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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枭士-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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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侨羞愧难当,一手提剑,一手抓着长袍,连腰带也顾不上捡,低着头快步离去,他一分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

    这里面只有刘武师骇然变色,他是行家,李延庆这一剑的高明只有他最清楚,只能用‘快、准、狠’来形容,若是实战,张侨便已被开膛破肚了,这少年才多大,剑术怎会如此厉害?

    王贵和岳飞欢呼着冲过来,紧紧拥抱李延庆一起欢庆胜利,汤怀却有点不好意思,走上前对李延庆笑道:“好剑法!”

    比武结束,众人纷纷去前面入席就餐,李万豪拍了拍张钧保的肩膀,歉然道:“老张,这次不好意思了,下次用船,我一定优先给你。”

    张钧保心中着实无奈,只得狠狠瞪了李文佑一眼,含恨走了,他今天输得无话可说,只能以后再想办法收拾李家了。

    王万豪望着他背影,摇了摇头,此人心胸狭窄,想在李家背后捅刀子,最后却自取其辱,又何苦呢?

    王万豪走到李文佑面前拱手祝贺道:“恭喜李兄了,有勇有谋,赢得很漂亮!”

    李文佑容光焕发,小眼睛里闪烁着亮光,他眯着眼对王万豪道:“现在我只关心你最快什么时候把船给我?”

    王万豪哈哈一笑,“李兄别急嘛!我既然答应了,岂会反悔!”

    “救兵如救火,我怎能不急?”

    王万豪想了想道:“船队就在永济渠上,你随时可以借走,但我要说清楚,价格我不让,你必须在平时的船价上再加五成。”

    “没问题,我给你最高船价,我现在就赶去安阳县,酒我就不喝了,回头再摆酒向你道歉。”

    王万豪见他心急,便吩咐管事去收拾船只北上,李文佑又走到李延庆面前,这个孩子不愧被大祖灵魂附身,竟然使他们绝地翻盘了。

    他重重按住李延庆肩膀,异常感动地对他道:“庆儿,这次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什么叫做血脉荣辱,同舟共济,我们李家有你这样的族人,一定会兴旺发达。”

    李延庆默默点头,心中也有一种莫名的感动,随着他越来深的融入这个时代,他也渐渐体会到了那种族人之间难以割断的血脉之情,体会到了那种为家族利益而义无反顾去奋斗的勇气。

    “我陪族长一起北上安阳吧!我还是有点担心。”

    李文佑咧开嘴笑道:“不用了,这可是军队的船,借他一百个胆子不敢乱来,你去县学好好读书,争取早日考上举人,好了!大道理就不多说,时间紧迫,我得先走一步了。”

    李延庆把族长送出大门,李文佑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象是想到了什么,他拍了拍额头回头笑道:“看我这两天急糊涂了,我们庆儿县考第一,我这个族长居然没有给奖励,不称职啊!”

    “族长打算奖给我什么?”李延庆挠挠头,满怀期待地问道。

    “我就把大雁奖赏给你吧!”

    “什么!”李延庆险些一脚踩空,失声喊了起来。

    李文佑心情畅快之极,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和你开个玩笑,我给你奖品已经送去你家了,你回去就能看到,相信你一定不会失望。”

    说完,李文佑坐上马车,向李延庆挥了挥手,车夫狠狠抽了一鞭挽马,马车迅速启动,向永济渠码头方向疾驶而去。

第八十一章 再回县城

    李延庆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了,村子里万籁寂静,家家户户都黑了灯,只偶然传来家犬的呜咽声,想到自己即将离开家乡小村前往县城,他竟对这座十分熟悉的小村生出了一丝留恋。

    来到家门口,李延庆刚跳下驴子,院子吱嘎一声开了,喜鹊奔了出来,满脸泪水道:“小官人,阿姊走了!”

    “她去哪里了?”李延庆微微一怔。

    “不知道!”

