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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枭士-第3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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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庆用他的实际行动赢得了百官信任,所以当他召集百官商议新政时,九成以上的官员都欣然前来朝廷报道。
知政堂内,李延庆召开了第一次相国议事。
范致虚为右相,主持了第一次知政堂相国议事。
“刚刚平息完政变,万机待理,我们感觉每一件事都很重要,都刻不容缓,但不管任何事情都有个轻重缓急,我考虑了一下,眼下,我们要三件事要急切处理。”
范致虚回头看了一眼李延庆,李延庆只是负责召集并旁听,但对知政堂议事本身他并不干涉,他的权力并不在这里体现,而是知政堂的决议必须由他批准并加印后才能生效,他有权否决知政堂的决议。
不过为了提高效率,尽量减少李延庆的否决,所以李延庆也会在知政堂商议重大军国政务时提出自己的意见,这样,知政堂的决议就会有所妥协。
范致虚又继续道:“第一件事是恢复秩序,取消戒严,我们应该发出赦免令,赦免参与宫廷政变的其他人员。
第二件事是废除伪朝廷制订的一切规章制度,解散监察局,取消伪朝所有赏赐,大额赏赐必须追回。
第三件事是发牒文到天下各地官府,要求各州主官次官都主动表态,支持朝廷,效忠新帝,若两个月内还不肯表态的地方官府,立刻派监察御史进驻,视情况进行弹劾罢免,以上三条大家可有意见?”
高深道:“我来补充一点吧!这次朝官调整,很多被伪朝廷免职的官员都已恢复原职,被伪朝廷提升的官员也被罢免,这个结果很让人振奋,但这次调整只涉及到朝廷,可据我所知,临安府附近七个州府和二十三个县的官员都同样有这个问题,我觉得这也是当务之急,也应该一并调整。”
范致虚点点头,“可以!那就算四点,大家还有意见吗?”
“我来说两句!”
一直沉默的李延庆笑道:“我这里也有几件事比较急,不妨加进去。”
“殿下请说!”
李延庆缓缓道:“一个是战俘遣散问题,现在军营还有七万战俘,我希望能将他们尽快遣散回乡,大概需要二十万贯钱和十万石粮食,钱粮不需要朝廷拿出来,我们缴获的物资中已有足够钱粮,但应由朝廷来处理这件事。
其次是有功将士的赏赐问题,按照惯例,应该是以赏赐土地为主,对于有功将领也要酌情封赏,方案我可以拿出来,希望知政堂尽快通过,至于朝廷财政不足以及西北五路的官员调整事宜,可以缓一缓,先把这两件事解决了。”
范致虚笑道:“解决殿下的这两件事没有问题,不过殿下手中还有多少钱粮,是不是应该上缴朝廷,现在朝廷穷得叮当响,给朝官修房子的钱都没有,殿下还承诺半年之类解决居住问题,我们都不知怎么办才好。”
李延庆笑着点点头,“钱粮并不多,大概有五十万石粮食和五百二十万贯钱,这其实是军费,这些钱粮暂时不能给朝廷。
不过抄没黄潜善等人财产可以给朝廷,大家恐怕想不到,光黄潜善府中抄出的白银就达三百万两,黄金五万两,还有窖藏铜钱两百万贯,杜充府中更是令人惊叹,光白银就抄出五百万两,据他儿子交代,他担任造船使三年,便贪污了白银两百万两,他府中还有黄金十几万两,这些查抄之财都可以交给朝廷,另外我还有一笔巨财也会交出朝廷。”
范致虚脱口而出,“可是西夏的抄没之财?”
众人都大笑起来,李延庆指着范致虚笑道:“谁敢说你们糊涂,那笔财富你们居然念念不忘!”
高深笑道:“不是我们不忘,灭国西夏,总该有所收获吧!据说他们国库空虚,那西夏财富都到哪里去了,肯定都集中到王公贵族手中,可当这些王公贵族迁到临安时,却一个个身无余财,那他们的财富又到哪里去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李延庆淡淡道:“这笔财富确实巨大,我个人分文未取,我原本打算用这笔财富作为收复河北、中原军费,不过现在情况有了变化,我会把它们全部运回临安,补充朝廷财政,作为朝廷发行新交子的本钱。”
众人都欢喜得直搓手,这几年朝廷的财政确实一直很拮据,尤其军费开支巨大,朝廷一直入不敷出,大家都能猜到这笔西夏财富极其庞大,有了这笔钱财补充,朝廷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范致虚摆摆手,“先说正事,加上殿下刚才交代的两件事,那就一共六点,趁殿下现在在这里,大家表决一下吧!通过后就可立刻着手实施。”
第九百九十八章 当局者迷
燕京,这些日子完颜斜也一直在关注宋朝的内乱,他从杜充和秦桧那里得到了详细情报,赵佶将在册立太子期间发动宫廷政变。
说实话,完颜斜也对赵佶的宫廷政变并不看好,时机选得不对,宋军刚灭西夏,宋天子的威望如日中天,这个时候发动宫廷政变,就算得手,又如何能让百官和天下人臣服?
