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中国建筑艺术二十讲-第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除了孔庙的“发展”过程是一部很有意思的“历史记录”外,现存的建筑物也可以看作中国近八百年来的“建筑标本陈列馆”。这个“陈列馆”一共占地将近十公顷,前后共有八“进”庭院,殿、堂、廊、庑,共六百二十余间,其中最古的是金朝(1195年)的一座碑亭,以后元、明、清、民国各朝代的建筑都有。
孔庙的八“进”庭院中,前面(即南面)三“进”庭院都是柏树林,每一进都有墙垣环绕,正中是穿过柏树林和重重的牌坊、门道的甬道。第三进以北才开始布置建筑物。这一部分用四个角楼标志出来,略似北京紫禁城,但具体而微。在中线上的是主要建筑组群,由奎文阁、大成门、大成殿、寝殿、圣迹殿和大成殿两侧的东庑和西庑组成,大成殿一组也用四个角楼标志着,略似北京故宫前三殿一组的意思。在中线组群两侧。东面是承圣殿、诗礼堂一组,西面是金丝堂、启圣殿一组。大成门之南,左右有碑亭十余座。此外还有些次要的组群。
奎文阁是一座两层楼的大阁,是孔庙的藏书楼,明朝弘治十七年(1504年)所建。在它南面的中线上的几道门也大多是同年所建。大成殿一组,除杏坛和圣迹殿是明代建筑外,全是清雍正年间(1724至1730年)建造的。
今天到曲阜去参观孔庙的人,若由南面正门进去,在穿过了苍翠的古柏林和一系列的门堂之后,首先引起他兴趣的大概会是奎文阁前的同文门。这座门不大,也不开在什么围墙上,而是单独地立在奎文阁前面。它引人注意的不是它的石柱和四百五十多年的高龄,而是门内保存的许多汉魏碑石。其中如史晨、孔庙、张猛龙等碑,是老一辈临过碑帖练习书法的人所熟悉的。现在,人民政府又把散弃在附近地区的一些汉画像石集中到这里。原来在庙西双相圃(校阅射御的地方)的两个汉刻石人像也移到庙园内,立在一座新建的亭子里。今天的孔庙已经具备了一个小型汉代雕刻陈列馆的条件了。
奎文阁虽说是藏书楼,但过去是否真正藏过,很成疑问。它是大成殿主要组群前面“序曲”的高峰,高大仅次于大成殿;下层四周回廓全部用石柱,是一座很雄伟的建筑物。
大成殿正中供奉孔子像,两侧配祀颜回、曾参、孟轲……等“十二哲”;它是一座双层瓦檐的大殿,建立在双层白台基上,是孔庙最主要的建筑物,重建于清初雍正年间雷火焚毁之后,1730年落成。这座殿最引人注意的是它前廓的十根精雕蟠龙柱。每根柱上雕出“双龙戏珠”,“降龙”由上蟠下来,头向上;“升龙”由下蟠上去,头向下。中间雕出宝珠;还有云焰环绕衬托。柱脚刻出行山,下面莲瓣柱础承托。这些蟠龙不是一般的浮雕,而是附在柱身上的圆雕。它在阳光闪烁下栩栩如生,是建筑与雕刻相辅相成的杰出的范例。大成门正中一对柱也用了同样的手法。殿两侧和后面的柱子是八角形石柱,也有精美的浅浮雕。相传大成殿原来的位置在现在殿前杏坛所在的地方,是1018年宋真宗时移建的。现存台基的“御路”雕刻是明代的遗物。
