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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枭士-第1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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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涣毫不犹豫率领两千厢军向北面支援而来,终于赶在拂晓前奔到了山神庙,但章涣并没有急于下令发动进攻,他看出匪兵并没有攻下山神庙,既然御史监察使一行还安全无恙,他便需要让士兵稍微休息一下,两千军队急奔了一夜,着实有点疲惫不堪了。

    变数却来自于吕方率领的六百余悍匪,当吕方暂停进攻矮岗后,很多自称断腿断手的受伤士兵又奇迹般恢复了健康,吕方对伤兵十分残酷,他们没有牲畜携带伤兵,将直接丢弃,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死亡。

    在两个月前,吕方曾率数百军队大败进山剿匪的三千磁州乡兵,他从骨子里瞧不起地方敌军,缺乏训练,****,不堪一击,尤其没有善战的大将率领,吕方心里明白,只要他杀死对方的主将,这支军队就将迅速崩溃。

    既然攻不下山岗,他也不想空手回去,他要想在太行山各支乱匪中建立崇高的威望,就得不惜代价地和官兵干一场,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就算不幸战败,他的名声也打出去了。

    “弟兄们,敌人奔跑疲惫,时机就在眼前,给我进攻!”吕方挥戟大喊。

    “杀啊!”

    六百余悍匪挥舞长矛,向数里外的两千厢兵杀去。

    章涣脸色惨白,他原本只是想把山匪惊走便可结束救援,却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要和自己激战,他心中一阵胆怯,回头向军队主将刘昌望去。

    刘昌是磁州厢军指挥使,隶属于枢密院,他们的职责就是维护地方安全,包括剿匪,开战时作为禁军的支援部队,主要做一些粗笨杂事,诸如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以及官员的侍卫、迎送等等。

    厢军的待遇低、装备差,长期训练不足,在作战时甚至还不如乡兵,至少乡兵还有守土保家的决心,所以大部分厢军都不堪一击,这也是吕方敢于直接挑战他们的原因。

    刘昌眼中也露出一丝不安,但匪兵的猖狂挑衅却也让他十分恼怒,他大吼一声,“弓箭手准备!”

    五百弓箭手快步走上前,刷地举起了长弓,厢军装备的是弓箭,而不是军弩,王贵手下虽然装备了一百把军弩,但那是他想尽各种办法搞到的,并非标准配置,只有禁军才会普遍配备军弩和神臂弩。

    两千厢军迅速列开阵型,他们的阵型很简单,就是最基础的方阵,没有主阵和左右翼,那需要长时间的训练磨合才能发挥其两翼包抄的威力,否则就算摆下了也是徒有其表。

    只片刻,六百悍匪便冲进了百步内,刘昌大喊一声,“放箭!”

    五百支箭同时射出,密集地射向呐喊着杀来的匪兵,如果对方穿着布衣,那这五百支箭的杀伤力就相当强大了,可惜对方穿着双层皮甲,他们纷纷趴地,箭矢噼噼啪啪落下,击打在坚硬的皮甲和头盔上,尽管有数十名士兵的皮甲被射穿造成一定伤亡,但大部分匪兵都安然无恙,当箭矢消失,他们爬起继续向前狂奔。

    刘昌脸色大变,他知道今天恐怕要吃大亏,急对左右令道:“护送使君后撤,远离战场!”

    十几名亲卫骑兵调转马头,护卫着心慌意乱的章涣向南撤离。

    连射两轮箭都没有起作用,悍匪距离厢军只有三十步了,如狂潮一般奔流而来,射箭已根本没有意义,刘昌大喊:“弓兵退下,长矛军压上!”

