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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囧徒初长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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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一家卖首饰的店门口站着一位大婶,打扮得十分精神,昂首挺胸,左手拿着步摇,右手招呼着路过的路人,喊道:“太后娘娘的步摇要八千八百八十八两,而我们的步摇只要八十八文,连一百文都不要。不是纯金,胜过纯金。精细的做工,出自名匠手笔,戴上它,一切都不一样了,所有人的焦点都会集中在你的身上。我们的步摇正在飞速减少,只有九十九支,噫吁嚱,勿要错过啊……”

听见那女子的吆喝,我还是不由得停住了脚步,站在她店铺门口看着她,我很想知道,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这些步摇是怎么飞速减少的?想得出神,师父又走来揉了揉我的头发道:“如今城里游人多,你这样走走停停,当心与我走散了。”

我点点头,拉起他的手,指了指那女子手中的步摇,仰头对师父道:“师父,她说戴了这个,所有的焦点都会集中在我身上呢。”师父瞟了一眼那女子,然后纵身上了自己的马,伸手对我道:“上来。”

我拉住他的手,也翻身上了马。他环抱着我的手握着缰绳,一手牵着小风的缰绳,示意它不要再看那店铺了。

小风歪过头,发现我已经不在身边,紧张地东张西看,原地转了一圈后,发现我正坐在师父的马上,才松了一口气,与我们并肩向前。我扭头看了看师父面无表情的脸,又指了指刚刚那店铺的方向道:“师父师父,她说戴了那个,所有的焦点都会集中在……”

“你插一根树枝在头上,所有的焦点也会集中在你身上。”

我在无比怀念说书先生的心情中,失落地垂下脑袋。身后的师父一手穿过我的腰际握着缰绳,一手像变戏法似的从怀中取出一个桃木簪子放入我眼前道:“昨儿人家送了一个,给你吧。”

我垂下的脑袋噌地抬了起来,接过他手中的簪子,桃木的簪子没有过多的修饰,只是簪尾处一朵祥云的模样,不失韵味。

他见我半晌没有反应,轻轻问道:“怎么?”

我心中想对他表示感谢,却觉得说谢谢太生分,但无论如何要表达出我对这簪子的赞赏才能对得起他的关照,琢磨了一下道:“师父你送给徒儿的这个簪子,不是纯金,胜过纯金。精细的做工,出自名匠手笔,戴上它,一切都不一样了,所有人的焦点都会集中在我的身上……”

半个时辰后,人迹才少了些,我指着前方一片竹林,好奇地问道:“师父,那是什么地方呀?”

“竹林。”

我偷偷白了他一眼,心想谁不知道是竹林呀。但有求于他,我只好堆上笑脸道:“我们去那里干什么呀?”

“见个人。”

 ̄文〃√

 ̄人〃√

 ̄书〃√

 ̄屋〃√

 ̄小〃√

 ̄说〃√

 ̄下〃√

 ̄载〃√

 ̄网〃√

我和小风耷拉着脑袋,想必它也和我一样,越发想念城里面的说书先生。到了离竹林不远的地方,发现有侍卫把守,长安真是遍地有侍卫。

师父从马上下来,伸出手来对我道:“小十三,下来。”我“哦”了一声,心想我什么时候能反抗他就好了。回顾这些年我真是温顺,事事都顺着他,如此乖巧真是上天对他的恩泽。于是张开双臂,示意他抱我下来,他抬眼看了看我,无奈地又伸出一只手,将上天给他的“恩泽”抱了下来。

我拍拍身上的新衣裳,一边正要向师父传授如何和侍卫打交道的快捷方法,结果那侍卫倒没有为难我们,见着师父便恭敬地行了个礼道:“我家主子已经在亭子里了。”

师父点点头,示意我跟上。师父的黛蓝色长衫,与这竹林相得益彰,随处一停便是一幅画。

说来也怪,这几个月我只身来到长安,并未觉得害怕,满心的勇往直前,现在师父在我跟前,这陌生的地方反倒让我觉得有些恐惧。于是快步上了两个台阶,拽着师父的袖子,他停了停,看了看我。

