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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全译-第2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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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病辞中书令,王皆许之;以循为太常。是时承丧乱之后,江东草创,刁协久宦中朝,谙练旧事,贺循为世儒宗,明习礼学,凡有疑议,皆取决焉。
主掌官员请求立太子,晋王喜爱次子宣城公司马裒,想立他为太子,对王导说:“立太子应当视其德行。”王导说:“世子与宣城公,都有清朗隽秀的美德,但世子年长。”晋王听从了王导的意见。丙辰(疑误),晋王立世子司马绍为王太子,封司马裒为琅邪王,继承恭王的祭祀;仍任司马裒为都督青、徐、兖三州诸军事,镇守广陵。任西阳王司马为太保,封谯刚王司马逊的儿子司马承为谯王。司马逊是晋宣帝弟弟的儿子。又任征南大将军王敦为大将军、江州牧;扬州刺史王导为骠骑将军、都督内外诸军事、领中书监和录尚书事。丞相左长史刁协被任为尚书左仆射,右长史周被任为吏部尚书,军谘祭酒贺循任中书令,右司马戴渊、王邃为尚书,司直刘隗任御史中丞,行参军刘超为中书舍人,参军事孔愉长兼中书郎,其余参军全部封官奉车都尉,部属封驸马都尉,行参军舍人官拜骑都尉。王敦辞谢江州牧的官职,王导因为王敦已统领六州,辞谢都督内外诸军事的职务,贺循因年老多病辞去中书令,都获得晋王的同意。任命贺循为太常。此时承续西晋的丧乱之后不久,江南东晋政权刚刚草创,因刁协久在西晋时为官,熟悉旧制;贺循为当世儒学泰斗,精通礼学,所以凡遇疑碍难决的问题,都由他们定夺。
'5'刘琨、段匹相与歃血同盟,期以翼戴晋室。辛丑,琨檄告华、夷,遣兼左长史、右司马温峤,匹遣左长史荣邵,奉表及盟文诣建康劝进。峤,羡之弟子也,峤之从母为琨妻。琨谓峤曰:“晋祚虽衰,天命未改,吾当立功河朔,使卿延誉江南。行矣,勉之!”
'5'刘琨和段匹歃血盟誓,相约共同拥戴和辅佐晋王室。辛丑(疑误),刘琨发布檄文遍告汉族和其他民族,自己派遣兼左长史、右司马温峤,段匹派遣左长史荣邵,共同奉呈上表和盟约誓文前往建康进劝晋王即帝位。温峤是温羡兄弟的儿子,其姨母是刘琨的妻子,刘琨对温峤说:“晋朝国运虽然中衰,但天命尚未变易,我将建立功名于河朔,让你的声誉流播江南。去吧,努力为之!”
王以鲜卑大都督慕容为都督辽左杂夷流民诸军事、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不受。征虏将军鲁昌说曰:“今两京覆没,天子蒙尘,琅邪王承制江东,为四海所系属。明公虽雄据一方,而诸部犹阻兵未服者,盖以官非王命故也。谓宜通使琅邪,劝承大统,然后奉诏令以伐有罪,谁敢不从!”处士辽东高诩曰:“霸王之资,非义不济。今晋室虽微,人心犹附之,宜遣使江东,示有所尊,然后仗大义以征诸部,不患无辞矣。”从之,遣长史王济浮海诣建康劝进。