    五百弓兵纷纷后退,一千五百长矛士兵硬着头皮冲了上去,两军轰然相撞,惨叫声响成一片,两支军队在官道及两边的雪原上厮杀起来。

    李延庆率领已率领两百乡兵早早下了山,却并没有急于投入战斗,而是藏身在一里外的树林内,事实上,李延庆并没有投入战斗想法,他只是担心吕方率领乱匪撤回太行山,所以才率两百士兵下山截断山匪北上的退路。

    但事态的发展却出乎李延庆预料,吕方居然率领悍匪和前来支援的两千厢军硬战。

    “老李,好像不对啊!官兵好像快顶不住了。”

    王贵惊讶地望着一里外被杀得节节后退的官兵,官兵的阵型也完全乱了套,不断地后退,而乱匪却士气高涨,越战越勇。

    李延庆也没想到厢军战斗力会这么弱,他心中暗骂一声,对王贵和岳飞道:“我们杀上去,干掉敌军主将!”

    “弟兄们,跟我杀!”

    王贵挥舞大刀,一马当先向乱匪杀后背杀去,士兵们跟着他奔跑,岳飞提枪跟在一旁奔行,他的目光盯住了敌军主将吕方。

    李延庆对身后的十名骑兵喝令道:“你们跟我来!”

    他手执追风弓后背两壶箭,率领十名骑兵迂回绕去,他不会直接参战,会在外围放箭支援,或者猎杀落单的匪兵。

    两百士兵象一把锋利的匕首从后背突然杀来,将已占据上风的匪兵杀了个措手不及,他们不得不分兵迎战,顿时使悍匪的进攻势头为之一挫,眼看就要崩溃的官兵在关键时刻得到极其宝贵的喘息之机。

    刘昌抓住这个机会,迅速率军顶住了几处要被击溃的薄弱处,这就像即将要倒塌的房屋忽然得到一根大木柱支撑,顿时又稳固住了。

    吕方大怒,喝令罗晋道:“杀光这帮偷袭的混蛋!”

    罗晋率领两百士兵顶住了后背的偷袭军队,但他迎面遇到了王贵,只见寒光一闪,一把大刀迎面劈来,“吃你贵爷爷一刀。”

    这一刀快如闪电,刀势极为凌厉,罗晋已无法躲避,只得硬着头皮举刀格挡,只听‘当!’一声巨响,顿时震得他手臂失去了知觉,长枪脱手而飞。

    罗晋当初滏山也只坐第三把交椅,武艺弱于陶俊和贾进,而陶俊就是在大名府内黄县死在王贵的刀下,罗晋武艺怎么可能是王贵的对手,只一个照面,他的长枪就被大刀劈飞了。

    罗晋大叫一声不好,喷出一口血,调转马头便逃,王贵冷笑一声,单手勒住缰绳,右手挥刀向敌将后颈劈去,这一刀速度更快,只听咔嚓一声,一颗人头飞起,战马奔出十几步,马上的无头尸体这才咕咚落地,王贵喝令道:“把马匹给我缴获了!”

    他用刀尖挑起人头向四周大喊道:“你们寨主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远处吕方气得眼睛喷血,大吼一声纵马要冲来,却被一名年轻汉子挥枪拦住,“吕贼休走,吃我岳飞一枪!”

    说完岳飞一枪刺出,这一枪看似平平,却已到了返璞归真的程度,又快又狠,封住了吕方所有的躲闪方位。

    吕方的武艺在梁山至少能排进前十五名,他是识货之人,对方这一枪令他大吃一惊,这个年轻人怎么如此厉害?

    他也毕竟武艺高强,尤其经验丰富,反手举长戟一挡,当一声,精准地荡开了岳飞这一枪,岳飞大喝一声,如暴风骤雨连刺十余枪,吕方一一格挡,两人激战在一处。

    这时,战场上形势已完全逆反,李延庆在外围施放冷箭,专射杀敌军首领,他的箭无虚发,一连射杀五名匪首,皆是一箭射穿头颅毙命,乱匪的攻势逐渐消失,刘昌趁机率领厢军反攻,乱匪反而被杀得节节败退,军心涣散,士气急剧下降。

