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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难为-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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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吓得乱抖,想了一会儿才带着哭腔道:“奴婢没见着人,只是抬热水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个穿水红比甲的人在廊上一晃就转过去了,只不知道是哪位姐姐。”
这一下,满厅的人目光都落到了绮年身上。
郡王府里的丫鬟们穿戴也是有规矩的,今日大宴,凡席间伺候的丫鬟一概都是杏黄色比甲,蛋青色散腿裤子,只有管事的大丫鬟们才穿另样颜色的衣裳,为的是好区分,一旦有了事,小丫鬟们也知道该去问谁。今日穿水红色比甲的,就只有节气堂的大丫鬟们。
绮年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沉声道对如鸳道:“把人都叫过来。”
片刻之后,节气堂的七个大丫鬟都到了,小丫鬟眼睛来回地扫了几趟,嗫嚅道:“奴婢只看着个背影,这位珊瑚姐姐个子高,菱花姐姐矮,都不像。”
绮年看一眼余下的人:“如鸳一直跟着我,也不可能。”
白露和小满小雪姐妹面面相觑,总共剩下四个人,三个是赵燕恒的丫鬟,这——昀郡王沉声道:“你们三人,谁进过厨房?”
赵燕妤病了几天,今天也勉强起来了,依着秦王妃坐着,闻言便道:“单这么问谁会承认,全该绑起来,然后去节气居里搜一搜,若是没砸碎,定是偷起来了。”
绮年微微咬了咬唇,回头对如鸳道:“去搜。”
节气居偌大的园子,房屋数十间,秦嬷嬷带着人,先从丫鬟们住的下房搜起,酒杯没有搜到,却在白露房里翻出几件男子的旧衣裳来。白露胀红了脸,只得解释道:“是世子的旧衣,奴婢学着做衣裳的时候拿来做样子的。”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脸上,看得她脸胀得透红。绮年只瞥了一眼便道:“既是这里没有,去搜搜我的屋子便是。”
如鹂一肚子的气,进去把箱子柜子打开,待打开一个装了夏衣的箱子时,脸色忽然变了——箱子底下多了个绢包,打开来,里头正是一只窑变釉酒杯。赵燕妤嗤地一声就笑了出来:“好啊,贼赃原来在这里呢!”
昀郡王皱着眉看向绮年:“周氏,这是怎么回事?”
绮年此时倒镇定了,屈膝道:“父王明鉴,儿媳没有必要偷这东西。窑变釉虽是贵重,但不成套的一只酒杯也值不了什么,何况少了东西岂不要查的,儿媳难道日后还能拿出来用么?”
昀郡王微微点头,赵燕妤忽然笑了一声道:“这东西拿在手里当然没用,不过若少了一件,少不得要有人得罪了罢。”
魏侧妃刚刚松了口气,听了这话不由得心里一紧,狐疑地看着绮年道:“这东西总是有人拿进来的,不会自己长了腿进来……”
赵燕妤还要说话,秦王妃却瞪了她一眼,向昀郡王道:“王爷,依妾身看,若是世子妃拿了这东西,偌大的节气堂,藏在哪里不成,却要放在自己箱子里?只怕是有人想着栽赃,才悄悄拿了塞进来的。只叫了看门的婆子来问问,有没有人今日出入节气居便是了。”
秦王妃这么一说,如鸳等四人的目光不由得都对白露三人投了过去。昀郡王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绮年默然地等着秦嬷嬷去把看守园门的婆子带来。其实今天这样的忙碌,她已经做了防备,早吩咐过守门的婆子不许任何人随便出入,节气居以外的人不许进,节气居的人被叫了去当差的人不许随意回来,没有当差的人也不许随意出去,就是防着有人乱中给她找点什么麻烦,想不到防备了半天,还是着了道儿。
看守园门的婆子也吓得战战兢兢:“并没有别人进出,就是今儿跟着世子妃在外头办事的几位姑娘。”
白露三人脸色都难看起来,一起跪下道:“奴婢们并未动那酒器,若有一字谎言,五雷轰顶,不得超生!”
赵燕妤嗤笑道:“发誓有什么用?依我说,全部外头跪着去,一日没人招认,全都跪着不准起来!这可是先帝赏赐我外祖父的东西,打从母妃带了过来还没敢动用过呢,你们就这样大胆子?幸而是没坏了,若坏了,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去赔!”
