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尘香-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得不成样子。
  轩辕司九笑道:“像个孩子似的,这么不小心。”
  说着弯下腰,掏出手绢帮她把鞋面擦了擦。
  安安一愣,顿时想要退后,但他握着她的足踝,她动不得,只能红着脸扶着他的肩,道:“你快起来,什么样子,都怨你!”
  红云也顾不得收拾地面的玻璃屑,连忙又去找搭配的鞋子,可找了半天也没有再找到合适的。
  打碎的那瓶香水,渐渐的蒸腾成了空气,香芬倒更浓了。轩辕司九蹲在她的身前,她的一只脚在他的手里,肉色的丝袜也沾了香水,潮潮的,他极热的指尖顺着那鞋口一下一下的擦拭着。可擦着擦着,指尖便变成了若有若无的挑逗,她急忙把脚一缩,可那奈何他握得那样的紧,只好趁着红云没有发觉,使劲的朝他的后背砸了两下,他却像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一只手已经从脚背到了脚踝继续着似有还无的挑逗。
  那边红云一时间找不到鞋子,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你别乱找了,去楼下把我新定做的那双镂花黑皮鞋找出来就好了,不用送上来,我一会儿下去就换上。”
  安安强作镇静的说着,脸已经热的自己头发滚烫,可是又不能拿手去摸,因为那种动作仿佛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只好若无其事的忍着。
  红云答应着出去了,安安这才使劲一挣。
  “你疯了!做什么?!”
  轩辕司九这才抬起头看着安安,她原本泛着染上胭脂脸颊如今更加的嫣红般,那明亮清澈的黑眼睛带着羞涩凝视着他,眼睛里折射出昏黄灯光的光线,也是朦朦胧胧的,几乎在一瞬间融化了他的理智。他手中的足踝纤巧美好的一如她的人,而她的嘴唇不满的微微撅着,流转着细腻盈亮的光泽,泛着淡淡的朱光粉色。这样的嘴唇尝起来会是什么滋味,他忽然很想知道,于是,他起身吻上了她的唇。
  她一呆,只觉得他的呼吸蹭过她的脸颊,痒痒的、麻麻的……男子的唇瓣似乎带着一丝的颤抖……这样的触觉似乎一直传递到心里去了。恍惚的,她抬手,轻柔地揽住了他的颈项。
  无用的反抗,又何必去做?” 
  不是只在轩辕司九的面前没有反抗的余地,而是在命运的轮转之下更是这样。
  旗袍的前襟上是一排很密的盘扣,他的手却非常灵巧的一点点解开,伸进她的领口,揉弄着她细腻润滑的肌肤。
  “如果你够本事那个暂时就会变成很长时间甚至是永远……”
  她心里乱得厉害,何风晓的话再次回响在安安耳边。
  不知不觉,似有意若无意自己已经在他的身上下了那么大的功夫……一辈子那么长,命运要她与他交缠在一起,会吗?如果命真的注定,那么她是不是的小心翼翼的敷衍他一辈子?那将是怎样的日子啊!
