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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难为-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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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管事低着头:“府里一个端阳要用千余斤糯米,不是小数,小人实在无能,不能无中生有……”

绮年转头看看其余两人:“你们呢?”小张管事是张管事的远房侄子,估摸着也是**的,只有这个周管事是靠着自己能干从下头升上来的,在白露的资料里,他属于中立**。

果然小张管事也不吭声,周管事迟疑片刻,抬头道:“小人或能买到三四百斤,只是价钱上怕要比平日至少高出一成甚或两成,且――恐怕三四百斤也不敷使用。”

“小满,给周管事批对牌领银子。”

小满答应一声,带着周管事出去了,绮年瞧着张管事:“端阳节间所用物件,还有什么未采买的?”

张管事面无表情地答道:“其余都还可使用,唯糯米和雄黄之类不足。”

“端阳节间所用物件颇多,为什么别的都采买齐全,唯独这两样不足?若是不包粽子,为什么枣豆之类却都买足了?”

张管事目光闪了闪,答道:“因当初县主出嫁要预备宴席,已经大量采买过一次,故而各类枣豆乃至香料彩线都有剩余,足敷使用。”

“那现在雄黄可能采买补足?”

张管事一躬身:“怕是京城中雄黄也所余不多了。”

绮年捏紧了手里的茶杯,片刻之后直接一摆手:“都下去吧。”张管事对答如流,看来今天是难不倒他了。

等众人都走了,如鹂忍不住道:“世子妃,这张管事好生可恶,世子妃怎的不罚他?”

白露却小心地道:“张管事是王爷的乳兄弟,没有大错是不好罚的,世子妃还是先忍忍罢。倒是这糯米――纵然周管事能买回三四百斤来,也还不够一半呢……”

绮年转头含笑看了白露一眼。虽然上次她已经跟白露挑明了话,而白露尚未给她个明确的回答,但是平日里办事却仍旧尽心尽力,并没有懈怠。

“叫立秋派人去我的香料铺子里问问,哪怕价钱贵些,能不能凑些雄黄来。”绮年吩咐完了,才转向白露,“这次多亏你早些发现,否则临到端阳节才知道的话,就要出大事了。”

白露连忙躬身:“这都是奴婢应当做的,奴婢没有早些想到这事,是奴婢失职。”

绮年摆摆手:“管家理事千头万绪,你们从前也不过是管着世子院子里的事,哪里能一上手就妥当呢?王府家大业大,事情更不知有多少,咱们一块儿学着做就是了。”

白露不敢接“咱们”这两个字,只能低头不语。绮年沉吟片刻,问身边众人:“你们说,王妃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若是这次咱们发现得晚了,没有买到糯米,会是什么后果?”

如鹂嘴快道:“王爷一定会觉得世子妃办事不力。”

如鸳也道:“下人们也会议论世子妃的。”

白露想了想,低声道:“京中规矩,端阳节各家都会互赠粽子做为节礼,若是咱们府里没有往外送,外头人也会笑咱们王府没规矩的。”说完了才发现自己也用了“咱们”二字,不由得出了一头汗,“奴婢失言了,请世子妃恕罪。”

绮年摆摆手:“你说得没错。都是王府的人,荣辱一体,自然是‘咱们’王府。倒是你说的这一条最严重,府里议论不过是自家的事,若传到外头就丢了整个王府的脸,你们觉得,王妃是这样的人吗?”

这话就只有白露能回答了。白露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谨慎地道:“奴婢觉得不对劲儿,若真是府里对外失了礼数,世子妃不过是刚接手管家,虽然世子妃有错,王妃也一样有个教导不力的错处的。如今王妃不比从前,应该――应该不敢再让王爷拿到错处才是。”

绮年一笑:“所以呢?”