    喜鹊哽咽道:“傍晚时,一个年轻男子骑马来接她,阿姊就跟他走了,我怎么也劝不了阿姊,她头也不回就走了。”

    李延庆明白了,一定是张侨,张侨被自己击败,他不会再留在汤阴县,便顺便把大雁也一并带走了。

    “回去吧!你阿姊不会有事的。”

    李延庆牵着毛驴向院子里走去,他见喜鹊眼睛红红的,满脸担忧,便笑着安慰她道:“那个年轻男子我下午见到了,是解试武举第三名,并不是轻浮浪子,你就不要担心了。”

    听小官人这样说,喜鹊才稍稍放下心,这时,她又想起一事,连忙道:“小官人,今天中午有人送来匹马,说是族长送给小官人的礼物。”

    李延庆惊喜万分,丢下毛驴便向后院奔去,族长送给自己礼物居然是一匹马。

    王贵和汤怀都有一匹自己的马,李延庆也在考虑买一匹马,但他一直看不到合适的马匹,要么是种地的畜力马,要么是拉车的重挽马,偶然有一两匹可以骑的马,他又嫌毛色太杂看不上。

    没想到族长先替自己考虑到了,李延庆一边跑一边祈祷,千万是一匹让自己满意的好马。

    他一口气奔到后院,只见后院牲畜棚里安安静静地站着一匹马,象一个高贵的美男子,安静而优雅,李延庆一眼便喜欢上了它。

    虽然是夜晚,但依然可以借助挂在棚子上灯笼看清这匹马的模样,毛色依稀是白色,头颅小而饱满,长长且有力的脖颈,四肢修长,体格健壮,灯光下,一双突出的、闪耀着明亮、喜气洋洋的眼睛正注视自己。

    “小官人,这可是一匹好马!”

    忠叔牵着毛驴出现在李延庆身后,笑道:“我在李府养了近三十年的马,各种马匹见多了,这匹马是老爷两年前从一个北方来的马贩子手中买下的,当时只有一岁半,是李府最好的马,二老爷一直想把它给枫哥儿,但老爷就不答应,没想到老爷居然把它送给小官人了。”

    随着李延庆走近,白马变得兴奋起来,不断地打着响鼻,用蹄子翻腾着脚下的干草。

    但当李延庆走到它的头下,它却又安静下来,褐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柔和的目光,筋肉在它那柔软、优美的皮毛下微微地颤动着。

    李延庆轻轻拍了拍它结实的脖颈,细心地理好它脖颈上一团纠结在一起的鬃毛,李延庆的脸凑近了它那象蝙蝠羽翼一样张大的鼻孔,白马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喷出来,战栗一下,竖起了尖尖的耳朵,向李延庆伸出了它那又黑又厚的嘴唇,在他头上轻轻拱着,这使李延庆的心都快融化了。

    “它有名字吗?”李延庆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马匹柔软而细密的鬃毛问道。

    “它原来叫做雪剑,是它最初主人起的名字,小官人也可以给它另起名字。”

    “雪剑!”

    李延庆想了想便笑道:“这个名字不错,就叫雪剑!”

    “老爷还送来了马鞍和马辔,明天我给它装上,小官人就可以骑着它去转转了。”

    “让忠叔费心了,就烦请忠叔替我好好照顾它。”

    李延庆又给自己的爱马喂了点饲料,这才回房去了。

    。。。。。。。。

    次日清晨,李延庆热气腾腾跑步回来,只见忠叔已经把马匹牵到院子里,它已经刷洗干净,阳光下,雪白的毛皮如丝绸一般闪亮光滑,马蹄如钢铸一般,有力地敲打着地面,长长的马尾随风飘扬,它已配上一副新的鞍辔,更显得它神骏飘逸。

    “小官人,要不要试试看。”忠叔拍了拍马鞍笑道。

    李延庆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骑驴还要摔下来的青涩少童了,他在王贵府中学会了骑马,虽然身量不足,但他的身高已经超过了很多成年人,五年坚持不懈的跑步使他腿力强大,足以驾驭奔跑中的马匹。

    李延庆按了按马鞍,轻巧地翻身上了马,雪剑在院子杂沓里走了几步,李延庆一扯缰绳,雪剑前蹄高抬,稀溜溜一声嘶鸣,骤然冲出远门,沿着小道向村外疾奔而去,忠叔跑几步急声大喊:“小官人什么时候回来?”