    李延庆倒不急着射杀了,他立马在百步外,手执弓箭望着岳飞和吕方的激战,若岳飞出现危险,他会随时出手。

    吕方和岳飞激战近二十个回合,吕方开始不支,左支右挡,败相已现。

    岳飞的枪法得周侗亲授,后来又得到金枪将徐宁的悉心指点,加上他极为刻苦练习,枪法之高虽然不敢说天下数一数二,但也能挤身天下前十,他唯一缺的就是实战经验,否则吕方连十个回合都抵挡不住。

    这时,乱匪终于支撑不住,开始溃败了,吕方虚晃一枪,拨马便逃,李延庆却在百步外拉开弓箭,瞄准了吕方的后颈,就在这时,纵马追赶吕方的岳飞却出现在李延庆的视线内,正好挡住了吕方。

    李延庆手只得稍稍一偏,一箭射出,这一箭从岳飞的右臂外侧飞过,一箭正中吕方的右肩,吕方大叫一声,身体剧烈晃了晃,抱住马脖子没命奔逃。

    岳飞的战马稍稍逊了一点,追出两里外,最终还是被吕方逃掉了,他只得遗憾地返回了战场。

    厢军一路追赶,杀得匪兵尸横遍地,就算匪兵跪地求饶也没有用,被厢军士兵一刀杀死,最后只有十余人侥幸从树林中逃走。

    这一战吕方的六百余名手下全军覆灭,加上之前攻山时的近四百人阵亡,一千余乱匪全部被杀,彻底拔掉横行在南太行上的这根毒刺,吕方单枪匹马逃去了赵郡,不知所踪。

第五百一十四章 初访曹府

    就在李延庆离开京城后的第三天一早,李大器乘坐牛车来到了曹府,在前一天他已派人送来拜帖,曹府也派人回帖欢迎他的光临做客,双方在拜访上已经达成了默契,所以当李大器准时到达曹家时,曹氏大门前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候。

    李大器今天特地换了身新衣,头戴无翅乌笼帽,身穿淡蓝色湖绸衫,外套一件小羊皮无袖裘衣,看起来格外的光鲜精神,在他身后,两名挑夫挑着礼担,虽然李大器并不是第一次拜访这种权贵人家,但今天他还是显得略略有点紧张。

    李大器刚从牛车出来,等候在大门的老家主曹评便笑呵呵迎了上来,“李员外,稀客啊!”

    李大器显然没有想到会是家主曹评亲自在大门口迎接自己,他既感动,也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抱拳行礼,“实在抱歉,让老家主久等了。”

    “哪里!哪里!李员外来得很准时,我也是刚刚出来。”

    “真是不好意思!”

    李大器指了指旁边的礼担笑道:“初次上门,特准备了一点薄礼,请老家主笑纳!”

    “居然是宝妍斋的红宝盒!”

    宝妍斋的胭脂宝盒分为两种,蓝宝盒和红宝盒,蓝宝盒是普通大众使用,二十贯钱一盒,而红宝盒一般只供给宫廷和权贵,里面都是宝妍斋的顶级脂粉,售价五十贯钱。

    李大器笑道:“这是一百只红宝盒,特送给贵府的女眷!”

    “这。。。。这太昂贵了,我们受之有愧啊!”

    “这只是一点心意,和价格无关!”

    曹评呵呵一笑,“好!我就收下了,我给李员外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几个犬子。”

    曹评将自己的儿子一一给李大器介绍,虽然只是他的儿子,却个个是朝廷高官,尤其小儿子曹晟,即将迎娶荣德帝姬,成为当朝驸马,曹评这么隆重欢迎李大器,也是他极为重视李延庆,给足了李大器面子。

    当然,李大器出手阔绰,拿出价值五千贯的上门礼,这也让曹家人刮目相看,这也是宋人重利的具体体现,其实和今天一样,有钱人谁不喜欢,他们的妻女可都是将这红宝盒当宝贝一样放在梳妆台上,众人皆大欢喜,将李大器请进了曹府。