晋王任命鲜卑大都督慕容为都督辽左杂夷、流民诸军事、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慕容辞谢不受。征虏将军鲁昌劝说慕容道:“现在洛阳、长安两座京城沦陷,天子流亡失位,琅邪王接爱制诰于江东,四海归心。贤君虽然雄据一方,但仍有许多部族拥兵不听从号令,这是因为您的官职不是晋王正式任命的缘故。我认为应当派遣使者见琅邪王,劝他承续晋国帝位,然后遵奉皇上诏令攻伐有罪之人,谁敢不听从号令!”处士辽东人高诩说:“霸王之业,不义不能成功。现在晋王室虽然衰微,仍然是民心所向,应当派遣使者至江东,以示所有尊崇,然后倚仗君臣大义征伐各部族,不愁没有正当的理由。”慕容听从他们的意见,派遣长史王济由海路前往建康劝晋王即帝位。
'6'汉相国粲使其党王平谓太弟曰:“适奉中诏,云京师将有变,宜衷甲以备非常。”信之,命宫臣皆衷甲以居。粲驰遣告靳准、王沈。准以白汉主聪曰:“太弟将为乱,已衷甲矣!”聪大惊曰:“宁有是邪!”王沈等皆曰:“臣等闻之久矣,屡言之,而陛下不之信也。”聪使粲以兵围东宫。粲使准、沈收氐、羌酋长十余人,穷问之,皆悬首高格,烧铁灼目,酋长自诬与谋反。聪谓沈等曰:“吾今而后知卿等之忠也!当念知无不言,勿恨往日言而不用也!”于是诛东宫官属及素所亲厚,准、沈等素所憎怨者大臣数十人,坑士卒万五千余人。夏,四月,废为北部王,粲寻使准贼杀之。形神秀爽,宽仁有器度,故士心多附之。聪闻其死,哭之恸,曰:“吾兄弟止余二人而不相容,安得使天下知吾心邪!”氐、羌叛者甚众,以靳准行车骑大将军,讨平之。
'6'汉丞相刘粲让党羽王平对太弟刘说:“刚刚奉受国主密诏,说京师将有变乱发生,应当内穿甲衣以备不测。”太弟刘信从,令东宫臣属都在外衣内穿上甲衣。刘粲派人驰告靳准、王沈,靳准禀报汉主刘聪说:“太弟刘准备作乱,手下已内着甲衣了。”刘聪大惊,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情!”王沈等人都说:“我们早已听说太弟刘有犯上作乱之心,多次上言,但陛下不信我们的话。”刘聪令刘粲率军包围东宫。刘粲让靳准、王沈拘捕了听命于东宫的氐、羌酋长十多人,严刑拷问,把他们的头颅都枷锢于高木格之上,烧红铁器炙灼双目,酋长们便诬陷自己和刘共同谋反。刘聪对王沈等人说:“我现在才知道你们的忠心!你们应当追念知无不言的训诫,不要怨恨过去上言而不被信用!”于是诛杀东宫属官,又诛杀平素与刘亲近、交厚而被靳准、王沈等人憎恶怨恨的大臣数十人,坑杀士卒一万五千多人。夏季,四月,废黜刘太弟身份,改封北部王,不久刘粲让靳准谋杀了他。刘形神秀爽,为人宽仁而雅量,所以士人大多心存景仰。刘聪听说刘列讯,悲恸痛哭说:“我们兄弟仅剩二人却不能相容,怎么才能使天下人知晓我内心的情感呢!”氐族、羌族反叛的很多,刘聪让靳准代行车骑大将军职务,征讨平定了叛乱。
'7'五月,壬午,日有食之。
'7'五月,壬午(初一),发生日食。
'8'六月,丙寅,温峤等至建康,王导、周、庚亮等皆爱峤才,争与之交。是时,太尉豫州牧荀组、冀州刺史邵续、青州刺史曹嶷、宁州刺史王逊、东夷校尉崔毖等皆上表劝进,王不许。
'8'六月,丙寅(十五日),温峤等人到达建康。王导、周、庚亮等都喜爱温峤有才,争相和他交结。此时,太尉、豫州刺史荀组和冀州刺史邵续、青州刺史曹嶷、宁州刺史王逊、东夷校尉崔毖等人都上表劝晋王即帝位,晋王不同意。
