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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大唐女法医)-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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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江河远处隐隐传来缥缈的喧嚣声,冉颜看了看天空上的星星,牛郎织女星紧紧挨着,应当是七夕无疑。而殷渺渺就是在今日被当做殷晚晚沉入平江河,歌蓝也是在今日失踪。

    冉颜刚收回神思,身边的歌蓝蹭的窜了出去。

    她来不及出声阻止,便有个男人低低地吼道:“快往那边跑了,抓住她。”

    另外有一个声音略有些迟疑道:“可是郎君,那个娘子怕是冉氏嫡女。”

    男人立刻打断他道:“冉氏嫡女更要灭口,否则她回去万一报官,或者告诉冉闻,我们殷氏也就此完了,我狠心杀了晚晚便毫无意义。”

    冉颜猜测这个声音是殷闻书,她曾在殷府匆匆见过此人一面,温文尔雅,面白而生美髯,神态略有些严肃,一副君子的模样,然而此刻,他的声音中充满阴鸷,杀气四溢。

    “好吧。”那个人仿佛不大情愿地转身跑开。

    冉颜从树丛中悄悄探出头去,看见殷闻书一袭广袖华服,负手立于江边,亲眼看着两名壮汉,将面上覆了素布的女子往平江河中拖去。

    刚刚开始,女孩没有挣扎,可是沾到水后,一下清醒过来,可惜面上被覆得死死的,口舌仿佛也被覆上,只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不一会,从一旁的芦苇荡中驶出一条乌篷小船,两名壮汉将她拖上船,而后往江心划过去。

    冉颜紧紧抿唇,目光沉沉地看向殷闻书,心中沉怒,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一个满腹诗书的读书人,居然连畜生都不如,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死在自己面前,他就没有丝毫感觉吗?

    江心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殷渺渺先前仿佛不明白,自己明明在榻上睡觉,怎么会被素布覆面,拖到水中,然而现在明白过来自己并非做梦,再挣扎哭喊已经晚了。

    殷渺渺的哭声不小,然而那一处喧嚣离得远,根本没有人听得见她的绝望,只有冉颜……

    砰的一声,河中水花四溅,哭喊声也戛然而止。

    冉颜想站起来,然而身体却像是被固定住一般,怎么都动不了,挣扎了半晌,才意识到,这是梦,是从前那个冉颜的回忆,回忆中,一切都是定局。

    “晚晚,不要恨阿耶,阿耶为了殷氏不得不牺牲你……不得不……”殷闻书哽咽一下,旋即转身离开。

    随着殷闻书渐远的脚步声,南边芦苇荡中传来一声尖利的呼救,但只是瞬间便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生生掐断一般。

    冉颜辨别出,那就是歌蓝。

    “歌蓝。”冉颜听见自己口中发出一声惊叫。

    画面仿佛被惊叫声划破,刹那支离破碎。

    “娘子,娘子。”

    冉颜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晚绿满脸焦急,不停地推着她。

    “娘子醒啦。”晚绿松了口气,瘫坐在车厢中,面色有些难看,垂着眼,伸手在一旁小几上倒了一杯水递给冉颜,看着她喝完,欲言又止了半晌。

    冉颜皱了皱眉,哑声道:“怎的也学起了桑辰,有话便说,也不怕憋死自己!”

    冉颜了解晚绿的性子,她是个心直口快、敢作敢为的人,还是头一次露出如此形容。

    “娘子梦到歌蓝了?”晚绿小心翼翼地问道。

    冉颜嗯了一声。

    晚绿见她神色淡然,稍稍放心了一些,继续问道:“娘子想起从前的事儿了?”

