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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逅佳姻-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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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麦孜
【由文,】
第一章:重生
四月十六,黄历称此日诸事皆宜,且无忌事,算得上是上等黄道吉日了。
百里府,京城赫赫有名的府邸,不是官宦人家,却胜是寻常官宦人家。
府邸偏南处的媞汀院,是座二进小宅院,院子里西厢房落窗处旮旯,一簇野月季悄然待放,花朵儿不耐看,有些个还瘦不伶仃的,胜在清香袭人,不似寻常月季那般腻味。
天色朦胧,渐有微亮。
颜玉和衣坐起,不知她维持这般姿势坐了多久,才使得身下覆着的温暖蚕丝被褥有了丝冷意。
小手掌抚上胸口,上下浮动,几个起落间极有规律。她动作慢吞,倏地,安抚胸口的手掌,一点一点攀至颈项,颈项上停滞冰凉软绵的触感,却并没有出现意料中的疼痛或是不适。极力尝试着摆脱脑海里刺激神经的场面,怎奈何眼眶里蜂拥而出的泪水……抬手细细抹了两把,如此幅度的小动作,倒是牵扯了中衣,方觉得背后已是冷汗涟涟,刚抬起的手又无力落下。
不是梦,她清醒的很。
她已死。
准确来说,她的死是未婚夫与庶妹二人携手而商,共同努力得来的结果。
算不得名义里的“抓奸在床”,却也偏差不了几分。
只怪她沉不住气,自祖父去世后,祖母偏着百里如玉的心更胜从前,她这个嫡亲的孙女在百里府的地位,反倒比不得百里如玉这个庶女。
便拿祖传的良米配方来说事,本该安稳的原封不动的呆在她妆奁里的良米配方,却密密出现百里如玉的妆奁里。想她百里颜玉何时受过这等侮辱,含怒跑去找百里如玉理论。
自俩姐妹订亲以来,颜玉自是不知百里如玉一直窥视着她妆奁里的良米配方,俩者间原就不是相安无事的,眼下得势的百里如玉遇着破釜沉舟的颜玉,自是几句话不合,便撕扯着动几手来。
撕扯中,颜玉后知后觉地得知了百里如玉龌龊的想法,带着无法遏止的怒气嚎了一句:“良米配方正在你妆奁里纹丝不动的呆着呢!”
贪一时口快引来的杀身之祸。
轻扭了两下脖子,颈项的确是完好无损的,除去虚弱无力,身体并无任何伤痛,这……是怎么回事?
费了些心思,也未想通,颜玉呆坐着发起愣儿,也没瞧见挑帘步入房内的左孆。
“小姐醒了,怎的也不唤奴婢一声,这天日虽暖了,却也含糊不得的。”左孆轻着声音,挑了件浅绿色刺绣双飞燕的褙子,披在百里颜玉身上,“还早呢,小姐再能睡个回笼觉,也不会误了请安的时辰。”
颜玉闻言,猛地抬头,微张着合不拢的嘴,面色极具错愕且神色呆滞。好一会子才回了神,再瞧时,已是各般复杂的情绪疯狂地往眼底钻,紧紧盯着左孆的身影,并未发觉小手指轻颤,带上不确定地语气唤道:“左……左孆?”
左孆没留意颜玉错愕的神色,轻声应下,待给颜玉披好系紧衣带,才瞧见她苍白如纸的脸色,惊地“呀”了一声!慌忙道:“小姐可是做了恶梦,脸色怎的这般?”说着紧握着颜玉的手,蹙眉,“又凉着手了,奴婢都提了多少次,小姐家的手珍贵的紧,可不兴冻坏了,您就是不听,来,快捂捂。”左孆以为颜玉做了恶梦,她温声叨叙着,试图转移颜玉的注意力,又拉着她的手往被窝里塞。
颜玉看清了真是左孆,又听她与从前一般唠叨,欣喜之余苍白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喃道:“左孆,既是一起到了地府,你不必还伺候我的。”自见着了左孆,惶惶不安的心,竟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想着是到了地府,要不怎偏见着了左孆?
