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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难为-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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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就是冷家姐姐。”
“这花样子……看着倒似男人用的……”
绮年这个荷包用了天青色缎子,上头用玉色和蟹壳青色丝线绣着一丛茂竹,竹丛下一只黄雀正在觅食,看着颇有寒冬之意,确实与平常女儿家用的荷包不同。
“玉如她不喜那些鲜亮颜色。”绮年想起冷玉如那古怪脾气,不由得想笑,“她最喜崔白的画,我也只是仿着画意绣一只罢了。”
乔连波有心想问崔白是什么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看绮年顺口就说出来,她只怕崔白此人家喻户晓,偏自己不知,若问出来,岂不惹人笑话?犹豫良久,终于没有问出来,只道:“听说舅母过几日要去大明寺上香还愿?”
秋闱之前,李氏到处上香,现在儿子中了,自然要去还愿。她只带了绮年和知霏,知雯推身子不爽,不想去。至于知雪,自然有郑氏带着出去。
绮年大约能猜到乔连波问这话的意思,但是李氏很明显不打算带上她,所以绮年也不想提。说实在的,乔连波性格柔顺,算是标准的古代闺阁,就是这性子实在弱过头了。就说上次在林家,绮年实在想不明白,林悦然耍个性子而已,就是受点气,又何至于一路哭回吴家?她估摸着,李氏就是不愿意惹这个麻烦,所以才不带乔连波的。毕竟谁也不愿意好心带她出去,最后出点什么事再被颜氏骂一顿。
其实绮年觉得颜氏有时候也怪可怜的。娘家身份显赫,嫁进来的时候虽然是继室,想必也是十里红妆得意一时,可惜就因为没生下儿子,到如今只好指望着继子和庶子过日子,这其中心情之微妙,没经过的人真是难以体会。
颜氏最爱的女儿就是吴若莲,大概父母总是爱最弱的那个儿女,吴若莲因着脸上有疤只能低嫁,最后还落了这么一个身死的下场,仔细想想她生前的日子,估计远不如绮年的母亲舒心。所以乔连波这一来,颜氏就把对女儿的疼爱愧疚之心全部加诸于她了。这是好事,可是做过了头就不好了。颜氏大约也是生怕乔连波会受亏待,所以特别想给她撑腰,但是撑到现在――好像是把乔连波撑着了――吴家的人,基本上都在有意无意地避着乔连波。
“是去大明寺,舅母打算早去早回,不在大明寺久留。”整天呆在颜氏那个松鹤堂里,颜氏到底是老人了,跟小姑娘没什么可说,乔连波大概也是闷得难受吧,要不然不会来提这件事的。绮年略带怜悯地看看乔连波,低头刺绣去了。
屋子里有一刻的寂静,只听见丝线穿过绸缎的声音。乔连波终于起身道:“外祖母该念完经了,我先回去了。表姐莫送了。”
走出蜀素阁,乔连波默默走了几步,忽然问身边的吴嬷嬷:“嬷嬷知道崔白是谁?”
“崔白?”吴嬷嬷哪里知道。
乔连波低下了头:“表姐今日随口就道出此人,我却一无所知。表姐是怎么知道的呢?”
“大约是大姑奶奶教的罢。”吴嬷嬷虽然不大情愿,但也不能不承认,“大姑奶奶琴棋书画皆精,表姑娘――其实远不如大姑奶奶当年呢。”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绮年一句坏话。
乔连波淡淡一笑:“我还不及表姐呢。那我娘呢,难道这些她都不知?为何没教过我呢?”
吴嬷嬷顿时红了眼圈:“姑娘――咱们太太命苦啊……”出嫁之后诸事不遂,整日里忙着跟丈夫的家人周旋,回了自己房里还要处置姬妾,哪里有教导女儿的心情和时间呢。
乔连波望着远处,幽幽道:“我知道娘并不喜欢我,嫌我不是男儿,所以只教我刺绣。”她并不理睬吴嬷嬷的眼神,淡淡续道,“只是我不能总不如人,从明日起,除了去春山阁外,我再不要整日刺绣了。我要读书写字,总有一天,我也能作诗,能画画,我也能――随口就说出崔白是谁!”
