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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寻我记(四四)-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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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正成了王者,那个会在冬夜把她的寒脚夹在腿肚间的男人,再不会只为她守爱、守身、守着一片美好的未来。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门年果(上

如果有思念,便要将其掐窒于意识之前。这便是胤禛的处情之法,他也自认做得到。至康熙五十九年火烧桃花坞,他便是这么过来的。不想、不念,便可不伤、不痛。旦凡所有与“夏桃”这个人有关的一切便都被丢弃在他的生活里。不住香红雨、竹子院,不用任何与之渐于习惯的物什,不吃一点点花俏的食物……尽然也可以长时间不思念这个人。

他对她有多好、多纵容,自认也算况古绝今,可换来的是什么?不过八个字:思亲回家勿念诀别

叫他情何以堪?

她说她爱他,她总爱用这个字在情浓时低吟,他便也中了她的魔咒,一次次、一点点更为相信他对她是无可比拟的存在。竟然知道她来历不明,竟然知道她存在的地方太过不同'。。',他还是用一切可能的爱与守护不断编织一张密致到无空可入的网,妄想把她网在其中。他如此自信,他相信她眼中爱的光亮,可最终的结果只是告诉他,什么都不能相信,最不能相信的便是这个女人。

可现在她回来了,如此消无声息,如此身婢躯膝,如此……他不会原谅她,也再不会给她机会靠近他,可为什么,知道她被年氏唤去却还是会不爱控制地担心她受到年氏的迫害。

可真的见她完好无损地与年氏对弈,胤禛心里的那五分担心便瞬间消失,只剩下恨意。

直接跨过六年,夏桃才等到这个机会如此真实地看着胤禛冷冷淡淡如一个帝王般走近,却不看他一眼,拧着眉只盯着她刚刚坐的位置,立时便有苏培盛使着个内监把她坐过的软榻除去、换新,瞬时,由见他第一眼而起的鸡皮疙瘩如秋风扫落叶般黯灭下去。

“你身体不好,还下什么棋?”胤禛的音色并无暖意,可年氏却很受用,浅笑着由竹清扶起。

“皇上不必担心,臣妾省得的。”

这“臣妾”二字刺入夏桃耳中便定在心间,莫名的疼痛。

六年,六年啊,这其间有多少他需要她的时刻却由别人填补?

“母妃——”突来的稚声冲开浓愁,福惠下了早课来给年氏请安,在路上遇见了胤禛,“母妃,您好些没?早膳可曾用好吗?”

那只是个近四岁的男童,没有如一般阿哥在冬天里还戴着瓜皮帽,顶的是一大红的虎头帽,加之唇红齿白、肉嫩圆润、聪慧纯真便十成地讨人喜欢。

看得出来,年氏很疼爱这个儿子,强蹲了身子抚着福惠的脸。而胤禛对这个幼子也很满意,眼里是不掩示的喜爱。这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射入夏桃眼中不只是酸涩,还有浓浓地自责。

“过不几日便是你皇阿玛的万寿,福惠的寿礼可曾备好?”年氏轻软而语,看这一大一小男人的眸光里满是爱意。

“母妃放心。”小福惠答应着望向父皇,“皇阿玛,这寿礼可是福惠自己亲手做的呢。”

胤禛听这稚子如此言道,便怜爱而笑:“那皇阿玛就等着福惠的寿礼了。”

“嗯。可是皇阿玛,也不能忘了福惠的哦。”

胤禛点了点头,起了身面视年氏:“朕还有事,你小心养着,朕得了空再来看你。”

便如此,他来去匆匆。夏桃只能望着他消失的地方默默地散发着夜以既日的思念。

放手,便料定的结局。没有人会在受伤后还等在原处持续等待同一种伤痛。可她还是断了一切重回这里,静静地等待,了此残生,只当是偿还,偿还她负他的情深。

福惠虽然不如弘历幼时极黯世道,却十分聪明,想见这一身低等婆子的妇人在母妃的宫里,便仔细打量了几番,而后依扶了年氏:“母妃,您坐下养着,外面下雪了,您这几日可不要出宫。”

