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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武氏(雍正庶福晋)-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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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阿哥低头轻轻吻了她掌心一下,武宁扑哧笑了出来,想要抽手,四阿哥不敢跟她争,怕牵动着伤处,由着她缩回了手。又端起茶盏,垂眼道:“今日的事情,你做得很好”。

武宁起身道:“这没什么,我不过正巧离二格格最近,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

四阿哥淡笑一声,道:“未必。”。

武宁转开话题道:“爷用过膳了吗?”,四阿哥见她不愿再说,也配合着她道:“还没,有什么吃的?”。

武宁心道还没叫膳呢,连忙起身出房对着珠棋交代布置了,两人又絮絮地说了一会话,四阿哥见她渐渐有了倦意,道:“你若是困了,便上床睡一会儿,爷在这里陪着你。”,武宁掩口打了个哈欠,点头道:“好。”,抬眼望向四阿哥。两人对视半晌,却都微笑起来。

晚上用膳之时,有一道膳房送来的鸡肉豆腐丸子,武宁很是喜欢,四阿哥见她动手不便,便伸手去取了碟子,微笑道:“张嘴。”。

武宁有些窘,抬眼见珠棋和苏培盛都垂下了眼,脑袋低的几乎要贴到了胸口,便顺着四阿哥的意思张开了嘴。

四阿哥笑道:“这才对,乖,再吃一个。”——他居然颇有耐心地喂了武宁六七个。又盛了一碗汤,递过来笑道:“你手腕不方便,我喂你。”。

武宁顶着四阿哥的视线乖乖地凑到了碗边,四阿哥本是要用汤勺的,见武宁直接用嘴喝,倒是愣了一下。随即也没说什么,将汤勺拿了出来,道:“来,喝。”。

大抵他从来没这么喂过人,那碗边的角度调整的很是不好,先是倾斜的角度太小,武宁喝了几口就喝不到了。四阿哥赶紧将碗倾斜了一下,武宁咕咚咕咚地被迫往嗓子眼里灌着汤,险些没被呛到。

李氏是在第二天上午就来了武宁这里,身后一队人,一堆礼物不说,还把二格格抱了过来。

“喊武额娘。”,她指着武宁。

武宁赶紧谦虚了几句——李氏现在享用的已经是侧福晋的份例,估计过年时就会正式被请封为侧福晋。

“虎额娘。”,二格格眨着大眼睛,咬着手指。

武宁:“……”。

“武额娘。”,李氏笑眯眯地纠正二格格。

“虎额娘!”二格格欢乐地大叫,“吧唧”在武宁脸上亲了一口,武宁顺势抱过这个小小软软又热乎乎的身子,只觉一颗心都快要融化了。

李氏指着桌上一堆礼物中的一个黄花梨木盒子笑道:“姐姐莫要嫌弃,这药膏是我的心意,用来治疗烫伤、肌肤皴裂,效果是最好的。”,又凑近了些道:“我在娘家的时候便一直用这个,冬日里当润手脂……”。

说到这里,李氏掩口一笑,絮絮道:“……肌肤又嫩又滑……”。

武宁道了谢,让珠棋接过了。两人又说了一阵子,二格格不知不觉地趴在武宁肩上睡着了,口水流了武宁一肩膀,李氏赶紧伸手道:“小孩子就是觉多,倒是又脏了姐姐一件衣裳!”,武宁道:“哪里话。”,起身亲自将二格格给奶娘抱了,又送着李氏出了门口。李氏千叮咛万嘱咐让武宁有空就去她院子里玩,武宁含笑着应了。

待到回了屋,武宁让珠棋开了那盒子,果然见其中躺着个药瓶,是个大肚细口的玉色瓷瓶。她打开木塞子,闻见其中味道苦涩异常,不由得皱了皱眉,转手递给了珠棋,道:“不急着用,还是先用宗大夫开的药吧。”,珠棋接了瓶子在手中,想了想,随即道:“良药苦口利于病,主子,要不然咱们两种药都试试?”。

