主街,但也是一条重要的副街,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对面是一家布店,旁边则是一家旧成衣店,看起来旧成衣店生意似乎更好一点,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这时,从南面来了几名正规军士兵,后面还跟着一辆牛车,李延庆很少见到正规军士兵,不由多看了几眼,士兵中有一名年轻将领,皮肤较黑,骑着一匹官马,身穿软式军服,看起来级别不高,旁边几名士兵似乎是他的手下。

    这名将领李延庆忽然觉得有点眼熟,这时,年轻将领翻身下马,带着几名士兵向小吃铺走来,他们似乎也想买点吃食,牛车里传来一个年轻女子嗲声嗲气的声音,“郎君,我想吃包子,多放点醋。”

    这女人的声音也十分耳熟,李延庆有点愣住了,年轻将领走进棚子,正好和李延庆打了个照面,两人异口同声道:“是你!”

第一百零九章 神箭何灌

    李延庆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名年轻将领竟然是在王贵家交过手的张侨,他心中打一个激灵,目光立刻向街边的牛车望去,那么。。。。刚才牛车里那个女人的声音,就是大雁了,难怪这么耳熟。

    张侨脸上立刻挂上了灿烂的笑容,“原来是小官人,太巧了!”

    李延庆连忙起身行礼,“张兄,好久不见!”

    李延庆又想起他是要进京参加武举,看样子他是中武举了,便热情地招呼道:“他乡遇故人,张兄,我们坐一坐!”

    张侨在李延庆对面坐下,也要了一碗胡辣汤,他笑着打量一下李延庆道:“小官人应该是来参加解试科举的吧!”

    李延庆笑着点点头,又道:“我没猜错的话,张兄应该武举高中了!”

    “今年运气不错,考中武举第七名,蒙圣上龙恩,封从事郎,出任定州团练推官。”

    “不错!不错!恭喜张兄了。”

    这时,张侨想起一件事,歉然笑了笑,拎着两笼包子起身向牛车走去,他和牛车里的女子说了几句,最后还是一个人走了回来,很无奈地对李延庆道:“车里是拙荆,其实你认识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和小官人打招呼。”

    李延庆笑道:“不用多说,我完全理解,张大哥请坐!”

    李延庆当然能理解,大雁不想让人知道她过去的身份,不见自己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李延庆有点奇怪,张侨和大雁都姓张,他们能成婚吗?

    张侨看出了李延庆眼中的疑惑,他心里明白,便道:“正好遇到了小官人,这件事事关我和拙荆的名声,我需要解释一下,以后乡人若有误会,还望小官人能替我们澄清。”

    “张大哥请说!”

    张侨叹了口气道:“其实从我的名字你就应该想得到,我本名不姓张,张侨是寄养于张家的意思,我生父姓何,原籍开封,父母早亡,我被送到及幼堂,后来被相州张家领养,改名张侨,现在我已获准恢复本姓。”

    李延庆心中释然,上次比武他击败张侨后,张保钧竟然那样辱骂张侨,哪有半点叔侄之情,原来张侨是张家养子,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张侨又从怀中取出一张名帖递给李延庆,李延庆见上面写着,‘从事郎,定州团练推官何灌。’

    李延庆愣了一下,原来张侨就是北宋末年赫赫有名的神箭何巡检,可是上次和他比箭,他的箭法也只是上好而已,谈不上神箭,或许他骑射很厉害,当时他只是和自己比步射。

    不过既然张侨本名姓何,那么他娶张大雁也就没有什么同姓不婚的忌讳了,只是他怎么会认识。。。。。

    何灌笑了笑又继续道:“我和大雁从小就认识,大雁的父亲也是张家远亲,曾经在我养父家做过几年管事,我和大雁一起长大,后来大雁父亲涉及赌钱偷盗,被我养父赶走,大雁就在那时回汤阴了,当时喜鹊才两岁,她根本就不记得我。”

    李延庆这才恍然,他就说大雁怎么会认识安阳张家子弟,这里面的关系也够复杂的,李延庆笑道:“若你不解释,还真会被人误会。”

    “是啊!我养父本来就坚决反对我和大雁,我为娶大雁恢复原名,更让养父生气,这次我回家,他连门都不让我进,可我若不管她,她父亲是那样的人,上次若不是你,大雁的命运就悲惨了,大雁现在已有了身孕,我又怎么可能再丢下她?”