白露大着胆子道:“所以奴婢觉得,没准王妃早就派人去采买好糯米雄黄了,倘若世子妃去跟王爷告状说王妃未曾好生教导,王妃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王爷恐怕不但不会怪罪王妃,还会觉得世子妃您――觉得您是有意与王妃做对。倘若您再为这事儿发作了张管事,那王爷就更会……”

“可是世子妃若就这么忍了,张管事岂不是要更嚣张了?日后没准还会给世子妃下绊子呢。”如鹂忍不住气愤,“世子妃只有一个人,若是下头这些人都是拨一拨动一动,那世子妃岂不是要累死?这些大管事们都是多年历练的,合该主子想不到的他们都要想到,不然做什么大管事呢!”

绮年忍不住笑了:“如鹂如今长进了,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张管事不处置是不行的,可是这件事却拿不下他来。你们想想,为什么别的东西都齐备,唯有糯米没有备,雄黄也不齐全呢?”

如鹂皱眉想不明白。白露算了算,小心地道:“不知道奴婢想得对不对,这糯米便宜,便是一千余斤好米,也不过才耗几十两银子,账上随便腾挪一点就出来了,世子妃想查都不查不到。若是所有节间之物都不买,那领的银子去哪里销账?未免太露痕迹。”

绮年轻轻点头:“是。而且所有的东西都没有,那事情也就闹得太大,太露痕迹。王妃现在不愿意我管家,可是又不能闹得厉害,所以只是想着办法给我添堵罢了。倒是这些米,一千余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放到哪里去了?”

白露答道:“并不必搬回来的,常打交道的米铺里只要说一声,给王府留出千斤细米也不算什么,只要交了银子就成。以王府的名声,便是不交银子,说一声米铺里也不敢不留的。”

绮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倘若这米再用不上了呢?”

白露想了想道:“那也得买回来,否则也太有损王府的颜面,何况也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的事儿。”

绮年点点头:“让立秋帮我匀个人盯着张管事。”

白露连忙答应,见绮年起身忍不住问道:“但是周管事即使买回几百斤米来,仍旧不够……”

绮年笑笑:“所以我得去找王爷和王妃,把这规矩改改啊。”

“端午节下人们不再发粽子了?”秦王妃眉心拧成一团,“不过是每人两斤粽子罢了。虽说是下人,但一年到头辛苦,这样的节间怎能不加赏赐?世子妃有节俭之心是好的,但也不可过于苛刻了。郡王府有郡王府的气派,苛待下人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昀郡王在一边没说话,但看脸上的表情显然是赞同秦王妃的。绮年垂着手静静听秦王妃教训完,笑了一笑道:“王妃误会了,儿媳并没有克扣下人的意思,只是儿媳想着,府里下人们等级不同,若是每人都发两斤粽子,未免那些等级高些的人觉得不公,若是另加赏赐,又多添了许多事情,又是采买又是发放,还怕出了岔子,以致一个节间大家都忙乱得不堪。”

昀郡王微微抬了抬眼皮:“那依你说如何办理?”

绮年欠身道:“儿媳想,不如每年正月,端阳,中秋这三节,当月的月例银子每人多加半月的。这样只忙账房一处,便省了采买上来来回回的折腾,万一忘记了哪一样反为不美。”

秦王妃眼色微微一冷,却半开玩笑似地道:“原来是你想偷懒了?”

绮年也回她一笑:“王妃别笑话,儿媳从前在家里虽然也学过理事,终究不过是几十人的事情罢了。如今管了王府里的事,这数百近千的人,儿媳想着,若是不省些事情,怕是真不好应付。万一出了什么纰漏,儿媳只怕丢了王府的脸面。”

秦王妃唇角微微一撇:“这端阳节间食粽是习俗,不只是王府食用,还要向各亲友家相送,难道也能送点银子就罢了?”

“亲友家所送的节礼自然不可少,但儿媳已经查过帐目,每年各院食用及赠送亲友的,不过四五百斤,倒是发给下人们的,有千余斤之数。这里头,厨房里的人包粽蒸粽,采买上大量买入,蒸好再逐一下发……”

绮年还没说完,昀郡王已经觉得麻烦了。他平素不管后宅的事,还真不知道一个粽子还有这么多的麻烦,顿时觉得绮年的说法颇有道理,摆了摆手道:“就照你说的做罢,这样也好,下人们等级不同,年节赏赐自然也该不同,据月例发放,有道理。”

