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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新注聊斋志异-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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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蒲松龄
声明:

 前言

《聊斋志异》是中国清朝初年的一部文言短篇小说集。它以写花妖狐魅、畸人异行著称于世,奇特诡谲的故事情节,异彩纷呈的人物形象,不同流俗的美学理想,构成《聊斋志异》的独特风格。它既是中国文学的瑰宝,更是世界文学的明珠。作者蒲松龄无愧为中国文学史上的巨人。

蒲松龄生于明崇祯十三年(1640),卒于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字留仙,号剑臣,别号柳泉居上;山东淄川县(今淄博市淄川区)蒲家庄人,他的家族,明万历以来也曾“科甲相继”;但至蒲松龄时代,“为寡食众,家以日落。”

(《述刘氏行实》)分居后,蒲松龄“数椽风雨之庐,十亩荆榛之产;卖文为活,废学从儿;纳税倾囊,愁贫任妇。”(《呈石年张县公俚谣序》)十九岁,“初应童子试,即以县、府、道三第一,补博士弟子员。”

(张元《柳泉蒲先生墓表》)此后则屡挫于乡试,以岁贡终老。他一生,除了去扬州府宝应县充当幕宾一年,均设帐于缙绅之家;而在同邑西铺毕际有家时间最长,设馆三十年,七十岁才归老家居。七十六岁辞世。蒲松龄出生前一年,即崇帧十二年正月,第五次入关的清兵攻被济南,积尸盈城;血腥洗劫殃及齐鲁。

崇祯十七年,清兵再次入关击溃李自成,建立清王朝,镇压各地抗清力量;压域黑云弥漫全国。然而在兵连祸结之中,明中叶以后萌发的民主启蒙思想依然向前发展。清初,王夫之、黄宗轰、顾炎武、唐甄等人继续批判宋明理学,思想上闪现出更多的民主性光芒。历史的灾难、时代的思潮以及个人的遭遇,这一切对蒲松龄的思想和创作,必然有所影响,蒲氏狂痴招尤,孤愤著书,正是时代使然。

其思想积极用世,憧憬仁政;他希望赋役征收应当。“念民膏”,刑名出入应当“得民情”,工役兴作应当“惜民力”,(代孙蕙作《放生池碑记》)黑暗的现实虽然“罔念夫民命”,然而蒲松龄则终生坚持“利民济物”的理想。他睥睨邪恶,摆脱世俗的羁绊,追求心灵的自由,将自己的人生理想写入《聊斋志异》。

清初人民饱经兵燹战乱,其心灵创伤尚未平复。《聊斋志异》有不少篇目,隐约曲折地展示了那个时代的劫难。举凡明末北兵入寇的“齐地大乱”、“济南大劫”,请初的……姜瓖之变“、”三藩之乱“、”谢迁之变“、”于七之难“,《聊斋志异》都曾触及,虽然含蓄迷离,但都倾向鲜明:诅咒兵连祸结,悼念受害人民。怀着对人民的深切同情,《聊斋志异》更把批判的锋芒指向整个社会,斥之为”强梁世界“(《成仙》)。

在这个社会里,“天子一跬步,皆关民命”(《促织》);封建官府像阴司一样暗昧(《席方平》);高级官僚恶德满盈(《续黄粱》),下级官吏鄙琐贪婪(《梅女》),衙门公役则“无有不可杀者”。(《伍秋月》);至于地方豪绅,更是依财仗势,横行乡里,《聊斋志异》刺贪刺虐,全无畏忌。

明清两代用八股取士,以强化其政治统治。蒲松龄五十一岁才放弃应举,虽然他还不能自觉地否定这个制度,然而他却能从旧垒中反戈一击,揭露科举的弊端与丑恶。《聊斋志异》有相当数量的篇目,以嬉笑怒骂之笔讥刺科场衡文不公以及贿赂公行。司衡无目,盖因帘内诸官只熟悉八股滥调,不谙德业文章,无能识别真才(《司文郎》、《贾奉雉》)。

学官贪冒,则不仅“学使之门如市”(《神女》),而且“考弊司”竟定例割髀肉为蛰(《考弊司》)。读书人对此却帖耳忍受,心无愧耻;倖进者则

高官厚禄,作威作福(《续黄粱》),失意者则嗒然若死,如饵毒之蝇(《王子安》)。蒲松龄晚年诗作《历下吟》写省城试士的丑态,不禁慨叹:“此中求伊周,亦复可侧怆。”《聊斋志异》抨击科举的作品,也部流露出此种侧怆的心情。

