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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武氏(雍正庶福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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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有鸟儿在天上飞一般,四阿哥见她眼光,也顺着往天空看去,不由笑道:“看方向,是二格格那里。”,话出口,心里微微有些后悔,望向武宁,见武宁低头喝粥,神色如常。

二格格是康熙三十四年生人,而今已经十四岁,她素来被李氏娇宠,这一日见风大势高,便闹着要放风筝,李氏哪里拗得过她,只能让着太监宫女们陪着二格格出去了。

二格格身边,除了嬷嬷们,其他都是年纪相仿的小宫女,难得有这样松快的时候,都拍着手在一边笑看着,那几个小太监拿了风筝,在园中奔跑得急了,难免有互相撞倒的时候,便惹得众人拍手大笑。李氏立在台阶上,也抬头看去,见风筝放的极好,高高地展翅在天上,只变成了几个小黑点,二格格跳着笑着,洒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李氏见着,恍然想起自己当年刚进府里的时候,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来。

周围的小太监见侧福晋高兴,小主子高兴,更是凑趣,你一言我一言地直夸风筝放的好,二格格奔得开心,抬头仰望着天上,一路飞快退着,忽然撞进了一个胸膛,她回头,见是四阿哥,顿时呆住了,道:“阿玛……”。

李氏赶紧上前来,先拉过了二格格,方道:“给王爷请安。”,四阿哥笑道:“你们好兴致,我大老远地就看见了天上的风筝,顺便过来看看。”,那几个小太监跪了一地,二格格眼见着天上风筝就要掉下来,急得赶紧跺脚道:“把线柄给我!把线柄给我!”,李氏喝道:“没规矩!见到你阿玛,还管什么风筝?”。

四阿哥拦住李氏,道:“让她放吧!”,二格格听了四阿哥这话,越发大胆起来,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一会儿,一只风筝已经栽倒了下来,李氏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早有小太监一路跑去将那风筝捡了回来,双手奉给二格格。

二格格气呼呼地跺脚,道:“不要了!”,将那风筝挥手摔在地上,四阿哥见那风筝是鹏鸟造型,一双眼珠子活灵活现,便随口问道:“是谁扎的?”,一边金天鹤过来笑道:“回主子爷的话,这里的风筝都是小赖子扎的,他手艺最是不错了。”,一边又回头寻了一眼小赖子,只见一个胖墩墩的小太监被人一脚踢了过来,他连滚带爬地在四阿哥面前伏下,磕了头道:“奴才小赖子,给王爷请安。”。四阿哥见他有些眼熟,想起过年时府里花灯似乎也是他扎得出挑,便点头道:“是你?手艺很是不错,再多扎几只送来。”。

小赖子万万想不到自己竟走运,被四阿哥看上,立即磕头如捣蒜一般道:“有王爷这句吩咐,奴才一定尽心!”,又微微仰了头,道:“不知王爷要什么花样的?”。

四阿哥想了想道:“除了鹏鸟,你还会什么?”。

一旁金天鹤早抢过来道:“王爷,小赖子的人物风筝扎得也是极好的,还有花鸟!”,李氏见他抢答,瞪了他一眼,那小赖子擦了擦脸上滚下的汗,赔笑等着四阿哥发话。

四阿哥略略凝神,随即道:“扎一些花儿和蝴蝶吧,就在这几日送来,动作加快些。”

第84章 回梦

古人云: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现在武宁就颇有这样的感受:圆明园里的景致实在是太美好了;对比雍亲王府的雕梁画栋;圆明园则是一番山水畅远。因为是康熙赏赐的园子,所以不能动手改建,也正是因为如此,反而保持了它的最初风貌。

这一日;武宁被嬷嬷们簇拥着;坐在园中山石下;笑着见荷田带着几个小婢女在面前乱跑;放着风筝——那风筝也是这几日四阿哥让苏培盛急匆匆地给武宁送来的,说是怕她在园子里憋闷;拿了风筝来放;既有意思;又可以活动活动腿脚。

风筝扎得极是精致,有各色花朵、也有蝴蝶蜻蜓形状,其中一只牡丹花风筝,花瓣上连露水都画了出来,蝴蝶的那只更是漂亮,羽翼纹路纤毫毕现,连触角都做得十分精致,仿佛活了起来,笔工细腻流畅,只是带了一股浓浓的颜料味道,一闻便知是急赶工出来的。

