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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在左疯子在右-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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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这些了,时间上就没有任何依托了。我们只能想别的办法。实际上有办法吗?肯定会有的,还是要看我们到底打算依据什么来制定。”

我愣住了:“您是说,时间其实就掌握在我们‘w…r…w…h…u。c…o…m‘自己手里?”

他:“就是这样,时间,不存在,只是我们的一种态度,一种眼光。实际上,没有时间。”

接下来好几天我都有点而心灰意冷的感觉,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了。可能是他最后那句话给我搞的。虽然后来恢复过来了,但是对于时间的问题,我总是忍不住用一种很复杂的心态去看——就算这是从我出生以前很早就被定下来的概念。

后来我对当精神病科医师的朋友说了这些,他不置可否,只是告诉我别想太多。而且提醒我不要忘记那段患者发病的录像。

那个我还记得——患者被捆在床上,声嘶力竭的高喊着:“放开我!放开我!我是爱因斯坦!!”

棋子

我非常喜欢那种话很多的患者,因为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会告诉你很多有趣的事情。

我不喜欢那种语速很快的患者,因为有时候听不明白没时间反应,而且在整理录音的时候会很痛苦。

但是,基本上话很多的患者,语速都很快,这让我很郁闷。我喜欢话多,但是语速不快的患者。实际上这种患者,基本没有。

他是那种话很多,语速很快的患者。

他:“我对自己是精神病人这点,没什么意见。”

我:“嗯,你的确不应该有意见,你都裸奔大约十几次了。”

他:“其实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精神病人的思维其实是极端化的,我开始对这点还不能完全的确认,等进了精神病院,看见了很多精神病(人),我发现我想的根本上没有错,就是这样。所以这也是精神病人要被关起来的原因。对了你看过所谓正义与非正义斗争的那种电影没?”

我:“看过。”

他:“其实那种电影里,尤其是那种正义与邪恶进行殊死斗争的电影里,坏人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我:“是那样吗?”

他:“当然是这样了,烂片子除外啊,烂片子好多坏人打小就坏,什么扒人裤子脱人衣服……”

我:“你等等,坏人小时候就干这个?”

他:“嗯?什么?”

我:“你刚刚说烂片子里的坏人从小就扒人家裤子,脱人家衣服,这是坏人?我怎么觉得像色情片演员?”

他狐疑的看着我:“我是那么说的?”

我坚定的点头。

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看来我有点儿犯病了。医生说我对脱衣服行为有比较强烈的倾向,可能我刚才下意识的说那里去了。”

我:“……”

他:“我刚才说哪儿了?”

我:“坏人,烂片里的坏人。”

他:“哦对,烂片子里的坏人都是打小就坏,还没青春期呢就杀人放火,这不符合事实,所以说那是烂片子。正常环境下的坏人都是受了刺激才变坏的,接下来慢慢开始极端化性格,然后才变坏。所以烂片咱们不算,说正常的片子。很多片子里的坏人其实最初不是坏人,受了刺激,精神上其实就不正常了,之后性格越来越偏激,最后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择手段,企图摧毁阻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障碍,最后,成了一个终极大坏蛋。就算最轻的,也是有心理障碍。”

我:“好像是,一般套路都是这样的。”

他:“所以说,在那个受了刺激,还没来得及性格偏激的人,进一步往坏人方向发展的之前要关起来,要跟我一样住院治疗。”

这让我有点哭笑不得是因为他赞同的态度,尤其这种话从一个精神病人嘴里说出来。包括在关自己的问题上也毫不留情,算是铁面无私了。

他:“不过虽然片子的那种情况都合理,但是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坏人跑出来,要不惦记摧毁全世界啊,要不就是把英雄们的女朋友抓起来,还不杀,也不脱她们衣服,就等着好人来救,这就没劲了。”

我:“你的意思是说你要是当坏人,你就脱了她们衣服?”

他严肃的看着我:“你不要往发病勾搭我,我刚才就这个问题还挣扎了好一会儿。”

我:“对不起。”

他:“但是你注意到没有,其实坏人都很有天赋的。有时候我看片子就想,这么天才的计划,怎么就好人想不出来呢?然后我就开始研究好人了。”

我:“有成果吗?”