《聊斋志异》各类题材的作品部有自己的审美追求,其中描写婚姻爱情的作品表现得尤为鲜明。在蒲松龄那个时代,封建的因袭观念大部开始动摇,“甚至骨肉之间,亦用机械,家庭之内,亦蓄戈矛”(《为人要则》)。《聊斋志异》描写家庭纠葛的作品,往往把青年一代视作冲决封建札教的主要力量。封建社会鄙视妇女,《聊斋志异》却以大量篇目,塑造了许许多多天生丽质,从不同角度展示她们的美好情操和过人才能。例如:颜氏之才,乔女之德!翩翩之仙,葛巾之神;婴宁的天真,蕙芳的纯朴;素秋的淡泊,黄英的通达;娇娜的洒脱,青凤的痴情;等等。她们人各一面,全非世俗男子所能比拟,封建社会严男女之大防,《聊斋志异》则借助浪漫主义的奇想,赋予青年男女以极大的互爱自由。作品认为:“礼缘情制;情之所在,异族何殊焉”(《素秋》):“天下惟真才人为能多情,不以妍媸易念也”(《瑞云》)。作品呼唤真情,反对“以礼节情”,因而对知己相爱或钟情不移者备加赞扬,而对虚伪矫情或欺骗爱情者则予以谴责。

作者意识到爱情是婚姻的基础,因而确认男女婚姻,“此自百年事,父母止主其半”(《青蛙神》)。

作品所赞扬的大多是自媒自主的婚姻;这在当时不是已经存在的现实,而是应该实现的理想。蒲松龄的审美情操,的确高人一等;纵然杂有些微糟粕,毕竟瑕不掩瑜。

《聊斋志异》近五百篇,举凡天上人间、域内海外的诸般异闻,鸟兽虫鱼、草木竹石的荒怪变幻,民俗风习、自然灾害的趣闻琐谈,都在包罗之列。

以上所述,仅其犖犖大者。

《聊斋志异》把中国文言短篇小说创作艺术推向顶峰,前人称它为“空前绝后之作”。其主题境界既高出晋之志怪、唐之传奇,而笔墨命意更非后世续书所能比拟。它的艺术成就,既是蒲松龄借幻异故事寄托自我情志的创新,又是中国文学优秀传统的发扬。

作为“孤愤之书”,浓烈的感情色彩和超俗的审美追求,为《聊斋志异》创作艺术的主要特征。作者在创作时,往往驰想天外,神与物游:“遄飞逸兴,狂固难辞;永托旷怀,痴且不讳。”(《聊斋自志》)这种感兴飞动的激情,恰足以表现幻异小说的奇诡。在各类作品中,既有金刚怒目的愤激,也有童心展现的温情;既有口诛笔伐,也有幽默讽嘲。诸般幻异故事,都具有叩人心弦的艺术魅力。《聊斋志异》的问世,使得一度沉寂的中国文言小说重现光辉,在艺术上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其实质是在发扬中国文学优秀传统基础上的艺术创新。蒲松龄有丰厚的文学修养,他不仅“用传奇法,而以志怪”,而且自觉地发扬楚骚的创作精神。其《聊斋自志》谓:“披萝带荔,三闾氏感而为骚;牛鬼蛇神,长爪郎吟而成癖。自鸣天籁,不择好音,有由然矣。”《聊斋》为文,狂狷傲世,不遵矩度,盖亦步武楚骚,直抒胸臆,不择好音。《聊斋志异》每于篇后仿《史记》的“太史公曰”,添加“异史氏曰”论赞一段,把艺术具象的意蕴径直的表达出来。全书有“异史氏曰”

近二百则,为数之多,用意之深,均不同于唐传奇偶尔加入的议论体例。这一形式的采用,是对《史记》美学思想的自觉发扬。盖蒲松龄“长命不犹”、“仅成孤愤之书”与司马迁“意有所郁结”、“发愤之所为作”,两者之间

有其相通会意之处。鲁迅先生称《史记》为“无韵之《离骚》”。《聊斋》则把楚骚的艺术传统用之于小说,遂使中国文言小说艺术再生奇葩。蒲松龄的这种创作精神,在今天仍有可资借鉴之处。