清明陪着武宁在一旁,两人正说话间,便看见一行人拥着一乘轿子从花木那边过去了,清明眼力好,道:“那是李侧福晋。”,武宁远远地看过去,道:“爷统共就带了我们两人,自然是她了。”,话音刚落,那乘轿子却转了回来,行到武宁面前,李氏被人扶着下了来,武宁上前行礼道:“见过侧福晋。”,李氏抢上前一步,扶住她道:“武姐姐莫要生分了。”,又抬头遮着眼望了望天上那风筝,道:“这风筝真是漂亮,活灵活现!是王爷送来的罢?”。

荷田正收了风筝过来给侧福晋行礼,听了这话,脱口道:“回侧福晋,正是。”,清明见她这般没规矩,向她警示了一眼。

李氏笑了笑,牵了武宁的手,慢慢走到一边软垫铺就的山石上坐下道:“姐姐福气真是好,咱们王爷可是时时刻刻心里挂着姐姐呢,前几日在我那里,刚看见二格格玩的风筝,就催着小赖子赶快把蝴蝶风筝扎出来,原来是送到了姐姐这里。”。

武宁听她说到二格格,微笑道:“不过爷念旧情罢了,侧福晋才是好福气,二格格出落得越发是个美人了。”,李氏听了这话,脸上笑意淡了几分,眼里浮上了一层忧虑,道:“我倒宁愿盼着她永远都是那么小,别长大才好。”。

武氏知道她担心二格格的婚嫁问题,又不便多说,便轻轻拍了拍李氏手背道:“侧福晋放宽心,二格格也是王爷的女儿,王爷那么疼她,总会……”,李氏明白武宁的意思,心里稍觉安慰,盯着那树下点点斑驳花影,点点头道:“你说的是。”,又抬手捶了捶膝盖道:“年纪大了,这凉石上不敢多坐,怕回头骨头又疼。”。

武宁与她一起站起来打趣道:“甚么年纪大?侧福晋这话说笑。”,两人正说着话,一阵欢声笑语传来,她们转头看去,见两个小婢女捧了那牡丹花风筝往天上扔,却是放不起来。荷田跺脚道:“蠢!蠢!哪有这样放风筝的!”,说着扬了手里的梅花风筝示范起例子来。那两个小婢女对望一眼,一起捧着那牡丹花风筝跟着跑起来,直踩得一路花瓣飞扬,落英缤纷。

李氏笑着看了,慢慢道:“咱们刚伺候王爷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级呢。”,又垂眼凝神,道:“这园子里就咱们两个,姐姐有空,来我这里逛逛,咱们很长时间没走动了。”,武宁笑道:“只怕侧福晋到时候又嫌我天天去,惹人烦呢。”,李氏微微打了打她手背,道:“哪里的话。”,伸手让婢女嬷嬷扶了,走了几步,又回头冲着武宁一笑,那笑意里倒是惆怅之意多过欢喜。

清明见李氏被众人拥着,上了轿子,行得远了,才走过来撑起了纸伞在武宁头顶,柔声道:“主子,侧福晋回去了,咱们也回去吧,这地上热,暑气蒸腾起来,莫要伤了身子。”,武宁点头道:“是觉得有些吃不消。”,伸手给清明扶着了,却觉得手腕处一阵痛痒,低头看去,见已经肿了足足鸡蛋大小的一片红。

清明唬了一跳,道:“大抵是毒虫咬的!赶紧回去抹了药膏罢!”,武宁初时与李氏说话,并未注意,此时被清明一提醒,才觉得痒痛钻心,她忍不住用指甲轻轻挠了挠,清明连忙道:“主子,可不能碰!”,说时已经迟了,那红肿顿时又厉害了几分。

锦画随侍在李氏轿子边上,两人顺着圆明园里的小道慢慢往居处行去,眼看着快到了,李氏抬手示意,锦画便道:“停轿!”。

那几个抬轿子的小太监轻轻稳稳地将轿子落在地上,没有一点晃动。锦画搀扶着李氏下了轿,李氏对着身边几个欲要围上来的嬷嬷道:“我自己过去便是了。”,那几个嬷嬷知道她们主仆二人有话要说,便离得远远地,保持了一段距离跟着。