秦王妃目视昀郡王,柔声道:“王爷,如今东西好歹是找着了,只是依妾身看,这栽赃给主子的风气必不能长,总要查清楚才是。”
昀郡王微一点头:“不错,你处置罢。”站起身就要走。
秦王妃略略提高些声音道:“来人,将白露三人拉出去——”
“王妃且慢!”绮年突然出声起身,稍稍上前一步道,“也请父王留步。”
昀郡王素来不问后宅的事,被绮年拦了下来不由得眉头一皱:“何事。”
“儿媳觉得,今日之事确是有人想要栽赃儿媳,但未必就是白露三人。”绮年微低着头,声音却坚决,“她们是世子身边得用的丫鬟,有何理由要栽赃儿媳呢?”
昀郡王也不由得立住了脚,有些迟疑。秦王妃目光一闪,隐藏起一丝诧异,缓声道:“那世子妃觉得会是谁?”
绮年微一福身道:“容儿媳再问这婆子几句话。”这一会儿她已经想了很多。倘若真是白露三人要陷害她,这杯子说不定就会碎了,毕竟一个完整的杯子放在她箱子里并不算什么大过,谁也找不出世子妃偷杯子的理由,倒是不当心打碎了,想要逃避责任才藏起来倒还合理一些。
可是这杯子却没碎,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放杯子进来的人知道这东西太贵重,并不敢打碎了它来栽赃——御赐之物,打碎了是杀头的罪名!可是这东西是秦王妃陪嫁过来的,听赵燕妤方才的话,怕是这些年都没怎么用过,白露三人未必知道。换种说法,放杯子进来的人,是知道这东西来历的人,也就是说,很有可能,这杯子是秦王妃找人放进来的。栽赃只是个幌子,秦王妃的目的,应该是除去白露这几个人,斩掉赵燕恒的臂膀;或者至少,是要离间她和赵燕恒的心腹。
“今日我出去之时与你说过,园门须把守严密,不许随便出入。”绮年看着那守园门的婆子,缓缓地问。这婆子既能在节气居把守门户,应该不是秦王妃的人,所以她今日要么是疏忽,要么是被人收买了,并不知此事的利害。
“是。”守门婆子额角已经滚下汗来了。
“那么今日进出过几个人,你想也是记得的。”绮年回头看菱花,“这套酒器是几时送进厨房的?”
菱花思忖片刻:“酒席是酉中散的,杯盘酒器送到厨房,也就是酉末时分。”
绮年微一点头:“如今不过是戌末,且方才事发的时候才刚过戌中,若是要把这杯子放进我房里,也就是酉末到戌中之间,这段时间,白露你们三人都在做什么?可有人证?还有如鹂你,你也须找个人证出来。”
白露三人不由得都抬起了头:“奴婢们都有人证!”那时候她们四人各司其职都在忙碌,身边少不了有别的丫鬟仆妇,皆可作证的。
赵燕妤听得不耐烦道:“若照这般说,敢情这酒杯是自己长了腿跑来的了?”
绮年不去理她,只低头问那婆子:“酉末到戌中这段时间,有谁出入过?你莫与我说无人进出,终不能这杯子自己长了翅膀飞进来的。你如今说了,还来得及。”
那婆子头上冷汗直滚,终于道:“是小蝶出去过一次。香药姑娘突然腹痛不止,小厨房的人都调去了大厨房帮忙,热水都没有一杯,因此她说要去厨房要些汤水来,奴婢就放她出去了。只是,只是她并未穿着水红比甲。”
秦嬷嬷插口道:“小蝶从前只是伺候紫菀姑娘的,还穿不了水红比甲。自来节气居里只有伺候世子的大丫鬟才能穿这样颜色的比甲,除非她偷了别人的。”
白露几人对看一眼,脸色都不大好看:“奴婢们并没丢衣裳……”
赵燕妤哼了一声:“嫂子倒护着大哥的人,只是也别拿别人来垫这踹窝子吧?一个紫菀是父王的人已经打发出去了,如今看着小蝶又不顺眼了么?”