    李大器走进多彩楼的贵客堂,今天是李大器初次上门,并不是正式向曹家求亲,一般是由媒人上门求亲,不过如果今天谈得不错,这门婚事差不多也能定下来了,其实媒人上门也只是一种仪式,真正定下婚姻还是由双方家长决定,

    曹评和李大器分宾客落座,并不是所有的儿子都作陪,只是长子曹俨和三子曹选作陪,曹俨也有五十余岁了,官任青徐节度使、上将军,开国郡公,曹评年事已高,兄弟皆已故去,一旦他去世后,就会由他的长子曹俨继承曹氏家主之位。

    至于三子曹选,因为他是曹蕴的父亲,所以他必须在,曹选被朝廷封为徽州团练使,也是一个虚官闲职,他的话不多,为人稍显木讷,当然有父亲在,也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侍女上了茶,曹评笑眯眯道:“李员外也是读书人吧!”

    “早年也曾考上发解试,混不出前途,只好从商了。”

    “但令郎却不一般啊!我听那年主考余相公说,若不是当时蔡相国从中作梗,那年的状元郎应该就是延庆了,实在可惜。”

    “这个。。。。。我倒觉得有余地更好一点,月满必亏,水满必溢,不可能样样都占全了。”

    “这话说得有理!我们曹家也是河北西路真定府人,李员外在真定府有亲戚吗?”

    “真定府没有,倒是京城有一些远亲,说起来我们先祖也是南唐后人,不过这些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和现在没什么关系。”

    他们看似说得漫不经心,其实都是有用意,主要是摸摸底,一个是避开仇家,一个是避免同姓,万一李延庆的祖父姓曹而不姓李,那就麻烦了。

    当年南唐李氏可是曹彬率大军灭掉的,所以李大器要含蓄的说清这件事,曹评立刻明白了,原来李延庆是南唐后人。

    不过这个问题不大了,李煜也是宋臣,他的兄弟也都做了宋朝的将军,更重要是时间太久,对后代影响不大,曹评也并不在意。

    曹评和李大器寒暄几句,便渐渐转到了正题上,曹评笑道:“以延庆的才学、仕途,应该早有佳妻了,不知为何至今尚未娶妻?”

    李大器叹了口气,“我自己无兄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说实话,我心里也急啊!尤其他去西夏作战,我夜夜都睡不好,怎奈他一定要自己拿主意,我也干涉不了,只能随他了。”

    “原来如此,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完全理解,其实延庆和我孙女蕴娘比较情投意合,人也般配,所以我一直期待李员外上门。”

    “我今天就是为此事而来!”

    双方言语间便达成默契,曹评大喜,连忙对曹选道:“让蕴娘来行个礼!”

    曹评久历人世,他知道李大器见不见自己孙女都可以,如果见一见,效果会更好,说不定今天就能把这门婚事定下来。

    片刻,曹蕴便跟在父亲身后走进了客堂,她也知道上门的客人是李延庆的父亲,关系自己的终身大事,所以她今天也特地梳妆一番。

    走上前,曹蕴盈盈施个万福,“蕴娘给世叔请安!”

    其实曹蕴一进门李大器就看中了,不愧是大家闺秀,气质端庄大气,走到近前,又见她长得美貌绝伦,而且体态均匀,不像师师那样柳弱单薄,他心中更是喜欢,儿子果然好眼力。

    他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只扁锦盒,递给曹蕴,“这是延庆母亲留给他的一对玉镯,今日有缘,就送给你吧!”

    曹评大喜,居然延庆母亲留下的玉镯,这就是李大器认了这门亲事了,他连忙道:“蕴儿,还不快谢长辈赠礼!”

    曹蕴含羞接过锦盒,再次行一礼,“谢世叔赠礼,蕴娘告退!”

    曹蕴转身走了,曹评笑呵呵道:“我也要送给延庆回礼啊!”

    “上次老家主不是已经送了他一把剑吗?”