锦画低声对李氏道:“侧福晋,武格格虽然得王爷的喜爱,但是无子无女,上次那死胎又伤了身子,以后也不足为惧。”,李氏望了她一眼,道:“我惧她什么了?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王爷难道还能像眼下一样对她?”,又沉默了片刻道:“她是个好性子,也没什么坏心眼,不生事,不出头,这些年的局势还亏得有她稳住。若是换上王府里吹笛弄箫的那一位,这府里才有的戏看呢!”。

锦画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耿格格,连忙道:“侧福晋是什么身份?那院哪能跟您相提并论?”,李氏默默听着,隔了片刻才道:“我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几个孩子的额娘,王爷对我的好,也是看在孩子面上,就是当年抬举我,也不过是为了孩子。”,锦画不敢再接口。

两人说着,脚下已经上了青石台阶,李氏伸手抚过石青色廊柱,想着自己当年二八年华,娇憨女儿时种种情态,微微出神。

武宁回了居处,清明忙挑了凉膏来要伺候她擦上,荷田见了那红肿,却拦住道:“不行!这里面有毒汁,得挤出来。”,说着取了绣花银针,点了火折子,用那火焰反复撩了,清明在旁看了,忍不住道:“你莫要乱来!”,忍不住又对武宁道:“主子,不行的话,咱们还是请大夫来罢!”,武宁已伸了手给荷田,荷田手执银针,对准那红肿发亮处轻轻一刺,顿时一股亮晶晶的透明毒液流了出来,红肿处立时瘪了下去,荷田放下银针,接过清明手中的药膏,用小勺子细细挑出来了,给武宁抹上,又用纱布一层层裹上,武宁只觉得一股清凉之意直沁入肌肤,那又痛又痒的感觉顿时去了十之七八。

清明瞥了一眼荷田,拍手笑道:“不得了,赶明儿宗大夫要多出个徒弟来了!”,荷田笑眯眯地扯了帕子将手上残留的药膏抹去,对武宁道:“奴才幼时在家乡时,夏天里时常被这种虫子咬。”。清明轻轻推了推她道:“给了颜色就开染坊!赶紧去准备晚上主子要的凉面罢。”,武宁道:“不急,反正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只是看着她们放风筝,我倒没怎么动,这会儿也没什么胃口。”,两人正说着,外面却通报苏培盛来了。

武宁起身出去,苏培盛在院中给武宁行了礼,笑道:“武主子,奴才奉王爷的意思,来接主子去耕织轩。”,武宁一愣,道:“去那里做什么?”,苏培盛道:“王爷只吩咐奴才来接,其他的一概没跟奴才说,奴才也不敢问。”,武宁想了想,道:“请苏公公稍等片刻,我收拾一下就去。”,苏培盛忙退让在一边,陪笑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武宁回了里屋,想着晚上蚊虫多,便换了一身小袖旗装,又特意将袖口紧了紧,抹上了些防蚊虫的膏药,连脖子手背都不放过,才带着清明荷田出了门。

苏培盛来时,天边尚有个鸭蛋黄一般的红太阳挂在晚霞上,待得武宁收拾好出来,天边已经发出青灰色,那晚霞褪得一干二净,只一抹淡白的月色从云间缓缓透出来,晚风里夹杂着花木馨香,这圆明园其实距雍亲王府并不远,但许是因着湖光山色的原因,向天空望去,只觉得满天星子都澄澈了不少。

武宁出门上了轿子,清明跟在轿旁,与荷田两人扶着她坐稳了,才命人起轿,苏培盛有意挑了那景色繁盛、路又平坦无破的道去走,便微微有些绕,待得好一会儿才隐隐见到了一大片湖面后的耕织轩。

湖水其实不浅,但因为水质清透,在岸边时几乎能一颗颗数清河底的卵石,水中藻荇交错,随波微伏,近岸垂杨拂柳,枝叶尖儿挂在水里,河水自上淙淙流过,光听着声音便觉得凉快,有蜻蜓点水,双双低飞,武宁正低头贪看那美景时,便听四阿哥声音笑道:“让你家爷一阵好等!总算是来了。”,苏培盛连忙请罪。