他:“当然!我发现,大多数好人,都是有着宽容的态度,就算再坏的人,落在好人手里,也严肃的批评坏人一番,最后交送派出所……嗯?不对……反正是最后交送司法部门。这证明好人会克制。其实好人,就是正常人的一个楷模。”

我:“有意思。”

他:“我觉得,如果一个坏人闷头干坏事儿不抓好人的女朋友,好人也一定会出面管理。因为那代表了大众的价值观。而且坏人除了聪明,生活方面可能很白痴,不会煮面,也不会扫地。所以坏人获取钱财的方法就是抢银行。谁让银行钱多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特想笑,但是强行忍住了,我猜当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很怪异。

他丝毫没察觉我的情绪:“问题就出来了,好人,其实代表的就是一个社会价值观。什么样的社会价值观呢?一个标准环境下的社会价值观:你要勤奋工作,才能融入社会,做社会的一份子,成为社会的一个组成个体。好好工作,孝敬父母,娶妻生子,最后安享天年。为什么要这样呢?因为社会需要这样的人,需要大量这样的人,如果都不这样,社会就不存在了,就成黑社会啦!不过,我很想知道大家真的都是这样安于现状吗?我觉得不是,但是又都没有特别聪明的脑袋,所以只好先这样过了。而且,没聪明脑袋的人是绝大多数,实际上到了这个时候,不聪明的人才是社会的真正组成者,个别有那么一点儿聪明,又不够坏的人只好安于现状,因为真正主导这个社会的,是不聪明的人。不管你怎么样,都不许出头,都按下去,老老实实按照一个模式走出来。你想出头?不可能的,你周围都是不聪明人组成的团体,怎么会让一个有点儿聪明的人发挥呢?其实这才是一个根本性的要点。”

我笑不出来了,觉得他还有更深的东西要表达。

他:“问题就在于,有一部分很聪明的人发现了这点,但是又没别的办法,只好当坏人了,因为最快的获取方式,不是成功,而是掠夺。如果你读的世界史足够,你就会明白,欧美的强大,依靠的不是文明或者宗教,是掠夺。他们的生活方式甚至都是这样的。比方说他们治病吧,怎么治?把病毒也好,细菌也好,杀死在体内,杀不死,那个人就死了呗,他们会说:神不放开这个人。但是你研究下中医你会发现,中医讲究的是诱导,把病灶排到体外,而不是杀死在体内。”

我犹豫了一下:“你,是一个大中华理论者?”

他:“我说的都是事实嘛,你自己去看世界史啊,不是我胡说,而且我说到这里只是说掠夺,不是说我原来的话题。”

我:“好吧,你接着说。”

他:“我们刚才说坏人掠夺是吧?”

我:“对。”

他:“其实坏人掠夺也是没办法,因为社会的结构不认可。为什么不认可呢?因为社会的主体结构都是普通人。那么普通人是什么状态呢?普通人都是胶囊状态。”

我:“嗯?胶囊状态?”

他:“对啊,都是胶囊状态,大家挤在一起,在一个密闭的空间内。”

我:“啊……你指的是生活在城市吗?”

他:“不是,我指的是状态。因为大家都是普通人,所以生活在一起才是安全的,也就安于现状了。大家生活在城市,其实都是一个模式的生活。大家一起郊游、购物,一起结婚、生孩子,一起过年、过节,一起忙八卦、忙娱乐。总之,干什么都是一窝蜂似的。如果有人不这么干,大家会就说这个人比较奇怪哦,不合群,不做大家都做的事情。”

我:“实际上,如果大家都做特别的事情,那么特别的事情也不算特别了啊?也成一窝蜂的状态了啊?”

他:“不,你没明白,我指的不是非得去什么地方或者或者做什么事情,而是一种思维状态。”

我:“对不起我必须打断你一下,你说的这个问题,其实在社会学里面有提到过吧?社会的结构在于延续和稳定,在同等一个规则下,既要学会遵守这个规则,还要在规则中胜出,这个才是菁英的标准,如果没有控制,那么按照你的说法,聪明的人自由折腾,凌驾于规则之上,那不成了一种变相的封建门阀士族制度了?”