顺着左孆,也不如从前那般与左孆唱反调胡闹,安静地由她握着自个的手,往被窝里塞。
左孆嘴张了张,老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本不白的小脸,霎时黑成一团,吐苦水般地连声不断道:“我的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这青天白日的,您说的是些什么混话阿!就别吓奴婢了,吓着奴婢倒也没什么打紧的,这话若是传到老太爷耳里,奴婢就是脱了层皮,也说不清这层理了!”
“祖父……左孆,我要见祖父。”听左孆提及老太爷,颜玉一时委屈地不行,忙急着起身嚷嚷着要见老太爷。
左孆及时按住了颜玉的身子,皱眉不解:“小姐,再急着与老太爷请安,也得穿戴好不是?再说老太爷这会子还没起呢,倒底都是要与老太爷请安的,您这般急着作甚?”
颜玉听罢,再一次安静下来,此番行为,估且算作是首肯了左孆之言。
摸约小半个时辰,才穿戴梳洗完毕了事,窗外的天色也亮堂了。
左孆见颜玉乖巧地坐着不动,乐呵呵地塞与她一些点心,道是一会与长辈们请安,得先拿点心垫垫肚子,以免饿着。
颜玉拈了一块酥软的麦芽糕,放进嘴里,又照着镜子去。
铜镜里的倒影是十二三岁女娃的模样,梳着俏丫鬓,额头光洁饱满,两颊肥嘟嘟的,煞是可爱。柳眉弯弯,眼睛不大不小,单眼皮儿,鼻梁不塌,跟“挺直”没多大关系,嘴巴倒是好看,透来健康的粉红色。颜玉瞧着稀罕,又往镜子里照了一二。
服食两块点心,才与左孆一道出了门。
候在门外的纤意早已收拾妥当,一见颜玉便拘谨地与她见了一礼。
颜玉“归心似箭”,头也不回地道了句“不必多礼”,没走上两步,蓦地止住步子。
幽幽转过身子,视线越过差点儿撞上身的左孆,紧盯住尾随左孆身后的纤意,沉着的脸色再三变换,双腿不听使唤地后退两步,说是受惊,不大像,若说没有受惊,也不像。
左孆调过头来看纤意,纤意还是纤意,小姐怎见着纤意便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天知道颜玉心里的山崩地裂,天翻地覆,沧海桑田!
左孆是她身边一等的大丫鬟,自小便跟在身边;纤意不过是继左孆之后,才被提上来放到身边的。
她及笄那年不幸溺水,是左孆搭命相救,她才免死于非命。她活了,左孆却是没了,左孆走后,纤意才被母亲安置在身边成了一等的丫头,可这纤意,并没有死阿!
心思转了几转,伸出双手,视线落在肉呼呼小手上,掌心左右交接,换来浅浅的温度。
颜玉脑子忽然犯诨了——在见到面庞青涩的纤意后,在感觉到自个掌心里的温度后,她之前所认可的、以为的,完全被颠覆了。
脑海里忽地冒出个怪异念头,视线由着手掌转至左孆身上,面色不知何时变得阴郁无比:“眼下什么时日了?”
左孆吓了一跳,顿了顿才应道:“四月十六了小姐。”
颜玉听到四月十六几个词,心里又平静了,她问:“天元几年了?”
“天元九年。”
颜玉听罢,只觉脚下一虚,还是左孆忙搭了一把手,颜玉才稳住了脚步。
左孆见颜玉受惊不小,细细想了会,也没想到今日是什么重要日子,便一脸担心道:“小姐,您还好吧!”
颜玉捊开搀着她的左孆,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提裙独自回了厢房,房门“吖吱”一声紧闭。
左孆愣神片刻,有点庆幸没来得跟上去,闭门羹从来都不是那么好吃的。庆幸之余,又只得呆呆站在门外,与一旁的纤意面面相觑。
颜玉软趴在床上,心跳如打鼓,脑袋里像装了一大锅里煮沸的开水,噗噜噗噜喧闹作乱个不停。
她是天元十三年四月十六,被柳钟铭勒死的。
难道——
她百里颜玉,大难不旦不死,且得了机缘,重生一回,回到了四年前?!