'9'初,流民张平、樊雅各聚众数千人在谯,为坞主。王之为丞相也,遣行参军谯国桓宣往说平、雅,平、雅皆请降。及豫州刺史祖逖出屯芦洲,遣参军殷诣平、雅。意轻平,视其屋,曰:“可作马厩”;见大镬,曰:“可铸铁器。”平曰:“此乃帝王镬,天下清平方用之,奈何毁之!”曰:“卿未能保其头,而爱镬邪!”平大怒,于坐斩,勒兵固守。逖攻之,岁余不下,乃诱其部将谢浮,使杀之;逖进据太丘。樊雅独据谯城,与逖相拒。逖攻之不克,请兵于南中郎将王含。桓宣时为含参军,含遣宣将兵五百助逖。逖谓宣曰:“卿信义已著于彼,今复为我说雅。”宣乃单马从两人诣雅曰:“祖豫州方欲平荡刘、石,倚卿为援;前殷轻薄,非豫州意也。”雅即诣逖降。逖既入谯城,石勒遣石虎围谯,王含复遣桓宣救之,虎解去。逖表宣为谯国内史。
'9'当初,流民张平和樊雅在谯地各自聚集数千人,自任坞主。晋王司马睿任愍帝丞相时,曾派遣行参军、谯国人桓宣前往劝说张平、樊雅,二人自请归降。等到豫州刺史祖逖出兵屯居芦洲,派遣参军殷拜会张平和樊雅。殷瞧不起张
平,观视张平的屋宇,说:“可以当马厩。”看见大镬,又说:“可以熔铸铁器。”张平说:“这是帝王 的镬,天下清平时才能使用,怎么能轻易毁坏!”殷则说:“你不能保有自己的头颅,却吝惜什么铁锅!”张平大怒,在座位上斩杀了殷,率军固守。祖逖领兵攻击他们,一年多未能攻克。祖逖便诱使张平部将谢浮,让他杀掉了张平,祖逖进军占据太丘。当时樊雅还占据着谯城,与祖逖对抗。祖逖久攻不下,向南中郎将王含请求援兵。桓宣当时任王含的参军,王含派遣桓宣率兵五百人援助祖逖。祖逖对桓宣说:“你的信义已为对方所了解,这次再为我劝说樊雅。”桓宣于是一人独骑,只带二人随从于后,进见樊雅说:“祖逖正准备荡平刘聪、石勒,仰仗你为后援。前次殷轻薄无礼,并非祖逖本意。”樊雅立即拜会祖逖,请求归降。祖逖进入谯城以后,石勒派遣石虎围困谯城,王含又派桓宣率军救援,石虎解围而去。祖逖上表请任桓宣为谯国内史。
己巳,晋王传檄天下,称“石虎敢帅犬羊,渡河纵毒,今遣琅邪王良等九军,锐卒三万,水陆四道,径造贼场,受祖逖节度。”寻复召裒还建康。
己巳(十八日),晋王传布檄文于天下,内称:“石虎胆敢率领犬羊乌合之众,渡过黄河荼毒民众,现派遣琅邪王司马裒等九军、精锐士卒三万,由水、陆四路直赴贼寇所在地,受祖逖指挥。”不久又召司马裒返回建康。
'10'秋,七月,大旱;司、冀、并、青、雍州大蝗;河、汾溢,漂千余家。
'10'秋季,七月,旱情严重。司州、冀州、并州、青州、雍州发生严重蝗灾。黄河、汾水发生洪灾,淹没一千多户。
'11'汉主聪立晋王粲为皇太子,领相国、大单于,总摄朝政如故。大赦。
'11'汉主刘聪立晋王刘粲为皇太子,领相国职务、大单于称号,总摄朝政一如往昔。实行大赦。
'12'段匹推刘琨为大都督,檄其兄辽西公疾陆眷及叔父涉复辰、弟末等会于固安,共讨石勒。末说疾陆眷、涉复辰曰:“以父兄而从子弟,耻也;且幸而有功,匹独收之,吾属何有哉!”各引兵还。琨、匹不能独留,亦还蓟。
'12'段匹推举刘琨为大都督,用檄书邀请其兄长辽西公疾陆眷、叔父涉复辰、弟段末等在固安聚会,共同征讨石勒。段末游说疾陆眷、涉复辰说:“以父辈、兄长的身份追从子侄、兄弟,是一种耻辱;况且侥幸立功,段匹独收其利,我们能得到什么!”于是疾陆眷、涉复辰、段末各自领军退还。刘琨、段匹不能单独留守固安,也回师蓟州。
'13'以荀组为司徒。
'13'晋王任荀组为司徒。
'14'八月,汉赵固袭卫将军华荟于临颍,杀之。
'14'八月,汉将赵固在临颍击杀卫将军华荟。
初,赵固与长史周振有隙,振密谮固于汉主聪。李矩之破刘畅也,于帐中得聪诏,令畅既克矩,还过洛阳,收固斩之,以振代固。矩送以示固,固斩振父子,帅骑一千来降;矩复令固守洛阳。