“我……我怕你害怕,师父。”说罢心虚地低下头去。

师父的袖子动了动,我生怕他将袖子拽去,便死死攥在手心,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小十三。”然后伸出左手。

我立马心领神会,喜笑颜开,松了手心的袖子,抓住他的右手。他原本就比我高一些,又站了高一级的台阶上,山中竹子沙沙作响,偶尔一声鸟叫,他的头发微微逆风飘着,上面有斑驳的光影。师父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一系列的动作,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松了松手,然后抓住了他的食指。

阳光顺着竹林的间隙洒在我脸上,我眯着眼睛瞧他,冲他嘿嘿笑了笑。

师父晃了晃眼睛,愣了愣,不紧不慢转了身。师徒二人一前一后,拾阶而上。

郁郁葱葱的林子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身着白色的长衫少年,他有很漂亮的下巴,长发及腰,长衫上染着墨竹。他把玩着手中的青瓷杯,听见我们的脚步声,弯起嘴角笑了笑,站了起来。“你来了。”他放下手中的青瓷杯,目光便停留在我身上,眼睛里写满了笑意,指着我问师父道,“你约我来说让我见一个人,不会……不会是这个小姑娘吧?”

师父一脸平静地点点头。

这少年忍不住笑出了声,走到我面前,伸手想摸我的头顶。我见他流里流气,虽细皮嫩肉,眉清目秀,但长得十分不主流,便蹙着眉推开了他悬在空中的手。

他略微有些尴尬,伸手示意师父坐,为师父斟了些茶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然后坐了下来,冲我又笑了笑,正色对师父说道:“真是个不一般的小姑娘,她是谁呀,让你如此兴师动众的?”说罢闻了闻茶香,轻轻抿了一口。

“你妹。”师父一脸平静地说道。

噗的一声,他一口水便喷了出来,连忙自己拍了拍胸口。他扭过头来,指着我,又看了看师父,半晌才道:“你是说,她……她就是长公主的,那个女儿?”

师父示意我坐下,又倒了杯茶,递给我,自己捧起面前的一杯,闻了闻,喝了一口。

这少年见他还不答话,急着走到他面前,拿掉他手里的杯子道:“你倒是说话啊,她真的是长公主的那个女儿吗?”说罢也不等师父答话,快了两步走到我面前,围着我转了两圈,打量了一下又一下,咂了咂嘴,乐呵呵地说道,“你竟然是我妹妹,哎呀,我是你哥哥呀,来,叫声哥哥。”说罢捏了捏我的脸,转身对师父道,“你看你看,我妹妹哎。”

真不晓得这个人什么教养,随便捏人家脸,我啪地打掉他的手:“你谁啊,捏我的脸,还要不要脸?”

师父轻咳了一声道:“他叫越封。”

我一口茶喷到了眼前这人的白衫上。

越封,不……不就是当年的那位皇子……如今的皇帝吗?我惊恐地抬头望着这位少年郎,我竟然与说书先生口中的角儿如此之近。没想到皇帝竟然是这样的,原以为有三头六臂人高马大呢,可他竟如此活泼讨厌……于是我绕着他转了两圈,咂了咂嘴。

越封低头见自己的衣裳上的茶水也不生气,反倒是更加激动了:“我这妹妹真是别具一格,跟我像得很,像得很。”

我痛苦的将头撇向一边,此刻有些理解师父为什么不喜欢说话了,师父看了我一眼:“小十三,他便是你的哥哥,当今的皇帝。”

“小十三,哈哈哈哈,小十三……”不等我答话,越封便笑得蹲在地上直不起身来,一边捶着旁边的石凳,“这是你的名字吗?是你师父给你取吗?真是有趣极了。”