    “我去汤王村,晚上回来!”

    远远传来李延庆的回答,马匹早已奔远。

    。。。。。。。。

    美好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转眼便要到去县学的日子,这天一早,李延庆告别了忠叔夫妇,带着菊嫂和喜鹊乘坐一辆租来的宽棚牛车来到了鹿山镇,李延庆骑着他的白马走在前面,牛车缓缓跟着,后面还拴着一头毛驴。

    这时,岳飞、王贵和汤怀已经在客栈门口等候了,他们也带了三辆牛车,各种日用品塞得满满当当,最前面一辆牛车里坐着王贵和汤怀的小丫鬟,两人挥手向喜鹊打着招呼。

    三人都骑着马,王贵骑着他的爱马黑锤,他头戴游学冠,身穿着白底绣紫花武士袍,下摆露出了绛色内服,脚穿长马靴,腰束革带,后背天王鞭,显得格外精神抖擞。

    汤怀的马是一匹黄骠马,是他叔父从京城高价买来,他今天却是一副书生打扮,穿一身宽松白色儒袍,手中拿着一把新的描金折扇,悠然自得地扇着小风。

    而岳飞也穿了一身蓝色士子服,头戴书生巾,虽然没有王贵那样神采飞扬,但他的腰挺得笔直,宽肩长腿,身材健壮,同样显得精神抖擞。

    他胯下骑着一匹大青马,毛色有些斑驳,马臀夹杂着几片灰色杂毛,肚子上赘肉略多,毛皮松弛,看得出大青马有些岁数了,不过体格却颇为高大。

    四人见了面,格外亲热,李延庆拍了拍岳飞的马笑道:“老岳,这匹马不错!”

    岳飞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道:“是舅父送给我的,虽然年纪稍微大了一点,但短途奔跑没有问题,周师傅要教骑射,没有马不行!”

    说起骑射,王贵顿时激动起来,“我一直以为县学和州学都没有骑射,要想学骑射,只有去州武学,没想到县学今年也开设了骑射,而且还是闻名天下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教授,我们真是好运气啊!”

    “学骑射有什么条件吗?”李延庆又问道。

    汤怀轻轻摇了摇他的金丝小折扇笑道:“条件当然有,首先要有马,县学不提供马匹,必须自备,第二个条件就是步射成绩要优秀以上,也就是至少十射八中,我们都达到了标准,听说整个县学也只有十二人满足条件。”

    李延庆呵呵一笑,“老汤的消息总是很灵通,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

    四辆牛车列队成一行,浩浩荡荡向县城方向驶去。。。。。。。

    在经历了连续几天让人累得筋疲力尽的忙碌后,各种乱七八糟的杂事终于结束了,他们的求学生活开始步入正轨,但很快,新入学的生员们又茫然起来。

    县学读书和他们小学堂完全不是一回事,小学堂有一个师父从早到晚盯着,要练字,要默经,要读书,要背诗,完不成就要挨打,逼着他们像头牛一样拼命耕作,一时一刻都停不下来,而进了县学后,从前的学习方式都统统消失了。

