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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鉴赏辞典-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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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误几处、芳音辽绝”的怨望之语。江淹《拟李都尉从军》诗有“袖中有短书,愿寄双飞燕”之句,《开元天宝遗事》也载有燕子传书之事,诗词家将之当作常典使用。“燕子”二语,与作者《双双燕》词“应自栖香正稳,便忘了天涯芳信”有同工之妙。山川间阻,音信难通,只能把一襟幽怨,寄诸燕子,正见其用笔精妙处。题中“春思”之意,至此方出。“烟溪”二句,笔锋一转,从对面着想:那远方的情人啊,这时也许在轻烟迷漫的溪水边采摘绿草归来,她一定满怀心事,连花心深处都沁透着她的春愁。“采绿”,出自《诗小雅·采绿》:“终朝采绿,不盈一掏。”旧注认为这是妇人思念远行的丈夫。绿,是一种刍草的名。“采绿”,暗与上文“草根青发”照应。“愁沁花骨”四字甚炼,写出女子怀人的深情,句意并美。

下片“非干厚情易歇”,笔意俱换,词极朴直,却更见情深意厚,更表现作者无可奈何的心情。这一切,并不关两人深厚的感情有所改变,而是由于命运的安排:离别,使有情人再也不能相见了。“奈燕台句老,难道离别”,这真是痛心彻骨之语。“燕台”,用唐诗人李商隐事。李曾作《燕台》诗四首,哀感顽艳,被一位叫做柳枝的姑娘所深赏,并相约幽会。由于机缘的错失,两人未能欢好便离别了。这里借用而转换加强说,自己纵使有李商隐那样的风流文笔,但在此情此境,一切的语句都显得是那么陈旧和多余。

“小径”四句,回首前尘,深情如揭。记得当年在故乡多少美好的情事,那幽深的小径,微风吹衣——那是与她旧游之地。在纷来沓至的追忆中,第一难忘的是:她,久久地悄立玉阶之下,夜色渐深,清凉的露水侵进她的罗袜,她还在等待着我的到来。词中特标出“惊心”二字,表现了情人相会时心情激荡的情景。“小径吹衣”,又与首句“两袖梅风”相应,今昔对比,更是难以为怀了。

结二句“如今但、柳发晞春,夜来和露梳月”,用春景中的景物写愁思,更见梅溪词心思之巧妙。由回忆跌回现实中。一切成为既往,如今剩下的只是:那柳树疏疏的长条,纷披在春日和煦的阳光中;晚上,又沾上清凉的露水,在月下来回拂动。两句表面上是写景,实际上是喻人。“柳发”,亦指自己稀疏的头发:“晞”,晞发,披发使干。《楚辞。九歌。少司命》有“晞女(汝)发兮阳之阿”之语。“夜来”句,写自己在凉露冷月之下,凄然抚鬓的情景。结二句炼字极工,或未免着迹。

史达祖的长调词,着意于布局,字锻句炼,极见功力。虽然前人批评他“用笔多深兴巧”(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但他对于技巧的细致运用也发展了婉约词。

●留春令·咏梅花

 史达祖

故人溪上,挂愁无奈,烟梢月树。

一涓春月点黄昏,便沿顿、相思处。

曾把芳心深相许。

故梦劳诗苦。

闻说东风亦多情,被竹外、香留住。

 史达祖词作鉴赏

咏物词在南宋时已发展成熟,周邦彦人称“缜密典丽”,“富艳精工”,史达祖继承了这种创作风格,而其除了字锻句炼外,又使情景融合无际,更加浑融。

上片写溪上月下赏梅情景。词人自号梅溪,作词一卷也以梅溪二字命名,爱梅之情可见一直很深。他曾往好友张镃(功甫)南湖园中赏梅,《醉公子·咏梅寄南湖先生》云:“秀骨依依,误向山中,得与相识。溪岸侧。……今后梦魂隔。相思暗惊清吟客。想玉照堂前、树三百。”诉说与梅花溪畔相识,钟爱情深,别后梦魂相隔,相思暗惊,弄得多情鬓白,剪愁不断,沾恨泪新。这首《留春令》在词意和感情上与此极为相似,由词意可知词人是大约在春天的一个傍晚来到梅花溪的。此时太阳落山,月亮升起皓空,但见那梅树在明月清光的映照下,银光素辉,清奇幽绝,分外动人。可是,那梅树梢头却因暮色尚未散尽,而月色又不明朗,朦朦胧胧,看不清梅花的冰姿雪容。