☆、42 大明寺再遇绑架
绮年跟着李氏去大明寺;第一是为了上香还愿;第二是吴氏的忌日快到了;想在这里做一场水陆道场;毕竟是住在吴家;颜氏又还健在,不好在吴家提什么忌日;第三则是为了跟冷玉如见个面儿。
这段时间,冷玉如又被拘进恒山伯府去住着了;好容易这次恒山伯府的女眷们也来大明寺上香;所以冷玉如差丫鬟送了封信来,绮年就去求李氏把上香的日子定在这一天。
李氏爽快地答应了。她是还愿,日期上本来早几天晚几天也并不重要,且绮年跟她说起冷玉如的事;李氏也觉得有些怜悯——郑瑾娘娇纵;无人不知,冷家姑娘说是去小住,其实就是去受气,怪可怜的人。既然两个闺中密友想见一见,何不成全呢。
“舅母冷不冷?”绮年把脚炉往李氏脚下再塞一塞。已经八月底了,京城这边冷得快,李氏身体又不是很好,有点虚寒,所以特别怕冷。
李氏脚下发热,心里也暖,笑道:“舅母不冷,倒是你,可觉得冷么?”她只生了一个儿子,且这辈子大概也学不会说这种贴心贴肺的话。庶女倒有两个,可是一个不怎么亲近,一个又太小。如今李氏越来越觉得,若绮年是她的亲闺女,该有多好呢。
“我不冷,今儿日头好,等会儿爬起山来就暖和了。”
绮年这话说得不错,等一行人进了大明寺,李氏额上已经微微冒汗。在各殿上香之后,李氏捐了香油钱,被知客小沙弥引起一处院子休息。坐下没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声音,片刻之后小沙弥进来,满脸笑容小声向绮年说:“恒山伯府的夫人姑娘前来上香,就在隔壁院子歇着。”
绮年知道定是冷玉如来递信的,叫如燕舀碎银子打赏了,又跟李氏说了一声,便带了如燕出了院子。
冷玉如已经带着听香等着,一见面便舀出一封信来:“韩嫣来的,韩大哥中了第八名举人。”
绮年大喜:“快舀来我看。”因着她是寄住吴家,所以韩嫣的信件都寄给冷玉如。
韩嫣信上絮絮又写了一堆问候的话,最后不无几分得意地说韩兆取中了第八名,不日就将进京,为明年春闱做准备。
“韩大哥不在家里过年了?”
冷玉如嘴角微微翘了翘:“若能有人引荐,先见见试官岂不好呢。”
绮年恍然大悟。考进士跟考举人难度完全不一样,其中房师的一点个人偏好,说不定就定下了学子的成败。到了这时候,韩大人怎么也得想办法打点一下从前的人脉,为儿子尽量铺一铺路。
冷玉如叹了口气:“可惜我家无人,你也……”吴侍郎倒是好人选,但他又只是绮年的舅舅。
绮年低头想了想,把话题转开:“你还住在恒山伯府?”等韩兆来京,她倒可以找机会向李氏透个话,但吴若钊愿不愿照顾可就不一定了,毕竟素不相识。只盼韩同知在京中有亲朋故旧可以出力吧。
“可不是。”冷玉如自然也知道绮年的难处,并不再提此事,转而说起郑瑾,“你可知道为何恒山伯府今日要来上香?”
绮年却只看着冷玉如头上的首饰:“这不是郑姑娘的首饰吗?怎么,上香也借给你戴?”那赤金海棠步摇不正是前次上巳节时郑瑾借给冷玉如插戴的吗?只是这次大概连耳环也出借了,冷玉如耳朵上正摇动着一对小小的石榴石海棠花形的坠子,这是郑瑾最喜欢的花朵。
冷玉如嗤笑起来:“可不是么,今儿咱们说话都得快些,我一会儿还要回去扮演郑大小姐呢。”
“这是何意?”绮年大为疑惑,“你扮她做什么?”
大明寺后面这一排禅院专供女眷歇息,因此地方僻静,来往人皆不多。冷玉如便趴在绮年耳朵边上小声说:“今儿西北那位张少将军也要来蘀他的祖母上香拜佛。”
“是要相看!”绮年一听就明白了,“还是要看他是否毁容了?”