    县学一共只有八位教授,却有五百多名生员,每个教授有固定的场所,他们会在前一天让人把次日要讲的内容贴在饭堂门口。

    至于生员们爱来不来,爱听不听,与他们无关,他们只管讲授经文,也不会布置什么功课让生员们回去做,更没有考试,只有极少数特别优秀的生员,教授才会叫去书房单独答疑。

    县学散漫自由的氛围是对生员意志的一种严峻考验,生员们若想要考上州学,只能靠自己奋发读书,加倍努力。

    但十几岁的少年正是懵懵懂懂,向往着无拘无束,而县学散漫自由的氛围使很多孩子都渐渐变成了脱缰野马。

    但也有不少孩子一心想靠读书摆脱命运,他们并不因为县学的散漫而放松,相反,他们更加发奋刻苦。

    进入县学不久,生员们开始迅速分化了,走上不同的求学道路。

    对李延庆而言,县学只是他求学路上短暂的一站,他将参加年底的发解试,他很快便沉静下心思,开始发奋攻读,张显也是一样,他们的师父知道县学的散漫,便早早给他们定下了奋斗目标。

    但岳飞却比他们更加勤奋,有时候夜很深了,李延庆和张显屋子的灯已熄灭,而另一盏却亮着,灯下,岳飞依然在全神贯注地读书。

第八十二章 下马之威

    县学上课要比鹿山学堂晚得多,辰时三刻,也就是上午八点半,上课钟声才会敲响,而教授们还要喝完茶,才会踱着方步慢条斯理地来到各自的学堂。

    这便给住在校外的生员们带来很大的便利,他们可以从容不迫地吃完饭,再去学堂读书。

    饭堂内,汤怀在给众人说着昨天王贵发生的一个笑话。

    “那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留着这么长的胡子,背着手在林**上散步,老贵走上前,恭恭敬敬向他行礼,喊了一声师父好!你们猜怎么样”

    王贵急得从后面掐他的脖子,恼羞成怒地喊道:“不准再说了!”

    汤怀笑得气都喘不过来,双手比划着道:“那人。。。。。顿时惊慌失措,对老贵说,学弟不必多礼,我也是今年的新生员。。。。。。。”

    众人哄堂大笑,几个小丫鬟也捂着嘴偷笑,王贵满脸通红地解释道:“谁能想得到,那么老了居然还是新生员,胡子都有一尺长,你们见了也一定会以为是师父。”

    张显忍住笑道:“那人我知道,叫做杨筠,他为了考上举人就一直混迹在县学内,听说儿子都十岁了。”

    “好像不止他一个吧!”

    李延庆也笑道:“我昨天下午去听《周官新义》课的时候,也遇到几个老生员,都差不多三四十岁了,我就很奇怪,县学怎么会有那么多老生员?”

    和张显同住的生员叫做秦亮,是汤北乡大乡绅秦宣的儿子,也是十三四岁,性格十分文静,他接过李延庆的话头,笑着解释道:“这也是县学的传统,除了考上州学和发解试,生员的学籍都不会注销,所以县学名义上有近三千人,就是这个缘故,有人统计过,县学里三十岁以上的老生员大概有二十七个,我们会经常遇到。”

    岳飞听到这几句,他不由把刚刚放下书又拾了起来,开始低头读书,他可不希望自己三十几岁了还在县学里读书。

    李延庆看了看钟漏,起身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得走了。”

    众人收拾书袋向外走去,张显跑上前问道:“老李,今天上午你上什么课?”

    “今天上午是骑射课,第一天开课,要不要一起去试试?”

    “我倒是想啊!可是我箭法不合格,周师傅不要。”

    张显着实沮丧,李延庆笑着安慰他道:“好好练箭,我们就能一起上了。”

    “好吧!我下午去箭场射几箭,争取早日和你们一起上课。”

    张显和秦亮先走了,这时,岳飞把他们的马从牲畜棚牵了出来,他们住的房子有间很大的牲畜棚,里面除了四匹马外,还有七八头毛驴,王贵家的牲畜店专门派了一名马夫给他们打理,平时他们骑驴上学,只有上骑射课才会骑马去学堂。

    众人翻身上马,策马向县学缓缓而去,大宋王朝马匹不多,就算有马也大多是拉车的挽马和耕地的畜力马,供乘骑的马匹很少,一般都是骑驴。

    汤阴县的马匹更少,他们四人骑马混迹在大群骑驴的生员之中,显得格外引人瞩目,大家都知道,这四人是去上骑射课的生员了。

    射箭场上,十二名生员骑马列队成一排,师傅周侗站在前面一座木台上,他身材高大,象一座高塔矗立在众人面前,给十二名生员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二十年来,我的学生都是大宋的精锐之军,今天却是第一次教授读书的学子,但我要告诉你们,我不会因为你们是读书人就会待以宽容,如果你们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我会比军队还要严格,我会让你们累得生不如死,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想退出我的训练可以离去!”