当然,宋朝如果因此大乱,他还是乐见其成,为此,他特地安排刺客在临安刺杀李延庆,就是想助赵佶一臂之力,若李延庆死了,不仅赵佶的皇位可以慢慢坐稳,而且金国也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只是最后的结果却让完颜斜也失望,李延庆两次躲过大难,完颜斜也便意识到,这次赵佶的宫廷政变危险了。
书房内,完颜斜也负手站在窗前,听身后侍卫汇报临安府的快信。
“最新消息是李延庆大军已经进入临安府,被册封为监国摄政王。。。。。。。”
“可以了!”
完颜斜也打断侍卫的话,“不用汇报了,出去吧!顺便把郭药师给我找来。”
“遵令!”侍卫行一礼,退下去了。
完颜斜也心中充满了烦躁,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李延庆掌控了大宋朝政,他拥有的资源就不再是西北和巴蜀,而是整个大宋,这无疑是如虎添翼。
“滚他娘的蛋!”
完颜斜也心中郁闷难忍,他狂吼一声,狠狠一拳砸在桌上,‘砰!’的一声桌子被砸裂了。
这时,门外有亲兵禀报,“郭将军来了。”
完颜斜也慢慢克制住了心中的烦躁,点点头道:“让他进来!”
片刻,郭药师走进了房间,他一眼看见裂成两段的桌子,脚下不由一滞,心中有些不安起来。
“卑职参见都元帅!”
这时,完颜斜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指着桌子笑了笑道:“最近身躯颇重,把桌子也坐裂了。”
“呵呵!让侍卫换张结实一点的。”
郭药师干笑一声,他分明看出桌子是砸裂的,而不是坐裂的。
“请随意坐吧!”
完颜斜也最近对郭药师很客气,上个月郭药师提醒他,辽国可是严控草原民族的兵器,他们不可能有这么大量的兵器,很可能是背后有人在支持,完颜斜也立刻派人去调查,查到的结果,草原民族的兵器都来自西夏。
这当然不会是西夏提供,西夏都要灭国了,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兵甲抵抗宋军,这应该是李延庆提供给草原,只有他拥有大量缴获的兵器,也只有他才做得出这种事情。
这个调查结果令完颜斜也恼火万分,但同时也充满了警惕,李延庆明显是想借草原民族之手削弱金国,拖住金兵。
只可惜金国内部把草原看得比宋朝重要,竟然否决了自己撤军的建议,一心一意要征服漠北草原,这令完颜斜也心中十分郁闷。
“不知都元帅找卑职。。。。。。。”郭药师见完颜斜也有点走神,便小声提醒他道。
完颜斜也点点头,“最近南面局势不妙啊!”
“卑职也听说了,好像临安发生了宫廷政变,赵佶重新复位了。”
“那已经是过去的消息,最新消息是,李延庆镇压了宫廷政变,被封为监国摄政王,两岁的幼儿登基为帝。”
郭药师一下子愣住了,李延庆居然当了监国摄政王,这可不妙啊!
“都元帅,这对我们不是好消息啊!”
完颜斜也微微叹息一声,“岂止是不好消息,完全就是一个噩耗,我怀疑他一旦稳固权力后就会撕毁停战协议,大举北攻。”
“如果是这样,都元帅有必要提醒刘豫!”
“我已经派人去提醒他了,说实话,他最近很让我失望。”
郭药师不敢随意接口,只得耐心听下去,完颜斜也继续道:“这次李延庆能击败赵佶的军队,根本原因是他从京兆调来三万精锐骑兵,他们对付江南宋军就如摧枯拉朽一般,而这支骑兵竟然是从中原借道南下,刘豫就让他们这样穿过中原腹地,没有任何阻拦,甚至不给我汇报。”
完颜斜也说到最后,心中怒火又升腾起来,他望着郭药师道:“你给我解释一下,他这样做是什么意思?”