当初,赵固与长史周振不和,周振私下在汉主刘聪面前诋毁赵固。在李矩攻破刘畅的战役中,李矩曾于军帐中发现刘聪的诏令,诏令让刘畅攻克李矩之后,回军经过洛阳,收捕赵固并杀掉,用周振取代赵固。李矩将此诏送给赵固看,赵固斩杀了周振父子,率骑兵千人投降东晋。李矩仍然命令赵固戍守洛阳。
'15'郑攀等相与拒王,众心不一,散还横桑口,欲入杜曾。王敦遣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朱轨击之,攀等惧,请降。杜曾亦请击第五猗于襄阳以自赎。
'15'郑攀等人共同抗拒王,因众心不齐,退散至横桑,打算投靠杜曾。王敦派遣武昌太守赵诱、襄阳太守朱轨率军攻击,郑攀等人畏惧,请求归降。杜曾也自请袭击襄阳第五猗的军队,以赎其罪。
将赴荆州,留长史刘浚镇扬口垒。竟陵内史朱伺谓曰:“曾,猾贼也,外示屈服,欲诱官军使西,然后兼道袭扬口耳。宜大部分,未可便西。”性矜厉自用,以伺为老怯,遂西行。曾等果还趋扬口;乃遣伺归,裁至垒,即为曾所围。刘浚自守北门,使伺守南门。马隽从曾来攻垒,隽妻子先在垒中,或欲皮其面以示之。伺曰:“杀其妻子,未能解围,但益其怒耳。”乃止。曾攻陷北门,伺被伤,退入船,开船底以出,沈行五十步,乃得免。曾遣人说伺曰:“马隽德卿全其妻子,今尽以卿家内外百口付隽,隽已尽心收视,卿可来也。”伺报曰:“吾年六十余,不能复与卿作贼,吾死亦当南归,妻子付汝裁之。”乃就王于甑山,病创而卒。
王将前往荆州,留下长史刘浚镇守扬口壁垒。竟陵内史朱伺对王说:“杜曾是狡猾之徒,公开表示屈服,是想诱使官军往西,然后迅速突袭扬口。应当增强军力部署,不能立即西进。”王性格矜持严厉、自以为是,认为朱伺是年老怯懦,于是率军西进。杜曾等果然回军直奔扬口。王这才派遣朱伺回军,刚至壁垒之中,很快被杜曾军队包围。刘浚自已守御北门,让朱伺守御南门。马隽跟随杜曾前来攻垒,而他的妻子儿女原先留在垒中,有人想剥其妻子儿女的脸皮向马隽示戒,朱伺说:“杀了他们并不能解围,只能加剧马隽的恨怒罢了。”这才罢休。杜曾攻陷北门,朱伺受伤,退走上船,打开船底入水,在水底潜行了五十步,才得以幸免。杜曾派人游说朱伺说;“马隽感激您保全了他妻子儿女的性命,我现在已把您全军老小百十口人交托给马隽,马隽尽心照看,您可回来。”朱伺回答说:“我年龄已超过六十岁,不能再与你同作叛贼,即便死了也要回到南方,妻子儿女等就交由你处置。”于是前往甑山投奔王,伤重而死。
戊寅,赵诱、朱轨及陵江将军黄峻与曾战于女观湖,诱等皆败死。曾乘胜径造沔口,威震江、沔。
戊寅(二十八日),赵诱、朱轨及陵江将军黄峻与杜曾交战于女观湖,赵诱等人都兵败战死。杜曾乘胜直抵沔口,威震长江、沔水一带。
王使豫章太守周访击之。访有众八千,进至沌阳。曾锐气甚盛,访使将军李恒督左甄,许朝督右甄,访自领中军。曾先攻左、右甄,访于阵后射雉以安众心。令其众曰:“一甄败,鸣三鼓;两甄败,鸣六鼓。”赵诱子胤将父余兵属左甄,
力战,败而复合,驰马告访。访怒,叱令更进;胤号哭还战。自旦至申,两甄皆败。访
选精锐八百人,自行酒饮之,敕不得妄动,闻鼓音乃进。曾兵未至三十步,访亲鸣鼓,
将士皆腾跃奔赴,曾遂大溃,杀千余人。访夜追之,诸将请待明日,访曰:“曾骁勇能
战,向者彼劳我逸,故克之;宜及其衰乘之,可灭也。”乃鼓行而进,遂定汉、沔。曾走保武当。王始得至荆州。访以功迁梁州刺史,屯襄阳。