第85章 夜戏贺寿

武宁抬眼;见四阿哥立在岸边;风吹得他袍角猎猎作响。清明荷田扶着她下了轿子;武宁行到四阿哥面前;蹲身道:“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四阿哥扶了她起来,握了她的手向前行了数十米;武宁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那湖上远处红灯点点;慢慢行来一处画舫;舫上灯火辉煌,在湖面留下了团团明灭光晕;那画舫初时移动得极慢,待得快到岸边来时,渐渐快了起来,之间江面上划出一道道水痕,将水里的灯影都搅碎成一片波光碎影,兀自动荡不休。

武宁惊讶地几乎说不出话来,道:“爷……”,四阿哥见那画舫停下,便道:“走,上去罢!”,武宁身不由已被他拽着上了去,早有小太监搭好了水架,床舱中亦布好了酒菜,武宁坐了进去,才见船尾几个宫女,手中有笛箫古琴,只等着四阿哥发话。

四阿哥掀了掀袍角,也钻了进来,笑吟吟道:“前阵子,爷说会带你游船,怎样?爷总算是言而有信罢!”,说完,对着苏培盛抬手示意,苏培盛连忙去船头吩咐,不多时,画舫缓缓移动起来,那船尾也是阵阵丝竹曼妙,在轻烟笼罩的水色、月色中飘了过来,天地间俱是一片温柔。

四阿哥让船舱里的人都出去,又抬手斟了一杯果子露,递给武宁,道:“最近咱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园子里。”,武宁本以为他只是来住上几日,听见这话,诧异道:“那王府里呢?”。

四阿哥并不答话,低头吃菜,又嘱着外面行船的小太监暂停了划桨,只将船停在湖中心。

武宁向外看去,湖面外边一片夜色深浓,偶尔有水花四溅的声音,那是鱼儿跃出了水面。

夜晚的圆明园,安静得像世外桃源。

鱼汤的浓香味飘过来,武宁回过神来,见桌案上已经摆上了浓香厚白的鱼汤锅子,鱼汤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里面翻滚着白生生的鱼肉片、木耳、竹笋、蛋花,四阿哥笑道:“你晚饭没用罢?一起吃。”,说着将筷子塞进她手心中。

武宁咽下了方才的问题,因为船舱里服侍的宫女全被四阿哥赶了出去,她便伸手自己舀了一碗汤,那锅子又架得高了,她够得有些费劲,四阿哥见了,便放下手里的碗筷,帮着她盛了,放在她面前,道:“小心鱼刺。”,又道:“要醋么?”,伸手拿了醋碟子给她斟了,这才开始解释为什么最近不挪回雍亲王府里去,又夹杂着他成为镶白旗旗主的事情。

武宁听着他解释,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忽听得外面隐隐喧闹传来,随着船行水面,越来越清晰。她挑起软烟罗帘向外看去,见不远处一片颇大的水台,上面一片灯火人影,已能听见有人在唱戏,隐隐地传来“月落……烟浓……”的极清艳的唱词,再行得近了,却见到戏班前设了几个主位,福晋正坐在那里。

武宁一怔,心想福晋不是在雍亲王府么?怎么被人接到这里来了?还特地来看戏?正想着,四阿哥伸手握住她指尖,低声道:“你再想想,过几日是什么日子?”,武宁听了这话,凝神一想,“啊”地一声捂住了嘴,连道:“我居然忘了爷的生辰!”,又顿了顿道:“怎么?爷这个生辰是提前过吗?”。

四阿哥放开她的手,道:“也算不得提前,王府里最近我是不打算回去的了,过几日又未必能拿得出时间,不若今晚把生日提前过了。”,武宁低声道:“这也可以?”,四阿哥没听清,道:“什么?”,武宁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是我大意了,在圆明园里这些日子太快活,倒把爷的生辰都忘了,连寿礼都没备上,幸好还有几日。”。

四阿哥道:“不妨事,你身子还没全好,莫要费心力了。”,正说着,忽然船身微微一顿,两人不由自主都向前倾了一下,便听福晋的声音在外清清朗朗地道:“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苏培盛挑起帘子,四阿哥一弯腰走出船舱,见众人跪了一地,便叫起了,又回身向武宁伸了手。

