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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泽花-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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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一点,景王爷祁澈,昨夜也归朝了。”上官柳莹向来都喜爱观察朝纲之事,他爹爹即便已把她嫁入皇宫,也时常以书信的形式,与之交流。当年,上官柳莹还未出阁之前,便是上官玉嵊的参谋。

她的机智,聪慧,是上官玉嵊最引以为豪的。他一度真的认为,他可以让自己的女儿改变皇帝暴戾的个性,然而进宫两年,她依旧是不温不火,并未得到盛宠。这亦是上官玉嵊的心中隐疾。

“景王爷他出去了吗?”芊泽对祁澈的事,基本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嗯,他奉旨出去捉拿逆党已有数月,上一次明夏将军归朝,他都未有来出席宴席。”上官柳莹说到,芊泽这才恍悟,那日为明夏接风的宴席上,的确没有见到祁澈的身影。原来他已被皇帝派出去了……

捉拿逆党?

——今早的早朝上,皇兄已经把查处暗烩教的任务,交给我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景王爷被派出去查处的异教,便是暗烩教。但貌似,皇帝他自行也有组织一个暗教,隐隐约约似乎记得,也是叫暗烩教。芊泽不敢肯定,但是如果真的是一个,那他派祁澈去查处自己的教,又是为何?

而最奇怪的是,明明已是九五之尊,却要做一个莫名其妙的主上。而且貌似对这个教,比对祁胤江山,来的更为上心。

谜团一簇一簇,芊泽蹙眉,不得要领。

“这就是近日来,发生的所有事了。”上官柳莹把一件件事情娓娓说来后,便噙了一口案几边的凉茶。

芊泽点了点头,笑道:“谢谢娘娘。”

幼季终有了发话机会,于是忙道:“呐呐,芊姐姐,你看我们娘娘多厉害,你就是日日待在这方圆一壑里的地方,也能让你知晓天下大事。”她满是得意的扬着小脑袋,左晃右晃,煞是可爱。上官柳莹掩嘴一笑:“这丫头,总是有趣。”

“呵呵。”

芊泽也久违的一笑,之后,三人又闲扯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上官柳莹仿佛是有意转移芊泽的注意力,从未谈及后宫妃嫔之间的点滴。芊泽心知肚明,只是随着她,上天入地的谈,谈吐间,芊泽却赫然发现,她当真的是一个博学多才,知识渊广之人。

芊泽很佩服。

夜色浓稠如汁,转眼便是月色岑寂,小珺在殿外敲了敲门,说到:“芊泽,睡了没?”

幼季有些慌张的瞠大圆眸,上官柳莹十分淡定,嘘了一声按住了幼季。芊泽轻咳了一声,佯装睡意倦浓的回到:“睡了,早睡了。”

门外停顿了一拍,又道“睡了便好。”

平安度过后,幼季捂着嘴偷笑,好不开心。上官柳莹却说:“夜也深了,今夜我和幼季就先回去了。芊泽,你好生照顾自己,再隔三日,我再来。”芊泽颔首,满是感激的目送上官柳莹。谁会相信呢?堂堂一国之母,竟为了见自己,隔三岔五翻窗进来。

芊泽莞尔一笑,刚想起身把纱笼里的灯火吹灭,准备置寝,却蓦地听见一声脆响。她定了定神,一时不知这脆响的来源,她左顾右盼,四下张望,发现上官柳莹走后,并没有合上打开的窗户。她想,定是风把窗户吹的咯吱作响,也不多想的欲要关窗。

但临近之时,那窗棂上又是脆响一声。

这不是风声,是有人刻意扔了东西。芊泽低头,望见那小石子击在窗沿,又弹起滚落在地,她心下大惊,忙探出身子眺望。

月光清涟,院子影影幢幢,瞧不出端倪。但蓦地,在芊泽就要放弃,回身时,却在阴影之处,发现了一朵刚刚燃起的灯火。她眨了眨眼,以为自己望错了,但那挑灯的人,已然从树影下走出。

“小苑!?”