    十二名生员都是从小练武,这次大刀知县豪气大发,居然请来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教他们骑射课,这种机会去哪里找?每个人目光坚毅,腰板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却没有一个人离去。

    周倜对他们的态度很满意,便走下木台,翻身上了一匹马,他用马鞭一指旁边一排弓架令道:“每人去取一把弓,一壶箭!”

    众人催马上前,纷纷探身取了一把弓和一壶箭,李延庆仔细打量手中沉甸甸的骑弓,这也是八斗弓,但骑弓比步弓稍小,上弓臂略长,下弓臂圆短,这是为防止下弓臂影响战马,但做工更加复杂,短小而韧劲强大,这就要求骑兵采用速射法射箭。

    一把上好的骑弓要四年时间才能完成,价格十分昂贵,而且市场上也很难买到,这批骑弓是周倜专门从军队中搞来给他们练习。

    周倜用鞭子一指李延庆,“你上来试射一箭!”

    李延庆的弓步是第一名,但骑弓却和大家一样,都是从头开始。

    他催马上前,先取出一枚抉戴上拇指,从后背箭壶中抽出一支箭,他发现箭也比平时步弓箭要短小一些,而且后面的羽毛也特意修剪过,非常整齐。

    将箭搭上弦,箭在弓右,目光在弓左,将弓弦慢慢拉开。

    “不对!”

    周倜立刻发现他的错误,李延庆依然在用步弓射法,周侗厉声喝道:“势如追风,目如流电,满开弓,紧放箭,目勿瞬视,身物倨坐,不失其驰,舍矢如破!”

    李延庆心中凛然,猛地开弓拉满,目光似电,扫向前方,几乎没有停留,当箭头触指,一支雕翎箭便如闪电般射出,‘咔!’一声,正中八十步外一只箭靶,李延庆忍不住暗暗给自己喝彩一声,旁边生员都鼓起掌来。

    骑弓偏小,但势能更大,两臂力量一般不能持久,张弓便须射出,所以要求目力和箭术都非常高。

    但周侗却冷笑一声,“你这是静止射箭,和步射又有什么区别?”

    周侗从他的箭袋中抽出一把巨大的青铜胎弓,又抽出两支铁箭,众人都齐声惊呼,“铜弓铁箭!”

    传说中的铜弓铁箭今天居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令十二名生员心荡神摇,周侗号称铁臂,便是以骑射闻名天下,大宋骑射优秀者不计其数,周侗之所以在无数骑射中脱颖而出,便在于他特有的铜弓铁箭。

    周侗纵马疾奔,左右两边各有一只箭靶,只见他满弓如月,一支铁箭闪电般射出,穿透了百步外的箭靶,他又一扭身换成右手执弓,左臂拉弦,另一支箭骤然射出,再次穿透了百步外的右边箭靶。

    当他调头奔回时,却探身在马肚下,又一次左右开弓,这次目标却是百步外两个快速移动的木人,两支铁箭精准地射中了移动中的木人,左首射左眼,右首射右眼,分毫不差。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什么时候看见过这么高明的箭法,连鼓掌都忘记了,李延庆更是羞愧地低下头,他自诩箭法高明,现在他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那点微末箭术比起周侗的铜弓铁箭简直就是萤火比皓月,差之十万八里。

    “你们都看到了,左右开弓,这就是一年后你们的水平,现在开始训练,每人拉弓一百下!”