    “我果然是失忆过?”冉颜看向晚绿。

    晚绿盯着冉颜看了一会儿,见确实没有丝毫异样,这才大胆地说道:“也算不上失忆,娘子还记得从前许多事情,光是不记得殷四娘和歌蓝了,有一回郎君私下问起,您喊头痛,只两息便晕了过去,打那以后,府里任何人都不敢提起殷四娘和歌蓝。”

    冉颜是记起了一部分,在梦里,她还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原来的冉颜最信任的人不是大大咧咧的晚绿,而是那个歌蓝。

    能为主而至自己于险地,当真不枉信任一场。

    “也还是记不全,你与我说说,歌蓝是个什么样的人?”冉颜对那个忠心耿耿的侍婢,心生钦佩,也不想忘记她。

    提到歌蓝,晚绿满脸沉痛惋惜,“她是个有心计的,处事老练,有时候比邢娘想得还周全,从前院里所有事都是她和邢娘商量着办。以前她在的时候,还能与高氏周旋一二,我们日子过得虽然艰难,可也没有任人欺负,吃穿也不曾短缺,主院所有人还都是敬重娘子的。”

    冉颜愣了愣,怪不得高氏进门许多年,直到两年前才成功地把她这个碍眼的嫡女丢到庄子上来,敢情原来身旁有军师。

    仔细回忆了一下,梦里看见的歌蓝,约摸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貌秀丽端庄,“她几岁在我身边?几岁为我与高氏周旋?”

    “原来夫人身边有两个教养阿姆,一个是邢娘,一个便是歌蓝的母亲玉娘。玉娘被夫人放出去嫁了人,后来一场大病便撒手去了,他们家自从玉娘去了之后,便一日不如一日,本就是个田户,后来日子越发艰难,竟是沦落到衣食不济,她夫君便想起了冉府,自愿将歌蓝送来给您做奴婢,那年,您四岁,她六岁。”晚绿似是陷入回忆之中,喃喃道:“那年奴婢也才四岁半,事情记不太清楚,还是后来与歌蓝聊天时听来的。”

    冉颜静静听着,并不出言打断。

    冉颜不再排斥那段记忆,晚绿很高兴,话也极多,凤眼微微弯起,笑道:“以前歌蓝常常嘲笑我,说我小时候总挂着鼻涕,还喜欢把发髻抓乱,在族学里头常常与郎君们的小厮掐架,可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准是她想着法地编排我。”

    冉颜抿了口水,也笑了起来,“她说的恐怕是真事儿,便是现在,也能看出你当年一丝影子。”

    “娘子又嘲笑我。”晚绿撇撇嘴不满道。

    听晚绿这么一说,冉颜心中便有了大概的轮廓。

    歌蓝和晚绿,都是冉颜的贴身侍婢。晚绿恐怕是郑夫人为她挑的伴儿,从小培养出的奴仆关系,要比半道儿上牢靠得多,而歌蓝算是意外收获。

    当年郑夫人刚刚过世没两年,冉府中还有很多都是她从荥阳郑氏带过来的仆婢,这些人在那样的大家族中浸出来,多多少少都有些手段,高氏花了五年的功夫才将她们一一剔除。

    在这五年里,高氏还不敢放肆,不管是为了哄冉闻,还是对外的场面功夫,抑或迷惑荥阳郑氏过来的那些仆婢,她都必须装作一个贤妻良母,对待冉颜必须得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

    所以如果冉颜当时想收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做侍婢,高氏定然会主动把歌蓝安排得妥妥当当,这并不奇怪,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六岁的小丫头,竟然把她的计划推迟了许多年。

    “歌蓝小时候就有心眼儿,她明明不喜欢高氏,每次见到高氏时,嘴巴比什么都甜,端茶倒水的伺候,那会儿奴婢不懂,还以为她想巴结高氏,把她的发髻抓散了好几回。”晚绿声音里带着淡淡的伤感。

    冉颜垂眸看着手中杯子里随着马车摇晃的水影,心里既是鄙夷原主,又是可怜她。

    经历了一场变故,她因为自己的懦弱胆小,不费吹灰之力地便忘记了两个在她平淡如水的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两个人。

    一个是倾尽所有,为她在冉府谋划一个立足之地,最终连性命也交付;另一个是她十余年里唯一一个闺蜜,唯一能给她带来欢乐,信任她,并在遭受灾难的关键时刻需要她支持的人……