杏坛位置在大成殿前庭院正中,是一座亭子,相传是孔子讲学的地方。现存的建筑也是明弘治十七年所建。显然是清雍正年间经雷火灾后幸存下来的。大成殿后的寝殿是孔子夫人的殿。再后面的圣迹殿,明末万历年间(1592年)创建,现存的仍是原物,中有孔子周游列国的画石一百二十幅,其中有些出于名家手笔。
大成门前的十几座碑亭是金元以来各时代的遗物;其中最古的已有七百七十多年的历史。孔庙现存的大量碑石中,比较特殊的是元朝的蒙汉文对照的碑和一块明初洪武年间的语体文碑,都是语文史中可贵的资料。1959年,人民政府对这个辉煌的建筑组群进行修葺。这次重修,本质上不同于历史上的任何一次重修:过去是为了维护和挽救反动政权,而今天则是我们对于历史人物和对于具有历史艺术价值的文物给予应得的评定和保护。七月间,我来到了阔别二十四年的孔庙,看到工程已经顺利开始,工人的劳动热情都很高。特别引人注意的,是彩画工人中有些年轻的姑娘,高高地在檐下做油饰彩画工作,这是坚决主张重男轻女的孔丘所梦想不到的。过去的“衍圣公府”已经成为人民的文物保管委员会办公的地方,科学研究人员正在整理、研究“府”中存下的历代档案,不久即可开放。
更令人兴奋的是,我上次来时,曲阜是一个颓垣败壁、秽垢不堪的落后县城,街上看到的,全是衣着褴褛、愁容满面的饥寒交迫的人;今天的曲阜,不但市容十分整洁,连人也变了,往来于街头巷尾的不论是胸佩校徽、迈着矫健步伐的学生,或是连唱带笑,蹦蹦跳跳的红领巾,以及徐步安详的老人……都穿得干净齐整。城外农村里,也是一片繁荣景象,男的都穿着洁白的衬衫,青年妇女都穿着印花市的衣服,在麦粒堆积如山的晒场上愉快地劳动。
第16讲 晋祠
本文节选自梁思成、林徽因合著的《晋汾古建筑预查纪略》,原题为《太原县晋祠》,全文载《中国营造学社汇刊》1935年第五卷第三期。
晋祠离太原仅五十里,汽车一点多钟可达,历来为出名的“名胜”,闻人名士由太原去游览的风气自古盛行。我们在探访古建的习惯中,多对“名胜”怀疑:因为最是“名胜”容易遭“重修”的大毁坏,原有建筑故最难得保存!所以我们虽然知道晋祠离太原近在咫尺,且在太原至汾阳的公路上,我们亦未尝预备去访“胜”的。
直至赴汾的公共汽车上了一个小小山坡,绕着晋祠的背后过去时,忽然间我们才惊异地抓住车窗,望着那一角正殿的侧影,爱不忍释。相信晋祠虽成“名胜”却仍为“古迹”无疑。那样魁伟的殿顶,雄大的斗栱,深远的出檐,到汽车过了对面山坡时,尚巍巍在望,非常醒目。晋祠全部的布置,则因有树木看不清楚,但范围不小,却也是一望可知。
我们惭愧不应因其列为名胜而即定其不古,故相约一月后归途至此下车,虽不能详察或测量,至少亦得浏览摄影,略考其年代结构。
由汾回太原时我们在山西已过了月余的旅行生活,心力俱疲,还带着种种行李什物,诸多不便,但因那一角殿宇常在心目中,无论如何不肯失之交臂,所以到底停下来预备作半日的勾留,如果错过那末后一趟公共汽车回太原的话,也只好听天由命,晚上再设法露宿或住店!
在那种不便的情形下,带着一不做、二不休的拼命心理,我们下了那挤到水泄不通的公共汽车,在大堆行李中捡出我们的“粗重细软”——由杏花村的酒坛子到峪道河边的兰芝种子——累累赘赘的,背着掮着,到车站里安顿时,我们几乎埋怨到晋祠的建筑太像样——如果花花簇簇的来个乾隆重建,我们这些麻烦不全省了么?