  朱其铠

一九九二年二月

   聊斋自志

披萝带荔,三闾氏感而为骚'1' ;牛鬼蛇神,长爪郎吟而成癖'2'。自鸣天籁,不择好音,有由然矣'3'。松落落秋萤之火,魑魅争光'4' ;逐逐野马之尘,罔两见笑'5'。才非干宝,雅爱搜神'6' ;情类黄州,喜人谈鬼'7'。闻则命笔,遂以成编'8'。久之,四方同人'9' ,又以邮筒相寄'10',因而物以好聚'11',所积益夥。

甚者:人非化外,事或奇于断发之乡'12';睫在眼前,怪有过于飞头之国'13'。遗飞逸兴,狂固难辞;永托旷怀,痴且不讳'14'。 展如之人,得毋向我胡卢耶'15'?

然五父概头,或涉滥听'16';而三生石上,颇悟前因'17'。 放纵之言,有未可概以人废者'18'。 松悬弧时'19',先大人梦一病瘠瞿昙'20',偏袒入室'21',药膏如钱,圆粘乳际。寤而松生,果符墨志'22'。 且也:少赢多病,长命不犹'23'。门庭之凄寂,则冷淡如僧;笔墨之耕耘,则萧条似钵'24'。 每搔头自念:勿亦面壁人果是吾前身耶'25'?

盖有漏根因,未结人天之果'26';而随风荡堕,竟成藩溷之花'27'。 茫茫六道'28',何可谓无其理哉!独是子夜荧荧,灯昏欲蕊;萧斋瑟瑟,案冷疑冰'29'。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30';寄托如此,亦足悲矣!

嗟乎!惊霜寒雀,抱树无温;吊月秋虫,偎阑自热。知我者,其在青林黑塞间乎'31'!

康熙己未春日'32'。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唐序

谚有之云:“见橐驼谓乌肿背。”此言虽小,可以喻大矣。大人以目所见者为有,所不见者为无。日,此其常也,倏有而倏无则怪之。至于草木之荣落,尾虫之变化,倏有倏无,又不之怪,而独于神龙则怪之。彼万窍之刁刁,百川之活活,无所持之而动,无所激之而鸣,岂非怪乎?又习而安焉。

独至于鬼狐则怪之,至于人则又不怪。夫人,则亦谁持之而动,谁激之而鸣者乎?莫不曰:“我实为之。”夫我之所以为我者,目能视而不能视其所以视,耳能闻而不能闻其所以闻,而况于闻见所不能及者乎?夫闻见所及以为有,所不及以为无,其为闻见也几何矣。人之言曰:“有形形者,有物物者。”

而不知有以无形为形,无物为物者。夫无形无物,则耳目穷矣,而不可谓之无也。有见蚊腹者,有不见泰山者;有闻蚁斗者,有不闻雷呜者。见闻之不同者,盲瞽未可妄论也。自小儒为“人死如凤火散”之说,而原始要终之道,不明于天下;于是所见者愈少,所怪者愈多,而“马肿背”之说昌行于天下。

无可如何,辄以“孔子不语”之词了之,而齐谐志怪,虞初记异之编,疑之者参半矣。不知孔子之所不语者,乃中人以下不可得而闻者耳,而谓《春秋》尽删怪神哉!

留仙蒲子,幼而颖异,长而特达。下笔风起云涌,能为载记之言。于制艺举业之暇,凡所见闻,辄为笔记,大要多鬼狐怪异之事。向得其一卷,辄为同人取去;令再得其一卷阅之。凡为余所习知者,十之三四,最足以破小儒拘墟之见,而与夏虫语冰也。余谓事无论常怪,但以有害于人者为妖。故日食星陨,鹢飞鹆巢,石言龙斗,不可谓异;惟土木甲兵之不时,与乱臣赋子,乃为妖异耳。今观留仙所著,其论断大义,皆本于赏善罚淫与安义命之旨,足以开物而成务;正如扬云《法言》,桓谭谓其必传矣。

康熙壬戌仲秋既望,豹岩樵史唐梦赉拜题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高序

志而日异,明其不同于常也。然而圣人曰:“君子以同而异。”何耶?