绮年赶紧福身道:“儿媳不敢瞒着父王,儿媳也是今日才知道这节前采买竟如此困难,此时便是要千斤糯米都是难的,所以儿媳想,何必再给采买上添这些麻烦,不如直接发了银子,由着他们爱什么就去买什么。”

昀郡王对这些事并不十分在意,点头道:“你这法子确实不错,就依着这法子办罢,总以方便为主,你瞧着添减就是。”起身向秦王妃道,“我还要出去,这些节礼的事,周氏刚刚接手,你也帮她瞧着些。”

秦王妃的脸色不由得就有些难看,但还是得起身将昀郡王送了出去,绮年又说了几件小事,也就告辞了。秦王妃看着她走出去,不由得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上:“想不到她竟然能想出这法子,王爷竟然也点头了!”

魏紫小心地道:“那,那千余斤糯米――”

“不过几十两银子。”秦王妃冷着脸,“叫张管事去米店里提回来,随便转手卖给谁就是了!”

魏紫答应一声,小声道:“那节礼的事儿……”

秦王妃恨恨道:“王爷都发了话,且这样的事,若出了纰漏,丢脸的不只是她,少不得我也得仔细看看。”

魏紫觑着她的神色,低声道:“王妃,秦嬷嬷走时说过――”

秦王妃打断她:“我知道嬷嬷是什么意思,可是我等得,平儿等不得!她此时幸而是没有儿子,若是一朝生下嫡子,这世子之位,平儿就再也别想到手了!若是再让她把管家的权全部接了过去,那我和平儿就只能任人宰割了。那节气居已经难以把手伸进去,难道还要把整个王府都让给他们不成?只恨我实在太轻敌了,被赵燕恒骗了这些年,竟然在他的亲事上栽了大跟头……”

魏紫不敢再劝她,只能轻轻替她捶着肩安慰道:“好在府里**都是忠于王妃的。”

秦王妃叹道:“没用。节气居里伸不进手去,想做什么都难了。原本还有个紫菀和小蝶,想不到都被处置了……两个蠢材!”

魏紫不敢说话。秦王妃生了半日的气,冷声道:“自打她进门,世子可去过别人屋里?”

“没有……”魏紫明知道说了会让秦王妃生气,还是不得不说。

“世子带回来的那个秀书呢?”秦王妃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你想办法周济她些。”

“是,奴婢明白了。”

周管事采买回来的三百多斤糯米,把王府主子们食用的粽子和送的节礼总算敷衍过去了。绮年虽然赏了周管事十两银子,却没动张管事。下人中间都在传,到底是郡王爷的乳兄弟,便是世子妃也动不得他。

端午节那日,赵燕恒也提前从衙门里回来,合家团聚,在园子里坐着喝雄黄酒吃粽子。

魏侧妃心里不怎么痛快,大清早看见下人们来来往往地忙碌,就忍不住抱怨:“都是儿媳,既说世子妃忙不过来,怎么也不见叫你去帮忙?”

秦采柔声道:“儿媳也在孝中,所以――”

魏侧妃气恼道:“只消不出去应酬也就是了,在府中管家理事有什么妨碍!”赵燕和差事当得好,是皇帝亲口赞赏的,虽然暂时没有升职,但赏了不少东西,可见前途是不差的。儿子这样出色,儿媳却没有得到重用,她心里自是不舒服。

秦采低头不语。自从赵燕和去了一趟成都回来,魏侧妃就渐渐地抱怨多了。毕竟是赵燕和的生母,又有个侧妃的位份,她也只能听着,心里虽不耐烦,却也不好反驳。

魏侧妃抱怨了一回,见秦采只是答应,也觉无趣,便回了自己院子。刚坐定,朱鹤匆匆进来,凑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魏侧妃眼睛一亮:“当真?这可好笑了,王爷的乳兄弟监守自盗?”*记住牛屁屁书院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

朱鹤连忙道:“侧妃可别宣扬,王爷正恼着呢,世子妃都是独个儿去书房跟王爷说的,若是咱们传了出去――”

魏侧妃笑道:“我自然知道这里头的利害。这个周氏,还当她怪老实的,没想到竟敢拿王爷的乳兄弟开刀,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王爷是怎么处置的?”