第二章:时下
颜玉请了左孆待她问候老太爷及各长辈的安礼,道是身体不适,不宜亲自请礼,以免过了病气,倒成她的不孝了。
呆坐在厢房里,手无意识地抚着冰凉的臂袖。此动作,是养了好几年才成的习惯,倏地放在时下,却有着说不出清道不明地诡异。脚步停不住,来回踱着步子,时急时缓,心思却丁点也不上脸。
此刻她只想跑到祖父怀里哭诉一番,当着祖父的面指控柳钟铭与百里如玉……可不说这做为太不着实际,莫不说祖父信不过她,便是千万分之一的信了,防了他们,又如何呢?
颜玉咬牙,上一世便是因着冲动才丢的性命,连身家性命都丢过一回,又有什么是忍不住的呢?
祖父待她好,她知。却万不能如上一世一般持宠而娇。
蒙祖父庇护,眼下的日子虽是逍遥自在,可祖父并不能护她一生一世,一如上一世祖父走后,她虽是百里府的嫡长女,日子过得却并不如意。
想起柳钟铭,想起百里如玉,脑袋里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小脑袋瓜险些都负荷不住了,她也浑不在意。
颜玉忍住了,厢房门外的左孆却急得跳了脚。
只因这小祖宗犯浑,竟耍起闭门不纳把戏来。
闭门不纳便闭门不纳吧,反正又不是头一遭,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却偏偏老半天也听不见颜玉使唤吃喝的声音,可不急坏了左孆!
左孆捧着膳食来回在颜玉厢房门前打转,这会子午时已过,府邸其他主子都早早地用了膳,就剩她家小姐的膳食还在她手上,又思及颜玉早膳也末曾传唤,神色攸地变得焦急难耐,似把跟前这扇门儿当做了颜玉,提高嗓门,对着门儿苦口婆心劝说着:“小姐,您开了门,奴婢只把膳食放进去,绝对不打扰小姐。”
“老太爷若晓得了早膳都没用,还不打发了奴婢们去偏远的庄子里,您自当是体贴了奴婢们,开了门,多少吃点,饿着了老太爷可不心疼了去!”
“今儿个有您喜欢的菜式银丝竹笋呢,昨儿个您不是想喝红豆银耳汤么,奴婢吩咐婆子们煮了,您快打开了门,这汤若凉了,香味儿可不全了……”
一番下来,左孆都觉得嗓子都燥了,也没得颜玉半点回应。苦吊着一张脸,手上扣门的动作持继不停,声响不大,足够房里的颜玉听到:“小姐,您若有什么不快的,只管发作了奴婢们或是禀了老太爷,让老太爷为您作主,何必跟自的身体过不去,这午膳都来回换了三次了吖……”
左孆好说歹说,屋内依旧沉静。
小孩子家的,耍耍性子也是常有的事,一如颜玉这般嫡亲的千金小姐,且不说老太爷视为掌上明珠,光说这嫡亲的身份,便给了她耍性子的资本,可这回,左孆真是急了!她自小照看颜玉,虽说算不上主仆连心,可自家小姐的性子她清楚,见颜玉闷不啃声地把自个关在房里,左孆这心底,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朝一旁的纤意使了个眼神,纤意会意伸手,左孆把手里的食盒交与了她,又交待了两句,便冲冲跑出了媞汀院。
左孆走后不久,纤意瞟了一眼手上还冒着热气的食盒,咽了咽口水,外带翻了个无奈地大白眼。
她来府上的日子不久,不知因何入了大小姐的眼,也算是攀附了个得宠又金贵的主子,在大小姐的院里做起二等丫鬟来。因呆得时日不长久,对自小跟在颜玉身边的左孆的护主本能,也是极为不解的。毕竟吃喝拉撒睡等事,做奴婢的,是不能为小姐代劳的阿!
腾出一只手,摸了把干瘪瘪的肚子,不屑地撇撇嘴,类似她这种做活的丫鬟,最巴望便是饭点规律了,何况是做了一上午活计的,眼下早饿了,现在却要求着请着小姐吃饭,这叫嘛事嘛!
她偏着头,两眼忽然贼亮,分明想到了姥姥嘴里常念叨的“富贵病”!