武宁扶着他的手走上平台来,李氏已经在一边,见了武宁笑着向她点了点头,武宁待要行礼,赶紧被李氏扶住了,两人坐下来,武宁眼光微微溜了溜,却见耿氏的位置紧紧靠在福晋右后侧的位置上,一头乌发梳得油光水滑,露出一张秀美的脸蛋来。

武宁微微一愣,李氏见了她神情,轻轻触了触她胳膊肘,见周围没人注意,压低了嗓子道:“听说是她硬求着福晋带她来的。”,说话间,神色有些闪烁。耿氏觉察到了两人的目光,也往这边看来,待得视线落在四阿哥身上,又含羞带怯地转过头去。李氏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来。

那水台上湖风极大,吹得蚊虫根本站不住脚,放了红漆山水十二扇月下美人屏风,将戏班子备场和观戏台隔离开来,屏风两侧垂了暗红色的宫灯,游丝垂穗在夜风里不住晃动,宫女们排列成一队,自椅子的行列间流水一般走过来,给每位主子奉上香茶,武宁端了自己那杯茶在手,眼望着戏台子上,啜了一口却觉得不对,看了一眼碗里才发现是果子露,她向四阿哥望去,果然见四阿哥正嘴角含笑,神色温柔地看着她。

台上的这一出戏很快便演完了,苏培盛站在戏台边上高宣下一出节目,却只是普通的清乐演出,台上的戏子们撤下来,负责换场的杂役们连忙搬上几个绣墩来,不一会儿,几个宫女抱着各色乐器款款走了上来,武宁认出似乎方才画舫船尾吹奏的那几人。

她们各自调试乐器,福晋趁着这当儿,向四阿哥举起杯盏,向四阿哥贺了寿,耿氏见状,连忙亦步亦趋,也举起茶杯道:“妾身斗胆,以茶代酒,贺王爷生辰。”,说着将那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李氏见她居然这般不懂规矩,抢在自己和武宁的面前,一时气不过,冷冷道:“素闻耿格格精通音律,不但识得笛箫,一手七弦琴更是妙音无双。”,福晋听了这话,将杯盏放下,望向李氏,耿氏更是意识到了什么,一双妙目向李氏注视了过来。

李氏笑着向那台上指了指,道:“如此良辰,不若耿妹妹为王爷献上一曲,也不枉这一身的才情本事。”,她说得直白,福晋听在耳里,脸上青青红红,十分难看,耿氏涨红了脸,垂了头不语,微微瑟缩在福晋身后,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就在这尴尬时刻,四阿哥淡淡道:“苏培盛,怎么还不开始?”,苏培盛连连道:“是!王爷!”,赶紧对着台上示意,那几个宫女对视一眼,一起奏起乐来,这才将席面间难堪情形掩饰过去。

李氏扫了耿氏一眼,懒洋洋向身后椅子倚了去,福晋则是端坐不动,满面神色俨然。耿氏自眼角溜了一眼四阿哥,又默默低下头去捧了那茶盏在手中,只拿住茶碗盖子不住轻拍盏口,大半个身子都藏在福晋身后的暗影里。

福晋在第二日便回雍亲王府去了,顺带着将耿氏也带了回去,耿氏倒是十分想留下,奈何四阿哥似乎并无此意,李氏听闻了,只是掩嘴冷笑。

这一日,四阿哥来武宁这里的时候,武宁正张着手,由着针线嬷嬷给自己量尺寸,做夏衣。

自打四阿哥做了镶白旗旗主以后,镶白旗下也有不少供给,五光十色的料子堆了一张大桌,又把另一张长案推过来拼了,才勉强放得下。

四阿哥进门的时候,武宁正抬举着双臂,两个针线嬷嬷:一个弯了身子,在给她量腿长,一个在她身后踮起脚,量臂长,武宁站得如标杆一般,四阿哥见她不方便,摇摇手,免了她的礼,随意在一边坐下来,看着那两个嬷嬷。