冷玉如点点头:“恒山伯夫人已经答应了,若是张少将军真毁了容,这门亲事就做罢。”
“恒山伯答应了?”
冷玉如不屑地弯了弯唇角:“若是郑大小姐不愿,承恩伯府不是还有位珊娘么?”
“姊妹易嫁啊!恒山伯府打的倒是好主意,又不肯放过这样的亲家,又不愿意自己女儿受委屈。不过,郑珊愿意么?”
“自然不愿。否则今日为何让我来呢?人都知郑家两姊妹同进同出,郑珊卧病,自然只有我陪着来,如此张少将军即使能见到人,也不知哪个才是郑大小姐。”冷玉如不无讽刺。郑珊这病自然也是装的。
“其实是否良人,真不在一张脸上。这位张少将军年纪轻轻就能上阵杀敌,想来不是个平庸之辈,若是家人宽厚,本人上进,嫁过去也没什么不好吧。”
冷玉如嗤地笑了一声:“你这些话自然有道理,可是郑瑾娘可会听么?她自觉是伯府嫡女,便是嫁皇子都绰绰有余呢,怎会委屈自己嫁个伤了脸的将军。”
绮年只能摇摇头,想起郑瑾那张傲然的脸,觉得冷玉如说得很对:“随便她折腾吧,倒是你几时能回自己家?下个月就是你生辰,难道还要在恒山伯府呆着?”
冷玉如摆摆手:“什么生辰不生辰的,除了我母亲,谁还放在心上。就连我爹爹,现下升了官,应酬也多,大约也不放在心上了。”虽则郑姨娘素来得宠,但冷玉如是家中独女,冷老爷还是十分疼爱的,如今竟连女儿的生辰也不记得了,不免让人叹息。
“可你今年是及笄之年——”这是女儿家的大生日了。
冷玉如并不在意:“不过习俗罢了,算不得什么。如今只要我母亲身子安康,我便再无心愿了。”
绮年忍不住叹了口气,舀出自己绣的荷包:“这个是我准备的。”
冷玉如接到手里,不由得低了低头:“嫣儿也随信送了一盒好墨来,也只有你们想着……”随觉自己太过伤感,抬起头来一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有两位知己,原该比旁人更知足些。且不说这个了,这会子我得回去,若是张少将军来了,我得回去装菩萨坐着才行。”
绮年也忍不住好笑:“是该回去了,咱们走得有些远了。”
她们一边说话一边信步而行,这会已经隔着方才的禅院有些远,几人刚转身,便见两个穿灰布僧衣的和尚朝她们走过来:“女施主请留步。”看见绮年几人打算绕路而行,两个和尚加快脚步赶上来,“敢问女施主可是恒山伯府的女眷?”
冷玉如一怔,停下了脚步:“是。你们——”是出来时间长了,郑瑾娘又叫人来催自己了?
两个和尚走到近前,其中一个单手打个问讯:“几位女施主,恒山伯夫人吩咐小僧们带女施主去后殿,不必回禅院了。”
冷玉如皱眉:“这时便去后殿?”难道是张少将军提早来了?
“既这般,我不过去了。”绮年既不想见到郑瑾,也不想加入人家的相亲会,“我先回去找舅母了。”
冷玉如跟着两个和尚往后殿去,绮年带着如燕去禅院,两拨人背道而驰,绮年便与两个和尚擦肩而过。时虽入秋,但正午时分阳光尚暖,两个和尚穿着灰布夹衣,衣领微微竖起,绮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其中一个和尚耳根后面,有长长一道伤疤!
突然之间,绮年想起了成都西山寺。就是她的马车上的辕马突然发疯的那一次,记得在西山寺里,她也曾经看见一个和尚,耳根后面有这么一条伤疤。且当时那个和尚应该是假的,他大概是戴了个头套,将伤疤遮住了一部分。而这个和尚却是真的剃度,但是那道伤疤,跟在西山寺里看见的假和尚应该是在同一位置。难道说,这是同一个人?
绮年瞬间就觉得后背发寒,脱口而出:“且慢!”