    “人,果然还是不能懦弱。”冉颜喃喃道。

    人可以卑微,可以不聪明,可以小心翼翼,但一定要坚强。

    如果原主能够稍微勇敢一点,稍微坚强一点,也许歌蓝就不会为了引开敌人而死,殷晚晚即便最终逃不了一死,也不会把自己的灵魂伤得千疮百孔,才为赎罪自裁。

    懦弱不是错,冉颜也没有任何责怪,只是紧紧握住手中的杯子,心中道,歌蓝,我帮她记着你吧。

    这算是她借用了她身体,给的最大回报。

 第80章 月下相逢

    在车厢中,晚绿精神十足地给冉颜讲着关于歌蓝的一切。

    冉颜越听越觉得这是个了不起的女子,聪慧、沉稳,对付高氏的手段层出不穷,有时候显得有些阴狠卑鄙,但该留余地的时候,便留一线,该落井下石的时候,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很难相信这是一个仅仅十几岁的女孩。

    “听邢娘说,玉娘就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想来歌蓝就是随了她。”晚绿感慨道。

    冉颜淡淡一笑,像歌蓝这样的人,才适合生存在高门大族之中,而不论是原来的冉颜,还是现在的她,都不合适烦心那些后宅斗争。

    并非是不能斗,反之,若真是斗起来,高氏也未必是冉颜的对手。再说,对于她来说,有什么好斗的呢?如果一个法医想杀人,有太多办法不会令人发觉了。

    只是她前世过得太严肃,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这一辈子,仵作注定成不了她的事业,所以要轻松肆意地活才行。

    若是冉府那些人都老老实实地待着,便井水不犯河水,若真的把冉颜招惹急了,她也不介意用这一双剖尸的手,剖几个活人。

    马车渐渐缓了下来,最终停住,外面天已经黑透,马车上的角灯只能照亮周围不到一丈的距离,冉颜看了看,荒草漫漫,显得无比清冷寂静。

    “娘子,到了。”邢娘在车外道。

    晚绿扶着冉颜下了车,站在荒凉的山脚下。

    晚绿打量一圈四周,愣了愣,旋即也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很有自知之明,除了一颗忠心,除了浑身是胆的气魄,她什么都不能做,也永远不能像歌蓝那样为娘子未雨绸缪。

    冉颜知道晚绿感叹的是什么,拍了拍她的手,道:“这地方清静,正合适避避风头,有何好叹的?再说十哥也不会让我受苦。”

    “娘子说的是。”晚绿点点头。即便冉氏所有人都冷漠无情,至少还有十郎是对娘子好的。

    山脚薄雾缥缈,越往山上,雾气便越浓,冉颜仰头看了一会儿,也只能隐隐约约看见雾气中灯火忽明忽暗,说不清的萧条。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从山脚传来。

    冉颜收回眼神,循着声音望去。三个着广袖缁衣的女尼迎了上来,为首的一个年纪略长,约莫三十岁上下,身材瘦长,脖颈颀长,瘦削的瓜子脸,在一袭缁衣的衬托下,眉眼显得极淡。她身后跟着两个年纪小一些的女尼,最小的那个才十二三岁,心性未定,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冉颜一行人。

    “贫尼净惠。”为首的女尼走至冉颜面前,双手合十在胸口,微微躬身道。

    “儿是冉氏十七娘冉颜,见过净惠师太。”冉颜也回以佛礼。

    净惠微垂着眼眸,道:“不敢当。”

    净惠说着,又与邢娘和晚绿见了礼,而后便领一行人上山。幸而上坡的路并不算陡峭,山间小路也颇为平坦,马车虽不能走,但挑夫还能够勉强跟上。

    影梅庵建在距离山下约莫五十余米高的半山上,在一个半突出的平台上,连同院落也不过只有小半亩地,背面是陡峭的山崖,左右两面是林子,进出都只有一个正门可以走。

    临近正门处,有一片极大的竹林,修竹密密,直指苍穹,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风,将影梅庵与外界隔绝。