绮年低头想了想:“请父王和王妃移步去夏轩看看罢。如鸳如鹂立刻过去,把夏轩的人都看住了不许动。”
昀郡王从来不进儿子妾室通房的住处,这时不由得皱了眉,但也只能过去。香药等人已然得了消息,全都穿束整齐在自己屋里候着。绮年请昀郡王和秦王妃坐了,转头就问采芝:“你从前伺候世子的时候穿的衣裳可还在?”
采芝怔了一怔:“奴婢都收着的。”
“去点点数,看你可少了什么没有?”
采芝连忙去翻箱子。绮年冷眼看着,秦王妃虽然端坐不动,手却缩进了袖中,秦嬷嬷站在后头,却没秦王妃的养气功夫,脸上微有几分紧张之色,却不去看采芝,反而看着小蝶。小蝶跪在地上,两手撑在身侧半低着头,眼珠子却来回地转。
采芝的箱子里衣裳首饰居然少得可怜,有一半都是旧衣,洗得干干净净折起在那里,她只翻了几下就回头道:“世子妃,婢妾有件水红比甲不见了,是从前婢妾伺候世子的时候穿的衣裳。”
“小蝶,”绮年转头看着她,“采芝的衣裳哪里去了?”
“这,这奴婢哪里知道……”小蝶立时叫起撞天屈来,“奴婢只是看香药姑娘肚子疼得难受,小厨房的人又都被调走了,连口热水都没有,所以才去大厨房里要的。世子妃若不信,只管去搜奴婢的屋子,若是搜了出来,奴婢就——”
“你自然不会放在自己屋子里。”绮年对如鸳点点头,“看看香药的屋子罢。”
小蝶梗起脖子:“香药姑娘屋子里有,怎见得就是奴婢拿的?”
绮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其实也不用非问出来到底是谁拿的,损坏了御赐之物,把你们都处置了也不为过。”
小蝶的脸色唰地变了:“不可能——”
秦嬷嬷突然大力咳嗽起来,截断了小蝶的话。绮年淡淡一笑,抬头瞧着小蝶:“你说什么不可能?”
小蝶强自镇定道:“奴婢是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实不曾拿过什么酒杯。”
绮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酒杯?谁提过酒杯的事?”
这下子,小蝶的脸上真是面无人色了,绮年缓缓地道:“如鸳如鹂过来,只是让你们不许乱走,却不曾提过什么酒杯,你怎知道外头在查酒杯?”
小蝶张口结舌,按在地上的双手筛糠一样抖起来:“奴婢,奴婢是方才听外头的声音——”
绮年扬头瞥一眼众人:“你们方才说过什么酒杯了么?”
这一路上有昀郡王在场,哪有一个敢高声大气的,更别提说什么酒杯了。昀郡王眼神冷硬,森然道:“这等胆敢栽赃主子的贱婢,还留着做什么!”
绮年欠身道:“父王请暂缓一缓,儿媳还想问问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
小蝶浑身发抖,斜眼去看秦嬷嬷,却见秦嬷嬷冷冷盯着自己,不由得心里一颤,闭了闭眼睛狠着心道:“奴婢伺候紫菀姑娘几年了,跟亲姊妹一样,紫菀不过是说错了一句话就被世子妃处置了,奴婢是想替她报仇!”
绮年笑了:“你想替她报仇?这个理由倒也动听。只是你怎么就挑中了那只酒杯呢?”
“奴婢,奴婢觉得那个最值钱……”
“笑话。”绮年微微冷笑,“再值钱的东西又能怎样?父王岂会为了一只酒杯就处罚我?你这个谎话未免也太可笑了。与其说你觉得那个值钱,不如说你知道那个是御赐的东西吧?”
小蝶嘴里发苦,只能道:“奴婢不知道世子妃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绮年冷冷一笑,“这些日子我拘着你们,不准你们出夏轩一步,你怎么就知道那个时候去偷只酒杯来栽赃给我呢?”
“奴婢,奴婢是去大厨房找热汤热水,偶然看见那个就——”
“临时起意?”绮年微微俯□盯着她,“临时起意,你可就能想到偷了采芝的衣裳去假扮了白露等人,可见高瞻远瞩啊!”
小蝶答不出来,只能反复地说:“奴婢只是想替紫菀报仇,一人做事一人当,世子妃犯不着拉扯别人。”
砰地一声,昀郡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檀木桌面都几乎要被他拍裂:“拖下去,打死!”