这情景对一心赏梅,爱之情深的词人来说,自然是很扫兴的,心中不觉浮起难以抑制的怨愁,显出百般无奈的神情,因而以清空骚雅之笔写出两句奇妙的词句:“挂愁无奈,烟梢月树。”前句写情,后句写景,情由景生,妙合交融。其中“挂愁”很是形象,也是词人爱用的字眼。他曾在《八归》中说:“只匆匆眺远,早觉闲愁挂乔木。应难奈,故人天际,望彻淮山,相思无雁足。”这“挂愁无奈,烟梢月树”八个字,清辞奇思,深得词家三昧。姜夔说:“邦卿词奇秀清逸,有李长吉之韵,盖能融情景于一家,会句意于两得。”就此而论,实在是恰切之评。过拍两句:“一涓春月点黄昏,便没顿、相思处”,写词人月下徘徊,愁思难释的情景。暮色已浓,明月倒映,把一涓春水照得上下透明,打破了溪上昏暗的暮色,仿佛一切都无所隐匿,连词人的满怀相思也没有可安顿的地方,真个是“寸心外,安愁无地”,闲婉深曲的细腻感情在低低的诉语中得到全面的吐露。“春月”,一作“春水”。水字不如月字。用月字,既写月光月色,又映带出水光水色,水月相融的清美含蓄意境宛然可见。句中的“点”字形象地写出月光映澈溪水,点破黄昏,消去暮色的明秀清幽景象。而且春月点破黄昏又富有一种动态感,化静为动,饶有情趣。

下片写月下的回忆和遐想。第一句“曾把芳心深许”,上承“相思”二字,用拟人化手法叙说梅花相爱情深,曾两情相悦,至今犹沉浸在昔日欢爱的回忆中。梅花本来无情,而词人以情观花,故而花着我之色彩而亦有情。但“相思一度,秾愁一度”吧,美好的时光已经逝去了,往事犹记,旧情依然,魂牵梦随,柔情似水,满腹衷肠,急切欲诉,却又思绪纷乱,欲说又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悲戚戚地吐出一句:“故梦劳诗苦!”这个“苦”字,是相思之苦、想说而说不出的苦,感情份量很重,着力表达了词人对梅花相爱之深、相思之切的感情。当他无计可诉相思的时候,蓦然想起东风或能传达相思之苦,是它最先把春的信息带给梅花。所以殷切地盼望这多情的使者能把刻骨的相思带给梅花。可是,听说多情的东风早被那竹外的梅花留住,迷恋着梅花沁人的幽香,难以拿它作使者了。因而词人无限哀怨地说出末结两句:“闻说东风亦多情,被竹外、香留住。”写到这里,词人的心头更加沉重了。虽然梅留东风只是“闻说”,未必是真,但在词人想来,疑虑难释。只能失望地将之当真。怨恨、痛苦、失望、悲伤的复杂感情一齐涌了出来。

从这结尾两句来看,词人咏梅花,似别有怀抱,但词人却未未明,大概是留给有心的读者探寻其心曲的奥妙吧。这首小令不写形而写神,不取事而取意,对所咏之物不露一字,通篇不见梅字而处处梅在,正所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词意深曲含蓄,词情跌宕低徊,奇思巧语,妥贴轻圆,确为词中俊品。

●解佩令

 史达祖

人行花坞,衣沾香雾。

有新词、逢春分付。

屡欲传情,奈燕子、不曾飞去。

倚珠帘、咏郎秀句。

相思一度,秾愁一度。

最难忘、遮灯私语。

淡月梨花,借梦来、花边廊庑。

指春衫、泪曾溅处。

 史达祖词作鉴赏

史达祖的词因过于讲究技巧而被批评,但其用足心思,虽失之纤薄,但其刻意描画,工丽精雅,不足处在是,好处亦在是,全看读者的欣赏。

“人行”二句,是极清美的情境。她,轻灵地在花丛中穿行,衣衫上沾惹了花上的香气。“花坞”,指可以四面挡风的花圃,当是昔日两人常游之地。作者尚有词云:“春衫瘦、东风剪剪。过花坞、香吹醉面。”(《杏花天·清明》)落笔处先营造一抒情意境,然后才点出:“有新词、逢春分付”。每逢春天到来,他都写下新词,好让自己吟咏歌唱。可是,今年的春天呢?