年氏神情悲怜,与儿子宽慰了一番,才使福惠自回了宫院。转首间,那竹桃已不再盯着殿门,只是垂首耸立着,像一颗等待萧冬的野草。她总爱那么仿如不存在般地立着,暗里虽然极是希望不受重视、不为人见,可明里却偏偏极为不同叫人把她记住,这便是谋而未果、无欲则清。可她此刻的神色毕竟与十几年前不同,那时的她如自由的流浪浮云,而现在,只剩下沉重与苦迷。她们都变了,再回不去原来,自个儿已存不下什么高傲,而她竹桃也已老沉。那些曾经最为畅快的青春、最为美丽的容颜、最为肆意的性子、最为轻快的心灵,都在岁月里变了模样。还能剩下些什么?是骄傲?是爱情?是亲人?

年素尧何其聪慧,早已料到,随着自个儿的离世,年家将不倾刻崩塌,情若有实无的爱情也只是随风,只有福惠,她是千万地不舍。没有母妃的孩子,要怎么在宫里生存?虽然皇后在一天自是不会刻待,可敏感的福惠毕竟才四岁,怎么能承受?

“你了解做额娘的心吗?”年氏的声音如同由另一个时空震荡而来,打散了夏桃吾自的悲沉。

做额娘的心情?夏桃正要思量,却听年氏突得变了话意。

“小时候总遥想,我年素尧的一生定是披星缀日般得与众不同。那时眼里只是自己,以为所有一切都不过是我眼里的浮沙,便是有那么个男人娶了我,也自是他的幸事。我只于尘世一场,便是抹彩霞,于人以仰望……”

原来,年氏从一开始就没有入世的念想,所以高傲而肆意。

“哼,可本宫毕竟只是凡尘女子,会念着个男人,会想对他好,会想为他生儿育女,会想倾我所有以示我绝好……”

“夏桃。”年氏第一次如此的称呼叫夏桃为之一惊,在年氏的心里,从来只有那个为奴为婢的竹桃而非个体存在的夏桃。

此刻,年氏如此郑重地与夏桃对视,眸里似乎有太多情感,又只是极混而清。最终,她收了眼色压抑着轻咳几声,不再相看:“本宫乏了,你且去吧。”

就这般,就这般,如来去匆匆的胤禛一般,叫夏桃看不透这二人的心思。

如果不爱,不会跟到年氏宫院来。如果无话,不会唤了她前来……

时间真的是撑控不住的浮云,她与他远了,他却与“她”近了……并不想乱了心思胡乱猜测,可面对空白的六年,爱情里可以沉浮的波澜实在是太多太多。无话的胤禛,有话却未言的年氏,还有那些曾经出没于她生活的历史人物,是不是非要等到生命逝去,她这一生才能够偿还,能够解脱?

十月三十的万寿,同时亦是福惠阿哥的岁寿,也莫怪乎圣上待福惠不同,这一日双寿,父子俩的情系自是不同。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一门年果(下)

万寿节次日,圣驾回至宫中,后宫女眷除却皇后皆留于圆明园。

十月初八这一日,年贵妃突然陷入昏迷,圆明园里一时紧张起来,连小小的月地云居里也是人臆言措。

圣驾于十月初九之一日近午匆匆而来,因即日遏陵,午时稍过又再度匆匆而去。

当夏桃再度被竹清引去,却觉得竹子院里虽然婢奴成群却万分的萧索。

年素尧呼吸短促,已是出气多于吸气,本就素白的肤色苍白得惊人。夏桃见她如此,突得就受不住这种生活即将尽头的酸涩,雾上眼眶。

屋子里除了个大丫头和院子总管,地上只跪着两个嬷子。福惠阿哥虽然还小,却被年氏教导得极为知规,虽然已是满眼含泪却硬是压着哽咽没有哭出声来。

竹清压着泪水上前扶起年氏。

年素尧喘息了许久,才拉了福惠的小手说道:“福惠,去,称呼姨娘。”