小苑举着琉璃纱笼,面色憔悴苍白。芊泽双手一紧,又巡视了一番周遭,便跳下窗户,越过簇簇草丛,与小苑相见。小苑一见着芊泽,便是哭的厉害,但又提防被人发现,便发不出声音。

像骨鲠在喉,小苑的哭声苍凉沙哑,芊泽急切,扶按着她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芊姐姐。”

小苑抖的厉害,一张小脸已瘦的像颗尖细的核仁,她提着那黯淡的纱笼,整个人失魂落魄,看上去有丝恐饰。

“小苑,你怎么了?”芊泽心急如焚,小苑却惊魂未定,半晌没有说出话。芊泽按捺下性子,一遍遍的说到:“小苑,你别怕,有什么事,你和我说,你慢慢说给我听。”小苑张着清眸,又望了望芊泽,下颚剧烈颤抖的歙合。

“娘娘她,好恐怖。”

她说时,两眼瞪的极大,在烛光下,两眼空洞的如寒潭。

“小苑好怕,小苑好怕……”她边说,冰凉的小手,边紧攥芊泽的手肘,又说:“小苑不知道娘娘在做什么,但是芊姐姐,你千万莫要去见娘娘。她现在基本上要……要疯了……”

疯了!?

芊泽只觉全身冰凉,僵若硬石。

小苑却眨了眨眼,泪扑哧而下:“她已经不是之前的娘娘了,小苑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为时已晚……芊姐姐,我若早告之你,或许……或许不是这个样子……”

“早告之我什么?”芊泽不明所指。

小苑却抖的更厉害,结结巴巴的说到:“小……小巧……”

“小巧!?”那个小女孩,那个和老花匠相依为命的小女孩?她不是已经得到皇帝的赦免和老花匠告老归田吗?出宫门之时,还是她送的。她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小苑不忍回忆的说到:“芊姐姐,是小苑糊涂啊。小苑以为娘娘是为了芊姐姐好,小巧在出宫门不久,便被娘娘派的人,给杀害了。他们都没有活着走出沁城,就双双毙命,小苑以为,娘娘自有打算……但是……但是……娘娘能杀了小巧,就能杀了小苑,是吗?”

谁对她不利,就要死。

芊泽听小苑断断续续的道来,一颗心已沉入谷底。她杵在原地,岿然不动,连呼吸竭断了……

“芊姐姐,芊姐姐……”小苑自觉时间不多,把话说出后,又立马从怀里掏出那张她偷来的纸,皱巴巴的塞给芊泽。芊泽晃过神来,接过那纸,说到:“这是什么?”

小苑哭道:“姐姐,小苑对不起姐姐。姐姐救过我一命,我却贪生怕死,一直隐瞒姐姐。如今小苑知道,羽妃娘娘已起了害姐姐的心思。这个给你,小苑只看的懂一部分,但小苑知道,这肯定和姐姐有关。”

芊泽立马把那纸打开,这纸已被画的胡乱,黑色的炭笔在之上大咧咧的写着自己的名字,然后红色的大叉,赫然醒目的划在自己的名字上。其模样,煞是恐怖。

她瞳孔一缩,双手又不动了。

小苑忽然听见庭园外有些声响,她草木皆兵的一抖,又说:“小苑要回去了,若是娘娘发现小苑偷跑出来……小苑……小苑……”她害怕之极,说罢便提着灯笼跑到墙闱边缘,攀爬起来,空留下芊泽许久的站在寂寂月夜下,呆若木鸡。



芊泽坐在屋子里,在摇曳的星点火光下,徐徐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纸。她认得这纸张,这是魅生之卷的一页,上面除了有她的名字,还有本来的一张原图,原图上的图形,正是明月血浴时用的金色花莲,果不其然,洛羽晴定是知道了什么,她引了自己去见明月,是为了借刀杀人。可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她间接的害死了明月。

而且,就连小巧他们也没有躲过她的魔掌。

“哈哈……”

她苦涩的笑道,眼泪下落。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抱着自己说,她对不起自己,这都是假的吗?那个在阳光下说,喜欢自己,要和自己做最好朋友的人儿,都是假的吗?恍如隔世,芊泽只觉得心头的肉,一片片的被回忆剜去,血淋淋的连自己都不忍睹视。她分不清,她对羽晴是什么感受了,她恨她吗?她的阴谋诡计,没有害死自己,倒把明月给害死了。

明月因她死了……

她宁愿死的人是自己……

芊泽全身不可遏止的颤抖,心里咆哮道,为什么要这样,命运为什么要如此捉弄人。她的身边还剩下谁,她该信任谁?明月没了,曾经的羽晴没了,她痛不欲生。

纸在她越攥越紧的小手里,被揉的面目全非,芊泽趴在案几上,眼泪扑哧扑哧的滴落,忽地在朦胧间,纸上凸出的两个字让她忽地意识清醒。

——阳魅——

阳魅!?