  她陡然一惊,不由地睁大了眼睛,眼波中激荡地闪跃出几许迷离的神情,盯着他。 
  轩辕司九眼眸中的火焰被彻底的点燃了,充满了狂乱,他把她抱起放在了床上,随即压在她的上方,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道:“安安,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受不了的。”
  说完一把扯开了旗袍,淡紫色的锦缎破碎着落到了地上。 
  他的唇,称得上粗暴的掠过她的肩膀,如丝绸般细腻的肌肤,被印上一个个深红色的痕迹……
  安安指尖微微地颤着,伸手紧紧抓住了床帐,拽紧了,却还是颤。嘴唇张开了,带着细细碎碎的喘息的声音。
  这样的诱惑着,让轩辕司九的的嘴角带着一丝轻浮的笑意,他的手顺着她的腰际向下滑去。
  安安惊喘着下意识的收紧了双腿。 
  他握住了她凝玉似的足踝,眼眸里深邃如海,荡漾着,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略略地有些颤抖:“别怕……别怕……安安……”
  与轻柔的语调相反,他重重地,覆上了她的身体。
  安安的腮颊底下透出撩人的绯红,秀丽的眉头绞拧着,宛如落花溶化在冰雪之中,零乱的青丝随着她的身体如波浪般地起伏着……
  绵绵的,狂野的,唇与舌的交缠,身体的紧密相连,产生了一种窒息般的感觉,如同罂粟被燃起的时候,充满了危险而香甜的诱惑。
  他的唇贴着她的耳鬓,梦呓般地道:“你知道吗?今天的雪特别地美。而你,比这雪还要美一百倍,一千倍……” 
  她无力的将脸埋进他的肩胛,柔软的呻吟微微地颤着,如绵如絮……
  上天早就预定好,无论如何地挣扎,到头来,还是同样的结局,没有人能够例外。 
  
  他们来到何府门前的时候,到底是迟了,汽车早已经排出了一条长龙,朱漆的大门上,一列挂了十几盏五彩寿字灯笼,在彩光照耀下,森严的警备把守着,隐约里有威吓也有炫示的意味在。 
  汽车停了下来,严绍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然后身着长袍马褂气势傲然的男子,跨步而出,一旁守备的队伍立即全体行了笔直的军礼。
  轩辕司九转身扶安安下了车,锐利有神的眼睛,瞥过行礼的众人,挥了一下手示意免礼。
  这边,何宁汐已经亲自迎了出来。
  “九少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何宁汐一身品蓝大花缎的狐皮袍,外套青缎马甲,苍老削瘦却精神矍铄,即使现在满面笑容的恭维,依旧有着长年身居要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不卑不亢。
  “今天是何老的寿辰,怎么也要打扰的。安安来,见过我的肱骨之臣,何宁汐何部长。”轩辕司九面上带着倨傲的笑,伸手抓住安安的手,转头时就多了几许温柔。
  “何老,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她慢慢地颔首,象月光下的昙花一般,绽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空气似乎凝固住了,所有的声音似乎都静止在半空中。
  “顾三小姐的大名早就久仰了,九少里面请。”何宁汐复杂的眼神看着安安,然后笑笑,淡然道。
  广大的厅堂正中的墙上一个鲜红的大大寿字。朱红大柱,盘着青绿的龙,暗红的地毯,脚踩上去,虚飘飘地踩不到花,像隔了一层什么。音乐台上乐队正奏着舞曲,台下一起宽展的舞场。
  见他们进来,一个华丽明媚的女子,笑着迎了过来。
  “九哥,你来了。”
  女子一身桃红色长裙礼服,荷叶蕾丝边的袖子长仅齐肘,雪白的藕臂上带着黄金镶钻的镯子,她作势要挎住轩辕司九的胳膊,却在看见在他臂间搭着手的安安时,眼神一冷。推了轩辕司九一下,侧着头笑了,杏眼中荡漾着一股略带野性的调皮劲:“这位……我猜是湖都大大有名的顾三小姐吧?”
  “小女音晓,随意惯了,顾小姐不要介意。”
  “何老客气了。”安安也不看着何音晓,转头拉了拉轩辕司九的手,他把身体低了一些,她便俯在他的耳边,哝哝絮语:“这位何小姐,很爽朗呢……”
  很低的声音,其实轩辕司九也听不清楚安安在说些什么,只是那种带着幽香的气息蹭过,挠得痒痒的,很甜蜜,仿佛这间房只有他们,不由得也笑了。
  “小妹是和九少自小一起长大,三小姐还要看在风晓的面上,不要吃醋才好。”
  何风晓不知何时转了过来,一身月牙锦缎的长袍,如工笔细绘的娟秀五官笑得有些颓废。
  她望着何风晓,而何音晓的眼是很平静的,静得……有一点点寂寞。仿佛是黑暗中的玻璃窗,反着光,流动的却是脆弱的色泽。她的心突然涨大了,挤得她透不过气来,台上的乐曲声传到耳朵里,耳鸣一样。
  “风晓!” 