我学着师父的样子,坐了坐直身子,左手微握空拳,虚放在鼻下,轻轻咳了一声,右手放下杯子,淡淡地说道:“嗯,小十三正是小女子的闺名,但是小女子不觉得哪里好笑。我是师父第十三个徒弟,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此刻觉得自己的作态十分到位,得意地看了看对面的师父,他却躲过了我的目光,轻咳了两声,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越封一听我解释反而笑得更厉害,强忍着直起身来走到师父边上:“你哪里收过什么徒弟?没想到你也喜欢给人取外号啊,哈哈哈哈……”

我扯了扯嘴角,狠狠地瞪了眼师父,师父的目光继续停留在别处。“你给堂堂长公主的唯一的女儿,取名叫小十三?小十三……哈哈哈——”他坐到了石凳子上,端详着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长公主的女儿,是我。可那说书的不是说她沦落风尘而且还笼络大臣伺机谋反吗?可我,可我只是听书的女子啊。

“她十六岁,可以给她正名了。”师父负手而立,这山腰处的亭子,凭栏处逆风扬起的长发,黑色眼罩的飘带扬起好看的弧度。让我又想起了在萱谷时候,他站在悬崖边上看我离家出走时的模样。

但此刻我只想一把扯下他的飘带,然后砸他脸上——让你叫我小十三,让你叫我小十三!可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打不过他,所以我只能选择干瞪眼。

越封终于停止了笑,走到了师父边上,正色道:“我以为那些都是传言,没想到她真的活着。想当年姑姑为了我,为了华夏,也的确不容易,如今也是报答她的时候了。”

“你母亲是华夏国的长公主,我也会让你成为华夏国最受尊崇的小公主。”越封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有着难得一见的严肃。我撇过头去看了看师父,他点点头。

我竟然……竟然真的是说书先生们口中的小公主,心中的兴奋之情油然而生,却一下子无法将内心的激动化为言语,语塞得厉害:“你……我……他……哎呀……”在师父和越封之间踱了个数次来回,直到越封眼花受不了,将我按住,我才算是稍稍平复了自己的语无伦次的心情。

我这十六年来虽然活得平淡,性格没有分裂,练功也未曾走火入魔,但是我竟然拥有这样的身世,真是天遂人愿,看样子我接下来的人生中,暴风雨定当更加猛烈。突然想起这一路说书先生对小公主的身世解读和预测:不是说我一出生就被杀了?不是说我一直在暗中搜集各方势力,随时待发,就等破土而出……再不济我也被卖入青楼,做了花魁吗?怎么我此刻活蹦乱跳、生龙又活虎,到了今天才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的前半生,真是平淡又无奇!可见事实与说书的内容颇有不同,这样的不同让我倍感失落。由此推断,那长公主当年的故事,与真正的事实之间定有不小的差距。

想到这里我又唉声叹了口气,落寞地拍了拍脑门,无比忧伤地举头看了看天空,一边的越封实在忍不住了,俯身凑到我耳边道:“我说,你可会跳舞?”

我缓缓移过头来,无比幽怨的目光落在他的肩上,缓缓地回答道:“我会跳,不会舞。”说完白了他一眼,闪到了师父边上,我讨厌他流里流气的样子,一看就不像好人。

他笑了起来,直起身子,挥了挥首:“无妨无妨,我这里有个人,这时候倒是能派上用场。”他想了想,接着对师父道,“那我就带她回去吧,也该回家了。”

师父看了看我,冲越封点点头。

我一听这话,有些激动,想我到了长安,还没有出去玩过,这回还要到传说中的皇帝家里玩,真是兴奋。我蹭到了师父的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道:“师父,我们要到他家去玩吗?”说罢指了指越封,正要对他评头论足一番。

师父点点头:“你去,为师不去。”

我点点头“哦”了一声,啪地甩开师父的袖子,对越封道:“走,去你家玩玩。”我跟着越封出了亭子,还不忘回头瞪了瞪师父,叫你干瞪眼吧,现在后悔了吧?