但是一进了晋祠大门,那一种说不出的美丽辉映的大花园,使我们惊喜愉悦,过于初时的期望。无以名之,只得叫它作花园。其实晋祠布置又像庙观的院落,又像华丽的宫苑,全部兼有开敞堂皇的局面和曲折深邃的雅趣,大殿楼阁在古树婆娑池流映带之间,实像个放大的私家园亭。
所谓唐槐周柏,虽不能断其为原物,但枝干奇伟,虬曲横卧,煞是可观。池水清碧,游鱼闲逸,还有后山石级小径楼观石亭各种衬托。各殿雄壮,巍然其间,使初进园时的印象,感到俯仰堂皇,左右秀媚,无所不适。虽然再进去即发现近代名流所增建的中西合璧的丑怪小亭子等等,夹杂其间。
圣母庙为晋祠中间最大的一组建筑;除正殿外,尚有前面“飞梁”(即十字木桥),献殿及金人台,牌楼等等,今分述如下:
晋祠圣母庙大殿,重檐歇山顶,面阔七间进深六间,平面几成方形,在布置上,至为奇特。殿身五间,副阶周匝。但是前廊之深为两间,内槽深三间,故前廊异常空敞,在我们尚属初见。
斗栱的分配,至为疏朗。在殿之正面,每间用补间铺作一朵,侧面则仅梢间用补间铺作。下檐斗栱五铺作,单栱出两跳;柱头出双下昂,补间出单杪单下昂。上檐斗栱六铺作,单栱出三跳,柱头出双杪单下昂,补间出单杪双下昂,第一跳偷心,但饰以翼形拱。但是在下昂的形式及用法上,这里又是一种曾未得见的奇例。柱头铺作上极长大的昂嘴两层,与地面完全平行,与柱成正角,下面平,上面斫幽页,并未将昂嘴向下斜斫或斜插,亦不求其与补间铺作的真下昂平行,完全真率地坦然放在那里,诚然是大胆诚实的做法。在补间铺作上,第一层昂昂尾向上挑起,第二层则将与令栱相交的耍头加长斫成昂嘴形,并不与真昂平行的向外伸出,这种做法与正定龙兴寺摩尼殿斗栱极相似,至于其豪放生动,似较之尤胜。在转角铺作上,各层昂及由昂均水平的伸出,由下面望去,颇呈高爽之象。山面除梢间外,均不用补间铺作。斗栱彩画与《营造法式》卷三十四“五彩遍装”者极相似。虽属后世重装,当是古法。
这殿斗栱俱用单栱,泥道单栱上用柱头枋四层,各层枋间用斗垫托。阑额狭而高,上施薄而宽的普拍枋。角柱上只普拍枋出头,阑额不出。平柱至角柱间,有显著的生起。梁架为普通平置的梁,殿内因黑暗,时间匆促,未得细查。前殿因深两间,故在四椽栿上立童柱,以承上檐,童柱与相对之内柱间,除斗栱上之乳栿及割牵外,柱头上更用普拍枋一道以相固济。
按卫聚贤《晋祠指南》,称圣母庙为宋天圣年间建。由结构法及外形姿势看来,较《营造法式》所订的做法的确更古拙豪放,天圣之说当属可靠。
献殿献殿在正殿之前,中隔放生池。殿三间;歇三顶。与正殿结构法手法完全是同一时代同一规制之下的。斗栱单栱五铺作,柱头铺作双下昂,补间铺作单杪单下昂,第一跳偷心,但饰以小小翼形拱。正面每间用补间铺作一朵,山面唯正中间用补间铺作;柱头铺作伪双下昂,完全平置,后尾承托梁下,昂嘴与地面平行,如正殿的昂。补间则下昂后尾挑起,耍头与令栱相交,长长伸出,斫作昂嘴形。两殿斗栱外面不同之点,惟在令栱之上,正殿用通长的拂檐枋,而献殿则用替木。斗栱后尾惟下昂挑起,全部偷心,第二跳跳头安梭形“栱”,单独的昂尾挑在平榑之下。至于柱头普拍枋,与正殿完全相同。
献殿的梁架,只是简单的四椽栿上放一层干梁,梁身简单轻巧,不弱不费,故能经久不坏。
殿之四周均无墙壁,当心间前后辟门,其余各间在坚厚的槛墙之上安直棂栅栏,如《营造法式》小木作中之叉子,当心间门扇亦为直棂栅栏门。
殿前阶基上铁狮子一对,极精美,筋肉真实,灵动如生。左狮胸前文曰“太原文水弟子郭丑牛兄……政和八年四月二十六日”,座后文为“灵石县任章常柱任用段和定……”,右狮字不全,只余“乐善”二字。