所有人都惊住了,不知道的只当年贵妃病糊涂了认个下等的婆子做妹妹,知道的也惊于年贵妃竟然可以抛却清高与旧恨原谅了夏桃。

而夏桃,却已是落下泪水感动于年素尧竟也有如此深浓的为子之情。

福惠很是听话,移到夏桃面前极为足礼的行了礼,又回到年氏身边。

“你们……听到了……从……今天起……这……这位夏氏……便是六阿哥的姨娘……你们……你们要……好生敬畏……”

做为母亲,年素尧想的不可谓不长远。福惠是贵妃的儿子,即便贵妃不在也自有皇上、皇后爱护;退一步,如果失母无依,夏桃重新寻回与皇上的感情,认了夏桃为姨娘以夏桃在皇上原本心中的地位自然又为福惠寻了一处基根不至于受难;再退一步,即便夏桃没能重获圣心,福惠也还是阿哥,这种认“亲”也没有传了出去,自然是算不得术的。

在场各位奴才都是年氏的心腹,怎样有张有迟自然深领其道,纷纷领命行礼,退了出去。

“夏桃——”年氏的相唤叫夏桃扶了眼眶走上前去。

那是双虽美却已没有温度的手,软弱无力却执着地把夏桃与福惠相连,凝视了半晌夏桃才嬴嬴开口:“本宫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不过,你还要看在……当年相处的……情份上……妥为……相看福惠……”年氏的眼神已趁于涣散却仍强聚着一口心神直视着夏桃。

有什么仇呢?两个人来世走一昭,因为系缘有了交集,无所谓任何深仇大恨,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可能夏桃是充当了一回小三,可年氏也并未有极大仇恶的言行。到此时临终相托,又何常不是夏桃相欠年氏的情意。

如此思定,夏桃不由抚了抚福惠的脸盘:“你放心,我会把他当亲子的,似个真正的母亲。”

年素尧坦然而笑,像最后而绽的一朵寒兰,戛然而止,清素而终。

“额娘——”满殿皆是福惠痛彻而恐慌的哭声,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没有比失去母亲更为惨凄而冻伤的事。

夏桃突然觉得无比的悲伤,晃如一生无趣的凄凄如此。

没有阻止福惠地哭喊,没有比让个稚子发泄而出更为缓解悲痛的方式。

直到福惠哭累了、睡着了,夏桃还是搂着他,如抚慰自己的孩子一般给以安抚。

或许是福惠极听母亲的话,或许是其他原因,小小的福惠没有生疏如陌生人般推开夏桃,反依在她怀里睡去。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明明是“仇人”的孩子,却也能相处融洽。

这一日,皇上并未前来,只是下旨封年氏为皇贵妃进了一品,可怜,年素尧没能等到旨意,或许,根本就不再稀罕。虽然年素尧与夏桃的性子天差万别,可骨子里一个是自命清高、一个是坚持固我,其实汇流为一,各有各的冷漠与清明。

夏桃卧于榻间,抱着小小的福惠,心里想的却是胤禛的冷淡与无情。虽然每个女人都希望她的男人只为她动情,可真的想见了他的绝情,平常肉心又怎么能不清寒?她所认识的胤禛虽然看似无情、狠烈却实则对泛泛之人尽量的公平而疏远。尽管她不知道他与年氏有没有在这六年里培养出感情,可对子嗣他以前还是真心惦念的。可今天,福惠亲送年氏而去,他竟然没有出现……是时间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蹉跎了岁月?

圆明园的这个冬天,虽有火热的暖房,却异常的冰寒入骨。

圣驾遏陵,一去便是五日。福惠毕竟还是孩子,白天还能有事可做,到了夜晚便很是害怕,紧搂着夏桃的手臂却还是不自觉地打颤。

看着这可怜的孩子,夏桃满心满眼都是心疼,总是想了法的安抚,给他做好吃新奇的食物,带他玩从没有玩过的游戏,为他讲刻意强记的童话故事,给他唱妈妈最先教的那首《小草》……