其义广矣、大矣。夫圣人之言,虽多主于人事,而吾谓三才之理,六经之文,诸圣之义,可一以贯之。则谓异之为义,即易之冒道,无不可也。夫人但知居仁由义,克己复礼,为人君子矣;而陟降而在帝左右,祷祝而感召凤雷,乃近于巫祝之说者,何耶?神禹创铸九鼎,而山海一经,复垂万世,岂上古圣人而喜语怪乎?抑争子虚乌有之赋心,而预为分道扬镳者地乎?后世拘墟之士,双瞳如豆,一叶迷山,目所不见,率以仲尼“不语”为辞,不知鹢飞石陨,是何人载笔尔也?

倘概以左氏之诬蔽之,无异掩耳者高语无雷矣。引而伸之,即“阊阖九天,衣冠万国”之句,深山穷谷中人,亦以为欺我无疑也。余谓:欲读天下之奇书,须明天下之大道。盖以人伦大道淑世者,吾人之所以为木铎也。然而天下有解人,则虽孔子之所不语者,皆足辅功令教化之所不及。而《诺皋》、《夷坚》,亦可与六经同功。苟非其人,则虽日述孔子之所常言,而皆足以佐慝。如读南子之见,则以为淫辟皆可周旋;泥佛肸之往,则以为叛逆不妨共事;不止《诗》、《书》发塚,《周官》资篡已也。

彼拘墟之上多疑者,其言则未尝不近于正也。一则疑曰:政教自堪治世,因果无乃渺茫乎?曰:是也。然而阴骘上帝,幽有鬼神,亦圣人之言否乎?

彼彭生觌面,申生语巫,武墨宫中,田汀砼希庞母幔嫌谕跽露嘁印

而世人往往多疑者,以报应之或爽,诚有可疑。即如圣门之土,贤隽无多,德行四人,二者夭亡;一厄继母,几乎同于伯奇。天道愤债,一至此乎!是非远洞三世,不足消释群憾。释迎马麦,袁盎人疮,亦安能知之?故非天道愦愦,人自愦愦故也。或曰:报应示戒可矣,妖邪不宜黜乎?曰:是也。然而天地大矣,无所不有;古今变矣,未可舟膠。 人世不皆君子,阴曹反皆正人乎?岂夏姬谢世,便侪共姜;荣公撤瑟,可参孤竹乎?有以知其必不然矣。且江河日下,人鬼颇同,不则幽冥之中,反是圣贤道场,日日唐虞三代,有是理乎?或又疑而且规之曰:异事,世固间有之矣,或亦不妨抵掌;而竟驰想天外,幻迹人区,无乃为《齐谐》滥觞乎?曰:是也。然子长列传,不厌滑稽;厄言寓言,蒙庄嚆矢。且二十一史果皆实录乎?仙人之议李郭也,固有遗憾久矣。

而况勃窣文心,笔补造化,不止生花,且同炼石。佳狐佳鬼之奇俊也,降福既以孔皆,敦伦更复无斁,人中大贤,犹有愧焉。是在解人不为法缚,不死句下可也。

夫中郎帐底,应饶子家之异味;邺侯架上,何须兔册之常诠?余愿为婆婆艺林者,职调人之役焉。古人著书,其正也,则以天常民彝为则,使天下之人,听一事,如闻雷霆,奉一言,如亲日月。外此而书或奇也,则新鬼故鬼,鲁庙依稀;内蛇外蛇,郑门踯躅,非尽矫诬也,倘尽以“不语”二字奉为金科,则萍实、商羊、羵羊楛失,但当摇首闭目而谢之足矣。然乎否耶?

吾愿读书之士,揽此奇文,须深慧业,眼光如电,墙壁皆通,能知作者之意,并能知圣人或雅言、或罕言、或不语之故,则六经之义,三才之统,诸圣之衡,一一贯之。异而同者,忘其异焉可矣。不然,痴人每苦情深,入耳便多儒首。一字魂飞,心月之精灵冉冉;三生梦渺,牡丹之亭下依依。檀板动而忽来,桃茢遣而不去,君将为魍魉曹丘生,仆何辞齐谐鲁仲连乎?