情人远在异乡,更不用说分付新词了。这里仍从女子方面着笔,用思细密。“屡欲”二句,再转一层。多少次啊,想要托燕子为传情愫,无奈它又不曾飞去。这已是百无聊赖,唯有“倚珠帘、咏郎秀句”,重吟旧日的诗词,以慰眼前的相思吧。令人有今夕何夕之叹,词人的想象,由花坞转入居处,句句写对方的动静,似从空处落想,其实句句均有作者的自身形象在,都在作者眼中写出,仍是想象语。“花坞”,是当日两人经行之处,“新词”、“秀句”,也是情郎所为。“传情”句,亦写出情侣间的无限深情。写女子对自己的思念,也就是从侧面写出自己对她的眷恋之情。因是词人以己心度她心,所以她心即我心。梅溪词中,颇多此等笔法。

换头二句,回转笔触,由人而及已。“相思一度,秾愁一度”,每一次的相思,都增添一分的愁绪。语虽质直,实是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且以真率之情动人,更觉真实可信,由此而生发出下边一段婉曲缠绵的描写:“最难忘、遮灯私语”。在恋爱过程中,总有一些使人永久无法忘怀的情事。在梅溪词中也屡屡提到“一灯初见影窗纱”(《西江月》)、“人静烛笼稀,泥私语、香樱乍破”(《步月》)。重帘灯影,甜蜜低语,词中着一“遮”字,便曲尽幽会情态。“淡月”三句,是全词精绝之笔。俞陛云曰:“此三语情辞俱到。张功甫称其‘织绡泉底……夺苕艳于春景’者也。”(《宋词选释》)春月溶溶,照着梨花如雪弥漫的小庭深院,那是当日与她相会幽欢的地方。如今天涯间阻,唯有借夜来魂梦,重绕花畔的回廊,找到所思念的她,把自己春衫上溅着相思泪痕的地方,指给她看。梅溪词用字句极精准,“借”字“指”字,皆极生新之致。

这首词于结构上有所创新。一般写这类题材词时,大都先写自己相思之情,然后从对方入笔,推想思念者的情态,本词一变熟套,反其道行之,更觉韵味隽永。况周颐云此词“以标韵胜”,可谓的评。

●临江仙

 史达祖

愁与西风应有约,年年同赴清秋。

旧游帘幕记扬州。

一灯人著梦,双燕月当楼。

罗带鸳鸯尘暗淡,更须整顿风流。

天涯万一见温柔。

瘦应缘此瘦,羞亦为郎羞。

 史达祖词作鉴赏

史达祖的这首《临江仙》一词选自《历代诗余》卷三十八,这是一首借景咏人的词。上片写秋士善怀,因秋怀人;下片紧承双燕,从对方着笔,是男方想象中的情景。从对方对自己的相思,写出自己对对方的深情厚意。

头两句造语极为隽永巧妙。不说因秋生愁,而说西风约愁赴秋。皇甫冉“暝色赴春愁”(《归渡洛水》),杜甫“群山万壑赴荆门”(《咏怀古迹》)皆善用“赴”字。这两句说愁与西风就象有了心灵感应一样,一年一度如约赶到秋天去。这样来表现“秋士悲”这一传统主题,不仅标新立异,给人以独特的感受,而且语言朴实,不流于纤巧,达到了格高意新的境界。