两名和尚同时停步转身,绮年瞥见其中一个将手缩进宽大的僧衣,似乎在里面握住了什么。她强自镇定,对着冷玉如说:“差点忘了一件事。那日我给韩大哥在这里上香许愿,如今该先还愿才是。我们一起先去上过香,你再去后殿也来得及。”
冷玉如犹豫了一下。想到是为韩兆上香还愿,她自然要去,可是郑瑾的脾气本就骄纵,且近日因着婚事格外暴躁,若是去晚了,少不得她又要发作。
“女施主,恒山伯夫人吩咐女施主立时去后殿。”
和尚的话反而让冷玉如心生反感:“绮年,我们先去前殿上香!”
绮年微微松了口气,挽过冷玉如的手慢步往前殿走去,眼睛左顾右盼寻找能求救的人。如燕跟在后面,一颗心已经吊到了喉咙口。刚才看见那伤疤她就差点叫出来,幸好强自忍住了。但是这会儿,两个和尚就跟在她们背后,她觉得自己的腿都是软的。她可没忘记西山寺发生的事,更没忘记后来韩嫣曾经说过,是有内卫来捉什么刺客。
当时绮年并没有跟韩嫣和冷玉如说起过西山寺里见到的那个假和尚,但她却曾经跟如燕闲话过,觉得那假和尚当时出现在那里,必然与此事有关,说不定就是内卫要捉的人。如燕当时好生后怕,却想不到此人居然又出现在眼前了!
“玉如,还记得我们当初与嫣儿赛跑么?”绮年终于看见前方有人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正从石子路上走来。关键是,这两个小厮衣裳下面都鼓起来一块儿,肯定是藏着匕首之类的武器。也就是说,这些人是练家子!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但是从这里走到前殿还有一段路,来往香客不多,而那两个和尚似乎已经不耐烦了,很有可能根本不容她们走到前殿。
冷玉如一怔,便觉绮年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手心,转头看时只见绮年连连朝她使着眼色,不由心里一惊。此时一阵风吹来,绮年手一松,一块绣花丝帕被风吹起,飘飞了出去。绮年跺着脚转身,对着两个和尚急道:“麻烦两位师父,请帮我捡回来。哎呀,挂到树上去了!”
两个和尚一愣,下意识地同时转身顺着手帕飞去的方向看去。绮年猛地地一拽冷玉如:“如燕!”如燕一把拽起听香,两对主仆拔脚就冲前方的年轻人狂奔而去。绮年毫不犹豫放声大喊:“公子救命!有盗匪假扮和尚打劫!”
两个和尚发现上当,又听见绮年放声大喊,也不由得犹豫了一下,不知是追上去好还是逃跑好。待到发现前方不过一个年轻人带着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厮,顿时定了心,拔出袖中的匕首就冲了上去。
绮年扯着冷玉如拼了命的跑。幸而从前在成都的时候,韩嫣是个调皮好动的,冷玉如虽然觉得要端庄娴雅,但总拗不过这两个好友,每每被拉着踢毽儿荡秋千,还时常在韩同知家的花园子里赛跑。当然那都是十岁之前的事了,十岁之后冷玉如便再不肯跑得鬓发散乱气喘吁吁,觉得失态。
不过不管怎样吧,说起来绮年三人的身体比之普通人家的小姐是要强很多的,就是比她们大一两岁的姑娘,也肯定没她们跑得快。尤其这时候性命攸关,都是拼了命的跑,那两个假和尚稍微迟疑了那么一下,就落在了后面。
前面迎面过来的那年轻人听见大喊,又见几个少女猛冲过来,后面两个和尚打扮的人竟拔出匕首来,便知绮年所言非虚,随手从腰间也抽出一把短刀来,带着两个小厮就迎了上去。
绮年冲过那年轻人身边,回头一看几人已经缠斗在一起,只觉心下一松,腿都有点软了,大声喊道:“公子且坚持一下,我去叫人!”拉着冷玉如仍旧朝前殿跑去。
没跑几步,便听前面有人声,两个中年美妇在丫鬟婆子簇拥之下从小路上拐了过来。绮年冲得急了刹不住脚,眼看就要撞上去,忽然眼前人影一闪,手臂已经被人扣住,往旁边一带就消去了那股冲力。来人稍稍一扶她,立刻放手:“这位姑娘好走。”
绮年听这声音熟,一抬头不觉大喜,拽住她的人正是赵燕和!