他仍旧没有看我。

越封自诩骑术非常不错,侍卫远远地给他牵来马,他却让那侍卫松开缰绳,然后对我道:“嘿,小……哈哈,小十三,我给你展示展示,我那坐骑可十分听我的话。”说罢拇指与食指扣了个圈,放在嘴边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那马在不远处抬头看了看这边,又低下头去吃草。

越封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我,笑了笑:“你好好瞧着,这回是真唤它了。”

我期待地看着那吃草的马儿展现出过人的本领,果不其然,我听见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迎面跑来一匹骏马,遗憾的是那是小风。小风跑到了跟前,眨巴眼睛看了看我,又蹭了蹭,然后才注意到旁边的越封,不屑地打量了他一眼,对着那吃草的马儿嘶鸣了一声,越封的马儿乐颠颠地跑了来。

越封的眉毛抖了抖,扯了扯嘴角,上了马,与我并肩行在路上,抬头看了看天:“这云可真蓝啊。”

我现下十分理解师父为何不愿经常同我讲话了,我纠正他道“是天真蓝。”

越封咽了咽口水,满脸不满道:“我说,你那小马崽子叫什么啊?”

“小风啊。”我得意地摸了摸小风,今天可真帮我争脸。“小疯子?”他又笑了两声,“你这活宝,起的名字真不错。”我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心想这可不就是民间传闻的没文化吗?现在看来真是可怕。

一路畅通无阻,越封指着不远处的城门道:“喏,快到家了。”

比起在长安城外见到的城门,这个要巍峨气派很多,上面写着“青霄门”三个字,笔画饱满有力。

越封的侍卫掏出了随身带着的令牌,那守城的侍卫便立即闪开,单膝跪下行了礼。越封招了招手,让我跟上,小风扭头看了看我,我赶紧摸了摸它:“快到了快到了。”它这才懒懒地回过头,哒哒哒地跟在了越封的后面。

想这传说中的皇宫竟然是越封的家,可真是大啊,这么大还要出来玩?不过想起自己不也是懂事以来就想着要出谷吗,于是也就理解他了。

不在手里的仿佛才是精贵的

第四章 皇上请矜持

第二天一早,我从这偌大的房子中央醒来的时候,睁眼看见了流云。然后我又闭了闭眼睛,想原来昨天都是一场梦啊。

“小姐你醒了,就起来吧?不早了。”流云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觉得她仿佛是师父附身,这种熟悉感不可言传,我只好抬起眼皮看了看她,然后打量了一番周围的情况。这里的确不是曾太尉家,我昨天也不是做梦,这里是越封的家,可是——

“你怎么来了?”我坐了起来,手背揉了揉眼睛问流云。

流云从倚墙的案上,递给我一个盒子道:“恩人让我把这个和自己一起带过来陪你。”

这盒子正是我之前从萱谷带出来的宝贝,我欣喜地打开,师父对我可真好,转念一想,抬头看着流云道:“师父,师父是不是要把我丢在这里呀?”

流云点点头:“恩人让我带一句话给小姐:小十三,一切听越封安置。”她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的确有师父教我东西时候的神情。

之前我听那些说书的说这皇宫就是个大鸟笼,果不其然,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做了金丝雀,人生果然跌宕了一些。兴奋之余,想起那故事里的人通常是要哭着喊着脱离这个牢笼奔向自由的,不然就不是一个好的主角。

我来不及套上褂子,头发披着也来不及束起来,奔向了门口捶着窗棂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一只自由的鸟儿”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门被人推开,那越封穿着传说中的龙袍进来了,见我跪在椅子上捶着窗户,愣了一愣:“你这是?”