绮年看了昀郡王一眼,没有再说话。这件事昀郡王是不可能再细查下去了,但是他心里必然已经起了疑心,正是因为知道这事再查下去会牵扯到谁,他才要到此为止。秦王妃这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绮年转头看看秦王妃。秦王妃仍旧端正地坐着,但她身后的秦嬷嬷已经绷紧了面皮,脸腮的肌肉都在微微发抖,盯着绮年的目光如锥子一般。绮年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起身送了昀郡王出去,回头看一眼采芝:“采芝姑娘的衣裳首饰怎这么少?改天从我那里挑些给送过来。”
☆、110 郡王府余波未平
“世子妃;该起身了。”如鸳掀开帐子;“今儿早上二少奶奶要敬茶;世子妃还是得早点过去。”
绮年摇摇晃晃地坐起来;有了妯娌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什么时候去请安,你也得什么时候去;否则就要被比下去了。秦采是秦王妃的侄女,估摸着肯定要早点过去请安的,赵燕恒不在,她这个大嫂可不能落了后。
如鹂捧着洗脸水进来,小声笑道:“白露早起就在小厨房里忙了,说是给世子妃做点心。方才我去打热水,小满还要替我送过来呢。”
绮年微微一笑:“叫姐姐!再被我听见你这么没大没小的,小心打你手板子。”
如鹂嘻嘻笑着缩了缩脖子;欢喜道:“总算她们有良心,还知道感激世子妃。”
绮年只是笑了笑,没说话。赵燕恒身边这四个大丫鬟,小满和小雪姐妹其实算是省事的,对她虽不算亲近却也恭敬,凡有用得着她们的地方也从不推诿,真正麻烦的是清明和白露。
清明且不必说,白露心里想的是什么,绮年多少也能猜得着。要说这想法也无可厚非,伺候主子的贴身大丫鬟,将来做了通房姨娘,在这个时代简直遍地都是。比如说如莺,比如说吴知霆的红绸,再比如说吴知霄身边的孔丹和月白,将来两人里头只怕也少不得出个收房的人。这还算是吴家家教严格,子弟不满十八岁房里不许放人,有些人家给少爷们准备的大丫鬟,为的就是将来做这个的。
可是问题在于,绮年不能接受这个。若是她与赵燕恒婚前从未相识,按着这个时代的标准盲婚哑嫁过来,或者她会像永安侯夫人一样,公平宽厚地管理妾室,不亏待庶出子女。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对丈夫没有投入感情的基础上,一旦把感情投进去了,就不可能再有多余的感情留给丈夫的妾和庶子庶女。
关于怎么处置白露,绮年想过很久,曾经想干脆丢给赵燕恒自己看着办吧,倘若赵燕恒对她有收房的意思,就当自己看错了人,安安生生依照着这个时代的贤妻标准来生活。但是最终,她还是把这个想法收回了。不管怎样,赵燕恒已经向她许诺过不立侧妃,不纳侍妾,而且他对白露迄今为止也并没有什么亲近的表示,那么她也应该拿出点态度来不是么?