    月光疏已密,风声起复垂。夜风拂过竹海,发出沙沙细碎的声响,伴随着淡淡的竹香扑面,冉颜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晚间看尚且如此美丽,想必白日会更好看。

    “冉施主,贫尼已经让人在庵中收拾出一个小院,供冉施主礼佛,影梅庵香火不盛,简陋了些,还望冉施主担待一二。”净惠语气缓而平和,令人觉得舒心。

    “既然是礼佛,自要心诚,况且我很喜欢此处。”冉颜道。

    净惠眼角余光似有若无地瞟过冉颜面上,心中对她的话很不以为然,以前也不是没有贵女过来礼佛,从没有人能住超过三天。

    净惠一路无言地将冉颜等人送到收拾好的小院,说明日一早再去拜会庵主即可。

    拨给冉颜的这个院子有四间屋,主屋是带了廊的木板屋,一侧的竹屋搭建得简单,两间是厢房,一间是简易的小厨房,看起来,这里平时就是接待香客的地方。

    邢娘和晚绿立刻开始点灯收拾、铺榻,冉颜则是无所事事地在周围晃荡,打量环境。

    冉颜说是要静心礼佛,所以除了邢娘和晚绿之外,便只从高氏送的那批奴婢中挑了一个小满,其余人全部都留在庄子上。

    挑夫们把东西都放在各屋里之后,便都离开了影梅庵,刚刚看来还拥挤嘈杂的院子一下子清静而空旷。

    草草收拾了一遍,几个人便带着一身的疲惫就寝去了。

    冉颜因着方才在车里睡了一会儿,躺在榻上没有丝毫睡意,遂在房间里点上晚绿带来的驱蚊熏香,打开窗户,在窗下铺了席,盘腿坐下呼吸吐纳。山间空气沁人心脾,如水的月光照射在冉颜身上,泛着淡淡的清辉,若此时有人瞧见,真怕是能误认为月宫仙子。

    坐了一会儿,冉颜觉得有丝丝凉意,便起身想关上窗子,忽而闻到阵阵烤肉的香气。

    冉颜怔了一下,这里是尼姑庵,怎么会有烤肉味道?

    冉颜晚膳只吃了一些点心,闻了一会儿,也觉得有点饿了,便起身披上缎衣,循着香味找起那个半夜偷吃的人。

    月光清亮,四周的景物都无比清晰。冉颜的院子在影梅庵的南边,再往南走,便全都是树林了,冉颜在林子前顿下脚步,仔细观望四周情形,树林前面辟有几片菜园,后面的林子也并非是一般野生的树,而是果树,上面结了大大小小的青果,被树叶的阴影遮挡,冉颜一时也分不清是何果实,但这里应该是影梅庵的果林没错。

    冉颜拉紧身上的缎衣,抬步朝果林里走去。

    这片果林极大,大到出乎冉颜的意料,走了许久,肉香越来越浓,可惜就是找不见那偷吃的人,冉颜心道,这尼姑一定是常常偷吃,否则怎么能藏得这么严实。

    冉颜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觉得不能再往前走了,初来此地,大半夜的,走得太远总归有些不安全。

    想着,冉颜微微叹了一声,转身离去。

    刚走了没几步,身后忽起一阵凉风,一件冰冷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搁在了她脖子边。

    冉颜微微一惊,还未来得及动弹,便听见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杀意,“没人告诉你不得进入这个林子吗?”