郭药师愣住了,叫自己来就是问这件事吗?刘豫和自己可没有什么瓜葛啊!
“这个。。。。。卑职和刘豫没有什么接触,不知他是怎么考虑的。”
完颜斜也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太严厉了,便缓和口气道:“我不是在怪你,而是想听听你的想法,等会儿我还要问你别的事情。”
郭药师这才放下心,他想了想道:“卑职感觉,刘豫很畏惧李延庆,生怕惹恼李延庆,才会这样言听计从。”
“你说得一点没错,问题就在这里,我们居然找一个软骨头来坐镇中原,还指望他和宋军作战,看来我得换人了!”
郭药师知道完颜斜也说得是气话,如果换人,那就直接逼反了刘豫,那才叫得不偿失。
完颜斜也发了一通牢骚,这才把话题转到正事上,“前些日子,李延庆派来一名官员和我交涉,要求我们交出李云贵,否则就是视同我们撕毁停战协议,你觉得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怕李云贵复辟西夏,还是在故意找茬挑衅我们?”
郭药师半响说不出话来,这不就是张觉事件的重演吗?不同的是双方完全反过来了,真是滑稽啊!
当然,李云贵是唯一逃到金国的西夏皇族,李延庆确实也有防止他复辟的意思,但郭药师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他沉吟半响道:“卑职觉得,李延庆是在为撕毁停战协议找借口,李云贵对他其实是可有可无,西夏已经消失,如果金国帮助李云贵复辟,还不如自己直接占领西夏之地。”
“说得有道理,我也认为李延庆的真正目的是找借口撕毁停战协议,可现在的问题是,李云贵对我也没有半点价值。”
郭药师明白完颜斜也的意思,他是想把李云贵交给宋军,看来完颜斜也还是有点当局者迷啊!
郭药师便小心翼翼提醒道:“若把李云贵交出去,就怕朝廷那边会对都元帅不利。”
完颜斜也半晌没有说话,良久,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完颜斜也慢慢走到窗前,他眼中有一种掩饰不住的焦虑,他刚刚也想起了张觉事件,这才短短几年,形势就开始逆转了,如果朝廷再不结束征服漠北草原,是要犯下重大战略失误的。
想到这,完颜斜也心急如焚,他决定明天就赶去上京会宁府见狼主。
。。。。。。。。。
时间流逝,转眼到了次年三月,年初时由百官投票,改年号为宋兴,摄政王李延庆颁布大赦令,天下各地,凡重罪以下人犯皆可赦免,同时颁布了并籍令,取消乐籍、匠籍等特殊户籍,一律并为良籍。
大赦令是常事,大家感受不深,但并籍令却使天下人震动,褒贬皆有,尤其乐籍和匠籍从业者一片欢呼。
如果说大赦令和并籍令只是对少数人有影响,那么改革榷卖制度,取消免役钱,暂停商税,却对天下百姓影响至深。
改革榷卖制度是恢复了从前榷卖专营所,取消各地官府经营榷卖,堵住了各地官员以权谋私、坑害百姓的制度漏洞,这是去年就要实施的一项改革,只是宫廷政变使这项改革没有推行下去,到李延庆手中,蕴酿了数月后终于推行了。
改革茶酒盐榷卖制度最大的好处就是榷卖收入直接归中央朝廷,打击了官商勾结的黑幕,大大增加朝廷财政收入,同时降低了专卖品的源头价格,使物价得以降低,使百姓得到实惠。
另外,取消免役钱则是新朝廷给天下百姓的一项福利,极大降低了百姓的税赋负担,使天下百姓感激涕零。
两项改革立杆见影,宋朝各地的经济开始迅速恢复,尤其暂停商税后,各地商业开始蓬勃发展,临安城在短短几个月中开始走向繁荣,新开出的店铺比去年增加五成。
三月初,洞庭湖造反的钟相杨幺被岳飞率军彻底镇压,使长江水路恢复了通畅,更加促进了长江航运业的繁荣。
第九百九十九章 故人清照
这天下午,临安涌金门的清风茶楼内茶客满座,而二楼靠船窗处坐了几名文士,他们一边喝茶,一边谈论时局。
“我看李延庆还是有魄力,懂得放水养鱼,光看暂停商税这一块,就像一阵春雨,商业迅速繁荣起来,清风茶楼已经是第五家了,要是从前,谁会舍得放弃商税?”