绮年不想把白露强指给谁,就如同她不想强迫小满小雪对她忠心一样。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几个人对赵燕恒忠心耿耿,用得着的时候倚重,用不着了就随便指给人配了,她做不出来。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公正地对待她们,让她们自己去选择以后的路。
绮年到丹园的时候正好碰上赵燕和和秦采。秦采穿着胭脂红的衣裙,见了绮年低声叫了一声大嫂,脸便一直红到了耳根,带得赵燕和的脸也不由得红了一层。
绮年笑眯眯地应了一声,瞥一眼跟在他们夫妻后头的丫鬟,一个是银杏,一个是青霜。
秦王妃和昀郡王都已经在屋里坐着了。秦王妃今日脂粉用得重了些,只是遮得住眼下的青黑,却遮不住眼皮微微肿起,显然是哭过的模样。往常都是秦嬷嬷站在她身后,今日秦嬷嬷却不见了,姚黄魏紫双双伺候着,脸上也都没有了笑模样。就连魏侧妃,今天身边侍立的也不是石斛而是朱鹤了。
小丫鬟过来铺下锦垫,赵燕和与秦采双双向昀郡王和秦王妃行礼敬茶。昀郡王脸上略略松动些,有了笑容。说起来,赵燕和在三个儿子里跟昀郡王长得最像,他几乎不曾继承魏侧妃的长相,跟昀郡王倒有七八分相似,连肤色都是相似的微黑。昀郡王瞧着这个儿子,心里不由得欣慰了些,从丫鬟手里拿了个匣子放在托盘上,便温声道:“也去与侧妃磕个头罢。”
魏侧妃早激动得站了起来。虽然是妾,到底也是上了玉碟有了品级诰命的,终于能得儿子儿媳磕个头了。眼看着小丫鬟挪了垫子过来,秦采和赵燕和刚拜下去,便连声道:“快扶起来,快扶起来!”拔了头上一根点翠金雀钗亲手插到秦采发髻上,笑容满面道,“好孩子,我没什么好东西,这钗子是当年王爷赏的,如今你这样好年纪,戴着才相衬。”
秦王妃坐着不言不动,魏侧妃却拉了秦采的手上下端详个不够。赵燕妤忽扬声笑道:“表姐,你也别尽自跟侧妃说个没完,这下头可还有好些人等着呢,我还等着表姐给我见面礼呢。”
魏侧妃脸上顿时有些不自在,朱鹤连忙笑道:“县主可叫的不对了,如今该叫二嫂了。”
赵燕妤把脸一沉,冷笑道:“我叫表姐叫了十几年,怎么如今叫不得了?难不成我跟表姐亲,还要你一个丫头来管?难不成你一个丫头,比我跟表姐还亲近?”
魏侧妃脸色更难看,拉着秦采的手不由得松开了。赵燕平看她一眼,转头笑道:“我说妹妹,哪有你这般着急的?便是叫了二嫂,难道就不是表姐了,就与你不亲了?哪里少得了你的见面礼呢?”
昀郡王刚刚露出的笑容又淡了下去,手指在桌面上不耐烦地磕了磕:“既是进了门,该换了称呼就要换。魏氏你也不要拉着说个没完,日后自然有的是亲近的时间。”
昀郡王这一发话,下头都不敢再说什么,赵燕和引着秦采依次从肖侧妃行礼下来,绮年是长嫂,送了她一对中规中矩的翡翠镯子,虽不是满绿的,却也是水种飘花,看着十分雅致。后头赵燕平几个就是弟弟妹妹了,秦采也备了三个荷包。赵燕妤打开荷包往里一看便笑起来,拎了一对杏核大小的黄晶耳坠出来:“二嫂还记得我最爱黄晶呢,这坠子颜色真好,比什么金的银的好得多了。”
绮年仿佛没听明白这是在说她呢,只是站在那里含笑看着。昀郡王眼色微微一沉,冷声道:“既是送了你的,收起来就是,哪有得了礼还挑三拣四的。”说得赵燕妤悻悻闭了嘴,便起身道,“秦氏初进门,这几日不必来站规矩,歇着去罢。若有什么不周到的,与世子妃说也可,来与王妃说也可。”
秦采低头应是,心里却是惊疑不定。昨夜之事她只略略听了一点儿,因昀郡王已经严令不许众人传出去,所以只知道有人偷了酒杯,却不知详情如何。不由得暗忖难道是秦王妃管束不力出了事不成?否则为何昀郡王将绮年还摆到了秦王妃前头?不过此时自不能出口,随着众人送昀郡王和赵燕和兄弟二人出去,转头见姚黄领着小丫鬟们传饭上来,连忙上去帮忙。
往常这时候,魏侧妃与肖侧妃早告退了,二人刚要起身,秦王妃便淡淡笑道:“今日时间也晚了,你们再回自己屋里用饭不免又要耽搁,叫人把饭传过来,采儿也留下一起用罢。”
魏侧妃不由得脸色就有些难看。说是上了玉碟的侧妃,但在正妃面前也只是妾室,若按规矩说,正室用饭的时候妾室是要在一边伺候的,平日里秦王妃不留她们一起用饭倒也免了这尴尬,偏偏今日秦采刚进门,秦王妃就将她们一起留下来用饭,分明是当着秦采的面立规矩了。眼见姚黄魏紫摆下桌椅,却只放了秦王妃与秦采、赵燕妤和赵燕好的位置,便知是方才拉着秦采说话碍了秦王妃的眼了,不由得暗暗有些后悔。
秦采眼见魏侧妃和肖侧妃都站着布菜,也有几分尴尬,只随着绮年帮忙。秦王妃仿佛没看见一般转头笑道:“采儿是刚进门,王爷都说了,回了门之后再立规矩不迟,让你大嫂布置罢,快过来这里坐下。”
这顿饭大约除了赵燕妤之外没人吃得舒服。秦采和赵燕好自不必说,便是秦王妃也是满腹心事,草草用过了便把众人都打发了出去。姚黄低声道:“王妃,秦嬷嬷过来跟王妃辞行。”
秦嬷嬷跟了秦王妃几十年,今日被打发出去,秦王妃心里也不由得难受,忙道:“让嬷嬷过来罢,叫底下人把嘴都收紧了,谁敢让王爷知道,立刻拖出去打死!”