左孆速速请来了老太爷。
老太爷携方长随匆匆赶来了媞汀院,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神色不很好看,阴沉的脸色和不加掩饰的焦急情绪,都证明了他此刻的不悦的情绪。
闻声赶来的柳氏神色略带疲惫地立在老太爷身后,她还有些不大适应白日晃眼的太阳,禁不住眯了眼。
前些日子老夫人差人与她讨了一身新衣裳,限制了紧张的时日不说,还特地嘱咐了绣上云层蓝碧菊。云层蓝碧菊是由年长的孔雀身上特有的带留韧性羽毛制成的绣线绣出来的,她手头上没现成的绣线,又得分神照看感了风寒的流哥儿一二,熬到眼下手头上的衣裳总算成了成品,刚放下针线又携着娟娘子冲冲赶来颜玉的小院,此刻的柳氏,说是筋疲力尽也不为过。
老太爷见柳氏憔悴模样,知道是老夫人遇着不顺心的了,又拿老法子开刷媳儿柳氏,只得闷着嗓子训斥了一句:“流哥儿马虎不得,颜姐儿也不兴疏忽了才是。”
柳氏曲身称是。
瞥了一眼弱不禁风的柳氏,老太爷不好太过责备于她,到底是不满柳氏不很上心他的宝贝颜玉,转身冷哼一声,踏步走至厢房前。
柳氏身子轻颤,垂头不语。
按说老太爷都来小半会了,又出声训斥了柳氏,动静老大了,这事搁平日里,颜玉怕是早耐不住红着脸跑出来与老太爷见礼认错。
偏眼下不说颜玉的人影,除了老太爷与柳氏的互动外,没别的动静,厢房内更是静地好像没半个活人。
老太爷微伛偻着身子,手“咚咚、咚咚”地敲着门儿,敲了几响,又侧着脸贴近门儿听里头的动静,依旧沉静。
皱起眉的老太爷模样有些严肃,因急急赶来,花白发乱了几丝,宽松的藏青色描金绣线袍子,多出几处皱褶,他却浑不在意,只是温声开了口:“祖父来了颜姐儿,开了门让祖父瞧瞧,谁吃了豹子胆,敢给我颜姐儿气受……”
语罢,带着微笑摆正了身子,就等着颜玉应声开了门儿。
颜玉没能及时回应老太爷,此刻她正泡在自个的自己世界里,压根儿不知世界外已是物转星移。
老太爷活到这年头,身份尊贵自是不用提,平日里与他有所交集的晚辈,鲜少有敢不搭理他的。
等了片刻,见着动静,老脸便拉不下来,又舍不得说半点颜玉的不是,左右只拿了左孆、纤意出气。
他对着左孆、纤意一阵臭骂:“你们这些个丫头,平日里马虎了事也就罢了,这回竟马虎到了自家小姐身上,我的宝贝儿若有个什么好歹,你们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左姻、纤意受惊,忙跪着磕头受训,半句辩解的话也不敢说,只盼着老太爷利落地出了气,别闷着自个了,免得到时倒霉的还是她们。
老太爷吼完,垂眼看了伏跪在地上拘谨的小丫头,气刚顺了些,转念又觉得不对劲,盯着厢房门沉默片刻,唤了个小厮去请大夫,又与方长随打了个眼色。
方长随受意,右手一招,不知哪儿冒出来俩个扮作小厮打扮的男子,出现在媞汀院。
由方长随招呼一声,俩男子跑来厢房门前,待方长随请了老太爷与柳氏离了厢房门前远些,一名男子才动手稳住厢房门儿的身形,另一名男子用身子撞击起厢房的门儿来。
撞击不停。
说也奇怪,那门儿被撞狠了,七歪八斜起来,却不见猛烈的撞击声。
撞门的那男子又用了两把巧力,门儿便被撞开了。
撞倒了的门儿一经移开,老太爷一马当先快步走进颜玉的厢房,便见着两眼呆直地坐在床头的颜玉,动也不动,于周遭的动静,没任何表情或是情绪反映。
老太爷受惊地张开嘴,唇瓣略显苍白,合计老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
方长随也不闲着,端来一把太师椅子,扶了老太爷坐下。老太爷才坐稳,便伸手摇晃颜玉的肩,半响,仍不见颜玉回神,又加把力晃了两晃,急切地连连唤道:“颜姐儿,颜玉……”
柳氏见了如同失了魂一般的颜玉,心脏似有劲风刮过,剧痛不止;藏在袖子里的手早已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也丝毫不觉得疼,紧抿的双唇轻颤,含在眼里的泪水落下,忙用帕子抹去:“颜姐儿……”
许是被老太爷晃得狠了,颜玉终是回过神来。她缓缓眨了眨眼,眼里已是疲惫不堪,脑里却净剩一片清明。
又眨巴了几眨,眼里才有了老太爷、柳氏等人的身影。
颜玉定定地看着老太爷,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眼圈已红了大半,颤抖着拉过老太爷皱褶纵横的双手,感觉到温暖的温度后,才觉得许久不见太老爷:“祖父,您怎的亲自过来了?”颜玉涩着噪子,说罢便要起身问老太爷的安。
老太爷按了颜玉,他心知颜玉维持这般姿势坐久了,猛地起身怕是受不住,便免了她的行礼。
“祖父早些时候就该过来看看,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颜姐儿不怪祖父吧,”老太爷暗自叹息,原以为是颜玉任性,才找了身体不适的理由躲了请安的礼数,哪想得到颜玉是真的不舒服!老太爷整顿了心思后,心痛颜玉得不行,又想着颜玉一早没用膳,连忙朝着门外跪着的左孆、纤意吼了一句,“还不快快拿吃的来!”
