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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锦-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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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锐侍从纷纷赶到,有精通仵作勘察的,发现血仍温热。

“看样子,陈学士才刚遇害,凶手离去不久!”

他下了断语,所有人如临大敌,又将宫中细细筛了几遍,却丝毫未见刺客的半点踪影。

翰林院那边也来了人,皇帝这才记起此人竟是投诚的姑墨驸马,于是玉染立刻被唤到跟前。

然而她实在没有任何嫌疑,那一道干净利落的截口,并非女子腕力所能及的,那一滩鲜血,则证明了凶案发生不久——然而这三四个时辰里,她一直在馨宁宫中守侯,并不曾经离开。

明月终于恢复了神志,但她只能模糊说出刺客是个高大的男子,在暗处撞见她,也未曾追赶。

让所有人退下之后,她看着刚返回的宝锦,微笑道:“你的琴弦真是厉害!”

以若羌的秘药让陈某人昏睡后,将他以琴弦巧妙悬系在树上,两端再配以缓冲的棉线和蜡头结扣,一旦点燃,距离被逐渐缩小,锋利的琴弦承受不住人的重量,逐渐切入脖颈,最后,将整个头颅割下。

这一过程延续很久,在此期间,此人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而最后失去重量的琴弦,却会弹回树上。

“他们先入为主,已经相信了刺客,是不会朝树上仔细看的。”

宝锦微笑道。

第三十一章 … 蛇蝎

旭日照入殿中,将宝锦的面庞映得越发雪白,剔透得几近惨淡。玉炉中的熏香已燃到了近头,只留下依稀的况味。

她想起千里之外,那冰雪深渊之下的玉棺,眼中凛然之色越盛。

“玉染……我已经替你报仇了,那负心薄幸之徒,应该会坠入地狱,永不超生。”

她双手合什,向着浩然苍穹一念默祈,随即舒了一口气。

那最后一句,虽然力如千钧,却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微妙动摇。

元氏向来笃信佛学,可宝锦历尽颠沛流离后,却也看遍人间悲鸿,再也不复从前。

若是神佛有灵,为何要降下这几多战乱苦厄?不见人顿悟超脱,却只见哭声幽咽,上达九重。

明月咳嗽着,苍白面容上显出不正常的潮红,宝锦知道她乏了,正要告辞,却听明月轻声道:“虽然你不肯说明真实身份,但是这几天里,你最好小心行事。”

虽然屏除了嫌疑,但陈某仍是玉染定下的驸马,骤然被杀,宫中也是传言纷纷,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她此时处境尴尬,也实在是该小心物议。

宝锦心中微热,一一应下,又叮嘱了馨宁宫掌事,这才转身辞去。

这几日宫中闹得沸反盈天,刺客之事尚未平息,却又隐约传出方婕妤飞扬跋扈,恶意伤人。

夜宴之时,皇后就接到禀报,道是有人看到王美人与方宛晴在中庭争执,半刻之后,宫人们在廊柱的阴影里找到了负伤昏迷的王美人。

她后脑被重物所击,虽然性命无恙,却也留下了一个血洞,看来触目惊心。

当时皇后就是怒极,碍于世子在席,不好发作,如今既然刺客之事稍稍歇止,她的雷霆之怒终于发作,一声令下,便将方宛晴传来,严词逼问。

昭阳宫正殿里,龙涎香将满殿都染就馥郁,紫烟袅袅中,连人的面目也瞧不真切。

“你说此事和你无关,可是却有人瞧见你满面怒气,去而后返……”

皇后盘起小髻,以一枝象牙素簪绾住,通身上下别无饰物,眉目间却越见高华,她直视着跪在跟前的堂妹,声音不怒自威。

“我可以对天发誓,真没做过这种事!!”

方宛晴跌跪在地,衣衫凌乱,哭得梨花带雨,再无半点嚣张气焰。

“你今年十六了,也该懂点人情世故了……”

皇后叹了口气,显然并不相信她所说的。

“这里是天朝后宫,是天下最显赫的所在,不是你自己家,可以由着性子胡来!”

皇后想起族中的一些传闻,不禁更为头疼,她凝视着阶下的堂妹,心中越发厌憎。

方宛晴素来刁蛮任性,据说她十四岁时候,因为妒忌家中侍女的美貌,竟以灯盏中的沸油泼之,让对方彻底破了相。

小小年纪,竟是如此的蛇蝎心肠,这样的传闻不径而走,让不少世家男子望而生畏,再不敢动提亲的念头。

这般禀性,本不该送入宫中,只是她父亲乃是天下有数的豪富,入赘方家后,更是靠着钻营拉拢的手段,成为了掌管银财的族中执事。

皇后之父虽然贵为家主,倒也不能一手遮天,他靠着“慧眼识婿”,在族中势力大涨,却也引得其他人的忌惮不满,他们借口皇后无子,又送了方宛晴入宫。

方宛晴哭泣求告了半天,皇后仍然毫不动容,她面带寒霜道:“先把你的金册金印缴回……你且去广玉宫暂住,在王美人醒来前,不准你出宫一步!”