“为了自由。”我一脸正经。

越封回头看了看门道:“这门又没有锁,大可从门出去,况且这窗户也没有锁,你这活宝,真是特别。”

我哼哧哼哧地从椅子上跳下来道:“我知道你贪图我的美色,想用这皇宫困住我,这里纵然荣华富贵,但比不过我的逍遥自在,你困得住我的人,困不住我的心。”这是我刚入长安的那晚,在一个茶楼里听过的。

越封愣了愣,走到我身边,手背掩着嘴,侧身问我道:“我说,活宝,你这话是不是从长安抱月楼听的段子?”

我一愣:“对啊,你怎么知道。”

越封一拍手,吩咐手下走开,将我拉到一边,对我道:“今晚酉时,那抱月楼要讲个新的段子,怎么样,要不要一起?”

我与越封,相见恨晚。

下午申时未到,我已经全都打扮了好了。

这未央宫里有个好处,吃穿不愁。越封早已跟我说过,要什么尽管跟手下提,我便也不客气,他的招待不得不说是很周到,我看他也越来越顺眼。

我要来了那些公子哥穿的男装,虽然流云一边帮我穿衣服,一边正色劝我:“恩人让小姐来这里,定当是希望小姐过得安稳,不是让小姐这样出去的,还带着……带着皇帝……这样不好,小姐,你三思啊……小姐,这个扇子的确不错,配这衣服也好……小姐……你还是三思……”

太阳西斜,越封果然来了,他穿得如同路人,一看就没有少干过这种事。他看我的打扮也分外满意:“你这女扮男装,还挺俊俏。”说着拱了拱手,做了个开路的手势道,“活宝弟弟,请。”

我一挥手道:“活宝大哥,您先请——”

两人相视一笑,一种江湖气息油然而生,让我分外骄傲满足。越封领着我从不起眼的小门出去,那门口的侍卫看见他道:“皇上……您这个月已经是第四次出去了,上次就被太后发现了……”声音中略带哽咽和害怕。

越封却豪气地一挥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讲义气!”

那侍卫哭丧着脸道:“那我给您守门,您可千万早点回来啊。”

一路再无阻碍,为了打发这个对我而言未知的路途,越封决定向我普及一下那茶楼的相关背景知识。

抱月楼,也就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是说书先生们都想去的茶楼,那里客人们络绎不绝。仅仅因为客流量自然吸引不到说书先生们,比如西关街的一个茶楼,客人虽然多,但老板对说书先生们采伐过度,每个说书先生不但要在大堂说,还要去小厢房里头说,说到口吐白沫也还得把那白沫咽下去再接着说。后来有个说书跳楼了,再后来,又有个先生跳楼了,再后来……那家馆子就倒了。

对比之下,抱月楼的老板就体恤很多,说书先生们的待遇极佳。共有三个说书先生,只负责大堂的说书,给了先生们休息的时间,好吃好喝地供着,为这些说书先生的创作,提供了稳定的物质保证。从午时上工,到戌时打烊,有条不紊,在说书先生的圈子里,广为推崇。许多说书先生都以能进抱月楼说书作为自己的人生目标。

听客们则更是推崇抱月楼,一来说书的先生那些段子有意思,不像其他茶楼里的胡编得离谱;二来抱月楼地处皇城脚下的闹市区,来往方便,门口有专门的马车接送,价钱便宜;三来到这里听书的,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是很多人交友相爱的好场所。

听见越封如此分析,我觉得十分有道理,对他的佩服又深了一层。

帝王果然是帝王,在我看来,抱月楼的梨花愁和锅贴十分好吃,所以我喜欢去,但是他竟然能看出这么多的东西,让我佩服得很。

想我之前对他那些大不敬,实在是有失敬意,有失敬意。顺利抵达长安东关街,这是长安城晚上最热闹的街市,日落而归的百姓、街边收摊和出摊的小贩、小二吆喝的声音、食物烧熟的香气、酒楼中传出来的笑声……一派热闹景象。

我和越封两人牵着各自的马,格外满足充实。

越封指着我手里握着的扇子道:“不能这样拿扇子,对方一看就觉得你是好欺负的一介书生,出来混呢,得有个出来混的样子。”