这会儿昀郡王的书房里气氛紧张,昀郡王看着放在自己眼前的东西,脸色难看:“怎知这是他偷盗府里的东西?不过是千余斤米罢了,几十两银子,他也拿得出来。”

“儿媳初时也觉得不信,琢磨着多半是张管事自己想做笔生意。但儿媳派人去米店问过,张管事正是以王府的名义在米店订了这些米,当时正值端阳节前,米价上涨之时,而张管事卖米的价钱比买的价钱还要低些。这生意哪里有这样做的,岂不是明摆着赔钱?且儿媳去查过厨房的账,这批米根本不曾入账,全销在其它东西上了。”绮年低着头,“儿媳不能不想,因儿媳改了规矩,不像往年那般用这许多糯米,所以张管事就悄悄拿出去卖了。既是用不着,自然也无人知道,若不是儿媳庄子上的人去那粮油铺子里推销庄子上产的油,这件事也就无人得知了。”

昀郡王脸色极其难看,自己的乳兄弟做出这样的事来,实在不可思议。自己平日里给他的赏赐不知有多少,怎么就贪这几十两银子呢?绮年瞧着他的脸色,小声道:“儿媳想,或者还是父王审一审他?儿媳也怕他是有什么隐情……”

“叫他进来!”

绮年退了出去。看着张管事被带进书房,向如鸳道:“我们走吧,王爷自然会处置的。”

如鸳有些不放心道:“王爷会如何处置?”

“那自然要看张管事怎么说了。”绮年轻松地道,“他要么承认监守自盗,要么就供出王妃来,反正无论是哪一样都好,随便他说罢。”

“可是不过是几十两银子的事儿,王爷怕是不会相信……”

“不会相信才最好。”绮年淡淡答道,“父王只要再往下问问,就能看出这里头的端倪来,这比张管事贪了几十两银子还要麻烦。不管怎样,张管事这个采买上的大管事是做不成了,只要有这个结果,我也就够了。”

如鸳有几分担心:“王爷会不会觉得,世子妃拿王爷的人开刀……”

绮年笑笑:“杀鸡就要儆猴,否则不如不杀。若是拿王妃的人开刀,父王反而会疑心我针对王妃,还不如拿他的人。父王这人,只要是我有真凭实据,他是不会在这种事上与我计较的。”

张管事在书房里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过了几天,张管事就以年纪大了无力管事为借口卸了大管事的任,由周管事顶上……

☆、137 侍郎府喜事连连

这个端午节;郡王府上下都过得不痛快,只有绮年挺开心;因为杀掉了张管事这只鸡,她镇住了不少猴子,接下来一段日子,她管家理事倒是顺风顺水了起来。

绮年表示这样很好;因为接下来有一连串的应酬,倘若府里再不安生;那她真的要累趴下了。

先是送走了周立年和吴知雯夫妻。绮年很担心周立年会太过后悔提前下场;但送别之时看周立年神色还算平静;她总算是放下了心。这个嗣兄始终不可能像亲哥哥一样亲近;但从礼法上来说;他也是她的助力和靠山,他越好,她在郡王府也就越能站得稳。

吴知雯这一走,孙姨娘哭得泪人儿相似,不过被女儿劝了几句,想起还有吴知的亲事也捏在李氏手里呢,于是不敢再闹,收了眼泪回李氏身边做小伏低地伺候去了。李氏知道她心里终究把自己这个嫡母当成会拿捏庶子女的恶人,大概到死也不会改了心思的,遂也懒得与她多说,随便她在那里献殷勤就是了。

何况这会儿李氏是顾不上孙姨娘的,吴家喜事连连,先是吴知霆娶了张沁,紧跟着就是吴知霄娶韩嫣,忙得吴家上上下下的人腿都如风车一般,走路都是一溜小跑的。

韩嫣出嫁那日已是六月初,绮年没如吴知霆成婚那日一般一早就去吴府,却是直奔了韩家去陪新娘子。韩府地方小,绮年还没进韩嫣的小院呢,就听见里头嬉笑之声,不由得也笑了,推门进去道:“哪有这样的新娘子,听说要嫁,喜得一早就笑起来了?”