第三句至上片末,用逆笔追写愁的由来。旧游扬州,牵人魂梦。扬州,风月之地。杜牧《赠别》诗云:“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苏轼《和赵郎中见戏》诗:“燕子人亡三百秋,卷帘那复似扬州?”帘幕,成了扬州的象征。著梦,犹言入梦。灯光引人入梦。一觉醒来,皓月当空,看到的是乳燕双栖,想到的是燕双人独,心里徒生悲伤。“一灯”二句,传达出秋夜独处、醒梦无时、对月怀人的愁苦神情。晏几道《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同是梦后醒来突见双燕最难为怀的愁苦之情,彼言春恨,此写秋愁,共以境界传意,可称珠连璧合。

下片就上片扑朔迷离的梦境和梦觉所见的月中双燕,展开联想的翅膀,转入遐思。罗带鸳鸯,即鸳鸯绣带,一种绣有鸳鸯图案的合欢带。江总《杂曲》:“合欢锦带鸳鸯鸟,同心绮袖连理枝。”看见绣带上的鸳鸯,自然会引起闺思,从而发出“更须整顿风流”这句心灵深处的独白。“整顿”,犹言修饰,是承上句“尘暗淡”说的。罗带生尘,可见久不整顿了,这里有“岂无膏沐,谁适为容”的感慨。“更须”是就下句“万一重见”说的。万一重见,引起了更须整顿的心理活动,这里有“女为悦己者容”的意思。由罗带引起的内心活动是复杂的:无法重见,却又希望重见,直到万一重见的各种想法,一齐涌上心来。这就非常细腻地刻画出了闺情。结尾二句,尤为缠绵悱恻。元稹《莺莺传》载莺莺诗云:“不为旁人羞不起,为郎憔悴却羞郎。”“瘦”是由罗带感到的,“瘦应缘此瘦”,写出了相爱之深,不惜为郎憔悴,表现了对爱情的执着追求。“羞”是由万一见想起的,“羞亦为郎羞”,这里既有对青衫憔悴的同情,也有对红袖飘零的自责,反映了作者内心世界的复杂,表现了对不幸身世的感慨。下片结构巧妙,脉络细密,句句关联,字字映带,一环扣一环,使言情达到出神入化的境地。

前人论白石、梅溪、碧山、玉田四家词,曾以味厚、情深、品高、气静评说他们在艺术上的共同造诣(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八)。这首小令,“节短韵长,其情乃深”的艺术特色,尤为突出。写自己,则颠倒梦魂,栖情双燕;写对方,则绵绵情思,化为痴想。或借外物咏怀,或直探心灵的奥秘,感情真挚强烈,蕴藉含蓄,发展了五代、北宋以来婉约词风,很有深度。而深情又是通过千锤百炼的语言来完成的,这正是张镃在《梅溪词序》里说的“辞情俱到”的意境。

●临江仙

 史达祖

倦客如今老矣,旧时可奈春何!

几曾湖上不经过。

看花南陌醉,驻马翠楼歌。

远眼愁随芳草,湘裙忆着春罗。

枉教装得旧时多。

向来歌舞地,犹见柳婆娑。

 史达祖词作鉴赏

史达祖是南宋著名词人,一生未能功成名就,史书对他也没能详细记载,人们对他的了解,只能根据一些零碎散乱的记载。据传,他是宋宁宗当朝权臣韩侂胄非常看重的一个小堂吏。开禧二年(1206年),韩侂胄北伐失败,次年被斩,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史达祖也遭罢职,并被发配边地。作者就是借这首词来抒发他失势之后对往生活的眷恋。

史达祖生卒年无考。据张镃泰元年辛酉(1201)四十九岁时所作《梅溪词序》,称“史生邦卿”,又云“余老矣,生须发未白”,则当时最多四十岁。依此推之,被刑以后,年近五十,所以这首词的第一句就说“倦客如今老矣”。他自称“倦客”,是由于经历了生活的挫折,对人世产生了厌倦情绪的缘故。“旧时可奈春何!”感叹的意味很重。每年的春天,还像旧时一样如期来到人间,可是作者的心情已与过去大不相同,他只能发出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感叹了。下文转入回忆,说往年经常在西湖一带游赏观光,几无虚日。