两个针线嬷嬷待要放下工具给王爷请安,四阿哥抬手止住,道:“给她量,继续量。”。

那两个嬷嬷无奈,只得战战兢兢地继续给武宁量着,被看出了一身汗,一边测量着一边报数,边上另一个嬷嬷拿了纸笔在记录,听见报出的肩宽后,上前对武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主子,不若奴才们把尺寸放一放?做的宽松些?夏日里穿着也凉快。”。

她也只是征求一下武宁的意见,武宁还没说话,四阿哥在一旁道:“好,做宽大一些,穿着也舒服。”,那嬷嬷见王爷都发话了,连忙一叠声地应了,在那数据边上又特意加了要放宽多少余地。

第86章 乐逍遥

待得针线嬷嬷们全都收拾了物件;告退出去,武宁这才转向四阿哥;四阿哥见她发上还抿着方才测量尺寸时用的发卡;招手让她过来,他给她把发卡拿了下来放在梳妆台上;又用梳子把乱了的头发抿了抿,顺便将台上的珠花拿过来,要给她戴上。

“这还是爷当年看你做鬓花的时候;从库房挑给你的。倒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戴着。”;他看着手里的珠花,微微有些惊讶。

双蝶戏珠头花上,虫禽的眼睛、触角左右摇摆,宛如活了一般。

武宁笑了笑,没说话。看着镜子里。四阿哥的手按在她肩上,左右对比了一下,才帮她把发花戴上,又拍拍她肩膀,道:“让下面人收拾收拾,咱们过几天回王府。”。

“回府?”,武宁很惊讶,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不是说在这里要住上好一阵子么?”。

四阿哥道:“知道你舍不得,不过最近宫里事情多,上门递帖子的人也多,搬回王府里,接旨什么的都方便些。”,见武宁面色留恋,又安慰道:“你若是喜欢,过一阵子,咱们再来,横竖这园子又没长脚。”,武宁给他最后一句话逗乐了,笑了出来。正巧这时候荷田送进来冰镇葡萄,两人对着吃了,因着葡萄性寒,又是冰镇,武宁吃了没几颗便停了嘴,不多时用膳,那席上又有鱼汤,四阿哥夹了鱼肉给武宁;忽然来了兴致,匆匆吃完了,拉上武宁便出去钓鱼了。

说是两个人钓鱼,其实浩浩荡荡一行人出来,想不惹眼都不行,四阿哥在前面一路分花拂柳,行到一大片湖面垂柳处,在那阴凉地里坐了,绿树浓荫,水面上的风凉飕飕地吹了过来。

四阿哥戴了斗笠,挽了衣袖,扬竿垂钓,不一会儿就钓上了好几条肥白的鱼儿来,最后一条个头尤大,在一边的鱼篓子里扑腾得水花四溅,银鳞生辉,苏培盛上前想要按住,反而险些被鱼尾巴闪了眼睛,直晃了一脸水花,被四阿哥指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兴致勃勃地带着半篓鱼回去,四阿哥便开始在武宁的书房里写起给康熙的请安折子来。天气晴朗,白晃晃的晴光隔着帘子照进来,苏培盛带着小太监拿着长杆子,又跑出去粘树上的知了。

武宁给四阿哥端了茶送来,轻轻在桌案边上放下,不敢放得太近——怕茶盏被碰倒了,茶水倾在折子上。

她歪着头看起折子内容来。

四阿哥笔势苍健有力,满折子的中心思想归纳起来就是四个字:归园田居。四阿哥紧紧围绕着圆明园,盛赞景色之美,是人流连忘返,又道在耕织轩勤作,才知道黎民辛苦云云,最后又附上了诗,一副飘然出尘、渔樵耕读的清闲散人模样。顺便又说了今日钓鱼之事,又道让人送去半篓鱼,请皇阿玛品尝。

四阿哥写好折子,立即便给了苏培盛,让他送去,见武宁还站在原地,便拍拍她手道:“有些乏了,我睡一会儿,你过半个时辰叫醒我。”,武宁点头应了,四阿哥径直躺在了武宁床上,没一会儿却窸窸窣窣地翻身起来,伸手挠了挠脖子,武宁一怔,道:“爷,怎么了?”。