韩嫣臊得就要起来拧她,嗔道:“还不都是茂云闹的,大早晨的跑来给我说笑话儿。”

许茂云穿着石榴红衫子,手里拿了几朵石榴花道:“绮年你来评评理,我娘说石榴多子,新娘子戴朵石榴花既应景又好口彩,我特特地摘了来,她偏不戴。”

绮年忍笑道:“这就是嫣儿的不是了,**子好心送了花来,怎能不戴?你一朵,茂云一朵,统统都戴上。”

许茂云闻言也不由得脸红了,扑过来道:“你也得戴一朵。”三人闹成一团,直到韩夫人进门来才散开。

本来嫁女儿总有些伤感,韩夫人进来的时候眼圈还有些红,看见三人闹成这样反而好笑起来,心想儿媳虽然年小了些,但小也有小的好处,这样的娇憨惹人爱,倒似自己的亲女儿一般,勉强板起脸来教训丫鬟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伺候着姑娘沐浴**!”

晴书晴画都是要陪嫁过去的,知道韩夫人并非真心训斥她们,忙笑着答道:“姑娘沐浴过了,因嫌外头大衣裳重,所以现在不穿。”

韩夫人少不得要拉了女儿的手说几句训诫的话,因有许茂云在旁,也伤感不起来,倒是少见地母女二人都言笑晏晏。一会儿全福夫人来了,梳头开脸,换上新娘的吉服。这边刚刚收拾好,外头已经热闹起来,新郎已经到了门前了。

许茂云拉了绮年去门首看热闹。今日倒好,拦门的大舅兄是二甲传胪,迎亲的新郎官儿也是二甲传胪,传胪对传胪,倒是一段佳话。这出题也不必求人,答题也不必求人,就看两位传胪在这里较量就是了。

绮年从后头瞧着,只是好笑,里里外外的全是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年轻人,不多久就听人哄笑道:“韩兄这是心疼未来妹婿了,怎的才对了两副对子就叫开门了呢?便是通融,也没有这样通融的……”

许茂云笑着啐了一口:“爹爹平日里总说他的学生如何如何老成,合该叫爹爹来听听才是。”

外头哄笑不已,到底又逼着吴知霄做了一首催妆诗才准韩兆开门,新郎官披红挂花地进来,往正堂去了。许茂云是**子,不能跟到亲家去喝喜酒,趁空儿拉着韩兆理了理衣裳,叮嘱道:“莫喝多了,酒大伤身。”

韩兆连连点头,许茂云放了手,便见绮年在一边挤眉弄眼的,不由红了脸扑过去掐她。绮年边躲边学着她的声音道:“莫喝多了,酒大伤身――哎哟哟,连我听着都觉得心软了。”

许茂云脸胀得通红,狠狠掐她一把。绮年笑着拉了她手,低声道:“我是瞧着高兴。”

许茂云也低声道:“多亏你当日劝我。娘说得对,嫁进这样人家,公婆宽厚,小姑随和,丈夫老成,最是过日子的人家……”后头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带几分怅然地吁了口气,拉了绮年一把道,“走,进去看看嫣儿。”

绮年知道她在怅然什么。今日跟着吴知霄来迎亲的,就有显国公府的金国润,许茂云看见弟弟,难免也会念及哥哥,只是虽然怅然,神色却比从前开朗许多,可见是已经放下了,纵然未能全然忘情,也不过只是小儿女一缕似懂非懂的情愫罢了,假以时日,也就被时间磨去了。

韩兆背着妹妹上轿,而后一路送亲到吴府。韩夫人到这时眼圈才红了,拉了绮年道:“你替伯母去瞧瞧,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提点着些。”绮年连声答应,坐了轿子跟着去了。这里韩夫人在门前张望了许久,才被许茂云扶进屋里去了。