晋王派豫章太守周访进攻杜曾的军队,周访拥有八千兵众,进至沌阳。杜曾的军队锐气很盛,周访让将军李恒督守军阵左翼,许朝督守右翼,自己坐镇 中军。杜曾先攻左、右两翼,周访在阵后发箭以安军心,命令士卒说:“一翼兵败,呜鼓三声;两翼都败,鸣鼓六声。”赵诱的儿子越胤统领父亲部下剩存士兵从属左翼,奋勇作战,失败以后又聚集起来,骑马禀告周访。周访发怒,叱斥让他继续进击,赵胤大哭,返身作战。从早上激战至下午申时,周访军阵两翼都战败,周访挑选精锐士兵八百人,亲自斟酒劝饮,令他们不得妄动,听到鼓声再进攻。杜曾军队前行不到三十步,周访亲自击鼓,将士们都腾跃赴敌,杜曾军队因此大败,被杀一千多人。周访连夜追击,众将请求等待明日,周访说:“杜曾骁勇善战,以往我们以逸待劳,所以胜敌。现在应当乘其衰败之时追袭,才能歼灭他。”于是鸣鼓进军,平定了汉水、沔水流域。杜曾逃跑保守武当。王这才得以到达荆州。周访因军功升迁任梁州刺史,屯军襄阳。
'16'冬,十月,丁未,琅邪王裒薨。
'16'冬季,十月,丁未(二十九日),琅邪王司马裒去世。
'17'十一月,己酉朔,日有食之。
'17'十一月,己酉朔(初一),出现日食。
'18'丁卯,以刘琨为侍中、太尉。
'18'丁卯(十九日),晋王任命刘琨为侍中、太尉。
'19'征南军司戴邈上疏,以为:“丧乱以来,庠序隳废。议者或谓平世尚文,遭乱尚武,此言似之,而实不然。夫儒道深奥,不可仓猝而成;比天下平泰,然后修之,则废坠已久矣。又,贵游之子,未必有斩将搴旗之才,从军征戍之役,不及盛年使之讲肄道义,良可惜也。世道久丧,礼俗日弊,犹火之消膏,莫之觉也。今王业肇建,万物权舆,谓宜笃道崇儒,以励风化。”王从之,
始立太学。
'19'征南军司戴邈上疏,认为:“自王室丧乱以来,学校废毁。议政者有的以为清平之世尚文,遭逢世乱尚武,此言似是而非。儒家道义渊深玄奥,不可能仓猝学成,等到天下安宁然后修习,那就废毁已久了。再者,富贵人家的游闲子弟,未必有斩将拔旗的英才,却从军征伐戍守,不乘壮年让他们研讨道义,实在可惜。世道衰微日久,礼俗日渐凋弊,如同燃火消熔油脂一样,不知不觉。现在王业初建,万事方兴,我认为应当笃守道义、尊崇儒家,以勉励世风好转。”晋王听从了他的意见,开始设立太学。
'20'汉主聪出畋,以愍帝行车骑将军,戎服执戟前导。见者指之曰:“此故长安天子也。”聚而观之,故老有泣者。太子粲言于聪曰:“昔周武王岂乐杀纣乎?正恐同恶相求,为患故也。今兴兵聚众者,皆以子业为名,不如早除之!”聪曰:“吾前杀庾珉辈,而民心犹如是,吾未忍复杀也,且小观之。”十二月,聪飨群臣于光极殿,使愍帝行酒洗爵;已而更衣,又使之执盖。晋臣多涕泣,有失声者。尚书郎陇西辛宾起,抱帝大哭,聪命引出,斩之。
'20'汉主刘聪出猎,让已经投降的西晋愍帝权充车骑将军,穿上军服手持画戟作为先导。看见的人指着他说:“这就是过去在长安的皇帝。”众人聚集观望,西晋遗老有的潸然泪下。太子刘粲对刘聪说:“古时周武王怎会以杀商纣为乐事呢?只是惟恐恶人聚集其身边,酿成祸患。现在聚众起兵之人,莫不以降帝司马邺之名相号召,不如早些除掉他。”刘聪说:“当年我虽杀了庾珉、王隽及晋怀帝等人,但民心仍然如此,我不忍再杀司马邺,暂且观察一段时间。”十二月,刘聪在光极殿大宴群臣,让愍帝斟酒洗杯,又让他拿盖。晋旧臣见了,不少人潸然泪下,有的甚至哭出了声。尚书郎陇西人辛宾起身,抱着愍帝大哭,刘聪令人将他带出斩首。