明月说他是阴魅,那么还有阳魅?

想罢,芊泽搁下一切,又把那揉捏成团的纸,再此打开。关于阳魅的说法写在背面,只有寥寥数行。因为有洛羽晴笔记的解释,芊泽看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阳魅,阴之负面,千年难见,集魅生之精粹,邪恶之最。——

“邪恶之最……”芊泽不知不觉的念出这四个字,她心里有一个影子正在愈发清晰。她继而向下读道:

——若生的阴魅,必是国之妖孽,霍乱朝纲。擒阴魅,煅烧三天三夜,即可除之。——

芊泽的脑海里立刻跳出洛羽晴病在床榻时,对自己说的话:“落太妃是庶出,到了宫里无权无势却得到先皇万般宠爱,于是便遭到一干奸妃陷害,活活给当妖女烧死了!”

烧死了……

芊泽强忍住颤抖的欲望,一字一句的跟读。说到阳魅,这著书人便言辞灼灼,激烈不已,仿佛阳魅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妖物,比起阴魅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阴魅似乎只是一个铺垫,说她红颜祸水,霍乱朝纲时,只是轻描淡写,毕竟生的阴魅是很正常的事,自古以来被阴魅迷惑的皇帝,臣子不下千百。阴魅的除法,也甚为简单,只要烧了三天三夜。

但是阳魅……

——若生的阳魅,必结万力而诛之。然,天下大乱,贻害千年。——

天下大乱,贻害千年!

芊泽瞳孔一缩,嘴半张而颤。

而与此同时,寝殿的门却突兀的被打开。小珺和众奴才在门外跪了一排,一道明黄的身影,醉醺醺的走了进来。他黑瞳深幽,暗哑无色,芊泽赶忙把那纸揉进怀里,一瞬不瞬的盯着来人。

此刻的祁烨,狭眸微眯,醉意显而易见。奴婢们在外合上门后,他便一步步结实的向芊泽走来。

“皇……皇上……”

芊泽语无伦次,站起身来,盈盈下拜。祁烨已是好多日没有见着芊泽,他今夜喝了个酊呤大醉,心里的思念无法抑制。他有些跌撞的扑向芊泽,重重的把她压在床上。芊泽手脚无措,推拒道:

“皇上,你喝醉了。”

她的小手,暖绵绵的,带出他内心最深的渴望。

“朕知道。”

沙哑的嗓音,惑魅不已。他想也没想,便伏下脸,攫住她的唇。芊泽大骇,清眸瞠的圆大。她反抗起来,男子的身子却重如泰山,她动弹不得。祁烨挨着她的唇瓣,欲火便星火燎原的燃了起来,他抓住她乱动的皓腕,肆虐的吸吮她的甜香。

“唔……唔……”

芊泽双颊绯红,一颗心狂跳。他要做什么,他要做什么?

祁烨依依不舍的离开她的唇,黑眸里已有异红掠过,他舔舔嘴边她的馨香,满意而邪佞的勾起唇角。他望着她,像是要穿透她身体一般,攫住她的灵魂。芊泽怔怔然的望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七十九章 最恨

“皇上……”

他突如其来的邪佞和粗蛮,吓着了芊泽。她嗫嚅出声,已是泪眼婆娑。

祁烨的醉意,化作一股在胸膛里纠结的欲望。望着泫然欲泣的女子,祁烨一时恢复了些意识。他并不想碰她的,他只是太想她了,他知道这个关头,他不该来见她,这只会动摇自己的决心。然而,当一壶烈酒吞下肚后,眼前影影重重的竟全是她嫣然而笑的小脸。