四阿哥挠了几下,道:“痒。”。

武宁上前探头去看,见他脖子下巴上都是蚊虫叮咬的红包,便道:“是湖边的水蚊子。”,说着取了凉膏来给四阿哥涂上,四阿哥见她手腕微扬处,露出白色纱布,一怔,捉住了武宁的手道:“这怎么回事?”。

武宁将那凉膏拍开了,摊着涂抹在四阿哥颈子上,才道:“和爷一样,也是在园子里闲坐,被毒虫咬的。”。

四阿哥捉住她的手不放,解开纱布来看了,见里面果然一片红肿,骇了一跳,道:“这样严重,要找大夫!”,又道:“这几日便回王府了,到时候让宗大夫来看看。”。

武宁收回手道:“前几日还要严重,现在已经好多了,都是这个药膏,特别管用。”,说着抬手还要帮四阿哥涂,四阿哥接过来,道:“我自己来罢。”。

抹完药膏,四阿哥将瓶子递还给武宁,自己躺上武宁的床,鼻中闻着那枕上淡淡发香,不一会儿便睡着了,他果然是累得厉害了,没几分钟呼吸已经绵长起来,那里又是请安折子里说的那般闲适自得了?

武宁只觉得房中静得厉害,她轻手轻脚出门看了一眼西洋钟,在桌前坐下,拿了方才四阿哥执的笔,笔管上还留着温度。她在砚里沾了墨,拿了张纸胡乱画了起来,四下里只听得见漏网的知了还在声嘶力竭地叫着,夏天的午后,人本就是极容易困倦的,武宁不禁也慢慢趴了下去,将脸伏在手肘上。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半梦半醒间,忽然肩上一人轻轻拍了拍,她动了动身子,赶紧转过脸来,见四阿哥正站在身后,脸上还带着竹枕痕迹,轻轻怨道:“怎么在这里睡了?”,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到床前,又道:“是爷霸了你的床。”,按住武宁在床上坐下了,自挑起帘子出去,武宁目送着他的背影去了。

四阿哥行到半路,忽然见天上狂风大起,黑云压顶,风吹得四下里窗子哐哐乱响,他停下脚步,苏培盛已经让人挑起了油纸伞,接过来亲自给四阿哥撑上。四阿哥微微偏头,道:“不用。”,抬头自看天上乌云翻腾,万里奔涌,似潜龙出渊。

畅春园。

梁九功刚捧了托盘进来,那狂风呼啦一下就将桌上笔架吹倒了,他连忙放下了周凡,刚要上前扶起,天上已经下起了盆倾一般的大雨,打在房顶上腾起一阵阵烟雾。夏天的雨,势头凶猛,却将积攒了多日的暑气一泄而空。

梁九功上前奉上托盘,康熙正站在窗前看着雨景,回头来问道:“是什么?”,梁九功笑着道:“回万岁爷,是襄嫔娘娘特意让人送来的八宝豆腐羹。”。

康熙重在早中两膳,平日晚上只简单进些,有时甚至不进。听梁九功这么一说,倒也没多语,只点点头道:“放下吧。”,又望着那碗中豆腐色白如雪,夹着各色香蕈屑、蘑菇屑、松子仁屑、鸡屑、瓜子仁屑、火腿屑……未到近前,香味已经飘了过来,便点头道:“襄嫔有心。”。

梁九功伺候着康熙坐了下来,侍膳太监尝过了味道,等了等见无事,梁九功才盛了六分满捧在康熙面前,康熙伸出右手,待要执筷,那手却不住颤抖。梁九功看见了,上前一步低声道:“万岁爷……可要……”,康熙极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放下筷子,示意他换上银勺。

梁九功忙取了勺子来,康熙用左手握了,慢慢一口口吃了起来。

梁九功的眼光从康熙微肿的右手上掠过,不敢再看。

康熙才吃了几口,四阿哥的折子来了。

梁九功就看着康熙边吃便看着那折子,脸上一点一点带出笑意来。正在这时,梁九功手下徒弟匆匆跑了过来,在梁九功耳边低语了几声,梁九功面色一变,康熙似有所觉,抬起头道:“什么事?”。说完这句,方觉外面雨声大得简直惊人,坐在房里竟然也听见打鼓一样的哗哗声,听在耳中竟有些惊心动魄之感。

那小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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