飞梁正殿与献殿之间,有所谓“飞梁”者,横跨鱼沼之上。在建筑史上,这“飞梁”是我们现在所知的惟一的孤例。本刊五卷一期中,刘敦桢先生在《石柱桥述要》一文中,对于石柱桥有详细的伸述,并引《关中记》及《唐六典》之中所记录的石柱桥。就晋祠所见,则在池中立方约30厘米的石柱若干,柱上端微卷杀如殿宇之柱,柱上有普拍枋相交,其上置斗,斗上施十字栱相交,以承梁或额。在形制上这桥诚然极古,当与正殿献殿属于同一时期。而在名称上尚保存着古名,谓之飞梁,这也是极罕贵值得注意的。
金人献殿前牌楼之前,有方形的台基,上面四角上各立铁人一,谓之金人台。四金人之中,有两个是宋代所铸,其西南角金人胸前铸字,为宋故绵州魏城令刘植……等于绍圣四年立。像塑法平庸,字体尚佳。其中两个近代补铸,一清朝,一民国,塑铸都同等的恶劣。
晋祠范围以内,尚有唐叔虞祠,关帝庙等处,匆促未得入览,只好俟诸异日。唐贞观碑原石及后代另摹刻的一碑均存,且有碑亭妥为保护。
第17讲 敦煌壁画中的中国古建筑
敦煌壁画中的屋檐
敦煌217窟的西域城
关于唐以前建筑的概括性论述,梁思成先生曾写过两篇文章。第一篇是《我们所知道的唐代佛寺与宫殿》,发表在1932年出版的《中国营造学汇刊》第三卷第一期。第二篇即本文,发表于1951出版的《文物参考资料》第二卷第五期,比前文更有丰富与发展,时代也扩大到北朝至宋初。这里是该文的节选。
我们所已经知道的中国建筑的主要特征
在讨论敦煌所见的建筑之先,我必须先简略地叙述一下中国建筑传统的特征。(奇*书*网。整*理*提*供)
至迟在公元前一千四五百年,中国建筑已肯定地形成了它的独特的系统。在个别建筑物的结构上,它是由三个主要部分组成的,即台基、屋身和屋顶。台基多用砖石砌成,但亦偶用木构。屋身立在台基之上,先立木柱,柱上安置梁和枋以承屋顶。屋顶多覆以瓦,但最初是用茅葺的。在较大较重要的建筑物中,柱与梁相交接处多用斗栱为过渡部分。屋身的立柱及梁枋构成房屋的骨架,承托上面的重量;柱与柱之间,可按需要条件,或砌墙壁,或装门窗,或完全开敞(如凉亭),灵活地分配。
至于一所住宅、官署、宫殿或寺院,都是由若干座个别的主要建筑物,如殿堂、厅舍、楼阁等,配合上附属建筑物,如厢耳、廊庑、院门、围墙等,周绕联系,中留空地为庭院,或若干相连的庭院。
这种庭院最初的形成无疑地是以保卫为主要目的的。这同一目的的表现由一所住宅贯彻到一整个城邑。随着政治组织的发展,在城邑之内,统治阶级能用军队或“警察”的武力镇压人民,实行所谓“法治”,于是在城邑之内,庭院的防御性逐渐减少,只藉以隔别内外,区划公私(敦煌壁画为这发展的步骤提供了演变中的例证)。例如汉代的未央宫、建章宫等,本身就是一个城,内分若干庭院;至宋以后,“宫”已缩小,相当于小组的庭院,位于皇宫之内,本身不必再有自己的防御设备了。北京的紫禁城,内分若干的“宫”,就是宋以后宫内有宫的一个沿革例子。在其他古代文化中,也都曾有过防御性的庭院,如在埃及、巴比伦、希腊、罗马就都有过。但在中国,我们掌握了庭院部署的优点,扬弃了它的防御性的部署,而保留它的美丽廊庑内心的宁静,能供给居住者庭内“户外生活”的特长,保存利用至今。