武宁皱眉道:“那怎么行?我虽然不懂医,也知道药性是会相冲的。”,珠棋道:“主子说的是。”,将那药瓶子收了起来。又按照原样放回那黄花梨木雕花盒子。

武宁瞥了一眼,道:“要那盒子做什么?又累赘又占地方,你直接把药瓶子收起来就是了。”,又向窗外看了一眼道:“这天要下雨又不下,闷热得慌,满身粘糊糊的。”。

珠棋听了,道:“主子躺榻上去吧,我给主子扇扇汗。”。

武宁进里屋躺了下来,珠棋果然拿了把美人扑流萤图案团扇给武宁扇起来,武宁见她没几下便是一脸的汗,心里不忍,道:“好了,别扇了。”,又指了指外面道:“让人把冰山搬进来。”。

珠棋苦着脸道:“主子……这不大好罢……四爷可是不让的。”,武宁轻轻推了推她道:“等爷来了,你就说我手腕烫伤的地方痛,拿冰气来镇镇,不就行了?”。

正说着,外面一个声音朗声笑道:“好你个宁儿,倒教唆起奴才了?”,武宁猝不及防,听是四阿哥的声音,赶紧从榻上弹了起来,四阿哥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第60章 明朝风雨

珠棋请了安出去。四阿哥抬起武宁手腕看了看;道:“宗大夫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昨天看着还有些吓人;今天已经好多了。”。

武宁顺着他的话道:“能让爷看上的人才,自然是好的。”;四阿哥笑着摇摇头,两人携手走到窗下坐下,四阿哥道:“方才在做什么?”;武宁道:“天热得紧;我刚躺下,想让珠棋给我扇扇子,没扇几下爷就来了。”。

四阿哥听了;抬手拿起那桌案上扇子;自己倒是扇了几下,武宁初时没注意,这时才看见他背后衣裳已经全部湿透了,显出一大片深色的水迹来。吓了一跳,道:“爷不热吗?穿这么多。”,四阿哥摇摇头,道:“自小如此,习惯了。”,又扬声喊了苏培盛,吩咐他让下面人去膳房拿一些冰碗来。

不一会儿,珠棋送了托盘进来,上摆一对大小适中的冰碗,冰块晶莹剔透,夹杂着去了核的荔枝、切成块的甜瓜、西瓜,四阿哥让武宁用了几小口,便不许她再用了。

武宁手上的伤在半个月以后才好,宗大夫的药停了以后,她开始用李氏送来的药,那药膏不似普通药膏油润,而是水润清透,涂上肌肤后很快便吸收了,十分清爽,也避免了粘在衣袖上的不便。

这一日早上,武宁去给福晋请安,通传后,进了正屋。安嬷嬷上前来对武宁行了礼道:“还请格格在这里坐一会儿。”,武宁站笑道:“安嬷嬷客气。”,见安嬷嬷去了,又等了有半柱香功夫,便见宋氏也来了,却不见李氏到来。

她与宋氏寒暄了几句,听见里面一阵花盆底鞋响动,福晋已经被安嬷嬷扶着出了来,淡笑道:“两位妹妹来得早,倒是我起迟了,让妹妹们久等。”,说着在位子上坐了下来,眼光在武宁手腕上打了打转,道:“武妹妹的烫伤好全了吗?可要仔细着,别留了疤痕。”。

武宁起身上前蹲身道:“谢福晋关心,托福晋的福,武宁的手已经好多了,也多亏宗大夫医术高超。”,福晋点点头,见武宁满脸谦恭,放柔了语气道:“武妹妹快起来吧,大家相处了这么久,知道你是最识礼的,身上有伤也坚持着来给我这个福晋请安。”,说话间向李格格空着的座位冷冷扫了一眼,又向安嬷嬷望了一眼,安嬷嬷会意,上前来扶起武宁。

武宁刚坐下,便感觉到一道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顺着那目光望去,与宋氏相对,见宋氏微笑着收回视线。这时,锦画前来禀告,道是李格格身子不适,今日恐怕就不能来请安了。福晋淡淡道:“李妹妹身子真是娇弱,前些日子总是不舒服,安嬷嬷,你让陈德诺一会儿带人去看看。”,安嬷嬷应了,锦画慌忙抬头看了一眼福晋,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福晋看了一眼锦画,道:“你下去吧,好好伺候着你们主子。”,锦画答应着去了,临行时又偷眼打量了一眼福晋脸色。