    “没有。”冉颜压下心头的忐忑,平淡道:“我今日初来此地,闻见肉香,便循着过来了。”

    “冉十七娘。”那冰冷的声音道出他身份的同时,也收回了搁在她脖子上的剑。

    冉颜转过身来,瞧见一个着黑色劲装的男人,身材高大健硕,贴合身体的劲装将他完美的体型勾勒出来,宽肩窄腰,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芒,眼窝很深,鼻梁高挺,似西方人的立体,眉弓落下暗影掩住他的眼眸。

    这个人静静立在半丈远的地方,墨发披散,映着莹白泛着光晕的俊颜,犹如月光下的妖精,俊得令人窒息。

    “来吧。”苏伏随意地将长剑插入泥土,转身便走。

    冉颜顿了一下脚步,心想,如果自己现在往回走,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她杀了,权衡之下,冉颜选择跟他走。

    苏伏的步子看似悠然,可是仅仅几步便把冉颜甩开很远。

    在林子里转了两个弯,眼前出现一片竹林屏障,顺着竹林间的青石小道走了不到两丈,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竹院,两间不大的屋子,周围还有许多低矮的竹舍,时不时地传来“咕咕”或“嘎嘎”的声音。

    冉颜疑惑地看了苏伏的背影一眼,这样一个冷血的杀手,竟隐居在这里养鸡鸭?还听说他是苏家的庶出长子,一个世家之子,怎么会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过了竹林,便听见汩汩流水声,院子门前浅浅的小溪,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溪水上架了一个低矮的竹桥。

    周围弥漫着浓浓的肉香,前面已经能看见燃烧的火堆。

    冉颜暗自心惊,这里距离她方才站的地方少说也得有百米,他居然就发现她了?

    “坐。”苏伏在火堆旁的席子上跽坐下来,从火上取下一只烤羊腿,手中不知何时从哪里拿出的匕首,将羊腿上的肉飞快地片成一片一片,放在面前的大盘中。

    忽而手一顿,抬头看了冉颜一眼,似乎觉得她有些无所事事,像变戏法一样,左手中又多出一个匕首,丢给冉颜,“切另外一只吧。”

    冉颜愣了一下,心里暗自纳闷,自己好像和他也不熟啊?不过是误闯了一个林子而已,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冉颜一边想着,一边依言取下另外一只烤羊腿,伸手在旁边取来一只平底筐子,手法利落地解剖着这只羊腿,先是将羊腿骨整根抽离,而后顺着肌理切成一般厚薄的片状。

    月色中一片静谧,火堆里偶尔传出一两下噼啪声,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各自专心致志地切着各自的羊腿,气氛中弥漫着一种奇特味道。

 第81章 久仰大名

    苏伏手起刀落,一整只羊腿很快便被削完,而冉颜依旧慢条斯理地切着。

    以前曾有人说过,和冉颜一起吃西餐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她握刀的姿势明明也很优雅,可是看起来总有那么一点怪怪的。

    “苏郎君认识我?”冉颜一直很奇怪,刚刚在林子里时,她只说了一句话,苏伏居然就辨出了她的身份。

    苏伏将盘子放到几上,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冷冽的声音道:“久仰大名。”

    冉颜心底微微一紧,他说的“大名”约莫就是验尸解剖吧!杨判司的宅子就在东市附近,他死的那个雨天,苏伏也出现在东市,根据时间上的推断,冉颜有理由怀疑杨判司是被苏伏所杀。那么,他是否也知道她曾验过杨判司的尸体呢?

    苏伏用匕首尖挑起一片肉放入口中,缓缓嚼动。

    冉颜切完肉,也自觉地吃了起来,鲜嫩香酥的口感让她愣了一下,腹中更加饥饿,当下也不再客气。

    “冉娘子对我也应当很熟悉才对。”苏伏动作十分优雅,进食的速度却极快,不一会儿面前切好的羊腿便被他消灭一半。

    冉颜动作顿了一下,她见过苏伏好几次,一回带着幂篱,一回在木香花棚暗中窥视,还有一次带着面具。他闯进马车挟持的那次,冉颜面容上没有任何遮挡,可是他却蒙了面。

    如果苏伏说的是那一次,应当也算不上熟悉,难道……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应该杀了你。”苏伏掏出帕子,拭了拭嘴,幽冷的目光淡淡落在冉颜面上,仿佛他说的不过是一句最平常地问候。