数千年来,中国建筑的平面部署,除去少数因情形特殊而产生的例外外,莫不这样以若干座木构骨架的建筑物联系而成庭院。这个中国建筑的最基本特征同样地应用于宗教建筑和非宗教建筑。我们由于敦煌壁画得见佛教初期时情形,可以确切地说宗教的和非宗教的建筑在中国自始就没有根本的区别。究其所以,大概有两个主要原因。第一是因为功用使然。佛教不像基督教或回教,很少有经常数十、百人集体祈祷或听讲的仪式。佛教是供养佛像的,是佛的“住宅”,这与古希腊罗马的神庙相似。其次是因为最初的佛寺是由官署或住宅改建的。汉朝的官署多称“寺”。传说佛教初入中国后第一所佛寺是白马寺,因西域白马驮经来,初止鸿胪寺,遂将官署的鸿胪寺改名而成宗教的白马寺。以后为佛教用的建筑都称寺,就是袭用了汉代官署之名。《洛阳伽蓝记》记载:建中寺“本是阉官司空刘腾宅。……以前厅为佛殿,后堂为讲室”;“愿会寺,中书舍人王翊舍宅所立也”等舍宅建寺的记载,不胜枚举。佛寺、官署与住宅的建筑,在佛教初入时基本上没有区别,可以互相通用;一直到今天,大致仍然如此。
甘肃敦煌莫高窟
几件关于魏唐木构建筑形象的重要参考资料
我们对于唐末五代以上木构建筑形象方面的知识是异常贫乏的。最古的图像只有春秋铜器上极少见的一些图画。到了汉代,亦仅赖现存不多的石阙、石室和出土的明器、漆器。晋魏齐隋,主要是云冈、天龙山、南北响堂山诸石窟的窟檐和浮雕,和朝鲜汉江流域的几处陵墓,如所谓“天王地神冢”、“双楹冢”等。到了唐代,砖塔虽渐多,但是如云冈、天龙山、响堂诸山的窟檐却没有了,所赖主要史料就是敦煌壁画。壁画之外,仅有一座公元857年的佛殿和少数散见的资料,可供参考,作比较研究之用。
敦煌壁画中,建筑是最常见的题材之一种,因建筑物最常用作变相和各种故事画的背景。在中唐以后最典型的净土变中,背景多由辉煌华丽的楼阁亭台组成。在较早的壁画,如魏隋诸窟狭长横幅的故事画,以及中唐以后净土变两旁的小方格里的故事画中,所画建筑较为简单,但大多是描画当时生活与建筑的关系的,供给我们另一方面可贵的资料。
与敦煌这类较简单的建筑可作比较的最好的一例是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物,洛阳出土的北魏宁懋墓石室。按宁懋墓志,这石室是公元529年所建。在石室的四面墙上,都刻出木构架的形状,上有筒瓦屋顶;墙面内外都有阴刻的“壁画”,亦有同样式的房屋。檐下有显著的人字形斗栱。这些特征都与敦煌壁画所见简单建筑物极为相似。
属于盛唐时代的一件罕贵参考资料是西安慈恩寺大雁塔西面门楣石上阴刻的佛殿图。图中柱、枋、斗栱、台基、椽檐、屋瓦,以及两侧的回廊,都用极精确的线条画出。大雁塔建于唐武则天长安年间(公元701—704年),以门楣石在工程上难以移动的位置和图中所画佛殿的样式来推测(与后代建筑和日本奈良时代的实物相比较),门楣石当是八世纪初原物。由这幅图中,我们可以得到比敦煌大多数变相图又早约二百年的比较研究资料。
唐末木构实物,我们所知只有一处。1937年6月,中国营造学社的一个调查队,是以第六一窟的“五台山图”作为“旅行指南”,在南台外豆村附近“发现”了至今仍是国内已知的惟一的唐朝木建筑——佛光寺的正殿。在那里,我们不惟找到了一座唐代木构,而且殿内还有唐代的塑像、壁画和题字。唐代的书、画、塑、建,四种艺术,荟萃一殿,据作者所知,至今还是仅此一例。当时我们研究佛光寺,敦煌壁画是我们比较对照的主要资料;现在返过来以敦煌为主题,则佛光寺正殿又是我们不可缺少的对照资料了。