宋氏与武宁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识趣地站起身来告辞,福晋也不留她们,自让她们去了,朔雪看着两人出了院门,才低声嘀咕道:“拿什么架子!”。福晋知道她是在说李氏,冷冷看了她一眼,道:“这话是你能说的么?出去罚站。”。

朔雪有些委屈,还待说什么,被安嬷嬷推着出去了,安嬷嬷搀着福晋回了里屋,屋中只有她们两人,安嬷嬷打量着福晋脸色,关切地道:“福晋早上起得急了,要回去再睡一会儿么?”,福晋点头道:“也好……”,那个“好”字刚出口的时候,忽然觉得胸中一阵烦闷,恶心欲吐。安嬷嬷连忙扶住了,一叠声喊人拿铜盂来接着,不料福晋干呕了几声,却是什么也没吐出来,她捂着胸口,低垂着脑袋挥了挥手让安嬷嬷退下了,安嬷嬷心细如发,脑中一个念头一转,忽然抬头对福晋道:“福晋!可是……”。

福晋转过头,两人眼光一撞,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件事,福晋面色也有些抑制不住的欢喜,微微坐直了身体,眼光向腹部飘去。安嬷嬷声音微颤,上前道:“福晋这一次的月事到现在还没来……”,说话间,两人视线一碰撞,福晋摇摇头阻住了安嬷嬷,想了想,道:“就说我头痛得厉害,先让宗大夫来看看。”,安嬷嬷原是满面欢欣,听了这话却微微皱了眉,有几分委屈道:“就请府医?”,福晋抬头扫了她一眼道:“先别出大动静。”。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嫡福晋乌拉那拉氏不负众望,诞下嫡长子。

福晋有子,宫里德妃知道了也很是高兴,待得福晋刚刚坐了月子,便让福晋递了牌子进宫来,好一阵抚慰赏赐。又趁着过年让福晋带进了宫里看看。府里,四阿哥也常常去看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一时,武宁这里有些冷落了下来。

武宁除了每天给福晋请安,和李氏来往,逗逗二格格以外,便是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看书散步,日子过得倒也清净。这样的日子,转眼一过就又是初夏,这一日,武宁坐在窗下,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糯米糕,这糯米糕甜香软糯,她喜欢用小勺子挖着吃。

糯米糕是热乎乎的,天气也是热烘烘的。

武宁觉得自己手上都是糕点渣子,弄在书上未免糟蹋了书,便让珠棋在一边给她翻动着书页,看几行,吃一口,不一会儿,两个小小的糯米糕便吃完了。

“还有吗?”,武宁问珠棋,珠棋正俯身要翻书,听见武宁道,她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有!主子稍等,奴才去外边拿。”,说着端了那空碟子赶紧走出去了。

武宁掏出帕子擦了擦手,随手拿起桌上一支笔,调转了个头,用笔尾挑起书页,看了几行,有些困了,便趴在了桌上。正有些犯迷糊,便听见背后一阵脚步声,有人走了进来。她没回头,伸手道:“拿来了?给我吧。”。

身后半晌没有回话声。

武宁似有所觉,刚站起身,却觉得被人从身后抱住了。她低头见那人握住自己的手,右手拇指上的扳指十分眼熟,袖口金线纹幽幽生光,武宁没有回头,半天道:“爷。”。

四阿哥扳过她的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这阵子我来的少了,冷落你了。”。

武宁一笑,道:“爷说哪里话。”,随即转开眼。

四阿哥在她额上轻轻印了一吻,道:“真生气了?”。

武宁抬眼,静静望着四阿哥道:“没有。”,四阿哥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慢慢松开,神情有些怔忪,半晌,转开眼道:“多日未见,你倒是有些变了。”,说着,向那桌上望了望,见一本书已经看了大半,摊开在桌上,便走过去,道:“看的是什么?”,说时珠棋已经将糕点送了进来。

四阿哥放下书,道:“爷陪着你用。”,武宁见他脖颈下衣襟皆湿,道:“爷从外面回来,这衣服上都汗湿了,要不要擦洗一下?”,四阿哥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脖子,果然一手水意,犹未察觉,便点头道:“简单些吧。”。