第三章:柳氏
老太爷不知颜玉因何事眼红,想来必是受了什么委屈,思及颜玉刚刚魂不附体的模样,不很放心地轻声哄问着颜玉:“颜姐儿怎的不按时用膳?是厨子做的不耐吃,还是想寻别的吃食?说给祖父听听。”接过左孆手里刚出锅的新鲜饭菜,转手替给颜玉,“颜姐儿都是大姑娘了,饿着肚子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颜玉捧着热腾腾的饭菜,咽了咽口水。微凉的手指也染上了温度,这才觉得真实了。
左孆机灵地的把摆在窗前的红木桌子移到颜玉跟前,摆上香气四溢地菜式。
人饿着的时候闻到香气诱人的饭菜,会觉得更饿,颜玉的饥饿状态便在这般诱人的香气里不断扩张。接过碗筷,顾不得旁人的心思,在老太爷慢慢放下担忧神色中,大口速战速决碗里的饭菜。
“慢点儿吃,仔细别噎着。”柳氏柔声劝道,见着颜玉用了膳食,悬着的心下放不少。
颜玉点头应着,手里挟菜的筷子却停不下来。
放下碗筷不久,纤意请了大夫进了厢房,老大夫进门前看了一眼被撞坏的门儿,眼里有惊奇之色一闪而过,很快又不显山水起来。
老大夫没枉了他京城里的盛名,替颜玉把了一把脉,仔细看了她的面色后,方才拱手对老太爷一语道破颜玉的病况:“小姐只是思虑过甚,如能放开心思,到也无碍,若长期不开怀,怕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了。”三言两语间,开好了安神定心的方子。方长随从怀里取了诊金,老大夫道了声谢收下,提箱子走人也。
老太爷花白的眉毛连在了一起。他不放心地摸了摸颜玉饱满光洁的额头,体温正常不过,可老大夫那般劝说,实属是耐人寻味……忧色不觉又上了脸。
他不晓得颜玉犯了什么心思,却又瞬间敛神收色,和声问道:“颜姐儿,打小祖父可是最疼你的?”
颜玉毫不犹豫地点头。她自小娇生惯养惯了,又依着老太爷在府邸无人能撼动的地位和权利,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是集千万宠爱集于一身也不为过。正是这般独一无二的宠爱,才养成了她刁蛮任性、张扬跋扈、唯我独尊的脾性。有这样性子的人通常容易被人惦着,上一世,百里如玉便是从末忘记过惦着她,只是她从未怀疑过百里如玉,尽管有些事——那样明显。
颜玉落在老太爷身上安静的目光似穿要越万水千万,直抵人心深处一探究竟才罢休一般。半响,她移开视线,不再看老太爷。
“那告诉祖父,谁惹得我家颜姐儿不高兴了?”老太爷哄着颜玉套她的话,没多想之前颜玉停留在他身上的安静地不同寻常的目光。
颜玉拉过老太爷粗糙的双手,扯出个清淡的笑容来:“颜儿只是做了恶梦,一时缓不过神来……祖父也知道,颜儿打小便很少做梦,更别提是……很可怕,只是害怕了……”又低头认错,“都是颜儿不好,让祖父挂心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似轻风般吹进老太爷的耳朵里。拍拍颜玉的脑袋:“傻丫头,这般就吓着了,传了出去可不让人笑话,平日里一副虎虎生风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却原来这小母老虎是纸糊的!”