他:“你说的都对,但是你太着急了。我正要说的你都说了,所以这个也是不符合整体发展需求的。我们的目的,不是选出聪明的活下来,而是批量的活下来。产品制造的目的不是造出几个极其完美的成品,而是批量化生产出也许有那么一点儿瑕疵的产品。这样才能促成规模化市场,对吧?”

老实讲,我觉得他表达方式的比我的表达方式有趣。

他:“就像你说的,在规则中胜出才是重要的,所以胶囊状态是必须的。胶囊的外皮是什么?规则,里面呢?是各种各样的个体颗粒。需要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因为这样才有效。单单是一个颗粒药效很强,其实意义不大。我再说一遍,这也就是我这种思想时不时极端的人要被关起来的原因,因为我的存在,扰乱了社会的安定性。就算我很聪明。”

我还是忍不住笑了。

他:“你笑什么啊,我真的聪明。我是门萨①的会员。”

我的确笑不出了:“你是说你是门萨俱乐部会员?”

他:“不信你去我家里问我哥,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轻松过了他们的考试。家里有证明文件和会员证。我住院不可能带着那个。”

我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过,智商高不代表成功,还有靠救济的门萨会员呢,还有囚犯呢。我们接着说。”

虽然他说的还有待证实,但是的确把我镇住了。

他:“说到规则了吧?”

我:“对。”

他:“你玩过象棋吧?还有扑克牌?那些游戏的乐趣就在于规则,各种不同的组合,根据各种不同的情况能有千变万化的结果,而且很多事情微妙到没办法形容。国际象棋起源于印度,我不是熟悉那个最初的应用,所以不说那个,说中国象棋。中国象棋最初的目的是战争推演,其实就是古代的实战沙盘。每种不同的棋子,代表的是一种兵种,而且还包括的是军队性质。象棋里的俥,我费了好大劲才查到,代表是精锐军。那个部队是最好用的,但不是轻易用的,虽然直来直去,可是想操控自如可不是一般棋手能做到。不过,象棋只是打仗而已,不是最精妙的。”

我:“那什么是最精妙的?”

他:“最精妙是围棋。”

我:“为什么?”

他:“围棋代表的是真正的智慧!围棋可以说是社会的浓缩,我不能理解围棋是怎么发明的,所以民间对于围棋的起源,有很大的传说性质。你想象一下,各19条平行线交叉,361个点,黑白一共360个棋子,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完全依靠操纵者的智慧。或者落手绵绵,或者落手铿锵,或者匪夷所思,或者杀声四起。你以为天下在握的时候,突然四面楚歌,生死难卜啊。这是什么?不就是社会吗?依靠的是什么?一个规则,一个简单的规则,棋子呢?就是人。大家都是一样的状态。但是落点决定了你的与众不同,而且每一个都是与众不同!这就是社会啊。我一直坚信,所有的历史,所有的辉煌,都是普通人创造的,而不是那些天才,不是那些聪明人。”

我:“有道理是有道理,但是好像你在说宿命论。落点不是取决于自己,而是取决于操纵的那只手。”

他:“才不是呢。每一个棋子,都有自己特定的位置,有自己特定的功能,少了一个,会出很大的问题,少了一个甚至全盘皆输。你作为一个棋子,要真正看清自己的位置,你才会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也就是所谓全局。我再说一遍:我坚信所有的历史所有的辉煌,绝对不是聪明人创造出来的,都是普通人创造出来的。而聪明人需要做的只是看清问题所在,顺应一个潮流罢了。实际上,那个聪明人即使不存在,也会有其他聪明人取代。但是,那些普通人,是绝对无法取代的。”

我:“明白……了。”

他:“就拿我来说,我智商高,我聪明,有什么用呢?我对于找到自己的位置这个问题很迷茫,所以我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很极端,虽然医生说我快好了,说我快出院了,可我明白需要很大的努力才能适应一些问题,需要很大的努力才能面对一些问题。为什么?因为我曾经对于自己的智商洋洋自得,甚至目空一切,我失去了我作为一个棋子的位置。如果,我是超人,能不吃不喝,那也就无所谓了,至少我有资本得意。可实际上,我还是站在地上,还是在看着天空,我被自己的聪明耽误了而已。聪明对我来说,是个累赘了,因为,聪明不聪明,其实不是第一位重要的,第一位重要的是自己要能够承担自己的聪明和才华!否则都是一纸空谈,也就是所以,我现在在精神病院。”