吴府今日的热闹比吴知霆当日成亲又自不同,吴知霄虽年纪略小,却是长房长孙,自然更隆重些。吴若钊与李氏高坐上方受新夫妇的礼,李氏欢喜得嘴都合不拢来。拜过天地送入洞房,绮年拉了吴知霏和吴知雪进去看揭盖头。

喜娘将一杆喜秤递给吴知霄,吴知霄捏了喜秤,转眼看看新房里,绮年跟两个妹妹一处,聚精会神满脸喜气地等着看他挑盖头,脸上洋溢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喜悦。吴知霄心里暗叹,挑起了大红鸳鸯戏水的盖头,只见下头一张清秀的脸,虽然妆粉照例抹得重了些,却也掩不住秀美的轮廓,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抬起来瞥了他一眼,随即把头一低避过去了,神色间也不由带了几分羞涩。

那目光清澈之极,吴知霄不由得心里一动。韩嫣也有小一年不曾来过吴府,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出落得更出挑了些,娶了这样的妻子,也该知足了。他心里想着,喜娘已经拿了合卺酒来。吴知霄在韩嫣身边坐下,看妻子伸出一双白玉般的小手捏着那青玉杯子,耳边听着喜娘念着吉祥话,将酒杯凑到唇边一饮而尽,米酒甜蜜的滋味在口中弥散开来,像是把心里某处也填满了一般。

绮年一是以表姑奶奶的身份回来看表**,二也是以郡王世子妃的身份来贺喜的,在喜房里陪着韩嫣坐了一会儿,见诸事都得当,也就出去坐席说话去了。吴知霏和吴知雪毕竟是未婚女儿家,在新房里坐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害羞,便也退了出去。其余来看新娘子的亲戚女眷们都是经过的,晓得新人头上顶着沉重的凤冠累得慌,且规矩是新娘早晨起来就不得饮食的,遂也都起身出去,好让新人卸妆休息。

晴画见人都出去了,便笑道:“姑娘快把凤冠摘了罢,沉甸甸的简直要压弯了脖子。”

晴书噗哧一声笑出来,斥道:“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快去打热水来。”

晴画笑着缩缩脖子正要走,门上轻轻响了几声,晴书过去一开门,两个穿松花色衫子的大丫鬟领着几个小丫鬟和婆子端了洗面的水盆帕子、还有点心粥品鱼贯进来,一起笑眉笑眼地向韩嫣行礼,口称“见过少奶奶。”

韩嫣连忙叫起来,一个鹅蛋脸的大丫鬟屈膝笑道:“奴婢月白,这是孔丹,以前都是伺候少爷的。天气热,太太怕少奶奶累着,叫奴婢们过来伺候少奶奶梳洗,换了轻便衣裳,再用点儿点心。若这些不合少奶奶胃口,小厨房那里还备着,少奶奶只管吩咐。”

说着,小丫鬟们已经流水将点心和粥布上,四色点心两甜两咸,外加一碟川中的红油泡笋,粥是一味绿豆百合粥,一味红枣莲子粥。韩嫣看了那碟泡笋,心里极感李氏体恤周到,只是嘴上不好说出来。

晴书机灵,已经拿了荷包出来挨个儿赏了,笑道:“天气热,姐姐们辛苦了。我和晴画都是初来乍到,日后怎么伺候姑娘和姑爷,还要请两位姐姐多指点呢。”

月白连称不敢。晴书晴画伺候着韩嫣卸了妆,脱了外头厚重的喜服,换上一件正红色绣干枝梅的衫子,清清爽爽挽了头发,插一支白玉如意步摇。晴书将换下来的喜服折一折要放到一边儿去,转身就见孔丹站在一边,一双眼睛只管盯着韩嫣看,不由得眉头微微一皱,轻咳了一声笑道:“孔丹姐姐看什么呢?”