他好想她。

想到一碰她软软的身体,下体便不由自主的紧绷。原来,他竟是如此渴望她。

男子一眯眼,汗水涔出,他两只大手把芊泽反抗的小手,压在两旁。祁烨勾着头,黑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芊泽身上,他瞬也不瞬的望着她,手上的力道愈来愈大。酒性激发了他本就勃然的欲望,他的理智现在只剩下一点点,在垂死挣扎。

“芊泽,朕……”

他猛的一闭眼,性感的低吼了一声。

芊泽忽地不哭了,她感觉到他在挣扎,眨了眨清眸边说:“你……你哪疼吗?”她以为他要做什么,哪知他倐地又不动了,芊泽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只是乖恬一问。祁烨闭着眼,听罢好笑的扯了扯嘴角:“芊泽,你怕朕吗?”

芊泽身子一僵,继而弱弱道:“怕……不怕。”

祁烨的呼吸很重,他听罢又勾下些头,几欲与女子的脸庞,贴合上。

呼吸喷在芊泽娇嫩的脸上,竟是魅惑的异香。

“朕现在想要你,你也不怕?”

占满情欲的黑眸,近在咫尺,芊泽感到心惊肉跳,一时气竭,竟无言以对。祁烨开始一点一滴的轻啄她的小嘴,舌尖润湿她的唇瓣,芊泽却发着楞,仍由他按捺不住自己,邪肆的含住她的下巴。

“嗯……”好像叼住了最美味的猎物,祁烨蹙眉低吟。旋即,他又松开那衔着的娇小下巴,望着她说:“你还未回答朕,朕若是想要你,你怕吗?”

芊泽不知如何回答。

她怕,也不怕。她害怕这样赤裸裸的男女之事,可是她的内心深处却不排斥他。然而,她不该和他发生什么的,他和她之间还有一个洛羽晴,甚至上官柳莹。他是无数女人的男人,她重来没有正视过,她该是他的谁。

只是,此刻的她心儿狂跳,意识一片空白。

“我……”

心是纠结的,然而芊泽却无意识的脱口而出:“我……不怕……”

仿佛从未意料到,她会如此作答。

祁烨的黑眸一瞠,贪欲的身体居然僵住不动了。他望了芊泽许久,蓦地,邪魅的脸上竟释然一笑。这笑唤醒了怔忪中的芊泽,因为这笑容,干净的就像那些随风而逝的过往。在屋顶上,他牵着她手的时候,才会如此这般,纤尘不染的笑。

“你不怕。”

祁烨松开按着芊泽的大手,身体重重的压下,像是把全部的负担的卸下一般,他很满足的阖上眼,脑袋放在女子的胸前,但旋即,他又像想到什么一般,沙哑而苦涩的出声:

“但朕怕……”

芊泽一楞。

“朕怕要了你,你就不再是你。”

他俊眉微蹙。

“朕要一个会在梅花树下,扬脸而笑的女子,朕要一个肯牵着朕,走在屋檐的女子,朕还要一个说过会带着朕,飞过崇山万岭的女子。朕要一个……”他手一紧,深深呼吸:

“一个叫芊泽的女子。”

说到最后,那缕温暖却化作一股悲凉。芊泽不明白这悲凉的原由,她只是感觉到怀里这个男子,有着无止尽的孤寂和伤痛。

酒意突沉,那后劲勃发的绵意把祁烨的意识切的支离破碎。他沉沉的阖眼,仍由自己无力的枕在女子的怀里。他感到一颗揪痛的心,缓和了些许。她的怀里……

好温暖……

女子抬起小手,在空中迟疑了半晌,最终落下,紧紧的拥起他的脑袋。黑发在怀里如绸缎般与五指缠绵,他俊削的睡脸,在昏暗的纱灯下,若隐若现。那一丝眉宇间的依恋,落在芊泽眸中,浓生出更深入骨髓的情愫。

这一刻,她确信,她爱他。

翌日清晨。

天方曦明,隐约间可闻婉转动听的鸟啼从殿外传来。芊泽惺忪的揉眼,辗转一个侧身,迷迷糊糊的醒来。忽地,她想起昨夜的种种,于是兀然瞠目。

殿间,男子赤裸着,背身而站,芊泽一缩身子,吓得惊栗而起。

祁烨一丝不挂,修长的身体,精瘦而健硕。每一个弧度都仿若经过精雕细琢,绝无瑕疵。芊泽痴痴的望着,她是第一次认为一个男人可以美到如此地步。不由地,有些羞怯的抱紧了被褥。祁烨知道身后的人儿已醒,他撇开肩膀上碍人的黑发,转过身来,俊邪的脸庞,又恢复往日的冷漠。