“看花南陌醉,驻马翠楼歌”是全词中最精采的语句。它用华丽的字面勾画出了一幅由色彩、声音和动态所组成的形象鲜明的生活图景,概括了作者过去那段看花赏景、饮酒听歌的繁华热闹的生活经历。史达祖的词善于描写,所以清人王士禛用“极妍尽态”来称赞他,由这两句可见一斑。写到下片,又把回忆的内容集中在歌妓之类的人物身上。“远眼愁随芳草,湘裙忆着春罗”两句,显然是从五代词人牛希济《生查子》的名句“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演化而来,史达祖着意增添了“愁”、“忆”两个字,从而使他重新写出来的词句的抒情色彩更加浓烈,抒情作用也更加直接。“枉教装得旧时多”一句,起着由回忆过去转到述说当前的过渡和连接的作用,意思是说,尽管现在仍可看到一些装饰得比旧时模样更好的歌妓舞女,但却引不起作者旧日的欢快情绪了。结尾的“向来歌舞地,犹见柳婆娑”要与上片的“看花”、“驻马”两句合看,因为它们之间有联系,也有对比,而从中展示的则是一种由于今昔变化而引发出来的感叹与悲伤。

西湖边上的婀娜柳枝临风婆娑而舞,只能令人追忆当年之歌喉舞腰而已。史达祖虽然算得南宋词人中的一家,但毕竟开创不多,建树不大。他承袭婉约词的传统而以咏物见长,在摹写春雨春燕以及花柳神态上刻意求工,写出了几个比较新颖别致的句子。这首《临江仙》,由于有一定的生活经历作基础,写来还算有些深度,放在他的《溪词》中,也就称得上是一首上乘之作。

●蝶恋花

 史达祖

二月东风吹客袂。

苏小门前,杨柳如腰细。

蝴蝶识人游冶地,旧曾来处花开未?

几夜湖山生梦寐。

评泊寻芳,只怕春寒里。

今岁清明逢上巳,相思先到溅裙水。

 史达祖词作鉴赏

李商隐作有一诗,“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金蟾啮锁烧香入,玉虎牵丝汲井迴。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想思一寸灰”(《无题》)。这是写他早春时的一段恋情:时令适至惊蛰,帘外东风细雨,耳畔阵阵轻雷,诗人心头的“春情”(艳情)随着大好春光的即将重返而油然萌生;但是他又马上告诫自己:“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今日之相思越是如花一样争发,那么他日的痛苦与忏悔就越象香灰那样积得深厚。这后两句诗实是一种“反说”,从中不难见其热恋之情的炽烈,以及与它所同时交织着的万般痛楚。

同李商隐这位唐代著名诗人《无题》诗一样,史达祖的这首《蝶恋花》词,也是写他悄然而来的艳遇。当然,跟李诗相比,这首词缺了一些悲剧性的色彩,而增加了一些浓浓的令人心驰神往的韵味。这首词是首先从作者重返杭州城时的心情落笔,而逐步展开的。