姚黄忙答应着去了,片刻后秦嬷嬷提了个包袱,满眼通红地走上来给秦王妃磕头:“老奴不能再伺候王妃了,王妃保重。”
秦王妃也不由得滴下泪来:“待王爷气消了,我派人去悄悄地接嬷嬷回来。”昀郡王昨日一怒之下,直接将秦嬷嬷逐出郡王府,且不许再留在京城之内。秦嬷嬷无儿无女,一颗心只放在秦王妃身上,如今出去,秦王妃给了银子,又叫人买了婢仆伺候,只终究还是不放心。
秦嬷嬷忙拭泪道:“王妃切莫为了老奴跟王爷生了嫌隙,老奴又有银子又有人伺候,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倒是王妃今后——此次全是老奴不慎,竟被世子妃追根究底出来,还连累了王妃——王妃日后务要提防着世子妃了,从前竟都是错看了她。”
秦王妃手不由得攥紧了椅子扶手,那木头上的雕花深深印入掌心,阵阵闷疼:“真是走了眼,原想着她那般急着除了紫菀等人,白露那心思无人不知自然也容不得,竟想不到她不肯顺水推舟的……”
秦嬷嬷低声道:“老奴有几句僭越的话,此时顾不得只要与王妃说了——如今王爷生了疑心,王妃且歇一歇罢。县主这事儿实在出得不好,又不防四表少爷竟生了这糊涂心思——”
一提起秦岩,秦王妃就不由得要发怒:“糊涂脂油蒙了心的,险些将妤儿的名声也搅得坏了,幸而哥哥还果断,若也是个这般糊涂的,我就不能活了!”
“正是这个话,王妃如今且先顾着县主罢。既定了明年的婚期,总是平安嫁了要紧。且三少爷的亲事也要相看起来了,总是先替三少爷找个助力的好,那时候再慢慢斗去。只消世子没有嫡子,这事就还可谋划。”
秦王妃咬紧了牙恨声道:“嬷嬷说的是,且让她得意几天。”
秦嬷嬷冷笑道:“王妃不必着急,王爷既想着叫她管家,王妃便放了手就是。这王府里一天多少事情,随便哪件出了岔子也就够她受的。再者还有魏侧妃呢,世子妃当了家,她岂不着急?到时候王妃再顺势而为,把采姑娘托起来就是了,由着她们去争。那院子里的事,王妃且不要管了,横竖有个香药挡着呢……”
两人絮絮说了半晌的话,姚黄来说外头马车都备好了,秦嬷嬷这才恋恋不舍地起身,又给秦王妃磕了头,提着包袱从后门上了马车,出城去了。
这里魏侧妃站了一顿早饭,一肚子气地自回兰园。朱鹤小心扶着,觑着她脸色道:“奴婢叫人去厨房熬一碗碧梗米的粥来,再配上那胭脂鹅脯和松仁卷酥可好?”虽则秦王妃吃完后也叫两位侧妃并绮年一起坐下来用饭,但魏侧妃哪里肯吃那剩下的,不过是动筷子挟了几片笋片,喝了半碗粥意思意思而已。
魏侧妃怒道:“吃什么!气也气饱了!石斛呢?”秦采坐着用饭,她倒要站着伺候,还有什么婆婆的脸面可言!日后见了秦采还怎么亲近?