我看着他,真的有点儿分不清谁不正常了。

说来很可笑,当时老师讲我没听明白的事儿(是我的问题),被一个精神病人给我讲透彻了——我指关于社会学的某些问题。

后来我特地去患者家属那里确认了一下,他的确是门萨俱乐部成员。

过了几个月,听说这位患者出院了,我想了想,没再去打扰他,虽然我很想再跟他多接触。不过,我买了副围棋。虽然我不会下围棋。偶尔看着那些棋子,我会拿起一颗放在衣兜里。当然,对我来说,那不仅仅是放在衣兜里的一枚棋子。

〖①门萨(Mensa),世界顶级智商俱乐部的名称,1946年成立于英国牛津。创始人是贝里尔(律师)和韦尔(科学家)。入会的唯一标准是:智商(IQ)高于148(另一说为IQ高于140)。更具体的我记不清,有兴趣的朋友在网上应该能查到。Mensa拉丁语原意为:桌子,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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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

我:“怎么样的大风?”

他:“就是很大很大的风,能把人刮走的那种,而且屋里的东西都乱飞,很多都被刮到窗外去了。”

我:“你是说,风是从门的方向,或者其他窗户刮进来的?”

他:“不是,就是从窗外刮进来,然后席卷屋里的东西刮出去。”

我:“有那样的风吗?”

他认真的看着我:“你是北方人吧?”

这位患者声称经常会有大风刮进自己所在的房间,很大的那种风。门窗都被吹开,屋里的零碎基本都刮出去了,而且如果患者不抓紧床甚至窗台,自己也会被大风卷走。视频我看了几个,所谓发生的时候,什么风都没有,门窗也没开,只是患者自己在屋里,缩在墙角,手脚岔开紧紧的撑着墙,好像在抵御大风的样子。看上去很古怪,但是患者表情却很逼真,而且画面上他那种呼吸的压迫感,看上去真的是在很大的风中似的。

我:“我是生长在北方。”

他:“你经历过台风吗?”

我:“没有,即便出差到南方也是刻意避开恶劣天气的。”

他:“你知道在南方沿海城市,刮台风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我:“嗯……不是电视上那样吗?”

他摇头:“不是电视画面,是在家里感受到的。如果你没亲历过,不会理解的。”

我:“很可能,你能告诉我吗?”

他想了想:“我经历过北方冬天的大风,但是和台风不一样,是一阵一阵的那种。而台风是连续不断的,就算你关着窗,你都能感觉到极其猛烈风在连续不断的撞击着窗户,如果那会儿你打开窗,风就像活的生物一样,呼啸着冲进来,然后在呼啸着冲出去,很大很大。屋里的东西经常会被卷出去,我说的大风,就是那种。”

我:“冲进来卷出去……原来是这样……你小的时候对台风有过心理阴影?”

他:“我生在南方沿海城市,早就习惯了。但是我说的那种大风,比那个还大。”

我:“这样,我刚才也给你看了视频,你也承认当时看上去什么事情都没有,但是你却认定有大风,你能有个合理的解释吗?”

他皱着眉:“我没办法说清这件事,我知道你们都拿我当精神病,但是就算我和别人一个房间,还是会出这种事情。那个风太大了,甚至能把我惊醒。”

我:“嗯,这部分的我也看了,别的患者都睡得好好的……那么最初的大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四个月,应该是。具体日期我想不起来了,可以肯定是都在夜里。”

我:“最初就是那么大的风?”

他:“对,最初的时候我半夜惊醒了,听见窗外的风声,我还奇怪呢,没预报有恶劣天气,也不是在南方,为什么突然会刮风了。然后门窗猛的被刮开了,我本能的就抓住床,我眼看着屋里的很多东西,还有被子全都刮出去了!那风太大了,我除了拼命抓住床边,什么都做不了,喊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风里了。”

我:“等一下啊,我打断一下。你在住院观察期间,刮风的时候,看到的别人是什么样子的?”

他:“别的床位是空的。”

我:“被刮走了?”

他:“不知道,等我看的时候就是空的,说不好是根本就没人还是刮走了。”

我:“这样啊……大风的时候很害怕吗?”