    。。。。。。。。。。

第八十三章 上门拜访

    从县学回来,每个人都累得筋疲力尽,王贵和汤怀更是趴在床上痛苦呻吟,他们今天拉弓三百下,下午又跑步五十里,浑身像散了架,双臂和双脚都仿佛离开自己远去了。

    等回到家,那种极度酸痛和疲惫一起袭来,令他们痛苦不堪,王贵和汤怀大叫后悔,不该去和周侗学武。

    两个小丫鬟忙得团团转,又是烧水,又是拧热毛巾,给他们捏腿敲背,让李延庆看得直皱眉头,摇摇头转身走了。

    李延庆和岳飞倒还能挺住,他们每天跑步前举石锁一百下,又每天坚持不懈地长跑,跑步对他们很轻松,只是拉弓三百下,令他们的双臂十分酸软。

    但岳飞此时却顾不得身体疲惫,他忧心忡忡在饭堂找到了李延庆,他发现每天都要上骑射课,一上就是一天,这样一来,他们哪里还有时间读书备考?

    “老李,要不我们去给周师傅说说,改成两天上一次骑射课吧!”

    正好王贵来找李延庆,他听到了岳飞的建议,也跟着嚷了起来,“是啊!去说说吧,我们连筷子都拿不动了,天天上骑射,不是要我们小命吗?”

    李延庆笑着摇摇头,“你们想得太简单了,上午周师傅才说过,不愿上可以退出,现在我去提要求,不就是退出吗?”

    “那该怎么办?我们怎么读书。”

    岳飞忧虑到了极点,他当然不想退出骑射科,但他又想考上州学,他该怎么办?

    “是啊!我也想读书,这可怎么办?”汤怀捏着他无比酸痛的细胳膊嘟囔道。

    李延庆拾起书袋道:“还能怎么样,利用晚上时间读书呗!白天练武,晚上读书,这种生活其实也不错,你们继续想办法吧!我先去读书了。”

    岳飞无奈,也只得拾起书袋回房去了,王贵和汤怀大眼瞪小眼,他们两个该怎么办?

    李延庆回到书房打开一口大楠木箱子,这口大箱子装满了书,至少重一百多斤,他打开箱盖,箱子整整齐齐码放着数十本经书。

    宋朝科举主要考七经,其中《易》、《诗》、《尚书》、《周礼》、《礼记》定为大经,《论语》和《孟子》定为兼经,省试和解试都一样。

    但自从王安石变法后,将《诗经》、《尚书》和《周礼》重新进行诠释,编撰为《周官新义》、《毛诗义》和《尚书义》,合称三经新义,目前的科举便主要考这个。

    这可不是读三本书那么简单,其中《毛诗义》二十卷,《尚书义》十三卷,以及《周官新义》十六卷,加起来近五十卷,不仅要背得滚瓜烂熟,还要理解其中的含义。

    李延庆得到姚鼎这个恩师的敦敦教诲,在鹿山学堂读书五年,读就是三经新义。

    李延庆已经能将近五十卷经文和释义倒背如流,他同时还记录了二十几本厚厚的笔记,这些都是师父姚鼎五年来给他讲课的内容,他只要利用这一年的时间,把师父姚鼎的讲课笔记再细细温习几遍,便可以去参加发解试考试了。

    李延庆把书和笔记都搬出来,在身边堆成小山一般,他从箱子最底下找出了厚厚十二本已经有点发黄的线装书,这是父亲李大器当年写的读书笔记,都是李大器对《三经新义》的理解精要。

    当年李大器可是相州解试第一名解元,家里的经书曾经堆积如山,后来基本上都被他卖光了,但这十二本读书笔记却被他妻子云娘用油纸包裹保存起来,云娘要留给自己的孩子,令她在九泉下感到欣慰的是,十年后,这十二本笔记精要真的被儿子用上了。

    李延庆从里面找出五本《周官新义》的笔记,来到岳飞的房间门前,他敲了敲门,“老岳,是我!”