朱鹤心里一紧,低头道:“姐姐跪了一夜了……”虽则酒器的事儿最后真相大白,但昀郡王知道这酒器是魏侧妃闹着要用的,也狠狠的给了魏侧妃一个没脸。魏侧妃一肚子气便都撒在擅离职守的石斛头上,石斛昨夜从武园回来就在屋子里跪着了,整整熬了一夜,这时候怕是跪都跪不住了。
魏侧妃冷冷瞥了她一眼:“怎么,你心疼你姐姐了?”
朱鹤连忙跪下道:“姐姐当差不经心,原就是该罚的。奴婢虽心疼,也知道这责罚不可免。何况侧妃已经是宽厚了,若是那酒器万一损坏了,姐姐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魏侧妃这才缓和了些,冷冷道:“不过是才许了她去伺候和儿,就这般轻狂,竟敢跑到新房里去!二少奶奶是什么身份,怎容得她去窥探?若不是她擅离职守,也不会有这一闹!罢了,看在她伺候我这些年的份上,赏了她身契,再赏她二十两银子,叫她出去罢。”
朱鹤这下子当真慌了:“侧妃饶了我姐姐罢,她虽是轻狂,且看在她伺候了侧妃这些年也还经心的份上,饶她这一回罢。便是贬了去做二三等的丫鬟,也别赶出去,全了她的脸面罢。”
魏侧妃冷笑道:“我倒想全她的脸面,只是谁来全我的脸面?”想到昨夜被昀郡王训斥,不许她再管家理事,今日又被秦王妃叫去立规矩羞辱,只觉得一口气直往上蹿,压都压不下去,“立时叫她出去!你来顶她的差事上来。”冷冷看一眼朱鹤,“若是你也不想留在兰园,就把你们姐妹一并放出去。若是你做得好,剩下的缺也不用往上提人了,你就拿着双份月例罢。”
朱鹤不敢再说,磕头谢了恩,起身去那边屋里打发石斛。魏侧妃坐着生了半晌的气,见一个丫鬟捧了茶进来,接来喝了一口,眉头微皱:“这是什么茶?怎不拿那冻顶乌龙来?”
那丫鬟低头道:“这是莲心茶。奴婢方才听朱鹤姐姐说要往厨房去给侧妃要点心,想着那乌龙此时喝了只怕伤胃,所以才沏了这莲心茶来。”
魏侧妃上下打量她一眼,见穿戴不过是三等丫鬟,十六七岁的年纪,难得是生得白皙,衣裳也干净,头上乌油油的好头发挽了个髻,只戴一朵堆纱桃花,衬着葱绿色的比甲倒格外显得鲜艳,不由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差事的?”
小丫鬟低头答道:“奴婢名叫小桃,原是在园子里伺候兰花的。只因二少爷成亲,上头的姐姐们都调去了做事,叫奴婢这几日来外头屋子里打扫的。方才看姐姐们都没在侧妃身边伺候,所以大了胆子进来给侧妃送杯茶。”
魏侧妃冷眼看了她片刻,轻轻嗤笑了一声:“也罢,既是个伶俐的,就不必回去伺候花草了,我这屋子里也常放着几盆兰花,你就在屋子里伺候花儿罢。小桃这名字太俗,从前有个叫莲瓣的走了,你就顶了她的名儿罢。”
小桃——如今叫莲瓣了,连忙跪下谢了,殷勤地站在一边伺候着。片刻后朱鹤回来,眼圈微红,见了屋里多了个人,不由得怔了一怔。魏侧妃淡淡说了:“不必提她的等,从我的月例里每月拨两百钱给她就是。”
兰园的一等丫鬟月例是五百钱,二等三百钱,三等一百钱,莲瓣这就与升了二等丫鬟无甚两样,何况还叫她在屋里伺候花草,竟是又能进里屋来了,便是普通的二等丫鬟,有些不得主子青眼的也未必能行。朱鹤心里暗暗警惕,脸上只不露出来,答应着去替莲瓣张罗了。
魏侧妃这里坐了一会儿,就听外头脚步声响,却是赵燕和过来了,忙起身道:“怎的这时候进来了?不是跟王爷出去了么?”
赵燕和道:“张少将军那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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