我愿闻其详,果然学海无涯。

越封将那扇子插在了自己脑后脖颈处,一边换了个走路的姿势,大摇大摆,像喝醉了的螃蟹:“扇子要这样用,路得这样走,出来混,就要有个出来混的模样。”

我对越封的这个张牙舞爪的姿势分外崇拜,因为我总学不来,走的颇为像腿脚不便的老人家。想他不雅的走姿如此纯熟,定是见过的世面比我多很多,肯定出来混过。再想到我之前对他的误会,心中埋怨自己太以貌取人。

“活宝,这条东关街上没有不给我面子的,那抱月楼我可是常客,你到时候尽管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如何?”

我连连点头,想这大概就是传说的道上的大哥,无比崇拜。他对我崇拜的目光十分满意。到了抱月楼,小二就将我们的马匹牵了去,虽然我不会那样大摇大摆地走路,但也要学个他的样子,不好破了江湖规矩,遂将那扇子也插到了脖颈里,好歹要有个姿态,学不学得会那是另一码事。

他对我的这个认真求学、孜孜不倦的精神表示了满意。

小二过来招呼道:“今天庄先生讲的新段子,可听书的厢房都被包了,两位客官,要不坐大堂里吧,我给二位寻个好位子。”

我一听就要发火,心想这是一个对待大哥的态度吗?正要跟他理论,越封伸手轻轻将我一拦,对那小二道:“也可。”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越封低声道:“出来混,就要像个百姓的样子,你若是亮出了身份,那就无趣了。”

我恍然大悟,果然是道上混的,亮了身份,怎么能混得快乐混得真实呢?于是顺从地跟着小二到了台子下面的第二张桌子坐下。

“一壶梨花愁、五两锅贴,再来几个小菜。”小二应声而去,越封果然是常客。

前几天我在这酒楼听书的时候,站着是门口的座位,并不曾好好打量过传说中的号称京城第一家的抱月楼。

于是扬起脑袋,从东往西将这二楼的设置瞧了个清楚,眼光却落在了西边的一处厢房内,那人眼熟得很,似乎,他也看向了我。

越封见我仰着头久久没有回正,有些担心地问道:“你脖子扭了?”

我连忙低下头,只觉得那人的视线似乎也投了过来,耳朵直发烫:“没……没扭着,就是遇到个熟人,熟人,呵呵。”

顷刻间,酒菜也摆齐了,越封撇撇嘴,便帮我又倒了一杯酒:“你这里哪会有什么熟人,这梨花愁,是长安最有名的酒,你喝喝看。”

我也不大确定,那厢房内坐着的人是否真的是我那位熟人,防止认错人让越封笑话,连忙就地取材找了个话题道:“这名字可真不错,我初到长安的时候,就听说过这酒,可有来历?”

越封停了停,又撇了撇嘴:“出来混,喝酒哪有这么多话?喝!”我觉得他说得很对。世人常说酒品看人品,我一向是个爽快的人。于是我仰头要将那酒灌了下去,不料被我脖颈处的扇子给硌着了,又没有料到那梨花愁真是酒劲十足,呛得我眼泪直流。咳嗽声中,那庄先生开讲了。

越封便不再管我,起身喝彩叫好,我便在一片掌声中,一手撑在桌边,一手猛拍胸脯,咳得泪流满面。

庄先生的开场白先调侃了一段最近有位名角因为喝酒后骑马,被官府罚了银子,所以规劝大家少喝些酒,如果喝了那便不要骑马回家了。楼上有上好的客房,只要八百八十八文钱,不但数字吉利,还有牡丹阁的姑娘们作陪。