珠棋端来温水,武宁湿了毛巾卷儿,亲自帮着四阿哥简单擦洗了,四阿哥见她擦洗到自己脖子时,抬起双臂,有些吃力,便低下头。两人距离得极近,武宁几乎能感受到他喷在自己脸上的热气,便垂了眼微微转开脸去。

四阿哥抬手,捧住她的脸,两人额头相靠,四阿哥低低道:“爷不过是小小一阵子不过来,你便这样胡思乱想,那将来爷若是离府几个月甚至一年,你又该怎么办呢?”。

武宁微微用力,挣脱了四阿哥的手,一股悲凉忽然从胸腔中涌起,她脱口逃避地道:“今日不知明日事,我……不去想那么多。”。

四阿哥伸手握了她指尖,将她揽入怀中,总结道:“到底还是有怨气。”。

两人在窗下依偎了半晌,四阿哥见那桌上摊着的书本原来是日记,便道:“你还在记么?”,说着翻了翻前面,见厚厚一叠,点头道:“倒是有耐性。”,又道:“……这……都是什么字?”。

武宁见四阿哥眼光注视在日记本上的简体字上,连忙上前移开笔记本,笑道:“是我自己没事时胡思乱想出来的减笔字,以图写字快一些。”。

四阿哥将那本子从她手中抽回来,道:“是么?”,又翻了翻,半晌突兀道:“李氏被封侧福晋……”,武宁没料到他没头没脑地冒出来这么一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道:“是。”,四阿哥低头望着她,似乎是想调笑几句的样子,眼中神色却又渐渐沉重,最后放开了武宁,岔开道:“肩膀有些酸。”,武宁站起身来,柔声道:“我帮爷捏捏?”,四阿哥无声地点了点头。

武宁站在四阿哥身后,只觉得他肩上肌肉僵硬如铁,知道这是过于疲劳和压力大的表现,便加重了手上的几分力量,四阿哥道:“再重些也无妨。”,武宁揉捏了不一会便觉得手指酸痛,忍不住停下来歇了歇,四阿哥握住她的手,将她从身后拖到身前来,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半晌只吐出三个字:“你放心。”。

武宁垂眼看两人双手交缠,微笑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会有两更~

第61章 共骑

四阿哥顺着她眼光;视线也落到了两人交握的手上;复又重新抬起眼;看着武宁面上神情,一字一顿道:“你这个性子;很不好,也很好。”。

武宁抬眼,见四阿哥站在竹帘窗前;竹帘子是极细的竹梗编制而成;缠缠绵绵地用银线联络了,午后湛蓝的天空便从那缝隙里透进来,打在四阿哥脸上;也是一格一格的;随着四阿哥呼吸,那阴影便不住融动。

“但见蹙峨眉,不知心恨谁。”,四阿哥忽然轻声吟道,带了些玩笑的意思,手指轻轻抚过武宁眉目,忽然起了兴致,拉住她道:“来!”。

他按着武宁在竹帘下坐定,又塞了把团扇进武宁手中,俯身引笔铺纸,俯身而画,时不时抬头看武宁一眼,武宁初时尚能对着他微笑,到得后来只觉得脸上僵硬,四阿哥半笑着埋怨道:“放松快些,这画出来跟讨债的也差不多了。”。

武宁苦道:“爷,换您来笑上半个时辰,也绝对笑不出来了。”,四阿哥微微摇头,垂眼一笑,道:“罢了,饶过你吧。”,武宁如释重负,站起身来,好奇地走到四阿哥身边,见纸上女子坐于卷帘下,身后明月如镜,女子虽是面带笑容,但眉目间仍有股掩盖不去的愁倦之态。武宁不由自主慨叹道:“真美。”。

四阿哥喷笑出声,道:“没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人,自己夸赞自己美!”。

武宁却没理睬四阿哥,对着那画纸细细端详了,慨叹道:“我是说,爷画得好,”,忽然指着那纸上明月道:“外面明明是艳阳天……”,四阿哥浅笑摇头,道:“月下最宜观美人。”。