    李延庆默默点头,能遇到这么一个重情重义的男子,也是大雁前世修来的福气。

    这时,李延庆想起大雁的身契就在自己家中,他便笑道:“大雁的身契在她妹妹那里,我回头写信让忠叔找保正解除了它,然后把它寄给你,这样你们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何灌大喜,这也是他一直头疼的事情,大雁的身份若不解决,始终是个隐患,他一直不知该这么办,没想到在安阳遇到李延庆,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他心中感动,起身深深施礼道:“小官人对拙荆的恩德,何灌铭记于心,大恩不言谢,将来何灌一定会回报!”

    “何兄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大雁有好的归属,我们大家都很高兴。”

    李延庆见何灌手下买小吃都是一文文地数钱,估计何灌也是手头拮据,自己何不再做个人情,结交这个神箭何巡检。

    李延庆便从随身皮囊中取出一锭约十两重的黄金和一支金首饰,这是他杀白氏三雄夺得的战利品,他将黄金和首饰递给何灌,“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请何兄务必收下!”

    何灌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怎么能要你的金子,不可如此!”

    李延庆把黄金和首饰塞给他笑道:“大雁母亲是我族姊,她舅舅和我交情深厚,小时候大雁还叫我庆叔,她成婚我怎能不表示心意,这是我给你们的贺仪。”

    何灌再三不要,李延庆还是硬塞给他,他才收下了,他为娶大雁为妻恢复原姓,触怒了养父,养父分文不再给他,还不准他回张府,使得他手头十分拮据,连妻子的两件银首饰也不得不卖掉,李延庆这十两黄金真是雪中送炭了。

    何灌心里明白,贺仪只是借口,实际上是李延庆在帮助自己,自己一再得到李延庆的恩惠,他心中万分感激,这份恩情只能以后再报答了。

    只是。。。李延庆居然是妻子的长辈,这让他怎么称呼?何灌犹豫一下,不知该怎么开口。

    李延庆何等精明,立刻猜到了他的难处,便微微一笑,“何兄,咱们各交各的,和辈分不搭界!”

    何灌也是爽快人,他立刻哈哈一笑,“好!能结交贤弟这个朋友,是人生一大快事,时间不早,我得走了,贤弟记得来定州找我,我会好好尽地主之谊。”

    “一定会来!”

    何灌起身,李延庆送他出来,又走到牛车旁笑道:“大雁不给喜鹊留几句话吗?”

    车帘终于拉开了,大雁初为人妇,相貌虽然变化不大,但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她一直在观察丈夫和李延庆的交谈,当她看见李延庆塞给丈夫的黄金和金簪,她就不得不露面表示感谢了。

    大雁心中对李延庆十分感激,她虽然比较势利,但也懂得人情世故,她坐在车里给李延庆施一万福,诚恳地说道:“大雁有孕在身,请恕不能下车见礼,小官人对大雁的救命之恩,大雁只能以后再回报,家父不堪,我唯一放心不下就是喜鹊,还望小官人善待喜鹊,将来喜鹊期满,请务必告诉大雁,千万不要把她交给父亲,拜托小官人了。”

    李延庆点点头,“我会善待喜鹊,你们一路保重!”

    何灌翻身上马,抱拳道:“贤弟保重,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牛车启动,一行人缓缓向北门走去,走到大街尽头,何灌还回头向李延庆招手,直到他们身影消失不见。

    。。。。。。。

    次日下午,李延庆和张显、秦亮来到贡院登记参考,在汤阴县考过县试后,他们每人都得了一张‘考状’,考状上详细记录了他们的身材外貌,他们的保荐人不可能再跑到安阳县替他们担保,所以严格核对体貌就是防止替考的重要手段之一。

    北宋末期,吏治十分**,科举舞弊屡禁不止,解试更是成了科举舞弊的重灾区,虽然这次主考官正直严厉,避免了低分高判的情况。

    但舞弊还是有很多别的办法,替考是最常见的手段,找一个身材相貌大概相似的捉刀手,再重金买通验证身份的监考官,很容易混淆过关。

    毕竟除了主考官是朝廷派来外,其他副考和助考都是当地官员,很难避免人情关系。

    尤其考试环节是由监考官负责,而监考官都是由当地官员组成,而京城来的主考官已经被锁院,他只负责审卷环节,这样一来,考试环节就成了各种作弊的高发时段。

    登记要核对考生的各种信息,耗时较长,尽管有四名监考官同时验证身份,但队伍依旧排出很长,不过大部分考生上午已经验证过了,下午就好得多,李延庆在汤阴县登记桌前只排了一刻钟,便轮到他。

    “下一个!”