  “哥。”
  何宁汐的呵斥和何音晓的娇嗔同时响起,安安已垂下了露出一丝忧郁的眸。
  轩辕司九始终只是淡淡的笑着,冰冷的眼眸流转着,其中隐约流泄出的异样魔力蛊惑全场,仅仅的一瞬之间,他已完全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舞场的左右两旁休息室中的男女宾客,已经纷纷上前打着招呼。轩辕司九手指和安安相交缠绕握在一起,对着众人点头微笑着,毫无瑕疵的的完美。
  众人也都是久居官场的人精,见着此情便都忙着和安安应酬起来。一时间衣香鬓影,十分热闹。
  直到一阵清脆铃声响起,何宁汐方过来笑道:“酒宴已备好,还请大家先入席吧。”
  然后便亲自引领着轩辕司九入席。
  众人穿过大厅,在室外东客厅列了一排的红木八仙桌,竟在二十桌上下。按着席次,每一席上,都有粉红绸条,写了来宾的姓名,放在桌上。
  他们坐定了,身后的侍从上前斟好了一巡酒,轩辕司九率先举起了酒杯,朗声祝道:
  “我先祝何老松柏常青。”
  众人都连忙跟着起了身,男女祝寿声一时喧然杂沓而至。安安也举起了杯子,刚要喝,轩辕司九却伸手握住了她,声音虽低,却满席皆闻:“你病才好,不能喝。”
  说着接过一饮而尽,才把酒杯放回她手中。
  安安伸手接过酒盅,秀气的眉头微微地颦起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说罢方觉众人在看,连忙莞然一笑遮掩过窘态。
  轩辕司九定定地看着安安,明媚的意态流露在安安的眼角、眉梢,似乎被那阳光般耀眼的笑容融化,他的眼眸中跃动着异样复杂的情愫,似暗夜中的利刃破空而过,却不是冰冷的,而是火热的。 
  何风晓眼中惊异一逝而过,何音晓俏丽的脸色却是一变,站起身亲自提着银质酒壶,来到轩辕司九的面前,那玉藕似的胳膊往酒杯子里斟满了酒,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笑道:
  “九哥,你最近也不知忙些什么,都没来看我,小妹我要罚你一杯。”
  轩辕司九,举起镂花银的杯子,一饮而尽,淡漠神色不变,仅轻轻敛动薄唇。
  何音晓的笑容僵了一下,转身要替就安安斟上。轩辕司九将手一伸,把杯口按住,才开口说道:“她不能喝。”
  何音晓执着白银酒壶,脸颊似乎染上了红烛的光,呈现出艳丽的桃色光泽,带着魅人的意态:“听人家说顾三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怎么就不能喝?只有九哥你是傻子,别人白白说什么你都信。”
  这样的话,在这样的场合说出来,是极具污辱性的,更何况何音晓明艳的眼还直直的看着安安,似乎露出了一点点笑意,但那是一种轻蔑的、冷到骨髓里的笑。
  郁郁的玫瑰花香从她的身上飘逸而出,美艳的女子亦如玫瑰,带着刺的高傲。 
  一边何宁汐急忙起身,几乎是半枪的接过了她手中酒壶,为自己和轩辕司九满上一杯。
  “来来来,我敬九少一杯,今天一定要不醉无归。”
  “何老客气了。”
  轩辕司九由侍从斟上,仰头又干了一杯酒。神色不改,一派镇定如昔。
  灿烂灯光下,何宁汐只觉得承自其母的俊丽姿容,此刻看来慑人心魂,那双冷冽眼眸里,竟没有一丝波动情绪,饶是自己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安安早已夹了口菜,放在他碟中。
  轩辕吃了口菜,望向她,眼角一动,露出一点笑容。
  侍从早已经识趣的撤下了她的酒盅,换上一盏茶。茶还是刚刚沏好,薄薄的茶雾像丝、像棉,袅娜地舞动着。安安尝一口似乎觉得有些烫,便有些孩子气的皱起了鼻子,重又放下了,转头和人寒暄。