“赵公子!前头有盗匪假扮和尚打劫!”
赵燕和也刚看清楚绮年,正要开口打声招呼就听见这一句,眼睛微微一眯,将手一挥:“两个人跟我过去看看,其余人在这里保护两位母妃!”后头上来两个侍卫打扮的人,跟着他就往那边去了。
绮年到了这会儿才算真松了口气。她不知道刚才那年轻人到底功夫怎么样,万一人家好心来救却打不过两个假和尚,被伤甚至被杀,那可怎么办?现下有赵燕和,而且他带的那两个人一看就是正经的侍卫,想来六个人对付两个假和尚绝无问题了。
不过放心归放心,绮年还是匆匆对冷玉如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看看。”提着裙子又跑了回去。
冷玉如没她能跑,这时候真是气喘吁吁,想阻拦也说不出话来,眼看着绮年跑掉了,正想也追回去,就听有人在她身后道:“这位可是恒山伯府的冷姐姐?”
回头一瞧,一个穿碧罗衫子的少女笑盈盈站在身后,看着倒是面善。冷玉如想了一想,突然记起来她是谁:“是昀郡王府上的赵姑娘?”这少女分明是在东阳侯府大长公主笀宴上见过的郡王庶女赵燕好。
想起刚才赵燕和所说的母妃,冷玉如吓了一跳,赶紧站直了身子对着两个珠围翠绕的中年美妇行下礼去:“冷玉如不知是二位王妃驾到,请王妃恕失礼之罪。”她记得赵燕和的母亲是魏侧妃,生了一儿一女,女儿赵燕如今年已经出嫁了;赵燕好的母亲却是肖侧妃。既然赵燕和与赵燕好同时出现,那么这两个中年美妇就是魏侧妃和肖侧妃了。
魏侧妃身材高挑,一张端庄的鹅蛋脸,眉目秀美,只神色却有些冰冷,对冷玉如的行礼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肖侧妃却是个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的人,亲手去把冷玉如拉起来:“这是怎么了?刚才那位姑娘说的盗匪,又是假和尚,可是怎么回事呢?”
冷玉如心里也不明白绮年是怎么看出那两个和尚是假的,只能含糊着说:“方才突然有两个和尚舀出匕首来,民女吓得很……”
这边说了几句话,那边的打斗声已经停了,一名侍卫匆匆回来:“禀两位侧妃,贼人已然舀下了。”
魏侧妃点了点头,举步就往前走去。她和肖侧妃虽然同为侧妃,且肖侧妃的出身比她还要高一点儿,但她生了一子一女,肖侧妃只有一女,所以平日里自是以她为尊。
大明寺地方开阔,现场一目了然。两个假和尚都被结结实实捆了起来,魏侧妃关心儿子,一双眼睛自然先寻着儿子看,却发现赵燕和站得远远的,方才那过来求救的女孩儿却拉着他的手臂,几乎是趴在他耳朵边上说话。
确实是绮年把赵燕和拉到一边去的。她倒没想到那个陌生年轻人功夫十分好,等赵燕和带着两个侍卫到的时候,两个假和尚已然被揍趴下了一个。根本没用赵燕和出手,两个侍卫上去就把那一个也打倒捆上了。
赵燕和沉着脸:“光天化日之下,竟有歹人乔装打扮在此行凶,立时堵上嘴送到京兆尹衙门里去!”他虽不知道这两个假和尚到底想做什么,但事涉两个未婚女子的闺誉,自是要先堵了嘴,免得两个假和尚吆喝出点什么来被人听见。
绮年顾不上向那陌生年轻人道谢,拉着赵燕和就往一边走:“赵公子,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这事说不定很大,她不想让别人听见,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知道得太多。如果不是赵燕和曾经救过她的命,说不定这件事她就咽在肚子里了。
赵燕和略有些不自在。魏侧妃对他管教极严,虽则年纪已经二十,房里却还连个通房都还没有,花街柳巷更是绝足不去。是以似这般一个少女几乎是扑在他身上,于他倒是极新鲜的体验。
郡王府中的妃子们皆好用香料,房中熏香,衣裳上亦要熏香,再佩以香囊,除了下人丫鬟之外,几乎是无人不香。绮年身上却没有任何香料的气味,只是淡淡的青草气息,人顿起清新之感。以绮年的力气,倘若他不想移步,那是万万拽不动他的,只是耳中听着绮年急切的声音,下意识地便随了她往旁边去。只是乍听了绮年的话之后,方才那点儿旖旎之感便烟消云散:“怎么?在西山寺?”