武宁转开视线,不由得嫣然一笑,见那画纸边上空了一片空白,道:“这是留来题诗的么?”,四阿哥道:“留给你写罢。”。

武宁道:“爷来先写一遍李太白的那首诗罢,我再学着爷的字。”,四阿哥摇头,另铺了一张纸,握住武宁的手,带着她在纸上写字。

屋里极静,武宁只觉得四阿哥的气息暖暖地扑在自己耳后,碎发都被吹了起来,四阿哥的声音近在耳畔:“沉肩垂肘,放松。”。

武宁定了定神,随着四阿哥的手腕将笔尖慢慢拖出,只觉得笔下无力,全凭着四阿哥的腕力带着自己走动,见那纸上渐渐写出“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写到那最后“不知心恨谁”时,武宁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带着四阿哥也松了手,字迹东倒西歪,蚯蚓一般,最后更渲了几个老大的墨点子,全不成样子。

武宁学着这张纸上四阿哥的字,一点一点将诗摹在那画上,四阿哥在一旁静静看着,道:“你喜欢这张画,我让他们做成屏风送来。”。武宁听闻一愣,指着那诗道:“这首诗也一并在上面吗?”,心觉不妥。

四阿哥笑道:“那又有什么关系,你若是担心,放在自己房里也行。”。说完起身道是府外还有事,这几日恐怕都不到后院来了。武宁送着他出了门,见四阿哥身影渐渐走远,才回到房里。见竹帘下夏风微过,案上字纸哗哗被吹起,卷起一点响声,远处花园里蝉声不绝如缕,流云碧空万里。

日头渐渐西斜,最后沉入了黑暗。

东暖阁中,除御案侧两盏烛台,各自点了儿臂粗细的十六烛,又有着纱灯置在东暖阁正中,敬事房的当值太监用托盘送了牌子进来,木牌精巧,绿头生碧,他悄无声息地到了近前,梁九功见康熙埋头执笔,并未注意,提醒着道:“皇上……”。

康熙放下笔。眼光恹恹地在绿头牌上扫了一圈,恹恹地挥手,道:“去。”。

敬事房的当值太监磕了个头,捧着托盘无声无息下去了。

皇上今夜又是不召幸任何妃嫔?一旁的小太监琢磨着。

东暖阁里静悄悄的,只听见西洋钟走动的声音,梁九功垂手侍立,康熙放下笔,忽然道:“什么时辰了?”,梁九功连忙答了,又从小太监手里接了剪子,亲自将御案旁的烛花剪了,灯火呼哧蹿了一下,冒出极明亮的光芒。

殿里一片令人出汗的安静。

康熙三十七年,皇长子允禔,封直郡王。皇三子允祉,康熙三十七年三月,封诚郡王。皇四子胤禛,五子允祺,七子允祐,封贝勒。

倏忽六年,转瞬即逝。

康熙四十三年,春。

出了正月,天一日日暖了起来,冰雪消融,地上露出许多靑芽嫩色出来,又过了两三个月,花红柳绿,后院花园中的景致也一天天风流了起来。四阿哥一行人从花园中石径小路走过,径直向武宁院子里去。

“贝勒爷吉祥。”,珠棋正在台阶上指挥着小太监洒扫,见四阿哥来了,连忙迎上前请安,四阿哥点了点头,没见到武宁,道:“你主子呢?”,珠棋连忙道:“主子和二格格在后院。”,四阿哥一愣,随即微笑道:“二格格往这里跑得倒是勤快。”,随即大步往后院里走去。

后院里,“锦香屏”沉寂了一个冬天,此时已经摆了出来,武宁让人把它围成半月状,自己着了一身淡粉色衣衫,半躺在后面,手里虽是握了一卷书,人已经闭上了眼睡了过去。一阵风过,桃花树上的花瓣便洋洋洒洒地落在她身上,好似一片花雨一般。”,四阿哥一眼看去,便见这幅画面。