“二月东风吹客袂”,是写时值二月而身从客地归来。其中“吹客袂”三字,就生动地描绘了他回转杭城时“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的形象,也暗点了他“近乡情更怯”的兴奋和迷惘的心情。“苏小门前,杨柳如腰细”,迎接他的,正是“苏小门前柳万条,毵毵金线拂平桥”(温庭筠《杨柳枝》)的初春景象。而在“苏小”两字后面,便又悄悄地潜藏着作者内心的一段“艳事”。果然,“柳如腰细”句就象白居易《杨柳枝》“叶含浓露如啼眼,枝嫋轻风似舞腰”所写的那样,“呼之欲出”地隐嵌着一个“倩影”——当然她并没有真正出现而只是存在于作者意念之中,因而这里用了一个“如”字。但词人此来,却又实是“奔”她而来,所以他就循着旧日的路径继续向前走去,企图早早寻觅到她的影踪。你看,虽然时隔好久,但那多情的蝴蝶却还认得昔日我与她一起游玩的地方,它们正翩翩飞入柳陌深处去呢。不过,写到此处,作者的词笔陡然来了个大转变,“旧曾来处花开未”?此句表面是说自己此行来得太早,或许当年共游处的丛花至今未开,因而她尚未践约在此相候;其实也是写他害怕“不见伊人”的担忧心理,不过用一问句更显得婉约缠绵。而事实上,联系下文看,则他此行确实是“扑”了一个“空”,所以又马上折入下阕:“几夜湖山生梦寐”。这从行文用笔上言,是一种“逆提反接”。它首先把时针“反拨”到以前的岁月中去:在没有回来之前,自己的梦境中就曾多少次出现过与她一起作湖山冶游的“镜头”!这里尤其值得提出的是其中的“生”字。这个“生”字不光是单纯的“产生”、“生成”之意,而且还包含有“创造”、“想象”之意在内。也就是说,多少个夜晚,我都在努力把这次重逢于西子湖畔的聚会,想象得更缠绵、更热烈一些,因而所生的梦境也就越发美好、越发温馨。但以上这些又仅仅是“梦寐”而已,因此下文就反接以“评泊寻芳,只怕春寒里”。眼前所遇,既然只是花未开、人不见的春寒景象,那又何能来“评泊寻芳”(意即谓:在万花丛中评论哪朵花最美,在游女如云的人群中评论哪位倩女最美),又何能来重践“花前月下”的旧约?这里用了一个“只怕”,虽属心理估测之辞,然却又是“实写”,——同上文“花开未”的问句一样,它就使感情的表达更显得委婉有致。词情至此,就暂告一个段落,即由开头归来时的亢奋迫切而结之于扑空后的惆怅,由开头蝶嬉杨柳的欣慰高兴而结之于情人不见的寂寞。前几夜的好梦,归来时风吹衣袂的欢快,蝴蝶领路时的盼望,所有这些就全部都被眼前的“春寒”景象所“冲掉”!但是且慢,就在作者只能“死心”的当口,词笔却又陡转,推出了“绝处逢生”的新境界来:在这无可奈何的现实环境中,词人却还有自己的“法宝”,——于是他那无法压抑的热情,立刻就展开着“想象”的翅膀,更加高涨地飞腾起来:“今岁清明逢上巳,相思先到溅裙水”,这真是妙不可言的佳句!我们知道,清明节本是一个踏青游春的佳日,其时杭城市民“寻芳讨胜,极意纵游,……无日不在春风鼓舞中”(《武林旧事》卷三);而上巳日又“倾都禊饮踏青”(《梦粱录》卷二)。今年,则清明恰逢上巳,其游冶禊饮之盛况更将空前。所以作者遥想,今日暂未得见的伊人,到时必将出现在“长安水边多丽人”的行列中间(到时就必能重践旧日的盟约)。所以,尽管现在还是新春二月,但自己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她那令他神魂颠倒的石榴裙边去了!拿一句成语来讲,这一种想象真有点儿“匪夷所思”。它的奇特表现在下列两方面:第一,它不直接去写“三月三日天气新”的西湖春景,也不直接描绘“绣罗衣裳照暮春”的丽人倩影(以上两句为杜甫《丽人行》诗句),而是用了一个“溅裙水”的意象把这两者概括在一起写,这就显得既“经济”,又“香艳”(请想象一下:一群丽人佳娘正在湖滨掬水嬉戏,溅得绣裙上水痕点点,这是一幅多么优美艳丽的“仕女嬉水图”),确是作者的一个“发明”。第二,它说自己此刻的相思情意“先到”了溅裙的水边(也即溅上了水痕的石榴裙下),这就既写出了自己感情之真挚深长,又显得十分的缠绵和优雅。读着这一句,人们一下子从眼前的料峭春寒中跳到了那个春光骀荡的季节里去,同作者一样获得了心理上温暖而美好的快感。这种写法,利用了“时间差”,利用了“想象力”,使读者坠入了一种无限温馨而又迷离的境界中去;从词的结构来看,也大有“峰回路转”、“余味无穷”的妙处。所以从其“情”来讲,全词确是一往情深;从其“文”来讲,又显得相当的“瑰奇”、“警迈”(张镃《梅溪词序》)。史达祖的这首《蝶恋花》与李商隐的《无题诗》相比,《蝶恋花》构思精巧,有神来之笔,最明显的证据是李商隐仅仅感觉到“春心莫共花争发”,而史达祖却进一步在文中说到了“春心先于花争发”。