他:“不仅仅是害怕,是惊恐,那种大风……”

说实话我没经历过那种极端气候,所以对于那种描述不是很有感受,不过看他的表情,的确是对某种自然气候的敬畏和恐惧。也许真的经历过的人才会了解到吧?

我:“还有一点:发生的有规律吗?”

他:“没有规律。”

我:“有征兆吗?”

他仔细的想了想:“也没有。”

我:“我多问一点儿您不介意吧?”

他:“你想问什么?”

我:“您有宗教信仰或者家里的某个亲戚有某些宗教信仰吗?”

他:“没有,我父母和亲戚都是老实巴交的人,祭拜祖先不算吧?”

我:“哦,好,接着你刚才说的。你说在大风里喊出的声音很快就没有了。但是视频的画面上,你没有任何喊叫的表情。”

他也是困惑的看着我:“你说的我都清楚,也都知道。但是……我这么跟你说吧。每次大风过后,我莫名其妙的发现屋里没什么特别的或者一切正常,我自己也会糊涂好一阵。如果不是这种事情频频的发生,我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虽然你给我看了视频,虽然我事后也不明白,但是当时的场景,无比的真实。加入我不去牢牢的抓住什么,我一定会被大风刮走的。因为当时就是这样。”

我:“好吧,那么这次就先到这里吧,我想多了解下一些自然气候的知识。到时候我们能再见面吗?”

他:“没问题。”

几天后我去找心理研究的朋友,给他听了录音后,询问是什么情况。得到的回答很明确:不知道。我问为什么?

朋友:“对自然敬畏原本是很平常的事情,至少在原始社会。但是现代社会由于科技的发展,人对于自然现象不是那么敬畏了,除非亲身体验过,否则不会有那种平时都敬畏的态度。这个患者很可能是小时候经历台风后对大脑形成了一个冲击性的记忆,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诱发出来了,所以会这样。至于发病当时的表现——呼吸急促啊那些是对自己的心理暗示。如果你非要我说个解释的话,我目前只能这么告诉你。但是实际,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仅仅能凭借这点儿录音给你下个判断,那么心理学就不算学科了,也不用学了。正因为心理的成因很复杂,所以才是一门学科。”

我点了点头。

朋友:“患者原来没找过心理医师?或者院方没安排过?”

我:“有过,后来听说那个心理医师休产假了,而患者观察结束后就回家了,也没再安排心理医师。”

他:“下周我有时间,能一块见见这位患者吗?”

我:“我回头问问,他应该不会拒绝。”

可是等我过了几天联系患者的时候,被告知患者已经去世了,死亡时间在半夜。现场一切正常,没有古怪的迹象,除了患者本身:家属早上看到患者的尸体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抓着床两侧,肌肉暴起。最后死因鉴定结论是心脏突发性痉挛,成因不详。谁也不知道到底在患者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的朋友,他也同我最初的反应一样:沉默了好久。

大约一个月后,我们有次吃饭说起这件事了。

朋友:“那件事儿,我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吧?很唯心的。”

我:“什么?”

朋友严肃的看了我一阵:“如果,那是只有灵魂才能感受到的大风,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愣在那儿,好久没说出话来。

蜕变人

这位患者的记忆广度从20岁以后只有1天。也就是说他的记忆只有20岁之前的记忆和现在24小时内的记忆。不停连续地消失着24小时前的对过去的记忆以获得现在的感觉。我去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得病10年(30岁了)。

我:“好了,你应该也知道你一天后就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记忆了吧。”

他:“嗯,知道了。而且从25岁就感觉到记忆的消失。”

我:“25岁?你记忆没有消失吗?”

他:“这件事我不停地重复记忆,消失的只是24小时前的,但是新的不断出现,像一条线。所以这点我很清楚。”

我:“有什么感觉吗?”

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我感觉不到你们说的爱与恨。”

我:“想做什么吗?”

他:“不想做什么。”

我:“你不停地新生死亡都没有一点想法吗?”

他:“有啊,我觉得这很自然。”

我:“自然?只有你这样吧?单独的个体怎么称为自然?”