几天后,□乏术的胤禛回了趟圆明园。当看见福惠身边的夏桃,他只是深了深眼色,便只拍了拍儿子,叫人准备行装把六阿哥送回宫中。

小孩子虽然害怕死人,却不想离开母亲,哭求着他父皇别叫他离开额娘。

胤禛却只是纠眉须臾,便还是使人来扶六阿哥回宫。

这一时再乖巧的孩子也生出了惜意,哭闹了开来,上前抓着夏桃的手腕便不走,任是几个婢奴上来亲拉也不松手。

夏桃不知胤禛脸色,只是可怜地盯着福惠,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好搂了福惠于怀,任他哭得凄惨。

胤禛却早一步无声离开。苏培盛招过个二等太监耳语了几句便也紧随而去。

也不知过了几多时候,夏桃只见一个二等太监躬着身过来:“快收拾一下,随六阿哥一起入宫吧。”

搂着哭累却还哽咽的福惠,夏桃坐着轿随圣驾出了园子。

这条路,早前已不知行过几多,可现在这种身份与人事,又哪里是曾经料想的到。

“姨娘,额娘真的成了仙女升天享福去了吗?”

“嗯——”

“额娘真的能看到福惠吗?”

“嗯——”

“……”小孩子已是无语,只是紧搂了夏桃的腰身持续而压抑着抽泣。

这种时候,能有什么方法安慰一个失母的孩子?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在孩子面前,我们没有哭泣地肆意,便只能唱了,在孩子的耳畔轻咛,既是可怜心疼于福惠,又是寄情于抒。

我的小四,你是否也一般泪漫思念?

皇贵妃的后事极为风光。夏桃穿回现代以后曾用心研读其后历史,比之相较,却也不差分毫。这就多少叫她心酸了,似疑胤禛于年氏的感情。

可她毕竟相顾不暇,每日里围着福惠而转,到也让时间度得飞快。

入腊月,被投入刑部已四月有余无人问津的年羹尧突然被众臣议处,列罪九十二项被赐自赐,其子或斩或流,余下同部受连着众多。

也不知谁走露了风声,福惠次日便得了消息,回来便只抱着夏桃默默落泪,怎不叫人心酸?

“舅舅疼你吗?”

“嗯——”

“……”

连原本按史无事被免的年希尧,也被罢官不用。

面对盘根措结的现实,除了沉默,似乎再无他法。

曾经显赫的年氏一门,便这般收了结果。待到几年后,当福惠也不能留下,年素尧,你还能留下什么?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假如再有黑夜

紫禁城的生活有多封闭?

便是八年前,夏桃还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忍受足不出户一心教子的生活,且这个子还不是亲生的。阿哥所说大不大却是四纵长院,现如今住着三位阿哥,到也能一人一所,互无分争。

夏桃这么个婆不婆、婢不婢的奴才便这么在阿哥所一住便是两个多月,每日里只是围着福惠转,完全不知所外的事情。

福惠每三日得见他父皇一次,每次也不过一刻,父子间或共膳、或相问几语,对福惠来说已是极大的亲情。

夏桃见这孩子每回面圣回来都极为开心,便也觉得心酸而愉悦。

转眼已是二月,这一日夏桃正于屋内端着福惠的临摹等他下学回来,遥想胤禛也确是过份了些,让个才四岁的孩子如此早读。却见福惠一脸苍白、惊僵着进了来。

上茶、抚慰,好一番压惊,小家伙才言道,他三哥今日因上月八叔、九叔被革宗改名之事冒犯皇阿玛被逐出宗室直接交由十二叔强加看管。

少幼的弘时虽然已是刚烈却还不敢逆于其父,然六年间助长的又何止是年岁,更多是极度渴求独我的叛动。

能当着小小的福惠面怒骂争气可见父子当时是怎样怒到无所顾及。

三月,圣上余怒未消,改胤禩及其子、胤禟之名。

五月,禁贝子胤祯及其子。不几,谕长旨,历数胤禩、胤禟、胤祯之罪。次月一日,将三人罪状颁示全国,分别罪状四十、二十四、十四款。

一时间,宫外不知如何人人自威,便是宫中的婢奴也是百万分的小心,就怕也招了圣上忌讳。

六月,圣驾移至整修半年的圆明园,居于万方安和。

这一天,夏桃正趴于一口大水缸上明为观鱼、实为降热,遇见几个人影远远奔来煞是急匆,待到近前,却是福惠身边的太监,却唯独不见福惠。夏桃与福惠相处数月已是极有感情,顿觉不安,忙上前相问。原来福惠晕在学堂之上,太医已被招去,说是不宜移动,这些太监便回来取些阿哥要用的常物。