    冉颜吃了一口羊肉,也已经想明白,一个杀手不单单能够靠着容貌辨人,气息、感觉、还有一些细微的标志,都能让他们敏锐地分辨出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那为什么又没有杀?”冉颜淡淡问道。

    苏伏眸色无波,却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吃完就回去吧,以后莫要让我看见你再进入这个林子。”

    说罢起身往院子里走,到了竹扉前时顿了一下脚步,回首道:“明日把伞扔进林子里。”

    门扉吱呀声,冉颜收回目光,又默默地吃了两口,忽然发现,方才苏伏跽坐的地方留下了一摊血迹。

    必然是受了很严重的伤,才可能短短时间流出这么多血。对于苏伏,冉颜还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个杀手半夜受伤并不奇怪,但受了重伤还淡然烤肉吃饭,这种心态她很没有办法理解。

    冉颜有些犹豫,要不要管?

    她想着,人却已经站了起来,推开竹扉。院子里种了满满一片血红的鸡冠花,在月光下宛如一片干涸的血渍,红得触目惊心。

    竹院不大,三面都有房舍,冉颜跟着廊上的血迹走近东边的竹屋。

    门扉紧闭,冉颜深吸一口气,方欲伸手,门倏地打开,冷风中带有淡淡的腥甜味,裹挟着冷冷的声音扑面而来,“你胆子的确不小。”

    当一切都安定,冉颜清楚地看见了苏伏半敞开的衣襟,里面精壮的胸腹犹如一件没有瑕疵的艺术品,便是胸口的伤疤,也觉得恰到好处,衬着他俊美绝俗的容颜,越发无懈可击。

    “我既然吃了你的羊肉,便过来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冉颜无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目光无遮无拦地在他胸前游荡一圈,才抬起头淡淡地与他对视。

    苏伏泛着幽蓝的眼眸逼近冉颜,仿佛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情绪来,可惜徒劳。

    “不用看了,我心里所想,全部都说了出来。”冉颜目光落在他的腰部渐渐渗出的血迹,坦然道:“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偏偏又有许多人像你一样,从不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

    苏伏手中的长剑渐渐垂落,支在地上撑着他的身子。

    冉颜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消失,便道:“需要我帮你处理伤口吗?”

    作为一个杀手,苏伏已经失去了相信的能力,可是不知怎么的,看见冉颜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居然点了点头。

    冉颜扶着他坐在榻上,看见矮几上有素布,还有一些伤药,物品齐全,便伸手去解他的衣物。

    苏伏看着自己的衣物被一个娘子飞快地剥掉,如万年寒冰的容颜上更加僵硬,抿着唇,目光落在冉颜面上,见她一脸的肃然认真,紧绷的肌肉渐渐缓了一些。

    冉颜利落地将伤口附近的血液清理干净,撒上止血的药粉,抬头道:“这个伤口太深,还是要缝合一下才好,可有针?”

    “在药箱里。”苏伏抬了抬下巴。

    冉颜顺着他的示意,看向几旁那个不起眼的木箱。打开箱子,冉颜看见里面装了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最多的便是那种浅碧色的小瓷瓶。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从窗户缝隙照射进来的月光,冉颜好不容易才摸到想要的东西,实在是没有本事盲穿针线,便起身把窗户打开,如水的月光洒进屋内,可见度稍微高了一点。

    迎着月光穿针,半晌也不曾成功,只好无奈道:“可有灯火?”

    苏伏默不作声地接过她手中的针线,轻而易举地将线穿了进去,询问她道:“要多长?”