赵固与河内太守郭默侵汉河东,至绛,右司隶部民奔之者三万余人。骑兵将军刘勋追击之,杀万余人,固、默引归。太子粲帅将军刘雅生等步骑十万屯小平津,固扬言曰:“要当生缚刘粲以赎天子。”粲表于聪曰:“子业若死,民无所望,则不为李矩、赵固之用,不攻而自灭矣。”戊戌,愍帝遇害于平阳。粲遣雅生攻洛阳,固奔阳城山。
赵固和河内太守郭默进犯汉国河东,到达绛县,右司隶部的人民投奔而去的有三万多人。骑兵将军刘勋追袭他们,杀一万多人,赵固、郭默领军退回。
汉太子刘粲率将军刘雅生等步骑兵十万屯居小平津,赵固扬言说:“誓当活捉刘粲
赎回愍帝。”刘粲上表给刘聪说:“如果司马邺死了,民众无所期望,就不会再被李矩、
赵固驱用,将不攻自灭。”戊戌(二十日),愍帝司马邺在平阳遇害。刘粲派遣刘雅生进攻洛阳,赵固逃奔阳城山。
'21'是岁,王命课督农功,二千石、长吏以入谷多少为殿最,诸军各自佃作,即以为禀。
'21'这年,晋王下令考核、督促农业生产,俸禄二千石的官员、长官依据交纳谷物的数量多少考评政绩高下,各地驻军各自耕作,所获充当军队给养。
'22'氐王杨茂搜卒,长子难敌立,与少子坚头分领部曲;难敌号左贤王,屯下辨,坚头号右贤王,屯河池。
'22'氐族酋长杨茂搜死去,长子杨难敌继位,和小儿子杨坚头分别统领部曲。杨难敌号称左贤王,屯驻下辨,杨坚头号称右贤王,屯驻河池。
'23'河南王吐谷浑率。吐谷浑者,慕容之庶兄也,父涉归,分户一千七百以隶之。及嗣位,二部马斗,遣使让吐谷浑曰:“先公分建有别,奈何不相远异,而令马有斗伤!”吐谷浑怒曰:“马是六畜,斗乃其常,何至怒及于人!欲远别甚易,恐后会为难耳!今当去汝万里之外。”遂帅其众西徙。悔之,遣其长史乙娄冯追谢之。吐谷浑曰:“先公尝称卜筮之言云,‘吾二子皆当强盛,祚流后世。’我,孽子也;理无并大。今因马而别,殆天意乎!”遂不复还,西傅阴山而居。属永嘉之乱,因度陇而西,据洮水之西,极于白兰,地方数千里,鲜卑谓兄为阿干,追思之,为之作《阿干之歌》。吐谷浑有子六十人,长子吐延嗣。吐延长大有勇力,羌、胡皆畏之。
'23'河南王吐谷浑死去。吐谷浑是慕容的异母兄长,父亲涉归曾划给他一千七百户为部曲。等到慕容继承鲜卑酋长位,吐谷浑和慕容双方的马群争斗。慕容派使者斥责吐谷浑说:“先父划分的部族本来不同,你为什么不离得远点儿,而让马群争斗致伤!”吐谷浑生气地说:“马是六畜之一,争斗本是常事,哪至于迁怒于人!要想远远分开很容易,只怕将来相会就难了!我现在要离开你到万里之外。”于是带领部众向西迁徙。慕容后悔此事,派长史乙娄冯追上道歉,吐谷浑说:“先公曾经传述卜筮之语说:‘我的两个儿子都会强盛的,统治权力将延续到后世。’我非正妻之子,按理不能与嫡子并重。现在因为马群之事分开,大概是天意吧!”于是不再回去,向西傍依阴山居住。当永嘉之乱时,吐谷浑借机越过陇右向西发展,占据洮水以西地区,至于白兰,方圆数千里。鲜卑语把哥哥叫作“阿干”,慕容遥思兄长,因此作《阿干之歌》。吐谷浑有六十多个儿子,长子吐延继承王位。吐延高大勇武,羌人、胡人都怕他。
太兴元年(戊寅、318)
太兴元年(戊寅,公元318年)
'1'春,正月,辽西公疾陆眷卒,其子幼,叔父涉复辰自立。段匹自蓟往奔丧;段未宣言:“匹之来,欲为篡也。”匹至右北平,涉复辰发兵拒之。末乘虚袭涉复辰,杀之,并其子弟党与,自称单于。迎击匹,败之;匹走还蓟。
'1'春季,正月,辽西公疾陆眷死,儿子幼小,叔父涉复辰自立为王。段匹由蓟州出发去奔丧,段末扬言说:“段匹此来,是想篡位。”段匹到达右北平,涉复辰发兵阻拦,段末乘虚击杀涉复辰,兼并其子弟、党羽,自
称单于。段末迎战段匹并战胜了他,段匹逃回蓟州。