夏桃一听,也不顾不得闭门度日的心理暗示,跟着太监们便往廓然大公而去。

所幸只是中暑,吃了药也便无碍,皇后亲来看过、吩咐过,还留了身边的大姑姑好生照顾,只是进来时看了夏桃一眼便在日落时回了自院。

福惠的脸色不好,日落后醒来却说饿了,夏桃便去煮了鸡粥,配了点易消化的咸酸菜端了来,却不想擦黑一进屋便见苏培盛面无表情地站着,立时惊得差点把手里的托盘丢出去。

微稳了稳身心,正要退出去,却听那苏培盛道:“进去吧,六阿哥正饿着。”

夏桃只要硬着头皮挪着步子往里走。

就是这般,见不到时没日没夜的思念,待到身处同一个空间又惧怕相见、惧怕相见已是陌路。

本是该出口的称呼却怎么也聚不上咽部,只上僵硬着行了礼。

福惠见姨娘如此失态,忙去看父皇的脸色,却只见皇阿玛低垂头颈,灯烛打不亮他内边的脸色,只是拉长了半边睫毛的阴影。

“皇阿玛……”福惠尽量使自个儿的声音去颤而来,“儿臣饿了。”

胤禛偏了首去看福惠,是真没想到短短时间六子竟如此袒护于她。他不动声色:“嗯,朕喂你。”说完便手对着夏桃摊开,面却不与相视。

夏桃心里一阵抽痛,老实上前递出膳盘,明明压低着头,却还是能不由自主看到他的一双枯瘦大手,这双手,多少午夜清白温抚着她的身躯,何等的坚毅而丰硕?不觉又是一阵刺痛,眉骨跟着低缩。

爱着,痛着,曾有多受爱,现在便有多内疚。

福惠虽然受宠,却从未有过皇阿玛亲于食的经历,这一时太过幸福,根本顾不及旁者。

他们离彼此很近,却不亲密,仿如陌生人般疏远。明明那么相受,却因为她的怎么选择如此焦灼。她错了吗?不会后悔,却还是遗憾而痛苦。想着那些没有他的日子,起床时想他、走路时想他、购物时想他、隔着肚子与小四对话时想他、抚着渐渐长大的小四时想他、看着父母迅速老化的面孔时想他、吃饭时想他……想他多早起床,想他行步时的急速,想他穿上现代衣物时的样子,想他也会隔着自己的肚皮无声却闷骚地与小四对话的神情,想他笑容化了逗弄小四的场景,想他也如父母般在自己看不见的时空里孤独地变老、死去……吃着饭,一粒粒米地扒着,便觉得犹如是思念,粒粒清晰而繁多地刻入心里。

那些思念的时刻是那般难熬,虽然也同时极为幸福得到亲情,得与失间松缩粘绞,却远没有此刻叫人无法承受。

虽然无数次告诉自己,这是应当承受的责罚,也不再怀有希望被原谅,可为什么身心还是告诉自己,是如此如此如此爱他呢?不仅仅是为自己流泪,更是为他不得不重新拾回的冷漠、怀疑、冰封而流泪。

她不后悔当初离开。如果不离开,就不会亲眼看到父母如何苦苦寻找自己十余年不得果得近乎失常与苦痛,就不会知道对于自己的失踪亲人们是怀着如何惨痛地等待与执着。母亲曾经引以为傲的浓黑密发只剩下白稀,从来不为家事、趟下就睡的父亲却会在半夜抽搐着突然醒来习惯性地老泪纵横,还是已极为沉稳丝毫不见暴躁的妹妹,没能等到她回来的外婆……

同是天堂,却半陷地狱。

为什么我们要互相折磨呢?如果你不再爱我,我愿意这般被责罚着默默陪你死去,即便孤身他世又有何妨?只当是我欠你的情债。

可我明明能感觉到你的呼吸、看到你的愤怒、体会你的责难……和你对我情爱依旧的不忿和纠结……即便相爱,又为什么不能重续?难道要真的等到雍正十三年你不在而独留我一人的凄惨吗?