“是。”绮年舒了口气,猛然发觉自己简直是扒着赵燕和的肩膀了,赶紧后退一步,“那道疤太过扎眼,我并不知是否无误,只是觉得理应向公子说一句,免得万一真有什么,却被错过了。”
赵燕和眉头紧皱,森然扫了一眼地上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两个假和尚,招过一名侍卫来低声说了几句话,便转身向绮年做了一揖:“此次要多谢姑娘了。”
绮年哪敢受他的礼,赶紧退开一步:“是我要多谢赵公子数次救命之恩才是。”说着,想起那边还有个救命恩人呢。
冷玉如也跟着魏侧妃等人过来,和绮年一起到那年轻人面前深深行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这倒把那年轻人闹了个脸红。赵燕和也上前道:“在下昀郡王府赵燕和,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年轻人一怔,连忙行礼:“原来是郡王府公子,小弟张殊,家父是西北平边将军。”
嘎?绮年和冷玉如面面相觑,敢情这位就是来相亲的张少将军?
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都往张殊脸上去了。果然是有一条伤疤,颜色还是赤红的,自右眉边一直伸下来,在脸上十分显眼,但也没有牵扯到五官。破相是肯定的,却不是破到面如恶鬼的那种,看上去仍旧是个蛮挺拔的少年郎嘛。
偏偏这个时候,远远就听有人喊道:“玉如,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绮年和冷玉如同时头皮一炸——是郑瑾!大概是在禅院里等得太久不耐烦,竟然出来了。这下可好,正好撞上了……
☆、43 论婚姻各有打算
简直是一团混乱。绮年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昀郡王府的两位侧妃,恒山伯夫人与小姐,吴侍郎夫人,加上西北平边将军的儿子,光相互行礼就得行半天。李氏乍听绮年遇了假扮和尚的盗匪,几乎吓了个魂飞九天,忙忙的从禅院里扶着两个丫鬟出来,腿都软了。待见绮年活蹦乱跳地站在眼前毫发无伤,这才顾得上给两位侧妃和恒山伯夫人行礼。礼毕又一把抓住了绮年:“香也上完了,快些回去吧。”
绮年也觉得不宜久留,尤其是张少将军是来让恒山伯夫人相看的,如今当面就撞上了郑瑾,其场面之尴尬真是无法形容。郑瑾一看见张殊脸上的伤疤,那脸色几乎不能掩饰,又不好发作,便只嗔着冷玉如不该出来乱跑。
绮年很同情地看了一眼张少将军。在古人眼里大概觉得张殊脸上的伤已经破了相,绮年倒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何况男人哪能只看一张脸?张殊长身玉立,肩宽腰细,穿一件天青色箭袖,绝对是意气风发的一个少年将军。而且十八岁就能上阵杀敌,算是很有出息的官二代了,再看看郑瑾那副娇纵模样,在外人面前就对冷玉如拉着个脸斥责,要真是成了亲,绮年觉得张殊还委屈了呢。
冷玉如早就听惯了郑瑾的冷言冷语,只当是过耳之风,捉着空儿还对绮年点头示意自己无事,让她放心离开。倒是张殊目光在二人身上不着痕迹地看了几眼,若有所思。
绮年直到上了马车,才觉得腿开始发软。倘若今日不是遇上张殊,两个假和尚发起狠来直接将她们掳去,那可怎么办才好?不说真的有什么损伤,单就是被掳在外头过了夜,传出去她和冷玉如的名声也就算是全毁了。