    李延庆连忙走上前,躬身道:“学生汤阴县学生员李延庆。”

    考官在名册上找到李延庆的名字,又抬头看了一眼李延庆,脸上露出善意的笑容,原来是汤阴县试榜首,这么年少就是榜首了,不简单啊!

    考官又找出了他的浮票,用笔指了指一旁,“请量身高!”

    李延庆脱去鞋子站上一座小木台,挺直腰核对身高,两名士兵仔细地替了他量了一下,报告道:“身高五尺五!”

    五尺五便是一米七四,验证考官眉头略皱,问道:“你县试登记是五尺四八,怎么变成五尺五了?”

    “回禀考官,学生今年十二岁。”

    十二岁正是猛长个头之时,一个月长高一点倒也正常,但李延庆是汤阴县试榜首,不可能有替考,考官便没有为难他,又仔细看了看相貌和身材,浓眉、大眼,额头宽阔,体格健壮,两手近膝,和浮票上记载的一致,考官点点头,基本上可以确认是本人,他又问:“可是丁忧期?”

    丁忧是指父母身故,官员无论何职都必须回乡守孝二十七个月,科举也是一样,丁忧期内不允许参加科举,这是传统惯例,李延庆躬身道:“家母在学生年幼时仙去,父亲健在!”

    “父亲或者祖父可在本地为官?”考官又问道。

    发解试属于别头试,若父祖是相州当地官员,或者是考官,这种考生必须单独考试,防止舞弊,这种考试就叫别头试。

    另外,如果是在职官员因无功名而参加考试,也要单独考试,事实上,这些信息在县试时就已经严格鉴别过了,现在再问一遍只是例行公事。

    “祖父已去世,父亲不为官。”

    考官看了看李延庆,又问道:“汝父以何谋生?”

    在宋朝,商人可以参加科举,但娼户、罪犯、胥吏、僧道四类人不允许参加科举,李延庆年少,又是县学生员,所以考官不问他本人,而是问他父亲。

    “家父务农为生。”

    李延庆家中有十亩地,他父亲没有功名,又不经商,当然是务农了,很多商人都会在乡下买农田,主要目的就是把自己的身份转为务农,虽然宋朝宽待商人,准许参加科举,但想高中也是不可能,很多主考官都不会考虑商人之子。

    核对完毕,考官在浮票上‘砰!’盖了个章,笑着将浮票递给李延庆,“可以了,祝科举高中!”

    浮票就是准考证,拿到准考证,就等下个月参加考试了,这段时间外地考生可以回家,也可以在安阳县等待,一般而言,绝大部分外地考生都会选择在安阳县等待,因为这期间会有各种信息传出,信息很重要,有的时候,一些考试范围的细微变动就会决定考生能否考上。

    李延庆在大门外等了一会儿,张显和秦亮出来了,张显走上前笑道:“老李,时间还早,我和秦亮想去州学看看,一起去吧!”

    “州学开始报名了吗?”

    “还没有呢!但我们想去看看,很有可能我们就直接上州学了。”

    发解试只录取十五名举人,却有五百七十几名考生,几乎绝大部分都会落榜,不过他们通过了县试,可以直接上州学,不用再参加州学的入学考试,而且是进入上舍和内舍,相当不错,考不上举人而进入州学,对他们也是一种很好的结局。

    尤其象秦亮是乙榜九十七名,挂在尾巴上了,他有自知之明,当然要去游览一番州学,张显是乙榜二十四名,他也没有了最初的信心,也想去看看州学。

    两人期待地目光向李延庆望去,但李延庆却拒绝了,“我先回去背书,就不去了。”