  彩色的光线落到她的脸上,为她长长的睫毛抹上了一层粉色的眼影。手正捋了捋鬓间的发,灯光下腕上碧绿的翡翠镯子和那微棕的发色,衬得十指越发的纤细剔透,心中一动便抓住她的手烙下一吻。手指间还有着碧螺春极淡的味道,隐隐约约地绕在鼻端,挥之不去。
  安安蓦然一惊,手连忙挣出来,无限嗔怨的瞪了他一眼。眸间流动出一丝丝羞涩、一丝丝嗔怨、一丝丝无奈,像微波涟漪的清泉中的两颗黑色水晶,伴着耳朵上那两只绿宝石耳坠子,不停地幻变着深邃的光彩。
  席间众人只觉得围绕着他们有一种奇幻的气氛,亲昵得不可思议,一时间心思各异。

总赖东君主

  席宴过后何宁汐便拉着轩辕司九上了楼上的书房密谈。客人们又回到了客厅,舞曲悠扬响起,达官富豪拥着佳人们被那音波推动着,翩翩起舞。
  安安坐在一边,自然有人上来应酬,但不一会何音晓走了过来,旁人识得眼色连忙都去了。
  “顾三小姐果真和传闻中一样,风韵无边啊!”何音晓坐在安安身边,轻声细语中布满了一种优越,眼神中带着胜利者的怜悯,连笑容也愈发地轻蔑:“九哥也真是,就这样抛下你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不知跑到那里了。不过也难怪啊,他从小就是个没什么耐性的人。”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偏有人似乎就是不识像,笑着走了过来。
  何音晓的面色倏然沉了下来,没等那女子坐下张口便说:“你一定不认识,这位是李师长的五夫人,我们都说好比当年的梁红玉呢!怎么没见李师长带六夫人出来?”
  女子三十岁上下的年纪,水青色的番花长裙,上面还有象牙色的曲线,仿佛水上的波浪。妆画的却很艳丽,笑意中透出了一种训练过的妩媚,但被何音晓这么一说,笑便冻在火红的嘴唇上。
  安安见她窘得下不来台,心有不忍,又感激她解了围,连忙笑道:“李夫人,坐。”
  见那女子一坐下,何音晓便不屑的瞅了安安一眼,起了身先,扯起一丝冷漠的笑意,道:
  “我不打扰了,我想你们一定又很多的共同话题要聊!”
  说罢,转身而去。
  “何小姐这张嘴,出了名的刻薄。”女子嘴撇了一下,才道:“顾三小姐,久仰久仰,我是席红玉。”
  安安一惊,有些侧目的看着她。曾经听人说起过,原来是长三堂子的头牌人物,也曾上过月份牌,大红大紫了一阵子,后来从良嫁了人作妾。而现在她的脸上有一层厚厚的白颜色,就像太阳光照到一面白墙上。梳到耳边的卷发,黑漆那样又光又亮。如今美人虽然已经被似水流年洗褪了色,但风韵依旧。
  “李夫人别客气,叫我安安就好。”
  “你也别客气,叫我红玉就好,你也知道我这样的出身,旁人都低看一眼,难得你不嫌弃的。”
  席红玉的语调一转,变得幽怨了起来。
  此时音乐调子一变,缓缓的奏起了华尔兹。安安淡淡笑了一笑,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只定定的看着舞池。当中那片光滑的地板上,大多数人穿的都是西式的礼服,裙子的下摆仿佛风中的花朵,在精致的鞋跟中悄悄地绽放,风情袅袅。这边席红玉已是自悔失言,搽着鲜红蔻丹的雪白手指连忙捂着嘴笑了起来,尖尖尾指还翘着。
  “何部长的府邸到底是气派,连舞池的地板都是弹簧的。但中西合璧的样式固然是好,我却总觉得不中不洋四不象,反倒落了俗套。”
  安安这才回过头笑道:“我到不觉得,我住着的西园也是混式的布置,倒是觉得不错。”
  “是吗?那我改天可要上门看看了,就是不知道你欢不欢迎?”席红玉听着便格格的笑将起来,一面笑,一面把手按在了安安的手上。
  安安见她欢喜得笑意仿佛能从眼睛里溅出来,自己也熬不住笑出了声:“自然是欢迎的。”
  正说着话,何风晓慢慢踱了过来,道:
  “有荣幸和三小姐跳一曲吗?”