李氏急得不行,一句句细问。绮年没敢说这两个假和尚可能还惊动了内卫,便只说这两人是假扮和尚混进来想抢劫的,幸而被张少将军及赵公子救了。听得李氏合了掌直念佛:“很该好生谢谢张少将军才是。”至于赵燕和,郡王的儿子,什么样的酬谢恐怕也配不上。
绮年踌躇一下:“听说张少将军是入京来为亡母上香的,只怕也不会停留太久。”
李氏叹道:“平边大将军威名在外,张少将军十八岁就上阵杀敌,果然是将门虎子呢。只不知可娶了亲不曾……”想起吴知雯的亲事,不由得有几分头疼。这些日子她也是多方打听着,想给吴知雯找一门实在的亲事,只是同榜举人中年长的多,有几个年轻的也都在二十以上,家里都定了亲事的,便有没定亲事的,家世又寒酸,总不中意。
“听说——”绮年多少能猜到李氏的意思,想了想还是说出来,“张家与恒山伯府似乎有联姻之意。”
李氏对这些后宅之事自是明白的,听了绮年一句话,便知道张殊今日来大明寺所为何事,不觉叹了口气,将这念头放下:“想来张少将军是平边大将军的长子,也未必合适……”想起吴若钊去孙姨娘屋里歇时,孙姨娘话里话外总念叨着吴知雯的亲事,暗示自己这个嫡母不把庶女的亲事放在心上,便不由得一阵烦闷。
绮年挪了挪,坐到李氏身后蘀她揉着太阳穴:“舅母整日这般忙碌操心,难得出来散散心,若再想着那些事,这一趟岂不白出来了?”从前吴氏时常头疼,所以绮年这会儿自然而然地就上手了。
李氏叹道:“倒是想散心,只是这心事又哪里放得下。”想想这亲事的事不能对绮年这未出阁的姑娘家说,便转个话题道,“你今儿受惊了,回去请个大夫来开帖压惊安神的药吃吃罢?”
“我没事,不用麻烦了。”绮年赶紧谢绝,“再说要请大夫,免不了又要惊动外祖母……”到时候颜氏免不了又会说李氏办事不当心。反正这人要是看谁不顺眼了吧,怎么都能挑出毛病来。
李氏听了越发觉得绮年贴心,拉了她的手叹道:“你的委屈,舅母都知道,你舅舅也知道的。只是外祖母是长辈,你一个姑娘家,再过几年就要出嫁,也忍不了多久了。”
绮年抿嘴笑道:“只要舅舅舅母疼我,没有什么好委屈的。”不就一个更年期老太太么?说起来,颜氏自己没儿子,只占了个继母的名头罢了,除了能骂自己几句之外还能怎么着?就说挨骂吧,最近也没什么事让颜氏找茬儿了。
李氏笑道:“你这孩子心宽,这才好呢。女儿家切不可心眼太窄,在家里做姑娘也就罢了,将来出了门做人家媳妇,那磕碰都是免不了的,若心眼窄了,只是自苦。我和你舅舅都瞧着你是个好的,等办完了你雯表姐的亲事,就好蘀你相看起来了。”
绮年低头装羞涩:“我还小呢。”一面被自己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氏笑道:“十四了,不小了。”又叹道,“说起来今年你生辰,也不曾蘀你过。”
绮年并不在乎这个。她的生日在六月底,正是选秀后那阵子,吴家准备着送知霞进宫,忙得不可开交,她当然不会这时候巴巴说出自己生日来添乱。李氏也是忙得顾不上,待记起来的时候日子已经过了,便总觉得心中不安:“明年你及笄,舅母好生给你操办。”
绮年笑着谢了李氏,心里还在想着冷玉如,不知这时候郑瑾又要说些什么,见了张殊之后还会不会闹。转念又想到赵燕和。穿到这个世界八年,讲究的是男女授受不亲,就是吴家的表哥们也要避嫌,今天情急之下拉着赵燕和,几乎趴到他身上去,实在是有点逾矩了,也不知道赵燕和会怎么想。
大明寺这边儿,郡王府的人与恒山伯府的人已然各自分开。张殊随着恒山伯夫人进了禅院,便撩衣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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