    曹评摇摇头笑道:“那把剑是延庆赢得的彩头,可不是信物,信物我已准备好,请员外代我转给延庆。”

    曹评一招手,曹选连忙上前将一只稍大的锦盒递上,曹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玉。

    曹评笑道:“我们也是心意相通,李员外给了蕴娘玉镯,这是蕴娘父母给延庆的玉,也是蕴娘小时候戴过的,算是信物。”

    “多谢老家主,我替延庆收下了。”

    婚礼的六礼只是一种程序,但在六礼之前,相亲环节都要达成亲事,尤其是大户人家,基本上都是先定下亲事,然后再走六礼程序,否则媒人上门后再拒绝,那是要两家翻脸的。

    交换了信物,两家就算正式定了亲,气氛顿时活跃起来,曹评和李大器又商定了时间,双方一致约定,等新年后请种师道做媒,李大器这才告辞。

    曹评一直把李大器送出府门,笑道:“我们已经是亲家了,新年期间,我想请李员外前来做客,不知李员外有没有时间。”

    “我一定来!告辞了。”

    李大器行一礼,坐上牛车走了,曹评一直目送牛车远去,这才笑呵呵对曹选道:“蕴娘再过几个月就要出嫁了,你现在可以准备起来了。”

    “孩儿遵命!”

    曹评还要写信催促种师道尽快回来做媒,他简直有点等不及了。

    。。。。。。。。。

    房间里,曹蕴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玉镯,或许是时间久远的缘故,玉镯有点泛黄,一只玉镯内圈刻着‘延年喜庆’四个字,另一只玉镯是一对龙凤,玉镯很寻常,普通人家都有,也就价值十几贯钱,但曹蕴心里明白,这是延庆母亲留给她未来儿媳妇的,她心中一阵甜蜜,这就是自己姻缘信物啊!

    曹蕴又托着腮,望着桌上的一座小屏风出神,屏风上的锦面有她亲手绣的一首词,“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大书娘!”

    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喊声,曹蕴连忙收起玉镯,只见妹妹曹娇娇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她满脸通红,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这么急猴猴做什么?”

    “我。。。。我要嫁给李大哥了!”

    曹蕴一愣,“你说什么?”

    曹娇娇连忙摆手,“我说错了,是你要嫁给李大哥了,外面都在说呢!”

    “你这个死丫头,这种事情别乱说。”曹蕴红着脸在她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

    曹娇娇笑嘻嘻拉着曹蕴的手,“大书娘,恭喜!”

    “你这个小脑瓜整天在想什么?”

    曹娇娇背着手打量着房间道:“我在想,等大书娘嫁出去了,这座绣楼就归我了,这些书也归我了!”

    “胡说!”

    曹蕴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揪了妹妹耳朵一下,“别做梦了,这些书我不会给你,再说你也不喜欢书。”

    “嘻嘻!跟你开个玩笑,我才不要这些书呢!我一楼养猫,二楼放猫食,等你回娘家,只能和我的猫住在一起了。”

    曹蕴懒得理她,这时,一名侍女在门口道:“蕴娘,门外有人给你送一封信。”

    曹蕴连忙起身走了出去,“是什么人?”

    “管家说是个小娘子。”

    曹蕴一怔,接过信拆开看了看,她脸色微变,想了想对侍女道:“你给管家说一下,我下午要去一趟士林源书坊,请他给安排一辆牛车。”

    “大书娘,我也要跟你去!”曹娇娇拉住阿姊的手,撅着嘴道:“我要去买书!”

第五百一十五章 书坊相会

    临近新年,书坊基本上都没什么生意,大部分书坊都已经关门,贴上了正月十五后开门营业的告示,士林源书坊这两天也在关门盘点,不过今天午后却临时开了门,但并不营业,大门上贴着新年歇业的牌子。

    曹家的牛车抵达了士林源书坊前,跟随牛车的曹家护卫上前开了门,曹娇娇先跳了出来,“大书娘,我们到了!”

    曹蕴走出了车门,这时从书坊出来一个年轻的小娘,快步上前笑道:“是曹姑娘吧!我是扈青儿,是延庆的妹妹。”

    曹蕴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你,李大哥说你武艺很高强。”

    扈青儿挠挠头,“真不好意思,把你约出来。”

    “没关系,郭大姐来了吗?”