福惠已经不吃了,瞪大着眼睛看那榻边举着膳盘却吾自哭得惨烈的夏姨娘,她的眼泪一漯漯落于盘上,压抑的哽咽之声还是孤独地唯响于室内。皇阿玛也不知何时停了喂食,一手端碗一手执勺,只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目光像是被那润香鸡粥里的物什吸引,再容不得其他,可他神色,却异常冷漠、深远。

面对如此情景,小小的福惠没来由一阵颤抖。只能任这莫名、诡异的氛围越发寒冷地扩散开去。

“朕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胤禛的声音无味地传来击破了沉闷。他起身,抚抚福惠的颈肩,再不多说一声地泰然而去,始终没看她一眼……

忽然一个长长地吸气,像是突然被释放丢弃而下。夏桃回头紧寻他的身影,却只看到一角明黄消失在内阁门外。

胤禛……胤禛——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不回头看我?难道真的要如此责罚于我才能让你痛快?

胤禛……胤禛……能不能不这样?能不能不这样?哪怕打我骂我,也好过如此漠视那——

胤禛——

心在呼唤,脚步有自主,意识何其的想念……

等到福惠反应过来想起身追姨娘回来,屋内又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胤禛——”屋外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呼喊,惊得何止是福惠的心神。

漆黑的夜色里,追出来的夏桃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那是吞吃她与他感情的恶魔,如果不呼喊、如果不追唤,他便会在此刻被卷走,再不会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胤禛,胤禛……呜……”

可她动不了,她被自己曾经的选择禁固在他的世界之外,只是站在宫灯的光韵里,拼命睁大瞳孔、凝聚视力于漆黑的幕色里执着地凝寻。

“胤禛……不要走……胤禛……”她想妥协,说她后悔了,可她说不出口。她想述说,她消失的这十几年她的亲人是如何凄惨地过活,可她说不出口。她想大声地告诉他,他们的小四是如何得可爱、如何得可爱……可她说不出口。

于是便只能如滩滥泥般坐在光阴里,困哭怎么解释也寻不回的爱情。

虽然夏桃的哭声仍旧压抑,却与穿回现代只能躲在被子里默默无声地流泪不同,倾不尽、述不完,如同一头甘愿受困却又希望再见光明的困兽,甘愿受难却又希望解脱。

世俗伦情的天秤两端,对于如此的胤禛与夏桃,竟是注定飞长天堂、沉沦地狱?

这一轮新月异常光亮,却点不亮旧有的情伤。

人,在尘事里徘徊、在情常里挣扎、在选择后崩凄、在受伤后——默然冷漠。

眼泪在今日终将哭尽,有了虚脱甚至解脱的快感,可明天,还是会有一件件哭泣的理由、一场场心酸的眼泪。如此轮回,直到尽头。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假如再有相伴

次日,夏桃侍侯着福惠刚离开阿哥所,便见几个内侍转进所内,领头的那个一声“来啊,拖走”,便把眼睛哭得肿痛的夏桃给拖到一处偏远宫院,也不再说什么,架到凳子上就是一顿没有边数的杖责。

夏桃觉得很疼,却远不及心里难受,不是因为“他”处治了她,而是因为“他”竟然舍得再次伤害她。自从二人五十几年确定了爱意,每每夏桃迷糊着自己也不知何时把身体的某部位撞青了,“他”便能两三天不与她说话。如今,若不是她极伤了“他”,“他”又哪里能舍得亲杖于她?