老太爷只管打趣了颜玉,却忘了问什么的梦使颜玉怕成这般,待他再想起时人已走远,只好做罢。
颜玉解释地有些蹩脚,好在她只是个年十二的小姑娘。
若听闻别的家族年十二的小姑娘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老太爷估计能眼皮子不眨地接受。只颜玉不同。颜玉是在他的庇佑下长大的,在他看来,颜玉便是天底下最天真无邪的孩子,何况他了解颜玉的脾气秉性,他的颜玉是不屑拿谎话来搪塞他的。
老太爷不便久留,在颜玉的小院呆了近小半个时辰,很快被琐事缠住了身子。
临走之前,特地嘱咐了柳氏仔细照看颜玉,还不忘罚了左孆、纤意两个,倒没重罚,到底是颜玉的丫鬟,老太爷也不好拂了颜玉的脸面,便扣了俩个小丫头三个月的银响,以示警戒。
老太爷走后,柳氏三步并作两步走地来到颜玉跟前,忧心地抚了抚颜玉的鬓发,面色忧惶:“有哪里不舒服的千万别瞒着母亲,扰人的恶梦已过去了,颜姐儿不怕!”柳氏轻声安慰颜玉,她知道颜玉还隐瞒了其他,并不打算刨根问底,只怕颜玉此刻生出个什么好歹来。
迎上柳氏关切的眼神,颜玉突然间觉得罪过。
自打记事以来,柳氏给她的印象尽剩下软弱无能、忍气吞声几字,偏忽视了柳氏一直是最关心她的亲人,是生养她的母亲。是她不知好歹,时时惹柳氏忧神伤心。眼底浮现往日一幕幕带了尴尬的场景,双唇紧抿,唇齿咬疼了唇瓣,她惭愧地低下头:“女儿教您受惊了,请母亲责罚!”
柳氏惊愕。她这女儿从小便有着她琢磨不透的性子,自身边添了流哥儿,她们娘俩的关系愈发僵了。为了弥补,她便凡事顺着颜玉,不想她的性子也愈发古怪离奇。
仔细去瞧颜玉,柳氏以为颜玉被恶梦吓傻了,神志还未清醒,一时说了胡话;如此想罢,心底悲戚万分,低声鸣咽道:“是母亲没照顾好你,是母亲的错……”
柳氏能有这般认识,归根结底还得怪颜玉。平日里颜玉见着柳氏,人前应付的话儿有几句,私下里却半句也多不出。照着上一世,随着时间不断推移,于柳氏,颜玉的小性子耍得那叫个炉火纯青,要她一本正经地与柳氏认错,除非天下红雨。
更何况这事颜玉压根一点错也没。
颜玉见柳氏无端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再不似从前那般东怒西怨,而是优缓牵来柳氏的手,扶她坐稳:“颜儿只是做了恶梦,如何是母亲的错?母亲莫忧,颜儿这不是好好的么?”
言罢,心底猝然一酸,丝丝悔意也漫浸进去,悔意渗着酸意,这瑟瑟滋味让她羞愧难当。
便是从前,她也是爱着柳氏的吧,要不怎么见不得柳氏的软弱可欺,怎么生柳氏“不争”,安于现状的气,只是她不明白罢了。好在她与柳氏之间更大矛盾还未发生,如今她年纪小,以往的糊涂作为估且可计作“不懂事”的行径。末了,心下且安,暗自默念道:还好,还有挽回的余地!