    张显无奈,只得自嘲笑道:“老李这次科举看来是要破釜沉舟了,好吧!我们自己去州学。”

    州学并不在县城内,而在风景秀丽的铜雀山下,距离县城约三十里,要雇大车前去,

    三人分道扬镳,张显和秦亮雇一辆牛车去了州学,而李延庆则独自回了客栈。

第一百一十章 酒楼事件(上)

    一直到傍晚时分,张显和秦亮还没有回来,这让李延庆有点担心了,他无心再看书,快步来到客栈大堂,王掌柜见他似乎有事,便迎上来笑问道:“小官人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我的两个同伴去了州学,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有点担心,想问一下去州学的路怎么走?”

    “他们是什么时候去的?”

    “大概下午早些时候。”

    王掌柜笑了起来,“如果是上午去,那这个时候能赶回来,但如果是下午去,肯定赶不回来,回来至少要明天中午了,州学那边路不好走,坐牛车去就要走半天,他们是坐牛车吧!”

    李延庆点了点头,“他们雇了一辆牛车!”

    “那就对了,那条路牛车晚上不走的,他们肯定要在镇上过夜,这是惯例,小官人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

    王掌柜这番话让李延庆心中稍稍放下,他又问道:“那边有客栈吗?”

    “当然有,小镇上有三家呢!还有七八家酒馆,都是赚州学生员的钱,那边很热闹,你那两个同伴应该还要去州学拜访朋友吧!晚上不喝一顿怎么行。”

    李延庆顿时醒悟,张显的两个堂兄都在州学,秦亮在州学也有好几个亲戚,他们当然要见面,反正科举登记完就没有什么事了,他们说不定还会盘恒好几天,况且张显和秦亮也并没有说今天就回来。

    想通这一点,李延庆心中的一点担忧便迎刃而解。

    “小官人还没有吃晚饭吧!要不就在客栈吃一点?”王掌柜热情地招呼李延庆。

    李延庆笑着摇摇头,汤记客栈的饭菜实在难吃,昨天下午他吃了一顿,令他‘记忆犹新’。

    “我今天去外面吃。”

    李延庆跑回房间取了一点钱,刚要出门,迎面见周春和两名临漳县的士子走了过来。

    “贤弟,一起去吃晚饭吧!”

    李延庆欣然答应,“我也正好要去吃饭,一起去。”

    四人来到安阳县最有名的邺白酒馆,这里距离他们客栈不远,也就一里路左右,是一座占地约五亩的大酒馆,不仅有三层酒楼,后面还有好几间独院,生意十分火爆。

    在酒楼大堂上坐满了前来参加科举的士子,门口还站在不少苦苦等候座位的食客,周春显然是有心人,他下午特地跑来订了一间雅室。

    “四位夫子请跟我来!”

    酒保很客气,所有读书人都尊称为夫子,四人跟着他向楼上走去。

    周春订的雅室在二楼,他们上了二楼,二楼一半是大堂,另一边则用木板隔出了七八间雅室。

    “那边第三间鸣鹤房便是各位订的房间,请吧!”

    二楼坐满了酒客,也主要以士子为主,同样人声鼎沸,他们路过前面雅室时,只听里面传来一阵阵大笑,隐隐还有年轻女人清幽的唱歌声。

    这也是宋朝酒楼的一大特点,稍有规模的酒楼都有歌妓,一般卖艺不卖身,已经成为大宋酒文化的一部分,不过酒楼大门前若悬挂了红栀子灯笼,那就表示酒馆里另有春色了。

    这家邺白酒馆没有悬挂红栀子灯笼,那说明它里面的歌妓只卖艺不卖身,当然,如果谈得情投意合,可以带回客栈。

    鸣鹤房是最小的一间雅室,不过坐四个人也足够了,四人坐了下来,周春又给李延庆介绍另外两个同伴,“这位是洪大志,那是冯飒,原本还有两人,他们一早去州学了,,明天中午才能回来。”

    洪大志性格颇有点象王贵,快人快语,是个很爽快的士子,眉毛就象两把毛刷用胶贴在眉骨上一样,颇有点泰山压顶的感觉,冯飒人和名恰恰相反,一点也不飒爽,十足的闷葫芦,李延庆从出客栈到现在没见他说过一句话。

    这时,酒保给他们送来两壶酒和七八牒冷菜,周春给李延庆斟满一杯酒笑问道:“贤弟今天已经登记了吧!”