康熙己未春日谷旦,紫霞道人高珩题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全本新注聊斋志异(上)

卷一

考城隍

予姊丈之祖,宋公讳焘'1' ,邑廪生'2'。一日,病卧,见吏人持牒,牵白颠马来'3' ,云:“请赴试。”公言:“文宗未临'4' ,何遽得考?”吏不言,但敦促之。公力疾乘马从去'5'。路甚生疏。至一城郭,如王者都。移时入府廨'6' ,宫室壮丽。上坐十余宫,都不知何人,惟关壮缪可识'7'。檐下设几、墩各二'8' ,先有一秀才坐其末,公便与连肩'9'。几上各有笔札'10'。 俄题纸飞下视之,八字云:“一人二人,有心无心。”二公文成,呈殿上。

公文中有云:“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诸神传赞不已。召公上,谕曰:“河南缺一城隍'11',君称其职。”公方悟,顿首泣曰:“辱膺宠命'12',何敢多辞?但老母七旬,奉养无人,请得终其天年,惟听录用。”

上一帝王像者,即命稽母寿籍'13'。 有长须吏,捧册翻阅一过,白:“有阳算九年'14'。 ”共筹躇间'15',关帝曰:“不妨令张生摄篆九年'16',瓜代可也'17'。 ”乃谓公:“应即赴任;今推仁孝之心'18',给假九年,及期当复相召。”又勉励秀才数语。二公稽首并下'19'。 秀才握手,送诸郊野,自言长山张某'20'。以诗赠别,都忘其词,中有“有花有酒春常在,无烛无灯夜自明”之句。公既骑,乃别而去。及抵里,豁若梦寤。时卒已三日。母闻棺中呻吟,扶出,半日始能语。

问之长山,果有张生,于是日死矣。后九年,母果卒。营葬既毕,浣濯入室而没。

其岳家居城中西门内,忽见公镂膺朱幩'21',舆马甚众,登共堂,一拜而行。相共惊疑,不知其为神。奔讯乡中,则已殁矣。公有自记小传,惜乱后无存,此其略耳。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 讳:旧时对帝王尊长不直称其名,叫避讳;因称其名为“讳”。

'2' 邑廪生:本县廪膳生员。明洪武二年(1369)始,凡考取入学的生员(习称“秀才”),每人月廪食米六斗,以补助其生活。后生员名额增多,成化年间(1465—1487)改为定额内者食廪,称廪膳生员,省称廪生;增额者为增广生员和附学生员,省称增生和附生。清沿明制,廪生月供廪饩银四两,增生岁、科两试一等前列者,可依次升廪生,称补廪。参见《明史。选举志》、《清史稿。

选举志》。

'3' 白颠马:白额马。颠,额端。《诗。秦风。车邻》:“有车邻邻,有马白颠。”朱熹注:“白颠,额有白毛,今谓之的颡。”

'4' 文宗:文章宗匠。原指众人所宗仰的文章大家。《后汉书。崔駰传》:“崔为文宗,世禅雕龙。”清代用以誉称省级学官提督学政(简称“提学”、“学政”)。临:指案临。清制,各省学政在三年任期内依次到本省各地考试生员,称案临。考试的名目有“岁考”、“科考”两种。

'5' 力疾:强支病体。此据青柯亭刻本,原作“力病”。

'6' 府廨(xiè械):官署。旧时对官府衙门的通称。

'7' 关壮缪(m ù穆):指关羽(?—219 ),字云长,河东解县(今山西临猗县西南)人。三国时蜀汉大将。死后追谥壮缪侯。见《三国志。蜀书》本传。

后逐渐被神化,宋以后历代封建王朝也屡加封号。明万历年间敕封为“三界伏魔大帝威运震天尊关圣帝君”,顺治年间敕封为“忠义神武关圣大帝”。自是相沿,有“关帝”之称。

'8' 几:长方形的小桌子。墩:一种低矮的坐具。

'9' 连肩:肩靠肩,此指并排而坐。

'10'笔札:犹笔、纸。札,古时供书写用的薄木简。

'11'城隍:古代神话中守护城池的神,后为道教所信奉。相传《礼记。郊特牲》中蜡祭八神之一的水(即隍)庸(即城)衍化而来。三国之后即有的地方祀城隍神,唐以后历代封建王朝普遍奉祀,一般称为某府某县城隍之神,视之如同人间的郡县长官。参见清赵翼《陔馀丛考。城隍神》。'12'辱膺宠命:为旧时接受任命或命令时表示感激之词。辱,犹言承蒙。膺,受。宠命,恩赐的任命。