“你醒了。”

他拉过一旁新送来的长衣,兀自穿戴起来。昨夜的一身衣裳已染尽酒气,他清晨便命人从濮央殿取了新的来。男子随意的搭过腰身的玉箍,露出精实的胸膛,一如既往的桀骜不驯,一如既往的邪魅迷人。芊泽望着这般的祁烨,脑子里只闪过两个字——

阳魅。

如果说,像明月那样美貌的女子,是祸水,那么眼前的男子的确可算作祸害。

一阴一阳,都是人间之极美。

这一刻,她突然能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人发疯一般的争宠。这个男人的魅力,足以扼杀所有平静的女人心。

祁烨见芊泽怔怔然失神,蹙了蹙剑眉,上前俯身问道:“你怎么了?”

芊泽扬起清眸,又望了他良久,小嘴细薄歙合:“皇上?”

男子感觉一丝不对劲,眉又狐疑一拧,但闻其后。

“你是不是……阳魅?”



锦阳军部中,人声鼎沸。

在练兵场,有摔跤比拼的节目,明夏的三百亲兵正和沁城的沁锊军,一较高下。云翘站在人前,撑起双手,连连叫好。围坐的观众也是兴致勃勃,助威呐喊,一浪高过一浪。

而人声稀疏之地,两男子却神色凝重的伫立。

刘钦拉过马,随祁明夏踱步而止,他问道:“将军,我们何时回漠西?”

祁明夏沉着低忖,许久也不发一言。这是刘钦问的第八遍了,将军却置若罔闻,一味缄默。刘钦心里七上八下,王爷的八位死士已是全军覆没,而王爷也知事情曝露,于是三千里加急送来密函。密函内容依旧简单扼要,明夏看过之后,只是蹙眉咬唇。

——速回漠西。——

刘钦知道将军的心思,他是一个十分倔强之人,他弄不清楚王爷的心思,便会极力查证。那月圆之日的事情,太过蹊跷。他们不仅发现,皇帝和一邪教渊源甚广,甚至意外得知已故的婪妃,居然是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

而最令将军气愤的便是,王爷只字未与将军提过。

刘钦想罢,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他不知明夏将军考虑的怎么样了,到底是回不回漠西。

“刘钦。”

“在!”突闻祁明夏启音,刘钦忙不迭应声。

“景王爷奉命查处的差事,可是封查暗烩教?”祁明夏俊庞微低,潭眸轻眯。刘钦听罢,回应:“正是。”

“这暗烩教势力甚广,神通广大,在漠西亦有爪牙,皇上他怎么会派祁澈但当此重任呢?”祁明夏想了许多,这数月以来,他极力要把这些看似零散的线索,拼凑起来。虽然仍旧认不清全貌,但这个醒目的端倪,却揽入其眸。

刘钦想了想,心忖:是啊,景王爷向来都是单纯好玩,哪里懂得什么朝纲之事。先前,也没有受过任何重任,这一次为何又要把这等大事,全权交给他?

“王爷,刘钦觉得,有些古怪。”

祁明夏不语,却是在默认。

“刘钦,我们归不得漠西。”

刘钦一听,大骇:“为何?将军,现在皇帝他虽是按兵不动,但并不表明他有意放过我们。那夜的事,泷克已来查探,极易查探出,我们多待一分就多一分危险。将军为何执意不走?”他心急如焚,老王爷都下催促令了,将军他何以执意留下?

祁明夏不正面回答,只是道:“我心不安,总以为有大事将要发生。”

沁城皇宫里,锁着两个他现在触及不到的人。

一个是祁澈,一个便是芊泽。

这两人待在皇宫,犹如待在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之上。祁明夏知道,回漠西才是明智之举,然而,他的心却不肯。

而与此同时的婪月寝殿。

芊泽脆细的声线,弱弱的化在风里,几欲以为不曾说出。但祁烨的耳畔却如遭雷击,仿佛那铿锵的二字,是最刺耳狰狞的字眼,此时,有异风适时嘘起,掠过两人周畔。祁烨不羁的长发,张扬而起,他犀利的眸子默在发弦之下,愈发诡谲。

“你说什么?”