月白正在盛粥,闻言回头看了孔丹一眼就笑道:“奴婢们早就盼着少奶奶进门,这丫头想是喜欢得呆了。”上前去扯了孔丹一下笑道,“少奶奶虽生得美貌,你也不该就看呆了,连做活儿也忘记了?晴书晴画两位妹妹新来,还不知道外头路怎么走,你还不快带着去认认路呢。”

韩嫣倒没注意孔丹在做什么,闻言笑向晴画道:“这话说的是,叫晴书在屋里伺候,你跟着去认认路,终不能什么事都劳动别人。”

月白忙道:“少奶奶这话就折煞奴婢们了,伺候少奶奶是本分,哪里就用得上劳动二字。不过奴婢想着,两位妹妹早些熟悉了院子里的路,少奶奶也方便些。”说着一手拉了孔丹,笑向晴画道,“妹妹跟我们去罢。”

晴书瞧着几人出去,想了一想还是道:“姑娘,这孔丹有些奇怪,奴婢瞧着不像月白说的那样……”

韩嫣笑道:“随便她看,难道还能看少我一块肉不成?且拿粥来我喝两口,这成亲真是累死人。”

晴书跺脚道:“姑娘说话又这样不防头!如今不是在家里了,说这样话被人听见不好。太太虽然和气,如今也是婆婆了,姑娘须得小心着些。”

韩嫣怕她唠叨,忙道:“是是是,我怕了你了,快来伺候我吃饭罢,吃罢了饭,随便你怎么教训。”

晴书无奈,只得一边念叨一边伺候韩嫣吃了几块点心,就着那泡笋用了一碗粥,也不敢用得太多,便在窗下湘妃榻上坐了。晴画从外头进来,将门关了方道:“奴婢去院子里转了一圈儿,那月白好生仔细,一处处地方都指给奴婢知道,只那孔丹,言语里不停地打听姑娘平日里喜欢什么,又问姑娘书画针线哪一样好,奴婢听着不像,只捡着不要紧的说了几句。倒是月白拿言语拦着,方才把人拽走了。”

韩嫣虽然平日里大而化之,皆因性子豪爽不计小节之故,但却并非不通世事,听了晴书晴画两人的话,低头思忖片刻道:“总是伺候姑爷多年的人,你们只看着便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她若问什么,只消不是过分之事,告诉她便是。”

晴书迟疑片刻,还是道:“虽说事无不可对人言,但做奴婢的,岂有四处打听窥探主子的道理?不是奴婢多心,实在觉得这孔丹是太伶俐了些,何以月白就不问这些事呢?”

韩嫣微微冷笑道:“既是伺候姑爷的人,我们新来,且要让着她们几分。若打听这些是为日后好与我相处,自然罢了,若是有什么别的心思,我自然不容她。”

且说韩嫣主仆二人在屋里说话,外头月白扯了孔丹到下房里,关起门来埋怨道:“你做什么?打听少奶奶喜好什么也就罢了,怎还问起书画针线来?少奶奶哪一样出色哪一样不出色,岂是做下人的管得了的?你问三问四,到底是要做甚?”

孔丹低了头不说话。月白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想着少奶奶若有哪些地方不如你便好了,可是?”见孔丹一脸的无动于衷,不由得跺了跺脚,“我千万句好话都说过了,你只是不听!莫说少奶奶出身大家,自然□比人强,便是样样都不如你,那也是少奶奶!何况你也不过是跟着少爷学了几笔字画,少爷夸奖你几句,难道你就是才女了?无非是比我们这些下人强些罢了。”

这话戳到了孔丹的痛处,忍不住变了脸道:“我若不是命不好做了奴婢,未必就比那些官宦家的小姐太太们差。姐姐自己在书画上没天分,未必我就不能强过人了。”

自打吴知霄订了亲事,月白已经不知说了多少劝她的话,如今也实在不耐烦了,摔手道:“我好心劝你,不过是为这些年的姐妹情分,既然姑娘觉得我是自己不好才不望着姑娘好,那此后我绝不再说姑娘一句话!”推门出去了。

孔丹独自在屋里站了片刻,自怜身世,不由得掉了两滴眼泪。听见外头有动静,又连忙擦了去,快步出去当差了。

绮年自是不知道新房里这些事,正在外头席间与人说话。有女眷们的地方少不了闲话,何况如今京里事多,正好议论。说得最多的无过于立太子的事了,皇帝已经决定立皇长子为太子,只是因皇长子出身低了些,还有些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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