在“发现”佛光寺唐代佛殿以前,我们对于唐代及以前木构建筑在形象方面的认识,除去日本现存几处飞鸟时代(公元552—645年)、奈良时代(公元645—784年)、平安前期(公元784—950年)模仿隋唐式的建筑外,惟一的资料就是敦煌壁画。自从国内佛光寺佛殿之“发现”,我们才确实地得到了一个唐末罕贵的实例;但是因为它只是一座屹立在后世改变了的建筑环境中孤独的佛殿,它虽使我们看见了唐代大木结构和细节处理的手法;而要了解唐代建筑形象的全貌,则还得依赖敦煌壁画所供给的丰富资料。更因为佛光寺正殿建于公元857年,与敦煌最大多数的净土变相属于同一时代。我们把它与壁画中所描画的建筑对照可以知道画中建筑物是忠实描写,才得以证明壁画中资料之重要和可靠的程度。
四川大足县北崖佛湾公元895年的唐末阿弥陀净土变摩崖大龛以及乐山、夹江等县千佛崖所见许多较小的净土变摩崖龛也是与敦煌壁画及其建筑可作比较研究的宝贵资料。在这些龛中,我们看见了与敦煌壁画变相图完全相同的布局。在佛像背后,都表现出殿阁廊庑的背景,前面则有层层栏杆。这种石刻上“立体化”的壁画,因为表现了同一题材的立体,便可做研究敦煌壁画中建筑物的极好参考。
其次可供参考的资料是古籍中的记载。从资料比较丰富的,如张彦远《历代名画记》、段成式《酉阳杂俎·寺塔记》、韩若虚《图画见闻志》等书中;我们也可以得到许多关于唐代佛寺和壁画与建筑关系的资料。由这三部书中,我们可以找到的建筑类型颇多,如院、殿、堂、塔、阁、楼、中三门、廊等。这些类型的建筑的形象,由敦煌壁画中可以清楚地看见。我们也得以知道,这一切的建筑物都可以有,而且大多有壁画。画的位置,不惟在墙壁上,简直是无处不可以画,题材也非常广泛。如门外两边、殿内、廊下、殿窗间、塔内、门扇上、叉手下、柱上、檐额,乃至障日版、钩栏,都可以画。题材则有佛、菩萨,各种的净土变、本行变、神鬼、山水、水族、孔雀、龙、凤,辟邪,乃至如尉迟乙僧在长安奉恩寺所画的“本国(于阗)王及诸亲族次”,洛阳昭成寺杨廷光所画的“西域图记”等。由此得知,在古代建筑中,不惟普遍地饰以壁画,而且壁画的位置和题材都是没有限制的。
上述各项形象的和文字的资料,都是我们研究敦煌壁画中,所描写画的建筑,和若干窟外残存的窟檐的重要旁证。
此外无数辽、宋、金、元的建筑和宋《营造法式》一节都是我们所要用作比较的后代资料。
山西省太原市崇善寺明代布局
敦煌唐代佛龛
前面三节所提到的都是在敦煌以外我们对于中国建筑传统所能得到的知识,现在让我们集中注意到敦煌所能供给我们的资料上,看看我们可以得到的认识有一些什么,它们又都有怎样的价值。
从敦煌壁画中所见的建筑图中,在庭院之部署方面,建筑类型方面,和建造情形方面,可得如下的各种:
中国建筑的特征不仅在个别建筑物的结构和样式,同等重要的特征也在它的平面配置。上文已说过,以若干建筑物周绕而成庭院是中国建筑的特征,即中国建筑平面配置的特征。这种庭院大多有一道中轴线(大多南北向)。主要建筑安置在此线上,左右以次要建筑物对称均齐地配置。直至今日,中国的建筑,大至北京明清故宫,乃至整个的北京城;小至一所住宅,都还保持着这特征。
敦煌第六十一窟左方第四画上部所画大伽蓝,共三院;中央一院较大,左右各一院较小,每院各有自己的院墙围护。第一四六窟和第二○五窟也有相似的画,虽然也是三院,但不个别自立四面围墙,而在中央大院两旁各附加三面围墙而成两个附属的庭院。
位置在这类庭院中央的是主要的殿堂。庭院四周绕以回廊;廊的外柱间为墙堵,所以回廊同时又是院的外墙。在正面外墙的正中是一层、二层的门或门楼,一间或三间。正殿之后也有类似门或后殿一类的建筑物,与前面门相称。正殿前左右回廊之中,有时亦
有左右两门,亦多作两层楼。外墙的四角多有两层的角楼。一般的庭院四角建楼的布置,至少在形式上还保存着古代防御性的遗风。但这种部署在宋元以后已甚少,仅曲阜孔庙和沈阳北陵尚保存此式。