他挑眉,反问一句,眸色也是阴兀之极。

芊泽心惊胆战,却不懦弱:“皇……皇上,你可是……魅生?”

男子瞳孔一张一缩,赫然转过身,大步缩短两人的距离。他居高临下,绝美的面庞却散发出骇人的杀气,芊泽清眸颤抖的回视,嘴唇微张。

“你从哪里听来的?”

他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

“明月和我说过,他是生为男儿身的阴魅。那么既然有阴魅,就会有阳魅是吗,皇上,你告诉芊泽,你是不是阳魅。”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祁烨挤了挤眉眼。

芊泽站了起来,眸中波光涟涟:“我只是想知道,皇上你究竟要做什么。芊泽不是笼中,充耳不闻的小鸟。芊泽想知道,皇上到底在心痛什么,在恨什么,我想帮你,我……”

“你帮不了朕!!”

祁烨霍然打断女子,厉声咆哮。

芊泽一惊,身体颤抖一耸。然,她却不死心,嗫嚅道:“为什么……?”

仿佛点燃了祁烨心底最深的怒火,他大手一挥,又喝声道:“你能帮我什么,你区区一个一无所知的女子,能帮我什么!?笑话,笑话!!”他怒极反笑,像是听见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

芊泽心中悲凉,竟潸然泪下:

“皇上,芊泽只是想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助你。我知道你心中难受,我知道你心里有恨,你和我说,好不好?你和我说,和我说,好不好?”她极尽乞求的说到,因为她不想他一个人承受那痛,那伤,那恨。她想站在他的一边,告诉他,她肯为他做一切。

祁烨听罢,却无动于衷,反而变本加厉的大笑:“你知我难受,你知我心里有恨?”

“哈哈!!”

他笑的几欲出了眼泪。

芊泽怔怔然的看着他,一时间他竟变得此陌生。

“那你告诉朕,朕难过什么,朕恨什么?”

“我……我……”

芊泽吞吞吐吐,无法说一个字。祁烨见她如此,又上前粗蛮的拽过女子的双肩,芊泽吃疼一喊,他却置若罔闻。

“芊泽,你告诉朕,你知道我恨什么?”他瞪大黑眸,这一刻,表情竟阴兀狰狞。他重重的摇了几摇芊泽,芊泽瞬也不瞬的望着她,心里竟没有了一丝害怕。她从他的眼中,看见了恨给他带来的痛,那痛埋在黝黑的潭眸里,翻转,挣扎,旋即,漫延至四肢百骸。

她知他全身都在痛!

“你恨命运。”

四个字轻轻喃喃的吐露,芊泽深深的凝望他。祁烨的黑眸里霎时闪过一丝光色,但旋即,他又重归那绝然的歇斯底里。

“不。”

他自嘲的摇了摇头:“我是恨命运,但我最恨的……”

芊泽清眸圆瞠,定定的望着他,眼见他的薄唇,极尽悲凉的歙合:

“是我自己。”

——我最恨的,是我自己。——

第八十章 风云(一)

祀溪一袭织金绫子裙,祁烨刚踏过濮央殿的门槛,她便欢欣鼓舞的迎上来。娇嫩的柔荑环住皇帝,她扬起杏眸,笑的皓齿尽露:“皇上,你回来了!”

祁烨不说话,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说到:“何事,让朕的爱妃如此开心?”

祀溪听罢,笑声银铃:“哥哥寄信来了,说是已把边祀峡与谋害父王的一干奸臣,齐齐擒下,如今边国是我祀翼哥哥的了!”

信中,三皇子边祀翼因为得到了祁胤军的协助,成功压制了边祀峡与三位野心勃勃的叔父。而后,边立晟的死因,也随之水落石出。果然是边祀峡在边立晟的日常饮食里,下了慢性剧毒,狠心弑杀了亲父。

此真相一曝露,边国上下齐齐拥护三皇子边祀翼,对二皇子怨愤唾弃。信中还提,如不出意外,下个月末,便会举行登基大典。届时,边国将举国欢庆,结束两年来一国无主的动荡日子。

“皇上,祀溪好幸福!”