'13'稽母寿籍:查看记载其母寿限的簿籍。稽,查。寿籍,迷信传说中阴世记载人们寿限的薄册,即所谓“生死簿”。

'14'阳算:寿算,活在阳世的年数。

'15'筹躇:犹豫不决。筹,通“踌”。

'16'摄篆:代掌印信,指代理官职。摄,代理。篆,旧时印信刻以篆文,因代指宫印。

'17'瓜代:及瓜而代的省词。原意为至来年食瓜季节使人替代。

《左传。庄公八年》:“齐侯使连称、管至父戍葵丘,瓜时而住,曰:”及瓜而代。‘“后因称官员任职期满由他人接任为”瓜代“。这里是接任的意思。

'18'推仁孝之心:推许其仁孝的心志。推,推许,推重、赞许。

'19'稽(q ǐ乞)首:伏地叩头;旧时所行的跪拜礼。

'20'长山:旧县名。辖境为今山东省邹平县东部。

'21'镂膺朱幩(f én 坟):形容马饰华美。镂膺,马胸部镂金饰带。《诗。

秦风。小戎》:“虎镂膺,交二弓。”朱熹注:“镂膺,镂全以饰马当胸带也。”

朱幩,红色辔饰。《诗。卫风。硕人》:“四牡有骄,朱幩镳镳。”朱熹注:“幩,镳饰也。镳者,马衔外铁,人君以来缠之也。”

耳中人

谭晋玄,邑诸生也'1'。笃信导引之术'2' ,寒暑不辍,行之数月,若有所得。

一日,方趺坐'3' ,闻耳中小语如蝇,曰:“可以见矣'4'。”开目即不复闻;合眸定息,又闻如故。谓是丹将成'5' ,窃喜。自是每坐辄闻。因俟其再言,当应以觇之。一日,又言。乃微应曰:“可以见矣。”俄觉耳中习习然,似有物出。

微睨之,小人长三寸许,貌狞恶如夜叉状'6' ,旋转地上。心窃异之,姑凝神以观其变。忽有邻人假物,扣门而呼。小人闻之,意张皇,绕屋而转,如鼠失窟。

谭觉神魂俱失,复不知小人何所之矣。遂得颠疾'7' ,号叫不休,医药半年,始渐愈。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 诸生:本指在学儒生,见《汉书。何武传》。唐代国学及州、县学规定学生员额,因称生员。明清时代,凡经考试取入府、州、县学的生员,通称诸生。

'2' 导引之术:我国古代强身除病的一种养生方法。导引,“导气使和,引体使柔”的意思,指屈伸俯仰,呼吸吐纳,使血脉流通。《庄子。刻意》:“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申,为寿而已矣。此道(导)引之士,养形之人,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后为道教用以作修炼的迷信法术之一。道教有《太清导引养生经》。

'3' 趺(f ū夫)坐:即“结跏趺坐”,略称“跏趺”。佛教徒坐禅的一种姿势,即将双足背交叉于左右股上;右手安左手掌中,二大拇指面相合,然后端身正坐,俗称盘腿打坐。见善导《观念阿弥陀佛相海三昧功德法门》。

《大智度论》:“诸坐法中,结跏趺坐最安稳,不疲极,此是坐禅人坐法。”

'4' 可以见(xiàn 现)矣:可以现形了。见,通“现”。

'5' 丹:炼丹是道教法术之一。派于古代方术。原指在鼎炉中烧炼矿石药物,以制“长生不死”的丹药,即“金丹”。后道士将这一方术加以扩展,称“金丹”

为“外丹”,称精神修炼的成果为“内丹”。人体比拟鼎炉,“精”、“气”比拟药物,以“神”去烧之,使精、气、神凝成“圣胎”,即为“内丹”。这里指内丹,后《王兰》一文中的“金丹”,指外丹。