  安安看着他笑了,甜美地、温柔地微笑,站起身了转头又对席红玉道: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一时间舞池中,一黄一白两个身影,绕着华尔滋的旋律飘飘而舞。同样的舞,安安跳得分外的婀娜多姿,衬着何风晓的风流步态,让场中其余人相形见拙。
  球形的灯放射着一圈圈的光,仿佛泛滥着光的海,淡红的,紫的,绿的,打在她姜汁黄的旗袍上,鲜艳得浓郁。
  渐渐的不跳舞的也围拢来看。
  何风晓微笑着看着她,五色的灯光在他如画眉目间薄薄地抹上一层雾,笑得久了便仿佛是一张完美的面具。
  安安看着他,心底便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听说你前一阵子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还好,老毛病,反反复复已经习惯了。”
  “你自己当心些才好,毕竟花无白日好。但从今日的情形看来,我的担心似乎有些多虑了,也难为你了,要在他身上花这么多心思。”
  “既然逃不掉就不如绑得更紧一点。”
  安安只是浅浅地笑着,眉目之间云淡风清,唇际浮出了似冰冷又似温柔的笑意,艳丽得让人几乎无法自由地呼吸。但灯光扫在眼睛里,却不见一点光亮,何风晓只觉得她的眼一瞬也不瞬,直瞪瞪,空洞洞。
  “况且我既媚君姿,君亦阅我颜。反正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在他们周围的人仿佛都觉得相形见拙的散了,但舞曲悠悠的响在身边,眩晕热闹得不真实。
  她的面上是胭脂的薄红,可是没有喜色,何风晓所熟悉的空洞神色在灯光明灭不定的强烈反衬中,异常明晰。
  “你啊,玲珑剔透心,多愁多病身,现在不是很好,何必想得那么多难为自己。”
  何风晓只能低声一叹。
  “风晓,我累……”
  灯光由浓郁的绯红转为了惨然的暗青,安安似有些倦了,把脸垂了下来,唇上依旧挂着笑,肩膀微微地颤着。没有风,而她却如风中的落叶。 
  “你不知道曲意逢迎有多累,有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分不出那个是自己,要是一辈子这么过下去,真的可以吗……”
  她的话带着火焰的温度在他的胸膛里沉淀着,空气里沉淀着,鼻梁上一缕辛酸味慢慢向上爬,堵住了咽喉。
  许久以前,他点上了两支红蜡,布置好了精致的西餐等着南南,时间过了许久,烛蜡淋淋漓漓地淌下来,淌满了银质浮雕的烛台,直到全部燃尽,红泪满满。
  他都睡了过去,却被一阵喘息声惊醒,当他回头去看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南南已经立在他身后,一样也在直瞪瞪望着望着他,发被风吹得稀乱,下巴颏微微发抖,眼也是空洞的。
  她也是在他怀中颤抖着说,她累……
  而看不见的刀刃,划破他的心,生生地挖出了血肉,产生了一种让整个人都要发抖的感觉。那么鲜明的感觉,刻骨铭心,记忆底下的痛苦排山倒海地冲了出来,几乎要把他冲垮。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逼你……”他的嘴唇轻轻地贴上了安安的脸,低低地诉说着,手紧紧地抱住她的腰,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变得很虚弱,仿佛一松开,就会崩溃。 
  “我只想嫁一个平凡的丈夫,即使穷也无所谓,平平静静的过完这一辈子,我有什么话都可以对他说,有什么事都可以依赖他……这样也不可以吗?要一辈子猜测着他的心思,斟酌着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斟酌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现在就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你说我还有将来吗?”