“往日是颜儿不懂事,做了不少让母亲伤心的事,颜儿不敢教母亲忘了颜儿的不孝……是打是骂,颜儿绝不吱上一声,只求母亲心里原谅颜儿,别自己憋坏了身子……是颜儿错了,颜儿不孝……”颜玉字字咬得沉重,声声含悔意,心里却止不住地庆幸。
还能改,她之运。
还能有机会改,她之幸。
柳氏听罢,愣了半响才回了神,眼里的光华璀璨夺目,眼角泛开开怀欣慰地笑意,指腹贴在颜玉的面颊,面若四月晨光,柔和中浮上一丝暖意,常人无法留意,颜玉却看得清楚。
“颜儿说得是哪般话,母亲哪会跟自己的孩子计较?颜儿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母亲心疼还来不及,怎会怪罪颜姐儿生颜姐儿的气?”虽有疑虑,但是柳氏更欢喜颜玉粘她,即便事隔几年光阴,也盼着与颜玉有母慈子孝的场面。
颜玉怔忡片刻,上一世,她若懂得如何与柳氏相处,她若对柳氏少些成见,她若懂得柳氏的难处……至少死亡来临之前,在短暂的一生一一回放之时,于柳氏,她也没那么多的遗憾和内疚。
缓缓走近柳氏。
心知柳氏没把近些年她的无理取闹放在心上,只是她束缚了那么些年,猛地放不开手脚。小心翼翼地欲与柳氏亲近,不想却惹来柳氏眉开眼笑。
柳氏自然不知颜玉此刻是带着赎罪的紧张心理与她亲近,瞧见颜玉伸手挽她胳膊的那份小心翼翼,模样甚是憨态可掬,一时间觉得甚为有趣,逗得心里开怀,不想笑意上了脸,被颜玉抓了了个现形。
颜玉所带的赎罪的紧张心理被柳氏一脸笑意驱赶的干干静静,丁点不剩,突然感觉少了点什么的她,盯着柳氏的温柔的笑靥有些不知所措。霍地挽上柳氏的香软的胳膊,偏头朝柳氏瞪眼,用无赖又无奈的眼神指控着她:“母亲,你笑我!”
这回柳氏竟笑出声来,虽强忍了七分,还是震得身子止不住轻颤,模样好不欢快。
颜玉却没沾染柳氏的半分喜色,她尴尬地撇撇嘴,右手拍上左手,垂头盯着双手暗恼:叫你不争气了!
颜玉的小动作自瞒不过柳氏的眼,她知道颜玉别扭不讨喜的小性子,不过经此一番,倒放开了心怀,便有了一逗颜玉乐趣,干脆直白道:“是阿。”
虽说颜玉性子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却如假包换是个薄面皮的姑娘,经柳氏这般打趣,烧红了的脸颊上的热量好一会子都没散去。
第四章:香炉
隔天一早,颜玉就早早地候在了老夫人的菩福院里。她平静的面色些许迷离,安静地垂着眼,右手无意识拢上左臂,指腹顺着绣线的臂裳游走。
四月的气候大约暖和了,不过早晚还有凉意,出媞汀院时左孆顺手带过了一件梅红色绸缎质地的描金披风,这会子正巧给她添上。左孆心里有些埋怨颜玉来早了,嘴上却说不出什么有伤害力的话儿来,朝四周扫了一圈,很快搬来个红木圆凳子,用绢子擦干净,小声道:“这个时辰老夫人还得小睡上一会儿,小姐您且将就着坐会。”
今个儿老太爷不在府邸。颜玉因受了惊吓,老太爷已嘱咐过她近日里不必掬礼于那些个繁文缛节。
老太爷的意思是免了颜玉的请礼。索性受颜玉请礼的长辈不过那么几个,老太爷即免了颜玉的请礼,老夫人虽未表态,却也是不好强求的。颜玉偏反其道而行,不但没有任性地不与老夫人请安见礼,还早早地恭候在菩福院里,一副温顺可亲的乖巧模样。不说旁人,便是她身边的左孆,也琢磨不透颜玉此意为何。
颜玉安静地盯着某处发愣,听到左孆的话儿,回神摇了摇头。
与老夫人请安,平日里晚来已是没规矩,被老夫人黑着脸念叨已不是一两次;若“破天荒”早来一次,未经老夫人准许便安稳无忧地坐着……这般不成体统若传到老夫人耳里,她日后的日子定会难堪不已。
活得两世,能率性一世,足以。
紧了紧肩上的披风,身子明明早已暖和起来了,不知因何,她就是能感觉到冷,这冷意是站在这儿那么些时候,一丝丝浸进皮肤里的,无法隔离,亦无法驱逐。
知道左孆心疼她,更知道之前的她无法无天视规矩如死物,以致于眼下连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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