二格格坐在武宁不远处,背对着四阿哥,伸手拨拉着面前的匣子,四阿哥见那匣子眼熟,想起是前几日赐给武宁的书画防蛀香料,走过去悄悄从二格格背后看时,果然见是满匣子的木密香、藕车香、必粟香、艾蒴香、兜娄香、白茅香,二格格伸手拨弄得起劲,听见脚步声,以为是武宁过来了,便举了个藕车香兴奋地道:“我喜欢这个!”,一回头见是自己阿玛,顿时呆住了。

四阿哥这几年越发公务繁忙,后院里来的并不多,加之他平日里素有威严,二格格越长越大,见了他却是有几分害怕的,嗫嗫嚅嚅地垂下了手,将那香料放回到了匣子里,规规矩矩地请安道:“阿玛!”,人却是下意识地往武宁身边靠了靠。

武宁睁了眼,见是四阿哥在眼前,连忙起身请安。四阿哥见她身边小桌案上放了几道早上自己从前院赏赐过来的点心,却是一口未动,心里微动,道:“这几日没胃口么?”。

他说时已经在武宁身边坐了下来,尝了一块那点心,皱了眉,对珠棋道:“你们主子爱吃甜,也不是这么个甜法,膳房那帮人都糊涂了么?将这几道撤下去,重新做了送上来!”。珠棋忙不迭地答应着,与荷田抬着小桌案去了。四阿哥见武宁与二格格都微微仰着头看着自己,锦香屏之下,脸色微微发绿。

一时二格格自回了李氏那里,膳房重新做的糕点也热气腾腾地送了来,四阿哥看着武宁垂眼用了几口,忽然道:“一直在府里,怕你闷得慌,今天风和日丽,下午带你去骑马?”。

武宁刚送了一口糕点进嘴,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连连点头,四阿哥看她欢喜,也被感染了好心情,微笑着抬手轻轻帮她擦了嘴边点心残渣,道:“快去换衣服。”。

一队人马出了府,向四阿哥别居马场驶去,到了地方,武宁被珠棋搀扶着下了车,四阿哥见她脚上换了小马靴,一身淡绿色骑装,英姿飒爽,不由得赞道:“清爽!”,转瞬间马奴已经牵来了一匹温顺的小母马,武宁这些年中也被四阿哥教过骑马,只是次数少了,难免陌生,脚踩着镫子翻身上了马背,那马儿仰头喷了个响鼻。

四阿哥走过来,扶着武宁的腰,道:“放松些。”,武宁挺了挺腰,却更加紧张了,四阿哥微微一摇头,叹了口气,让人将自己的马牵了过来,伸手对武宁道:“下来。”。

武宁以为他要让自己换骑上那匹高头大马,立即向后缩了身子,苦着脸道:“难度太大了,我骑不来。”。

四阿哥低头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仍然伸手道:“下来。”,武宁知道他性子固执,拗不过他,只好将手交给四阿哥,四阿哥顺手一拽,武宁一个惊叫,便觉得眼前天翻地覆,已被四阿哥抱起送到了那匹大马背上,她满面通红,下意识地向周围扫了一眼,见所有侍卫随从都低下了眼。

四阿哥翻身上马,从背后握住马缰绳,交到武宁手中,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埋怨道:“年年教,年年忘,握好了!”,武宁依着他话语握住了那缰绳,四阿哥又道:“放松些……对……不对!别抓马鬃……”。

……

马儿慢慢地走了起来,武宁抬头看远处天际,心里忽然想到:良辰美景,良辰美景。

美景年复年,良辰却是流水一般,一去不复返。

今年已经是康熙四十三年了。

日子过得真是快的惊人。

四阿哥察觉到了她的走神,从身后抱紧了她,微微用力勒了勒,道:“想什么呢?”,武宁恍然出神,并未察觉,四阿哥见她不说,也默然不语,望向远处,想着朝堂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许多烦心事接踵而来,也只有这种时刻能取得一方真正安宁。

第62章 夜病

走了几圈;武宁觉得熟悉了一些;便换上了那匹小母马;四阿哥在前慢慢走着,那母马自跟在后边;走了半天,却连马场的一半都没走到,见武宁有些兴味索然;四阿哥笑道:“跑起来试试?”;话刚说完,腿上用力,□黑马果然小步奔了起来;甚是稳健;那母马原是跟着黑马的,立即也追了上去,武宁身子先是向后仰了一仰,随即调节过来。