  她仍是低着头,脸的上半部隐在灯光的影子里,摇摇的光与影中现出她那微茫苍白的笑。
  “我知道,我知道……阿姐就是前车之鉴,我必须得依附他,我知道……”
  直到一个旋转后,感觉到腰上的手隐隐颤抖着,安安才仿佛惊醒似的抬起头,两眼似睁非睁。
  “风晓,你知不知道,有时候遗忘也是一种快乐。”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一曲卜算子,他低吟得婉转惆怅,长长眼睫低垂遮住的竟是无限凄凉:“ 呵呵……缥缈孤鸿影,寂寞沙洲冷。”
  安安一惊,看到何风晓的眼微微眯着,从眼角出两条疲倦的皱纹深深地切过,连忙叉开了话。
  “帮我个忙好吗?”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何风晓则看着她瘦到极点的下巴与颈项,勉力保持着笑容。
  “帮我把中这个带到济安堂,给苏先生好麽?”安安暗藏手中的卷纸,在另一个旋转中,已到了他修长冰冷的掌。
  “你也是个痴人啊。”墨黑眼中看透繁华的幽迷,似乎穿过她,看着另一个人,那身躯在旋转中似乎透明几近消失。
  “我看我要再跟你跳下去,就没命帮你的忙了。”说完微微弯腰一个潇洒西式行礼,转身翩然离去。
  安安转头,轩辕司九站在楼梯旁,透露着浓重的煞意。
  他一步一步走向她,伸手揽住了她。
  “除了我,我不喜欢别人碰你。”
  “我现在知道了。”缓缓的抒情舞曲间,头靠在他的肩上,避过轩辕司九的眼,一声无奈悠长叹息,暖暖拂在他的耳边。
  夜色很深很深,屋外的狂风吹打着窗。
  睡意朦胧中,轩辕司九懒懒地伸出手想揽住身边的人,却落了个空,他微微一惊,睁开眼睛,发现安安不在床上,但被衾中还残留着清冷的幽香。 
  他默然了许久,还是披衣下床。推开卧室的门,赫然发现她站在二楼的阳台窗前。月光伴着雪的光泽冷澈澈的倾泻在她的身上,她的人都仿佛变得浅浅的、淡淡的,像是冰雕成,没有生命的冰。
  身体内部的某个深处在微微地发痛着。 
  然后,安安的指尖抬起来,在玻璃窗上写着什么,她的面上,流露出异样温柔竟带着一股抚慰人心的错觉,美得让人不禁有股摘动的欲望。
  他想上前去,但是他却无法动,脚仿佛有千金之重,所以只能立在那看着那道楚楚的身影,凝视着那仿佛月光凝结而成的清雅容颜。
  而她却好似被惊动了,慢慢转过了头,一双美丽的黑色眼睛看向了他,眼睛深处温柔夜色一般的神采如同一张网一般笼罩向他。但……就算看着他也是心不在焉,彷佛是透过他在看着身后遥远的彼方。
  “怎么也不出声?”
  “吓到你了?”
  他慢慢走上前,抱住了她。她飘荡四方的游魂似乎也被困住了,明明眼前的距离,实际上却遥远得不可思议。
  夜色涂满的窗上,一笔一划写着一个“夜”字。
  安安倚在他的肩上紧崩的肩缓缓松了下来,如水的晶眸中却浮上模糊的落寞。
  宁静的夜晚,没有一丝声响,哪怕是淌着血的,哪怕是流着泪的,哪怕是碎了心的,哪怕是断了肠的,也听不到,只是有无瑕的月光和夜色。
  再怎么渴盼也得不到,就像是人心中的思念。
  唯一被允许观看的,唯一被允许聆听的,就只有那高高挂上的一轮明月。
  
  这天安安在客厅正听着留声机,红云便上前来道:“小姐,有人找你。”
  然后,席红玉走了进来,暗红色细呢旗袍松松笼在身上,蓬蓬的短发,鹅蛋脸上是红红的胭脂,手里还拿着一包锦盒。
  “李夫人?”