    “三尺。”冉颜道。

    苏伏截了线,把针递给冉颜。

    冉颜接过针线,蹲下身用两指将绽开的皮肉捏起来,娴熟地开始缝合。

    从华佗的时代开始,便已经有了手术、缝合的雏形,中医上对这种外伤的处理并不逊于西医,虽然大唐的现状是医术水平比起后世普遍偏低,但华佗的事情家喻户晓,拿着针线缝一缝伤口应当也不算特别新奇的事,至少苏伏的药箱中备有针线,冉颜不会觉得他是拿来缝衣服。

    苏伏也很配合,冉颜的动作也极为迅速。

    “你……”冉颜直起身,到嘴边的话却转了话锋,“我们扯平了吧。”

    她不怕事,但也不想做没有意义的牺牲,对于苏伏这样的人,还是不要知道得太多。

    苏伏声音冷然,“还有一把伞。”

    冉颜点了点头,“明日天一黑,我便将伞扔进林子里。”

    冉颜觉得那把伞对于苏伏来说一定有重要的意义,否则看他丢弃那样昂贵的刀剑都丝毫不心疼,怎么会在乎区区一把伞,也许他也并不是个冷血之人。

    从林子里出来,已经是亥时末,冉颜在院子里的木盆中洗了手,便悄悄回了寝房。

    月色静谧,一切归于宁静。

    次日,冉颜是被一声刺耳的尖叫吵醒,她从被子里爬出来,穿着素衣打着呵欠走至院子里,皱眉问道:“发生何事?”

    小满面色惨白地道:“奴婢该死,吵醒了娘子,可是……可是奴婢发现昨晚放在院子里的一盆水,今早竟变成了一盆血水。”

    冉颜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昨夜回来的急,手上还沾着点血,便在盆里洗了洗手。

    “那就……端……倒掉吧。”冉颜道。

    邢娘不安地道:“娘子,咱们刚刚入住这个院子,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要让庵主过来瞧瞧?或者给换个院子?”

    山间空气清凉,冉颜的睡意很快便消散干净。这件事情既不能解释清楚,又不能闹到庵主那里去,冉颜只好拿出主子的气势,冷声道:“倒掉,外面现在已经把我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你们打算推波助澜的话,何必要告诉庵主,直接端去山下示众岂不是更快。”

    晚绿觉得冉颜说得很有道理,万一被居心叵测之人知道此事,指不定要被传得怎样凶险,当下飞快地端起那盆水,出了门,倒到了南边的林子里。

    血本来就不是很多,只不过是混在水中,显得有些可怕而已,倒在地上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件事情谁也不准说出去。”冉颜淡淡道。

    邢娘知晓其中利害,也就将此事放到了心底,看见小满脸色苍白,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握住她的手安抚道:“莫要惊慌,不过是盆水罢了,指不定哪个小尼姑月信弄脏了衣物,脸皮子薄,偷偷跑咱们院子里偷偷洗了。”

    冉颜嘴角一抽,心中感叹,邢娘的想像力还真是一般人都望尘莫及的,月信……她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晚绿倒了水后,和小满一起进来伺候冉颜梳洗更衣。

    刚刚收拾妥当,便有个小尼姑提着饭盒站在门口,唱了声佛号,道:“院中可有人?师父派我来给冉娘子送早饭。”

    邢娘迎了出去,接过食盒,“有劳小师傅了。”

    “阿弥陀佛,庵主卯时中做早课,到辰时结束,师父请冉娘子届时再去见庵主。”小尼姑道。

    “尊师是?”邢娘听她的意思,庵主和师父似乎并不是同一个人。

    小尼姑倒十分和善,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解释道:“师父法名净惠。庵里一共就四位主事,一位是庵主,一位便是我师父,还有一位师叔,法名净雪。另一位净垣师叔平素是不管事的,庵主也喜欢清修,冉娘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去找我师父或者净雪师叔便可。”

    “多谢小师傅提点。”邢娘微微欠身。

    小尼姑还了个佛礼,又向院子里看了看,邢娘问道:“小师傅有事找我家娘子?”

    “无事,无事。”小尼姑连连摆手否认,急匆匆地告辞离去。

    邢娘奇怪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眼,这才咕哝着拎着食盒进院。

 第82章 数个良人

    影梅庵送来的饭菜寡淡得紧,一个清炒豆腐,一个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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