祀溪扑向祈烨的怀抱。

“哦,爱妃何出此言?”祁烨一挑俊眉,饶有兴致地问道。

祀溪紧紧揽住祁烨的腰,小脸贴在他胸前,闭眼勾唇:“皇上对溪儿如此好,爱溪儿,疼溪儿,还帮了溪儿的哥哥,助他成为一国之君。溪儿不会忘记皇上的好,下辈子,溪儿也要嫁给皇上,做皇上的人儿。”说罢,她葱指在祁烨的背身摩挲,胸前的两团浑圆,贴着祁烨毫无缝隙的蹭了蹭。

祁烨不紧不慢的伸出手来,拈起她的一缕鬓发,绕在指尖:“爱妃,愿一辈子做朕的人儿?”

祀溪脸红心跳,羞赧的低头:“皇上,难道还要人家说第二遍。溪儿不止要这辈子和皇上一起,溪儿要生生世世都守在皇上身边。”她说到动情处,竟扬起一张情意满满的小脸:“溪儿……”

女子眸光流转,朱唇浅勾:“溪儿……好爱,好爱皇上……”

祁烨望着祀溪沉醉痴迷的摸样,表情波澜不惊。他松下那缕绕在指头的云发,继而抚上她的脸颊。祀溪一被他碰,全身便不由自主的着了火般,欲火难耐。一双清眸里,霎时情欲氤氲,小嘴口干舌燥。

“皇上……”

“爱妃,今日看上去,煞是迷人。”祁烨在她耳边吹气,她全身一酥软,柔若无骨的瘫在他怀里。

“皇上,皇上好坏……”她又羞又喜,知道祈烨即将宠幸于她。她自是日日期盼,她的身体已在不知不觉中,离不开这个邪魅不已的男人。片刻的调戏后,祀溪已是娇喘连连。

女子酥胸未掩,活色生香的斜凭塌上。

“皇上,快一点,溪儿好难受……”祁烨的慢条斯理让祀溪急躁不堪,她顾不得矜持,竟自行欲褪去男子的衣裳。祁烨却用手一挡,挑了挑峰眉:“爱妃,你这是做什么?”

祀溪脸红耳赤,身体因欲望而微微颤抖:“我……我……”

“朕可说了,要宠幸你?”

他拍掉她的手,兀自站起。他突如其来的冷漠让祀溪不明所以,她嗫嚅道:“皇上,你去哪?”

祁烨调转过身,整了整身上凌乱的衣服,若无其事的说到:“不是朕去哪,而是爱妃应该回去了。”

语罢,床上的人儿身子一僵,瞠着杏眸吞吐道:“皇上可是跟溪儿说笑?”回去?她已在濮央宫住了有半旬,人人都知道,她是皇帝金屋藏娇,最宠溺的妃子。为什么,突然就要赶自己回去?

“朕像是说笑?”

祁烨危险的蹙眉,扬了扬手找来单喜:“单喜!”

单喜推门而入,瞟了一眼床上衣衫不整的溪妃后,定定的躬身:“皇上吩咐。”

“夜深了,送溪妃回宫。”

祁烨意兴阑珊的眯着眼,纤长的手指撇了撇肩头,零散的长发。他语色泰然从容,没有一丝说笑的意思。祀溪看在眼里,只觉得全身冰凉。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他不是要像平日里那样,宠幸她了吗?为什么到了一半,却突然不要她了。

为什么?

“溪妃娘娘,请。”

单喜毕恭毕敬的伸出一手。祀溪怔忡的眸子,从祁烨身上,缓缓的挪至那手上。她又是出了半会儿神:

“皇上……溪儿……”

她泪眼婆娑的望向祁烨,但见皇帝只是背身而站。她心一沉,无可奈何的跟着单喜出了寝殿。

女子走后,空灵的濮央殿内,忽的安静下来。寂寂长夜,男子站在窗沿下,仍由月光在地上,嵌出他孤冷的影子。他本是面无表情,但站的久了,他竟低沉的笑了起来。这笑诡谲而阴森,在夜里,弥久回荡,如同鬼魅的浅吟。



“啊!!!!”

又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寝屋的木门被敲的铿锵作响。门外站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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