  “看见我来很惊讶吧?你那天说欢迎我,我就想择日不如撞日。所以厚着脸皮就过来了。”
  席红玉眯细着媚眼,春风满面的笑着。
  “哪里话,你能来我高兴都来不及。”
  说着便让了坐,等佣人上好了茶,席红玉端起了茶杯却不喝,只四下打量了着。极大的落地窗,把中午的明媚的阳光下如梦幻飘渺的透了进来。中国旧式白粉墙,没有贴任何壁纸,地下却铺着地毯,西式的软背沙发,其余的又都是中式的红木家具。而面前红木雕花几上,放了几本画报杂志,几色干果。
  “诺森说那一位今天要阅兵,我才敢来的,我出门他还像审犯人似的审我,我呀,偏就没告诉他!”她打量完,便捂着嘴吃吃笑着,话也说的得哝哝。仿佛是因为堂子中惯常这样,出了嫁也改不掉旧习,到像唯恐隔墙有耳似的。
  安安到没想到她会这么爽朗,长长的睫毛呆呆的眨了眨,才轻轻笑道:“李师长还是很紧张你的。”
  没想到安安的话刚说完,席红玉便鼓起脸来,一手抱在胸前,一手在空中捏着兰花指挥了挥,几乎是翻了个白眼,然而她还是微笑着:“狗屁,新娶了一个唱戏的妖精过门,那还顾得上我,不过是冲着婊子无情那句话,生怕着我在外面偷人罢了。他要是有那一位那样紧张你,我可就知足了,你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说那一位为了你,转了性子,把你如珠如宝的捧在手里呢!”
  说着,席红玉把身子向前倾了倾,只坐了个沙发沿,眼波流转明晃晃的羡慕,潇洒地笑道:“那天何府寿筵那一位对你什么样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此刻的安安只是一身家常的打扮,一件折枝织花缎短袄,边缘上飞着一重暖金花边,黑绸的绉裙,戴着一副别致的项圈。定着一双大眼睛,像云里雾里似的,笑得发亮。
  “不过你也值得,诺森看你看得眼都直了,被我狠狠掐了一把,回去一看都紫了!”
  席红玉赞叹了一声,那只手,尖而长的红指甲,在空中做了一个一掐一转的姿势,然后便又掩着嘴格格的笑着。
  安安倒无法做声,脸慢慢地红了起来。装得若无其事的端起了茶碗,抿了一口,放下的时候细瓷的杯沿已经留下一个浅粉的胭脂渍。
  席红玉笑完了,又张了张口仿佛想说什么,却思量的没有说出,只是把手中的把茶杯转一圈,又再转一圈,始终并没有吃茶的意思。
  一时大家都寂寞无声,客厅内只剩下壁上的挂钟在滴嗒滴嗒。
  “其实,我应该婉转一点的,但是我想我们彼此也算是同道中人,彼此都会有一点怜悯的……”席红玉低着头,无可奈何地微笑着,极轻级轻的说:“我其实是想求你帮帮我家那个死鬼。”
  听她那口音,安安反倒不便说话,只手扶着沙发的扶手,静静的倾听着。
  “那个死鬼原来是在轩辕玄手下当差,他可没有何部长临阵倒戈弑主的眼色,所以现在被架空着,只等着那一位腾出手来就要大换血的,他肯定是好不了的。”
  席红玉边说,边伸手把放在红木雕花几的锦盒慢悠悠打了开来,推到了安安的面前。里面赫然是一套极名贵的镶钻石祖母绿首饰:一只戒指、一副耳环、和一条有十数颗祖母绿的项链。
  “这些事情我是一向不问的。”
  看着这套名贵首饰,安安一愣,随即抬眼看着席红玉,而席红玉的面上顿时背绝望和憔悴所覆盖,宛如熄灭的火。
  呼吸滞了一下,即使明知有做戏的成分,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让她缓缓道:“但是,我会尽量试试看。”
  “真是太谢谢你了。”
  “这个你就收回去吧,用不着……”安安刚想把锦盒推回去,席红玉的手早已经先一步按上。
  “你别客气,这反正也是那死鬼的钱,要是你不收着,也是便宜了那个妖精。”
  她已经没有了刚刚狂喜的神色,绷着脸,耷拉着眼皮子,只余下火红的唇一弯弯地在脸上笑着:“你一定想问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