    “她在书坊内,请跟我来。”

    曹蕴心中还是有点紧张,她知道李延庆已经先娶了妾,今天她就接到了这位郭大姐的信,希望能见一见面,曹蕴虽然觉得稍微有点仓促,但她不好拒绝,便前来赴约了。

    曹娇娇却主动牵住扈青儿的手,仰头问道:“青儿阿姊,你的武艺真的厉害吗?”

    扈青儿见她活泼可爱,心中也着实喜欢,便牵住她的手笑道:“假如有坏蛋欺负你,你告诉阿姊,我帮你教训他!”

    “我也想练武,像红孩儿的火云枪,用拳头敲两下鼻子,还能喷出火来,青儿阿姊,你会火云枪吗?”

    扈青儿微微一笑,“我也练过枪法,回头我送你一支火云枪。”

    “好啊!”

    曹娇娇缠着扈青儿讲练武的故事,曹蕴却走进了书坊,书坊伙计都已回家过年,只有罗掌柜夫妇负责看店,罗掌柜和李大器见过几次了,李大器感当年之恩,特地送了一座临安的院宅给他,虽然罗掌柜也不知道李大器为什么送给自己临安的院子,但他却很感激李大器的慷慨,既然扈青儿前来借店一用,他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曹蕴走进书坊,立刻被满屋子的书籍吸引住了,她美眸中闪烁着惊喜,自己的藏书和书铺比起来,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曹蕴被家里人称为女书呆子也是有缘由的,她在某些时候看见书后往往就会一时忘记眼前的事情,当然只是极偶然的时刻,比如现在。。。。。。。。

    曹蕴快步走到书架前看着一排熟悉的封面,是白居易的《白氏长庆集》,这里居然有全的七十五卷,她只收藏了诗三十七卷,其他杂文、感言之类她都没有,这里居然全有,她心中着实惊喜。

    “喜欢的话,我回头送给你!”

    旁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曹蕴回头,只见旁边站着一个头戴帷帽的白裙女子,就这么静静站在那里,浑身洋溢有一种超然脱俗的气质。

    “你就是。。。。。郭姊?”

    郭思思取下帷帽,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微微笑道:“我就是!”

    曹蕴慌忙行一礼,“小妹蕴娘见过阿姊。”

    思思握住她的手,浅浅笑道:“难怪他那么喜欢你,果然是天姿国色。”

    “阿姊才是仙女,小妹自惭形愧,”

    思思嫣然一笑,“我们去里面坐!”

    曹蕴回头看了一眼,见娇娇正坐在一堆书上看书,扈青儿则站在门口,向她笑着点了点头,她便跟随思思进了里屋,罗掌柜夫妇暂时回避了,思思请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笑道:“我一般出门都要化妆,遮住本来面目,今天是见你,我特地没有化妆。”

    “大姊这么美的容颜,为什么要化妆?”

    思思摇了摇头,“现在若我被人看见,会给他惹出灾祸的,所以我一直很谨慎。”

    曹蕴心里明白了几分,便不再多问,她又问道:“李大哥不在京城吗?”

    “他去真定府公干了,大概去二十天,正月初十左右回来。”

    “哦”

    曹蕴低头喝了口茶,思思又笑道:“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在他的包里发现一本书和一副画,有趣的是,他说这是一个十岁的小娘子送给他的。”

    曹蕴忍不住轻轻用手背掩口一笑,原来他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十岁的小娘子。

    思思越看曹蕴越喜欢,她十四岁便名声大噪,十六岁坐镇矾楼,在矾楼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看人她有独到眼光。

    曹蕴是个典型的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看得出她人很单纯,城府不深,以后和她生活在一起,自己的日子不会难过。

    “要不去我府上坐坐吧!我不习惯在外面。”

    曹蕴犹豫一下,小声道:“今天李大哥的父亲去过曹府了。”