“免役钱也是,元丰改制时就说要取消,讨论了七八十年,谁都没有勇气取消,到了李延庆执政,说取消就取消了,每年两千多万贯的税收没有了,换做其他人还真没有这么大的勇气。”
这时,另一名中年文士摇摇头道:“你们都没有说到根子上,为什么李延庆敢取消而以前不敢取消,难道不怕朝廷喝西北风吗?”
几名文士都笑道:“愿听杨兄高论!”
中年文士显然是名官员,比较了解情况,他捋须笑道:“说起来和金国还有点关系,倒不是要赞扬金国,而是金国引发的大宋危机倒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大宋的三冗弊端,冗兵、冗官、冗费,大家都知道吧!以前朝廷养了一百四十多万大军,每年光军俸就是五六千万贯,现在还有多少军队?西军三十万,岳都统那边五万,韩都统和刘都统那边十万,河东路那边五万,这就五十万,加上京城十万,也就六十万大军,差不多去掉一大半。”
“说得对!我们喝一杯。”
众人喝了一杯酒,中年男子又捋须道:“冗费大家都明白,皇宫外戚的开销,以前那位太上皇花天酒地,一个花石纲就把咱们江南掏空了,现在这一块基本上没有开销了,每年至少省下几千万贯,这两个大头一省,朝廷开支就轻松多了,李延庆当然有本钱来改革。”
“说得不错!”众人纷纷鼓掌,连其他茶客也跟着鼓掌起来。
“老杨,再说说冗官!”
中年文士沉吟一下道:“冗官这块比较难办,要精政改革就得打破太祖定下的制度,现在李延庆因为推行榷卖改革得罪不少地方官,所以在改革官员制度上朝廷和地方都抵制得比较厉害,我估计会慢慢改,我听到一个传闻,可能会从裁减闲官上着手,象节度使、团练、刺史之类都要裁掉,还有六曹和六部合并,然后增加实权官的收入,应该是这个思路。”
众人都没有说话了,改革官场其实涉及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实在太敏感,大家都不好随意表态。
就在几个文士的隔壁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看起来像夫妻二人,男的年约四十岁,女的稍微年轻一点,看起来都是饱学之士,他们一直在默默听着隔壁的谈话,这时,女子低声道:“明诚,我还是去找找他吧!他不是那种寡恩之人。”
这对夫妻正是赵明诚和妻子李清照,赵明诚原任青州知事,金兵杀来后,他们夫妻二人南逃到江南,家产被金兵和乱匪抢掠殆尽,赵明诚最初任江宁通判,因为犯事被罢免,就在去年宫廷政变后,他拿出全部财产打点了黄潜善,被任命为徽州知事,但李延庆拨乱反正,重建大统,赵明诚便因为出任伪官而再次被罢免。
夫妻二人的财物都捐了官,又没有了收入,靠变卖李清照的细软首饰为生,入不敷出,日子过得十分窘迫,今天是赵明诚的生日,李清照便卖掉最后一根银钗,请丈夫来喝茶庆祝,正好听到隔壁几个文人在闲聊,勾起了赵明诚的伤感。
赵明诚摇摇头,“他不是不知道我是徽州知事,却批准将我罢免,他若念旧情就不会这样狠绝了,而且我们就在他身边,他也没有来找过我们,求他有什么用?”
李清照沉吟一下道:“话也不能这样说,他罢免你是原则问题,不会因为你是熟人就留情,我们寄居陋室,他也未必知道,说不定他也曾找过我们,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我想他既然肯娶师师为妻,十年不弃,就说明他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至少他会看在师师的面上帮我们一下。”
赵明诚叹口气道:“那你去吧!我实在没有勇气去求他。”
“好!我今天就去找他。”
夫妻二人又商议片刻,便起身离去了。
。。。。。。。。
李延庆因为妻儿还没有从京兆来京,他暂时住在以前自己的旧宅内,并没有给自己置办王府,其实他的旧宅也不算小,占地十亩,修高了围墙,又挂上了晋王府的牌匾,四周空地修建为亲兵营,门外有士兵站岗,倒也颇有气势,而且也显得他很节俭,赢得了很好的名声。
黄昏时分,李延庆的马车在数百骑兵护卫下,缓缓停在了府宅大门前,李延庆从马车里出来,快步走进了府门。
“有没有什么事?”他把斗篷递给一名女护卫问道。
“下午传来消息,夫人他们明天上午抵达京城。”
“好!没有别的事了吧!”