所以她一声不吭,只是受着,直到没有知觉。

醒来,也不知身在何处,挑开些帐帘所见,只觉室内的虽然简单,但木制的家具、檐雕都远比阿哥所精美而新泽。房间在古代这么个地方,极为窄小,二十几平的空间里还有种沉闷不流通的窒息感。

臀部的杖责感十足,却远没有十几年前在雍亲王府挨得板子惨烈,只是胀木着百分难过。勉强回身去看赤/裸的臀部,没有出血,只是有些发红。

窗外射进的阳光显示着还是白天,只是肚子受不住饿,正待要起身,门“吱啦”被由外推开,进来个似宫女服饰的女子。夏桃忙拉了薄被掩住裸/露的臀部。那宫女也进前挑开了帐帘。夏桃定睛一看,竟然是老氏,从一身服饰可以看出是个低等无品的宫女子。

老灵灵圆大的眼睛闪了闪,把手里的盘子放于床侧的几上,才道:“艾四,从今儿起你就归勤正亲贤殿。明儿寅时三刻殿内侍侯,先从御前值女做起。”老氏复看了那几上的盘子一眼,“吃了吧。今日受过刑便早早休息,明日赶早。”

说完这两句,老氏再不管夏桃,直接退了出去。

夏桃呆呆地去看那吃食,一碗粥、一个馍加辩不清东西的碎丁一小盘,是宫女最普遍的用食。

臀部一阵抽胀,夏桃趴在只铺了一块草席的榻上,久久地盯着地上那一抹阳光。

人生就像轮回,总在重复某种身份或经历,只是时间毕竟不同,沧桑的心态怎能简单重复过去的故事?

凌晨四点的勤正亲贤殿已微微显出些灰廓。

顶着一双睁不开的眼睛和难受的臀部,夏桃老实地立在殿内,在一片灯烛摇曳里恍恍惚惚。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的一声烛爆击醒些夏桃。她轻微偏了头,虽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却可把他坚直的身背纳入视野。这么窥着、呆着,直到苏培盛入了内说是早朝时辰已到,才见那个男人又复笔写了些什么才一身明黄在今晨最早的一束灰白里离去。

夏桃这才顿觉一身冷汗已是浸透了宫衣,矗立原地好半晌还不知人在何处。

老氏打从殿门前走过,见天色全白她还立在原处。

“快吃饭去吧,皇上早朝之后定是要回殿,那时侍侯着总要过亥时(晚九点)才有机会歇息。”

等着夏桃理解这里的意思,老氏早已不在,她便移了步子往下人们用饭的堂子去,站着把饭无味地用了,找了个消息速飞的角落里靠着墙补起眠来。虽然很困,脑袋却很是活跃,不停闪现中正仁和殿内亮黄光影里那一抹孤独的身影,像是做了一场场恶梦,无法从梦境里解脱。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当个称职的御前宫女,看他从每日寅时三刻(四点)不到已坐于中正仁和殿内到丑时罢笔,上朝、见臣、批折、议事,除了早朝其他偶有离开勤正亲贤殿也绝不超过半个时辰,最常维持的姿势就是那么直挺挺地坐着,听那些纷繁无尽的国事、民事、家事。米贵、水祸、民抢、结党、贪脏、谋地……一庄庄、一件件,整日整日入目的都是这些灾祸人故,没有一件是能叫人心头微微舒畅的。

只福建一地因去年水灾、今春多雨引发的米价上涨,便使建宁百姓罢市,汀州百姓骂赶知府劫走盐船,上杭百姓抢米、永定百姓劫县仓、伤守备、逼知县自杀……

历史课上了不少,天灾、君暴而兴的起义、变朝何其多多,却没想到他要面对的境况是如此惨烈。也就莫怪他能恨老八、老九到为他们异名猪、狗的程度。水可载舟亦可履舟,莫怪乎连李世民这种贤君也能有如此感慨,有些时候,民心是强大到可怕的众口烁“金”。

可惜,或是他面对太多磨难,或是他性子里磨不去的急躁,面对民暴、臣反,只是采取最直接的方式:杀伐。

心绞难当。

这个夏天,因为这种痛苦,反不觉炎热,只是冷汗连连。

看着他越发石硬的线条,夏桃开始理解一种职位的承担的重责。那些谈笑间兵去土崩的豪杰人物不过只是故事,没有谁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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