    言外之意,既然已经求过亲,这段时间她不太方便去男方家中,思思笑道:“这有什么关系,是我邀请你去做客,再说他父亲也不和我们住在一起,府中就只有我和青儿,我们正好说说话。”

    曹蕴一转念,想到很多定了亲的世家女子也能去男方家参加鹊会,自己去李延庆府中应该无妨,反正他也不在京城。

    曹蕴毕竟年轻,没有那么老成守旧,更关键是她自己十分向往,便欣然笑道:“那好吧!就打扰大姊了。”

    。。。。。。。。。

    两辆牛车驶过了驶过了云骑桥,绕过寺院,在府宅前慢慢停下,曹蕴走下车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周围很安静,对一个喜欢书的人,安静也是她的热爱。

    曹娇娇十分好奇,拉着扈青儿的手问东问西,这时,郭思思带上了帷帽,走到曹蕴身边笑道:“这是租的府邸,夫郎知道我喜欢安静,特地选了这里。”

    曹蕴点点头,指着隔壁的法云寺笑道:“那座寺院我小时候来过,我还在里面抽了一签,说我将来鹏程万里,大富大贵,把我当成男孩儿了。”

    “我们进屋说话,外面风大。”

    众人进了府中,一直来到后宅,也没有去客堂,直接来思思的起居房内坐下,房间里温暖如春,两名侍女替她们脱去了外衣,曹蕴见房间内布置得异常精雅,摆设虽然不多,但每一件都精美到了极致。

    屋角放了一张琴,墙上还挂一只琵琶,这时,曹蕴见墙上有幅仕女赏花图,她登时有了兴趣,走上前细看,上面落款是思思,宣和二年春,那就是今年春天所画。

    曹蕴也擅长绘画,她见这幅画无论色泽还是勾勒都极有功底,心中不由暗暗吃惊,她对思思的身份忽然又有了一丝兴趣。

    曹娇娇坐不住,喝了盏茶便跟随扈青儿去看火云枪了,房间里就只剩下曹蕴和思思两人,这时,思思浅浅笑道:“蕴娘应该猜到我原来的身份了吧!”

    曹蕴踌躇一下道:“大姊似乎很喜欢音乐和绘画。”

    “我原本是京城一个很有名的乐妓,擅长音乐、唱歌、绘画和茶艺,被市坊称为四才娘子。。。。。。。”

    曹蕴忽然捂住嘴,四才娘子不是李师师吗?“大姐莫非就是矾楼的。。。。。。”

    思思没有回答她,起身笑道:“我们也出去走走吧!我带你看看园子。”

    曹蕴心中有点纷乱,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她已经隐隐猜到思思的身份,象她这种容貌清丽绝伦,而音乐、绘画都绝佳的女子却委身为小妾,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出身比较卑下,乐姬或者茶妓。

    只是曹蕴怎么也没有想到,思思竟然就是失踪很久,曾经名震天下的李师师,一直传闻她已经死了,她却藏身在这里。

    曹蕴心里明白,大姊把这个秘密告诉自己,实际上是对自己的信任,对自己待以诚意,若消息传出去,肯定会轰动京城,还给李大哥惹来灾祸,自己得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才行。

    她跟着思思穿过院子,进了后园,后园石径上的雪已经扫干净了,弥漫着淡淡的腊梅幽香,思思负手缓缓走着,她走到腊梅旁注视着已经过了盛开期的花朵,轻轻叹口气道:“我的人生就如腊梅,就算开得再盛再香,也会很快凋谢,我李师师虽名盛一时又能如何,与其零落为泥,还不如早早寻找自己的归宿。”

    曹蕴知道她自怜身世,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好一会儿,曹蕴低声道:“我一定为你保守秘密。”

    “我之所以告诉你实话,是因为这不仅是我的秘密,也是延庆的秘密,将来也会是你的秘密,李师师已经逝去,郭思思是我的本名,蕴娘以后叫我思思好了。”

    曹蕴轻轻点头,“小妹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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