第六十一窟“五台山图”有伽蓝约六十余处,绝大多数都是同样的配置;其中“南台之顶”,正殿之前,左有三重塔,右有重楼,与日本奈良的法隆寺(公元7世纪)的平面配置极相似,日本的建筑史家认为这种配置是南朝的特征,非北方所有,我们在此有了强有力的反证,证明这种配置在北方也同样地使用。
至于平民住宅平面的配置,在许多变相图两侧的小画幅中可以窥见。其中所表现的虽然多是宫殿或住宅的片段,一角或一部分,院内往往画住者的日常生活,其配置基本上与佛寺院落的分配大略相似。
在各种变相图中,中央部分所画的建筑背景也是正殿居中,其后多有后殿,两侧有廊,廊又折而向前,左右有重层的楼阁,就是上述各庭院的内部景象。这种布局的画,计在数百幅以上,应是当时宫殿或佛寺最通常的配置,所以有如此普遍的表现。
在印度阿占陀窟寺壁画中所见布局,多以尘世生活为主,而在背景中高处有佛陀或菩萨出现,与敦煌以佛像堂皇中坐者相反。汉画像石中很多以西王母居中,坐在楼阁之内,左右双阙对峙,乃至夹以树木的画面,与敦煌净土变相基本上是同样的布局,使我们不能不想到敦煌壁画的净土原来还是王母瑶池的嫡系子孙。其实它们都只是人间宏丽的宫殿的缩影而已。
敦煌61窟五台山图
敦煌壁画中的唐代建筑
乙个别建筑物的类型
如殿堂、层楼、角楼、门、阙、廊、塔、台、墙、城墙、桥等。
(一)殿堂佛殿、正殿、厅堂都归这类。殿堂是围墙以内主要或次要的建筑物。平面多作长方形,较长的一面多半是三间或五间。变相图中中央主要的殿堂多数不画墙壁。偶有画墙的,则墙只在左右两端,而在中间前面当心间开门,次间开窗,与现在一般的办法相似。在旁边次要的图中所画较小的房舍,墙的使用则较多见。魏隋诸窟所见殿堂房舍,无论在结构上或形式上,都与洛阳宁懋石室极相似。
(二)层楼汉画像石和出土的汉明器已使我们知道中国多层楼屋源始之古远。敦煌壁画中,层楼已成了典型的建筑物。无论正殿、配殿、中三门,乃至回廊、角楼都有两层乃至三层的。层楼的每层都是由中国建筑的基本三部分——台基、屋身、屋顶——垒叠而成的:上层的台基采取了“平坐”的形式,除最上一层的屋顶外,各层的屋顶都采取了“腰檐”的形式;每层平坐的周围都绕以栏杆。城门上也有层楼,以城门为基,其上层与层楼的上层完全相同。
壁画中最特别的重楼是第六一窟右壁如来净土变佛像背后的八角二层楼。楼的台基平面和屋檐平面都由许多弧线构成。所有的柱、枋、屋脊、檐口等无不是曲线。整座建筑物中,除去栏杆的望柱和蜀柱外,仿佛没有一条直线。屋角翘起,与敦煌所有的建筑不同。屋檐之下似用幔帐张护。这座奇特的建筑物可能是用中国的传统木构架,求其取这个奇异的结构,一方面可以表示古代匠师对于传统坚决的自信心,大胆地运用无穷的智巧来处理新问题;一方面也可以见出中国传统木构架的高度适应性。这种建筑结构因其通常不被采用,可以证明它只是一种尝试。效果并不令人满意。
(三)角楼在庭院围墙的四角和城墙的四角都有角楼。庭院的角楼与一般的层楼形制完全相同。城墙的角楼以城墙为基,上层与层楼的上层完全一样。
(四)大门壁画中建筑的大门,即《历代名画记》所称中三门、三门,或大三门,与今日中国建筑中的大门一样,占着同样的位置,而成一座主要的建筑物。大门的平面也是长方形,517Ζ面宽一至三间,在纵中线的柱间安设门扇。大门也有砖石的台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