大家哄笑一阵,那庄先生醒木一拍,众人皆安静了下来。

这是一段前朝的往事,说的正是当年的公子韩洛。说那公子文武双全,十岁时候就能对政事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人称小甘罗,先皇十分赏识,当年的驸马镇国大将军和他也是忘年之交。十二岁时卷入皇位之争,那时候长公主私通外国,当年皇子又年幼,韩洛一边握着朝中人脉,另一边有镇国将军支持,比起小皇帝,他胜在了人脉和军队,比起长公主,他又胜在了性别。三方之中,却是这个韩洛叫人看好,不少当年的朝臣将自己的身家性命赌在了他的身上,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至今是个谜,一说是韩洛主动放弃了皇位的争夺。

故事倒是一般,可说书先生的节奏掌握得十分到位,再加上皇室尊贵神秘的背景烘托,那二流模板故事就变得上乘许多了。

不过这是出老话本子了。近日楚国皇子进京吸引了不少城外百姓前来围观,又因为楚国皇子在城外演绎了场血腥政变,挑起了不少未曾经历过战争但心怀英雄梦的少年的好奇,所以少年们以及少年们的家长,纷纷涌入长安城内。所以抱月楼每晚的说书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经典怀旧,将过去的一些著名话本子拿出来说与大家听;一个是新鲜试听,将新创作的段子用来试水,看看这些段子有没有变为经典段子的可能。两段之间,会安排牡丹阁的姑娘们进行才艺表演。

就在台上姑娘载歌载舞的时候,西厢房的那位我觉得是熟人后来也证实的确是我熟人的人,慢悠悠地从楼上拐了弯,手执折扇,最终站到了我桌前。

越封正在大声喝彩,没有精力注意到身边的状况,由此可见,即使是混,越封混得也是很专心。

“美丽,我们又见面了?”他作了一个揖,嘴角含笑。

我连忙站了起来,全然忘记了自己女扮男装的打扮,更不记得脖颈处插着的那把倒霉扇子,微微屈膝,左手手尖搭在右手手背上放在腰际,屈膝行了个礼道:“见过公子。”

边上的小二看见此情此景,托盘中的酒洒在了越封的身上。

“客官对不住对不住啊!”说着便立即拿下肩上的抹布,往越封衣裳上抹去。越封刚要说话,才瞥见了我,又瞥了瞥眼前的人。

楚辛的眼光从我身上移到了一边的越封身上,接着又移到了我的身上,那目光中有些热烈的东西淡了下去。

我与楚辛的三次相见,回忆起来,可以给说书先生提供一个新的段子。这或许就是传说已久的桃花运吧,可惜越封在一边似乎让他误会了什么。于是我一边努嘴示意越封离我远点,别让人家误会,一边乐呵呵地笑道:“楚公子,要不,一起坐?我这儿正好没人。”

越封坐在一边,似乎没有挪窝的准备,真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家伙!我一边不动声色地踢了踢桌下他的腿,一边对着楚辛保持之前的微笑。没反应,又使劲踢了踢,一边对越封挤眉弄眼示意他让一让,一边又对楚辛笑了笑。

还没反应,我使劲一踹。

“哎呀!”低头一瞅,原来踢的是桌子腿儿,真背!

“美丽,你这是?”楚辛赶紧上前一步,关心地问道。

越封听见“美丽”二字的时候,眉角处狠狠地抽了抽。

我强忍着脚指头的剧痛,挤出刚刚的笑容:“没事没事,我活动活动手脚,你坐你坐,等会儿还有一出戏文呢。”

楚辛眼含笑意,手握扇子,对我微作了一个揖道:“美丽,在下住在长安客栈,若有机会……”

“她没空……”越封抬头看了看楚辛,笑道。

该死的越封!我一脚又踹过去,这回没有踹到桌子腿上,踹到了椅子腿上,转头对着正要离去的楚辛热泪盈眶道:“改……改日定当拜访。”

于是在我的脚指头剧痛中,醒木一拍,说书先生的新段子拉开了序幕。

有关长公主的传说,吊足了听客的胃口。我一路走来,听的故事大多数都是有关朝廷的,可是政变之中,最让人该兴趣的,是这政变后的儿女情长,儿女情长中最能激起大家兴趣的,莫过于参与甚至主导这件事情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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