    “请进!”

    李延庆推门走进屋子,只见岳飞正在练书法,李延庆便笑着把五本《周官新义》笔记放在他桌上。

    “这是我父亲当年写的读书精要,借给你抄一遍,我觉得并不比学堂上课差,你把它读透了,学堂的课不上也罢!”

    岳飞是要考州学,而州学入学考试主要考一本大经和二本兼经,《论语》和《孟子》他们都很熟悉了,用不着担心,难的是《周官新义》,只要把《周官新义》读透,考进州学就基本上没有问题。

    岳飞虽然在鹿山学堂和李延庆一起上课,但他远不如李延庆学得好,他接过笔记看了几页,不由又惊又喜,连忙起身抱拳道:“有这些笔记,我考上州学无忧矣,多谢贤弟鼎力相助,我会尽快把他们抄完。”

    其实李延庆很清楚岳飞的水平,考上州学一点问题都没有,否则师父也不会让他和自己同时去安阳考试。

    只是岳飞只是太谨慎小心,上了县学却不去学堂听课,岳飞便觉得自己会考不上州学,李延庆便稍稍助他一臂之力,给他增加一点信心。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只见王贵从房门前冲过,“老贵,我在这里!”李延庆喊了一声,王贵刹住脚,跑回来急道:“你们快出来,周师傅来了!”

    李延庆和岳飞吓了一跳,连忙跟着王贵出来,只见周侗坐在客堂喝茶,汤怀垂手站在一旁,显得十分忐忑不安。

    三人走上前,一起躬身施礼,“参见周师傅!”

    周侗穿一件宽大的蓝色布衣直裰,皮肤黝黑,两眼闪烁着厉芒,就算坐在椅子上也气势威猛,他脸色却有一丝笑意,取出四个小葫芦放在桌上,“我估计你们今天胳膊和双腿酸痛,这是我秘制的药,活络经脉,舒缓疲劳,你们晚上临睡前取一丸放在水中化开,然后涂抹在双臂和腿上,明天就能正常训练,坚持用十天,以后就用不着了。”

    说着,他把小葫芦递给四人,四人心中欢喜,连忙接过,躬身施礼谢道:“多谢周师傅关怀!”

    周侗当然不是来送药那么简单,一生授徒无数,但真正让他满意的却没有几个,他年事已高,这次来汤阴县教骑射科,也是想收几个关门弟子,今天十二人中,他除了看中了李延庆外,他发现岳飞也是一个可塑之才,不仅沉静稳重,还力气过人,倒是一个练强弩的好料。

    周侗沉吟一下问道:“我知道你们都在上学读书,但练习骑射也是一个持续积累的过程,切不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求每天都不能间断,但这样又恐怕会影响你们学业,我和你们商量一下,改成两天练习一次,你们觉得如何?”

    三人的目光都向岳飞望去,李延庆去不去学堂无所谓,王贵和汤怀也是去不去学堂无所谓,关键在于岳飞,似乎每天练骑射对他的学业影响很大。

    岳飞在周侗锐利目光的注视下有点心慌,他低下头道:“用不着两天一次,每天去练习也不影响。”

    “可这样你们怎么去学堂读书呢?”

    周侗又笑道:“或者我去和你们家人谈一谈,让你们改去相州武学,将来进京参加武举,以我在军中的人脉可以给你们很好的推荐,这也是一条很不错的出路,你们意下如何?”

    李延庆当然不会去考武举,不过他只能代表自己,代表不了岳飞,更无法替王贵和汤怀做决定,他见三名同伴都犹豫不决,便道:“启禀周师傅,这件事事关重大,请让我们好好地考虑一段时间,以后再给周师傅一个答复,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每天都可以练习骑射,我们准备晚上读书。”

    周侗听说他们可以每天练习骑射,便不再追问,起身道:“我当然要给你们时间考虑,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一步,庆哥儿,你来送送我,我还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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