    “下午去了,兄长应该也登记了吧!”

    “我们上午去的,贤弟考号多少?”

    “丙七十五号,就不知是不是那种号房?”

    李延庆有点担心茅厕,他听说贡院每条巷子的最里面一间就是茅厕,如果紧靠茅厕,就真要臭死了。

    旁边洪大志参加过两次发解试,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他哈哈笑道:“老弟这个号不错,是中间稍微靠近路口,一号是茅厕,二号一般不安排人,三号最靠近茅厕,我第一次考试是五号,虽然是冬天了,但那个骚臭啊!真他娘的受不了。”

    “别说这个!”冯飒正在津津有味地吃一颗蜜枣,听到这句话,不由用筷子重重敲一下洪大志。

    “好!好!不说了,来,我们为今天有缘相逢,干一杯。”

    四人一起举杯,一饮而尽,这时,一个妖艳的****探头笑问道:“要不要安排两个歌妓?”

    洪大志和冯飒对望一眼,颇有点动心,洪大志刚要开口,周春却在下面踢了他一脚,摆摆手笑道:“今天就算了,下次再请姐儿唱歌!”

    “那好,你们喝酒,若有需要,奴家可以随时安排。”****向他们抛一个媚眼,转身离去了。

    李延庆看得清楚,他们其实都想点歌妓,只是碍于自己在场,所以有点不好意思。

    李延庆便笑了笑道:“喝酒听歌很正常,我们在汤阴县喝酒,偶然也会请歌妓唱歌助兴。”

    听李延庆这样一说,洪大志连忙跑出去喊住****道:“能不能给我们安排一下烟儿。”

    ****笑道:“烟儿正好唱完,我这就让她过来。”

    周春低声对李延庆神秘笑道:“烟儿是这家酒馆的歌妓行首,水柳词唱得真个好听,令人侧耳听之不厌。”

    李延庆微微一笑,“这样说起来,很让人向往啊!”

    不多时,走进来两名年轻女子,前面一人穿着翠绿旋裙,身着红色襦衣,头戴玉雕的杏花冠,长得眉目如画,玉手执一根翠烟箫,这是乐姬。

    后面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裙,身材窈窕,婀娜多姿,头戴一顶轻纱罗帽,轻纱将她一张俏脸遮住,若隐若现,更让人浮想联翩,李延庆不由暗暗赞这个女子会抓客人之心,首先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就引起了酒客们的极大兴趣。

    她手中抱着琵琶,两个女子向四人盈盈施个万福,坐了下来。

    “几位郎君想听什么曲?”烟儿浅浅一笑问道,甜美的声音如黄鹂一般婉转。

    洪大志连忙道:“随便吧!唱几首柳词”

    乐姬呜呜咽咽吹起了玉箫,烟儿琵琶弦一拢,琵琶弦声如泉水般叮咚响起。

    这时,轻纱飘起,露出桃脸樱唇,格外地娉婷秀媚,只见她玉指纤纤,秋波滴溜,歌喉婉转,一曲柳永的《玉蝴蝶》如天籁之音从烟儿玉口中唱出。

    “望处雨收云断,凭阑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水风轻、苹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故人何在,烟水茫茫。”

    不料刚唱了一首,隔壁便传来一阵喧哗,李延庆隐隐听见有人在质问,“不是说烟儿没空吗?现在怎么又有人点了?”

    只听美妇解释道:“刚才几位夫子点烟儿的时候,她确实在后院唱歌,所以我才让小苹来陪大家,隔壁几位夫子点烟儿时,正好烟儿有空,很对不起啊!”

    “不行!今天我们就是冲着烟儿来的,让她来我们这里。”

    片刻,****走过来,满脸为难道:“各位真的很抱歉,因为有人先点了烟儿,我怎么说呢。。。。。”

    洪大志脸一沉,“明明是我们点了烟儿,阿母却要把烟儿拉去别处,是瞧不起我们吗?。”

    美妇人满脸苦楚道:“几位郎君,我这一行就是靠客人捧场谋生,怎么能得罪客人?我没有瞧不起各位,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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