女护卫犹豫一下道:“府门外有一个妇人在等你,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她不肯进府,说是你的故人。”
李延庆一怔,他没看见有人啊!
他连忙快步走到大门前,果然见对面墙边站着一个女人,衣裙破旧,容颜颇为憔悴,他再细看,顿时吃了一惊,这女子不是李清照吗?
李延庆连忙走上前,果然是李清照,他惊讶问道:“大姐怎么在这里?”
李清照此时既高兴又伤感,高兴是李延庆还是认识自己,口称自己大姐,而伤感是李延庆变化太大,大得她完全认不出了,刚才李延庆走出马车时,她竟然不敢去相认,这还是当年那个单纯、充满朝气的少年郎吗?
李延庆也知道李清照为什么来找自己,一定是为赵明诚之事,他在原则上没有松口,但他却没有想到李清照竟然过得如此窘迫,寒酸、憔悴,身上已经看不见一件首饰,以她的清高,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绝不会来找自己。
“有什么话我们进屋去说,跟我来!”
李清照默默点头,跟随李延庆进了王府,来到客堂坐下。
侍女给他们上了茶,李清照勉强笑了笑问道:“你的妻儿不在吗?”
“她们还在路上,大概明天到临安,大姐,你现在住在哪里?”
“我们也住在临安,租了两间小屋子,一间堆满了金石之物,另一间是我们夫妻住。”
“那靠什么生活呢?”
李清照摇摇头,“你没看我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有了吗?明诚想收些学生,可我们连场地都租不起,他只好给人抄书挣点小钱糊口度日。”
“为什么这样窘迫?明诚可是做了几年青州知事。”
“是我们糊涂,明诚求官心切,去找了黄潜善,原以为是故交,他肯帮忙找个差事,结果他把我们所有的钱财都勒索走了,才给明诚一个官职,可惜连第一个月的俸禄都没有领到,明诚就被罢免了。”
李延庆心中一阵歉疚,他起身走出去,吩咐亲兵几句,这才回来道:“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帮助你们。”
李延庆想了想,“这样吧!明诚先委屈他出任太学学正,先替我把太学做起来,过两年再安排他去六部,让他后天上午去吏部报到。”
李清照惊喜交加,这么快就安排了官职?她忽然想起李延庆可是监国摄政王,她连忙起身行礼。
李延庆摆摆手让她坐下,笑道:“以大姐的才华,闲在家里也可惜了,要不我请你做西席,教我妹妹和长女读书写诗。”
“你长女多大了?”
“六岁了,叫做阿莲,她其实是师师的养女,我视己出,只是妹妹大一点,十岁了。”
李清照点点头笑道:“既然是师师的女儿,我可以教她。”
李清照一颗心终于定下,又坐了片刻,聊聊了他们这几年之事,李清照就起身告辞了。
李延庆笑道:“等一等,我给你一样东西。”
李清照连忙摆手,“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能要你的财物,明诚会生气的。”
“不是我的东西,是你们自己的东西。”
“那是什么?”李清照有点惊讶地问道。
“稍坐片刻,马上就来了。”
片刻,两名亲兵走进大堂,抬着一口箱子,上面还有封条,李清照一下子愣住了,“这是。。。。。。。”
李延庆微微笑道:“能认出来吗?”
李清照上前轻轻抚摸箱子,她当然能认出来,箱子还是自己的陪嫁之物,这就是丈夫送给黄潜善的那箱银子啊!他们所有的财物都换成了这箱银子,一共两千两银子。
她看了看背后,箱子上还贴着‘赵明诚敬呈’的条子,箱子根本就没有打开过。
“是在抄查黄潜善家中发现的,我把它扣下了,准备还给你们,只是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既然大姐来了,今天就把它带回去吧!”
李清照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她擦拭一下眼角泪水,哽咽道:“延庆,真的谢谢你!”
李延庆叹口气道:“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怨恨,说实话,我也很歉疚。”
“我从没有怪过你!”