'6' 夜叉:梵语音译。意译“能啖鬼”、“捷疾鬼”等。佛经中一种形象凶恶的鬼,列为天龙八部神众之一,我国诗文小说中,则常指丑恶之鬼,或喻凶暴丑恶之人。

'7' 颠疾:疯癫病。颠,通“癫”。

尸变

阳信某翁者'1' ,邑之蔡店人。村去城五六里,父子设临路店,宿行商。

有车夫数人,往来负贩,辄寓其家。一日昏暮,四人偕来,望门投止'2' ,则翁家客宿邸满'3'。四人计无复之,坚请容纳。翁沉吟思得一所,似恐不当客意。

客言:“但求一席厦字'4' ,更不敢有所择。”时翁有子妇新死,停尸室中,子出购材木未归'5'。翁以灵所室寂,遂穿衢导客往。入其庐,灯昏案上;案后有搭帐衣'6' ,纸衾覆逝者'7'。又观寝所,则复室中有连榻'8'。四客奔波颇困,甫就枕,鼻息渐粗。惟一客尚蒙眬。忽闻灵床上察察有声,急开目,则灵前灯火,照视甚了:女尸已揭衾,起;俄而下,渐入卧室。面淡金色,生绢抹额'9'。俯近榻前,遍吹卧客者三。客大惧,恐将及已,潜引被覆首,闭息忍咽以听之。未几,女果来,吹之如诸客。觉出房去,即闻纸衾声。出首微窥,见僵卧犹初矣。客惧甚,不敢作声,阴以足踏诸客;而诸客绝无少动。顾念无计'10',不如着衣以窜。

裁起振衣'11',而察察之声又作。客惧,复伏,缩首衾中。觉女复来,连续吹数数始去'12'。 少间,闻灵床作响,知其复卧。乃从被底渐渐出手得裤,遽就着之,白足奔出'13'。 尸亦起,似将逐客。比其离帏,而客已拔关出矣'14'。 尸驰从之。

客且奔且号,村中人无有警者。欲扣主人之门,又恐迟为所及。遂望邑城路,极力窜去。至东郊,瞥见兰若'15',闻木鱼声'16',乃急挝山门'17'。 道人讶其非常'18',又不即纳。旋踵,尸已至,去身盈尺。客窘益甚。门外有白杨,围四五尺许,因以树自幛'19';彼右则左之,彼左则右之'20'。 尸益怒。

然各寖倦矣'21'。 尸顿立。客汗促气逆'22',庇树间。尸暴起,伸两臂隔树探扑之。客惊仆。尸捉之不得,抱树而僵。

道人窃听良久,无声,始渐出,见客卧地上。烛之死,然心下丝丝有动气。

负入,终夜始苏。饮以汤水而问之,客具以状对。

时晨钟已尽'23',晓色迷蒙,道人觇树上,果见僵女。大骇,报邑宰'24'。宰亲诣质验'25'。 使人拔女手,牢不可开。审谛之,则左右四指,并卷如钩,入木没甲。又数人力拔,乃得下。视指穴如凿孔然。遣役探翁家,则以尸亡客毙,纷纷正哗。役告之故。翁乃从往,舁尸归。客泣告宰曰:“身四人出'26',今一人归,此情何以信乡里?”宰与之牒,赍送以归'27'。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 阳信:县名。在今山东省北部。

'2' 望门投止:见有人家,便去投宿。《后汉书。张俭传》:“俭得亡命,困迫遁走,望门投止。”止,宿。

'3' 客宿邸(d ǐ底)满:住宿客人很多,旅舍已满。邸,旅舍。

'4' 一席厦宇:廊梅下一席之地。厦,两厢,走廊。宇,屋檐。

'5' 材木:棺木。材,棺。

'6' 搭帐衣:指灵堂中障隔灵床的帷幛。旧时丧礼,初丧停尸灵床,灵前置几,设位燃灯,祭以酒浆,几后设帷。见《莱阳县志》。《礼记。丧大记》“彻帷”《疏》:“彻帷者,初死恐人恶之,故有帷也。至小敛衣尸毕,有饰,故除帷也。”

'7' 纸衾(q īn 钦):指初丧时用以覆盖尸体的黄裱纸或白纸。衾,被。

《泰安县志》(民国本):“既死,覆以纸被,报丧亲友,或谓‘接亡’,或谓‘落柩’。”

'8' 复室:指套房中的里间。

'9' 抹额:也叫“抹头”,一种束额的头巾。此指以巾束额。

'10'计:此字底本模糊难辨,据铸雪斋抄本补正。'11'振衣:抖动衣服;指欲穿衣。

'12'数数(shu òshu ò朔朔):多次。

'13'白足:光着脚。

'14'拔关:拔开门闩。关,门插关,即门闩。

'15'兰若:梵语“阿兰若”的音译。《大乘义章》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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