●湘江静

 史达祖

暮草堆青云浸浦。

记匆匆倦篙曾驻。

渔榔四起,沙鸥未落,怕愁沾诗句。

碧袖一声歌,石城怨、西风随去。

沧波荡晚,菰蒲弄秋,还重到、断魂处。

酒易醒,思正苦。

想空山、桂香悬树。

三年梦冷,孤吟意短,屡烟钟津鼓。

屐齿厌登临,移橙后、几番凉雨。

潘郎渐老,风流顿减,《闲居》未赋。

 史达祖词作鉴赏

这是一首旧地重游、抚今追昔纯写旅怀的词。这首词全篇构思很有特点。它以前经驻舟的断魂处为主脉,综合古今,反反复复。例如“暮草”一句写荒野景色,为古今所同见,“渔榔”五句,是过去见闻,为断魂处的具体描写。“沧波”三句,对转而写今日。

下片从断魂入手,重点写今天的感受。“酒易醒”三句承上启下,上承断魂,“孤吟”三句,转到闲居。

“三年”三句,写今日天涯倦客,回忆过去关津生活,也是对古今感受的概括而说的。“屐齿”二句,转写未来,遐想对未来生活的安排,“潘郎”三句,又转到现在,与“洒易醒”三句遥相呼应。上下贯通一气。

“暮草”五句,既是旧地重游的追忆,又是旧地重游的感慨。“暮草堆青云浸浦”,是前游时看到的水国荒凉的晚景。在这草暗云沉的景色里,听到的是驱鱼的声音,看到的是沙鸥的身影,“倦”字指对旅途奔波的厌倦,这就是从前驻篙的地方。“榔”当作“桹”。岳《西征赋》李善注引《说文》曰:“桹,高木也。”并对《赋》中“纤经连白,鸣桹厉响”解释说:“以长木叩船有声。言曳纤经于前,鸣长桹于后,所以惊鱼,令人网也。”陆龟蒙《渔具诗序》“扣而骇之曰桹”,注云:“以薄板置瓦器上,击之以驱鱼。”他的《鸣桹诗》说得更具体:“铿如木铎音,势若金钲急。驱之就深处,用以资俯拾。”以上通过词人的回忆,描绘了一幅愁肠百结的处境,构成了一种诗境,二者结合在一起,所以“怕愁沾诗句”。“怕”字既写不是滋味的心理状态,又写出了诗句未成匆匆离去的原因。

“碧袖”二句,笔锋陡转,深入写愁。诗句没有写成,哀怨的歌声又突然传来,声声哀怨,融入秋风,把愁境的描写推进了一层。“碧袖歌”即罗袖歌,指妇女的歌声。张先《转声虞美人》词:“一声歌掩双罗袖。”“石城怨”,即《石城乐》,刘宋时臧质所作,见《唐书。乐志》。张祜《莫愁乐》诗:“侬居石城下,郎到石城游。自郎石城出,长在石城头。”所以称为怨歌。从首句至此纯用追叙,回忆前游,令人魂断。这样的地方,词人是来了一次,不会想第二次的。

“沧波”三句,写作客孤身,重来旧地。时间仍然是秋天的傍晚,景色仍然是沧波茫茫,菰蒲无际。这草暗云沉的水国,本来是不想来的,结果却来了。在“重到断魂处”上用了一个“还”字,说明了并非自作多情,来寻旧踪,而是浪迹西东,无意重到。越想忘记过去,反而越忘记不了。这种怅惘不甘的心情,和苏轼《夜泛西湖》诗说的“菰蒲无边水茫茫,荷花夜开风露香”的娱快心情相比,是迥然不同的。

下片写重来时的感想,用酒解愁,酒易醒,愁却不可解;不愿奔波,却奔波不已,所以愁思正苦。“想空山”句,正面抒写怀抱。当怅惘之际,想到淮南小山的招隐,词意一转。《楚辞·招隐士》云:“桂树重生兮山之幽。”又云:“攀援桂枝兮聊淹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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