李清照摇摇头道:“我本来就坚决反对明诚去求黄潜善,我也劝他不要做太上皇的官,你知道明诚一直热衷于功名利禄,他是对你有些不满,但这不是你的错。”
“不管怎么说,我会尽力帮助你们,明诚是有能力的,资历也够了,只是他运气不太好,你回去安抚他,让他好好干,我会给他一个前程。”
李清照心中感激,这才起身告辞,李延庆又让自己的马车送她回去,连同箱子一起送还她。
望着马车走远,李延庆微微叹了口气,心中竟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第一千章 家眷进京
次日上午,李延庆出现在西湖南码头,西湖南码头就是从前的皇家码头,以前是天子专用,现在已改为朝廷专用,官员的迎来送往,就在这座码头上,当然,皇室要用可以提前申请,会特殊安排船只。
码头两侧停泊着数十艘客船,正好一名官员要赴岳州上任,一群同僚官员在码头上送别,李延庆此时就站在上方的休息亭中,等会儿妻女的船只也会到来。
另一边是扈青儿牵着李璞,尤其是李璞,终于要见到母亲了,他眼中充满了激动和期待。
片刻,送别的官员上了船,和众人拱手告别,船只出发了,官员妻女从船舱里走出把他迎了进去,看得出一家人都很激动。
这时,李延庆忽然问旁边的临安府尹刘方,“官舍的进度如何了?”
刘方是去年十二月由鄂州知事升任为临安府尹,五年前他还是一个未入品的御史台文吏,只因为跟对了人,短短五年时间便升为正四品的正奉大夫,权临安府尹。
刘方连忙道:“已经完成了九成,还有一些收尾工事在加速建造中!”
刘方是李延庆心腹,他知道笼络安抚中低层官员对于李延庆的重要性。
李延庆承诺半年内解决官员的住房问题,现在已经过去五个月,离他承诺兑现已不到一个月时间,李延庆也开始关心起来。
李延庆之所以忽然想到这件事,是因为刚才他看见赴任官员和他家人都很激动,一般而言,实权官员都不太愿意外放,除非是非实权官,外放虽然可以增加资历和收入,但会损失朝廷人脉,尤其在新朝廷开启,各方面都在刚刚开始之时外放,会失去很多机会。
所以李延庆心中有点奇怪,别人都要千方百计留在朝廷,为何这个官员却很高兴外放?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外放就有官宅了。
“下午我去官舍现场看看。”李延庆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卑职会安排好!”
就在这时,有亲兵指着远处喊道:“殿下,来了!”
李延庆精神一振,连忙向远处望去,只见远处出现了十几个黑点,应该是一支船队,正向南码头方向驶来。
“我们下去吧!”
李延庆牵着儿子的手离开了休息亭,快步向下面的码头走去。
不多时,十几艘千石的客货船缓缓靠上码头,这里李延庆妻子曹蕴一行,还有搬家的各种箱笼,装满了七八艘大船,他们这次历时近一个月才抵达临安,中途还在鄂州接上李延庆继母杨氏和李宝妍。
这次东来不光是李延庆家人,还有十万精锐西军以及大量的火油、火器等战略物资,只不过军队集结稍微慢一点,将在十天后才能抵达江宁府。
为首大船终于靠上码头,搭上船板,李延庆牵着儿子迎了上去,第一个下船的正是李延庆妻子曹蕴,后面跟着乳娘,抱着小女儿李夏。
“娘!”
李璞喊了一声,奔了上去,曹蕴连忙蹲下将儿子抱在怀中,她听说了宫廷政变之事,想起就后怕不已。
“你爹爹来信说你又长高了,还是真是的。”
曹蕴摸了摸儿子的头,发现他果然又长高一截,令她欣喜不已。
这时,李延庆走上前笑道:“没有新宅,暂时还是咱们从前的旧宅。”
“那有没有人住过?”
李延庆摇摇头,“没有,还是保持着咱们离去时的样子,房门都上了锁,管家一直小心维护。”
曹蕴放心了,笑道:“其实我也不想搬大宅,原来的宅子就不错,当初我还舍不得走。”
这时,乳娘将李延庆的小女儿李夏抱上前,已经十一个月了,正呀呀学语之时,长女阿莲也跑上前抱住父亲,赵福金又将小儿子李灵抱上前,让李延庆一阵手忙脚乱,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扈青儿悄悄走上前,拉着曹蕴的手笑道:“大姐,我盼你们多久了。”
曹蕴摸摸她肚子,小声问道:“有了吗?”
扈青儿脸一红,轻轻摇头。
“你真不争气,给你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动静,你不急我也急啊!”
“大姐,这种事情我也没有办法。”
“算了回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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