他:“生物都是这样的你没发现吗?时时刻刻都在变,并且一变就和过去完全不同了。只不过你们的变化是慢性的。”

我:“嗯。”

他:“所以很自然啊。”

我:“你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他:“不想。”

我:“为什么?”

他:“没必要。简单的不想。不想去看,不想想去看。”

我:“你真的不想做什么事吗?”

他:“刚开始想我活下去,活到明天,接着想做事情,很多事情,现在什么也不想了。”

我:“你想过自杀吗?你就不会新生了。”

他:“不想。”

我:“那你想新生吗?”

他:“随便。我不自杀。因为我不想,但是这件事我无所谓。”

我:“祝你愉快。”

他:“随便。明天的现在我就会忘记你了。”

接着他就说他想睡了,睡到了晚上,看着星空一点一点地消失着,蜕变着……

直到永远的最后。

人间五十年

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年轻人,二十五岁上下。但是却散发苍老的气息,使得看起来像中年了。

我向医师了解,这个人在他50岁父亲死后就自称自己50岁了,问他是谁,他说的是他的名字。不知道两件事之间有没有联系。

这本来也许没什么,但是根据医师观察他的行动确确实实像一个50岁的人:

1、皱纹和白发隐隐可见。

2、他的行动,一点也不像一个年轻人一样灵活。

3、他的思考方式不像年轻人。

……

我道:“你好,我不是医师,我只是和你谈谈。”

他道:“谈什么?”

我道:“随便谈什么,谈我们想谈的。那么开始吧,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就50岁了吗?”

他道:“就是这样,我一下子明白了。”

我道:“明白了什么?”

他道:“一切,所有的一切。”

我开始有点期待了,但是还是有点怀疑。这种病人我见多了,都说自己明白了一切,但是正真逻辑正确的,没有扯什么神啊,外星人啊的大概只有2%左右。这次我有预感,这个人会是那2%中的一个。要问问什么,大概就是他那种苍老的气息吧。

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问你什么你都知道?”

他道:“对。”

我道:“那我问你,我们从哪里来?”

他道:“你说的是现在的人吗?从身体上来说我们一开始是从受精卵变化来的。从意识上来说我们是由遗传得到的最初意识,再由对物质的不断融合变化得到的现在的意识。”

我没想到是这种模糊的答案,这让我有点失望,想转身离开。

他继续道:“但是为什么会遗传呢?因为我们是进化后的人,为了更好的存在,当然要遗传下来。并在这种遗传中因为进化而使其越来越强大。”

我试探性地问:“那么在最初的时候呢?第一个意识是怎么产生的呢?”

他道:“问得好,但是也不好,第一个意识其实和我们的意识产生大同小异,第一个意识由特殊的物质组成方式而自然产生的。至于它产生的方式就是这样一组合就有了,可以说是为了更好的存在。”

我道:“你说的自相矛盾了。为了更好的存在是建立在已经有了意识的基础上来说的。没有了意识那来的更好存在?”

他道:“你理解错了,我说的更好的存在是指宇宙以一种更平衡的方式存在。为此宇宙使我们存在了。”

我道:“宇宙使我们存在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道:“宇宙是有意识的。”

我道:“那宇宙的意识怎么来的?”

他道:“一开始就有了,有了物质就有了意识,要问问什么?那么其实没有为什么。就是这样存在了。简简单单的存在了,这才是我们的世界。”

我道:“那好吧,也许这个问题本来就没有答案。那么我问另一个:我们为了什么活着?”

他道:“这个问题每个单独的意识都可以有它单独的答案。如果不从意识的角度来看那么会是什么呢?”说完他笑了一下,笑得很好看,但是给我了一种压力感。一种被居高临下俯视的压力感。

沉默1、2、3……10秒。

他道:“其实很简单,没有了意识就没有了答案。因为没有了意识就没有了因果关系嘛。呵呵。所以才有人说时间是不存在的,看起来似乎很神奇,但是也不过如此。”

他继续道:“你在电脑里让一个正方体运动并记录下来,你可以看到运动的过程。这就是时间。正方体只能按照方向一点一点运动。而你却可以看到任何一个记录上的正方形。对你来说时间那里存在呢?我们就像那个正方形只能一点一点地动。”

我道:“嗯,刚才我问的是哲学上三大问题的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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