四阿哥知她马术不行,不敢跑快,有意地勒住缰绳,待得武宁追上前来时又稍稍放开些,两人跑跑停停,见武宁渐渐熟稔,一头微汗,追上前来笑道:“不跑了!不跑了!”。四阿哥抬手用马鞭指着她笑道:“这才多久?”,武宁擦了擦额上汗,微微松了松衣襟领口,只觉长风吹过,湿汗涩冷,凉快无比,她笑着对四阿哥道:“凡事循序渐进嘛!”,四阿哥哼了一声,道:“只怕下一次来,你又要爷从头教起了。”,说着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道:“下来罢。”,武宁微微仰了头道:“爷也太小瞧我了!”,一边说,一边下马时却绊住了脚,整个人身子一晃,险些朝下栽了来,幸亏四阿哥人在边上,立刻扑过去抱住了她。

这一趟溜马回府,待到两人简单用了膳,洗漱完,已经是月上枝头了。四阿哥出了一身大汗,心情却好了不少,见武宁寝室内那美人月下图屏风,从惯常摆动的位置移动到了房间另一角。屏风上颦眉女子望着画外,月光轻烟笼罩在其上,似乎活了一般,好像下一刻便会走下屏风。

武宁顺着他眼光望去,道:“还是爷当年画的那幅画,大小做成屏风是刚刚好的。”,四阿哥起身轻轻触了触那屏风,道:“不错,当时画时,却没想到大小这么凑巧。”,又道:“怎么换了地方?我记得原先是一直摆在床边的。”。

武宁对着铜镜轻轻擦了些润发香膏,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觉得床前挡着有些闷气罢了,让珠棋她们帮我挪了地方。”,又笑道:“若不是这一次挪了地方,爷怕是还没注意这屏风吧?”。

四阿哥哑然失笑,道:“这倒是。时时见到,日子久了,反成了最不起眼的。”,武宁笑道:“所以它挪了地方,爷才会忽然觉得不习惯。”。说着对镜梳了梳打结的发梢。

四阿哥收敛了笑容,若有所思。武宁从镜中见到他神情严肃,眉头紧皱,心知必然又是为朝堂之事烦忧,便起身上前默不作声地坐在四阿哥身边,抬手轻轻帮他揉捏着肩膀,四阿哥沉思半晌,抬头对着武宁微微笑了笑,覆住她的手背,道:“累了半天,睡罢。”。

两人躺下,武宁睡在床里侧,过了许久,却仍能感觉到身边人微微翻覆着身子,似乎满腹心事的样子,武宁半探起身,试探地道:“爷?”。四阿哥果然应声睁开了眼,低声道:“你没睡着?”,见武宁单衣在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覆了被子,道:“进来,别着凉了,你向来身子弱。”,又道:“是不是饿了?我喊她们去膳房,让人做些甜点心来。”,武宁连忙压住他手道:“没有,爷……”。

四阿哥听她语音犹豫,握住她肩头,低笑道:“怎么好好地撒起娇来?”,武宁一手捉住四阿哥睡衣衣襟,将那丝料在手心里反复搓摩,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着历史上康熙四十三年发生的事情。

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太子触霉头就是在这一年?

九龙蓄势,万里江山如画。这场夺嫡大戏是何时开场?进展如何?武宁在后院府里全然不知,但是这一年之后,一切都会变得比从前还要露骨、还要形态毕露罢?

四阿哥不知她心中所想,低头轻轻吻了她额头,用下巴抵着她头顶,道:“睡吧”,又用手轻轻拍着她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哄着,道:“你心思重,不是好事,凡事放开些。”。

武宁挣扎着从被子里伸出了手,捉住四阿哥的肩头,微微用了用劲,大抵是黑夜中,人情智偏于糊涂了,她脱口道:“胤禛,假如我有一天忽然消失了……”。

四阿哥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武宁心里一个咯噔,便见他两条锐利的眉毛慢慢地拧了起来,武宁平日里被他温柔相待惯了,极少见他这样的神情,顿时清醒过来,刚要起身。四阿哥沉声道:“你大胆!”。

武宁立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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