'2'三月,癸丑,愍帝凶问至建康,王斩居庐。百官请上尊号,王不许。纪瞻曰:“晋氏统绝,于今二年,陛下当承大业;顾望宗室,谁复与让!若光践大位,则神、民有所凭依;苟为逆天时,违人事,大势一去,不可复还。今两都燔荡,宗庙无主,刘聪窃号于西北,而陛下方高让于东南,此所谓揖让而救火也。”王犹不许,使殿中将军韩绩彻去御坐。瞻叱绩曰:“帝坐上应列星,敢动者斩!”王为之改容。
'2'三月,癸丑(初七),愍帝死讯传至建康,晋王服斩衰丧服,别居倚庐。百官奏请晋王使用皇帝尊号,晋王不同意。纪瞻说:“晋政权灭亡,至今已经两年,陛下应当继承大业。遍观皇室子弟,又有谁值得推让!陛下如果荣登皇位,那么祖先神灵和国民都能有所依凭;如果拂逆天命,违背人心,大势一旦失去,就无法挽回了。现在洛阳、长安两座京城被毁,国家无主,刘聪在西北自立国号,而陛下却在东南清高地推谢帝位,这就如同急于救火却恭礼谦让。”晋王还是不同意,让殿中将军韩绩撤去摆好的皇帝宝座。纪瞻喝斥韩绩说:“皇帝之座与天上列星相应,敢搬动的斩首!”晋王脸色为之一变。
奉朝请周嵩上疏曰:“古之王者,义全而后取,让成而后得,是以享世长久,重光万载也。今梓宫未返,旧京未清,义夫泣血,士女遑遑。宜开延嘉谋,训卒厉兵,先雪社稷大耻,副四海之心,则神器将安适哉!”由是忤旨,出为新安太守,又坐怨望抵罪。嵩,之弟也。
奉朝请周嵩上疏说:“古代帝王,道义周全而后撷取,谦让顺成而后据有,所以能长久地统治国家,恩泽被服万世。现在愍帝的梓宫尚未返国,故都耻辱尚未涤清,胸怀节义者痛心泣血,士子民女惶惶失措。应当广开言路征求良好的建议,训练士卒、整备兵器,先洗雪国家覆亡的大耻,实现天下人民的共同愿望,那么君临天下的大权还能给谁呢!”周嵩的上疏违背了晋王的旨意,被贬黜出京,任新安太守。又因心怀怨谤被夺职。周嵩是周的兄弟。
丙辰,王即皇帝位,百官皆陪列。帝命王导升御床共坐,导固辞曰:“若太阳下同万物,苍生何由仰照!”帝乃止。大赦,改元,文武增位二等。帝欲赐诸吏投刺劝进者加位一等,民投刺者皆除吏,凡二十余万人。散骑常待熊远曰:“陛下应天继统,率土归戴,岂独近者情重,远者情轻!不若依汉法遍天下爵,于恩为普,且可以息检核之烦,塞巧伪之端也。”帝不从。
丙辰(初十),晋王即帝位,文武百官陪列于两侧。元帝令王导登御床同坐,王导坚决拒绝,说:“如果太阳与天下万物等同,怎么能俯照苍生!”元帝便不再坚持。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太兴,文武官员都晋升二级爵位。元帝打算对所有曾经投贴建议自己接受皇位的人格外优宠,凡官吏都增加爵位一等,平民都提升为官吏,总计有二十多万人。散骑常待熊远说:“陛下顺应天命,继承皇位,普天之下莫不拥戴,岂止左近之人情深,偏远之人情浅!不如依照汉朝的做法,普遍赐封臣民官爵,这样皇恩浩荡,而且可以省去考察核实的烦劳,堵塞弄虚作假的渠道。”元帝不听。
庚午,立王太子绍为皇太子。太子仁孝,喜文辞,善武艺,好贤礼士,容受规谏,与庾亮、温峤等为布衣之交。亮风格峻整,善谈老、庄,帝器重之,聘亮妹为太子妃。帝以贺循行太子太傅,周为少傅,庾亮以中书郎侍讲东宫。帝好刑名家,以《韩非》书赐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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