广玉宫乃是幽禁犯过嫔妃的冷宫,皇后如此决定,是毫不通融,一意严办的架势了,方宛晴垂下头,眼中满是怨毒。

“姐姐……!”

她怀着最后的希望,嘶声喊道。

皇后并不理会,一旁的琳儿上前来,笑着打圆场道:“娘娘要看奏折了,婕妤且先委屈一下,等王美人醒来,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几个健妇上前,半搀扶半强制地把方宛晴送上宫车,朝着冷宫而去。

轿帘放下时,方宛晴紧紧咬牙,声音仿佛从齿缝中传出——

“哼……任凭我被人诬陷,还有闲心看什么奏折!你就是作恶太重,损了阴骛,才生不出儿子来!”

第三十二章 … 人子

昭阳宫中为了此事正闹得沸沸扬扬,皇帝的乾清宫中,却是气氛端严。

皇帝把玩着手中镇纸,感受着冰玉质地的沁凉入骨,半晌,才开口道:“世子如今有何打算?”

这话问得空泛,李桓却回以悠然一笑,“桓自蜀地而来,眼见京畿百业繁荣,庶民得庇,人心所向,不问可知——陛下雄才大略,一统天下已是指日可待。”

这一番话,虽有拍马谄媚之嫌,从李桓口中说出,却是大不一样。

这位世子广有贤名,性虽和蔼可亲,却极少褒赞,得他这一句,就连皇帝也露出欢畅的微笑来。

李望向皇帝,目光停滞在他身后,那一道青裙纤影。

电光火石地,两人的目光一触,随即各自分开。

昨日夜宴之上,李桓与皇帝相谈甚欢,目之所及,当然也窥见了宝锦,但他颇能隐忍,居然一派镇定,丝毫没有露出异状。

“那世子认为,我与蜀王,谁的命格更贵重些呢?”

皇帝笑过之后,居然问出了这样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李桓敛了微笑,微微欠身道:“圣人有言:子不言父过。陛下这一问,桓实在惶恐。”

这话听似迂腐,却也道尽了他的态度,皇帝大笑道:“你既然说蜀王有过,朕也明白你的意思了!”

“陛下圣明。”

李桓仍是一派儒雅地回道。

“我记得圣人还有一句话,叫作‘小棰则待,大杖则逃’,世子应该知道这个典故吧?”

李桓的眼中露出微妙的光芒,“陛下圣明,此事出自《孔子家语·六本》。孔子的弟子曾参,曾经被父亲痛打,他坦然受之,孔子闻之,不以为孝,训诫弟子应该小棰则待,大杖则逃,不能陷父母于不仁之地。”

他于诸般经典,早已烂熟于心,兼以口才了得,寥寥几句,就将这典故说得清楚。

皇帝赞道:“世人皆以为儒生迂腐,可孔子却很是通彻世情——如果遇上君父狂悖,难道真的坐以待毙,让他取了性命去吗?真是笑话!”

他好似在说着故事中的曾参,弦外之意,却不问而明。

殿中气氛顿时变得险恶难言,李桓深吸一口气,强笑道:“若真是逢上舜父瞽瞍那样的惨事(注),也只好一逃了之了。”

皇帝叹道:“蜀王大权在握,一旦有变,世子怕是插翅也难逃!”

他不愿再兜圈子,索性一句把事情挑明。

随着这一句,殿中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李桓面色大变,霍然起立道:“何来此话?”

“世子你又何必如此作态,蜀王对你忌惮已深,你也早有察觉,他派你来天朝查探虚实,本就是借刀杀人的毒计,所以你一入朝廷的辖下,立刻‘不小心’泄露了身份,就是想借朕的手来保全性命。”

皇帝侃侃而谈,又继续道:“朕出身寒微,也曾听乡里有言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父王早有宠妃,一家人和乐无穷,早就视你如眼中钉——你再不反抗,就要成俎上之肉了!”

李桓面沉似水,眼底的桃花魅惑,也转为冷冽森寒。

半晌,他才长叹一声:“我不欲坐以待毙……”

“世子真是果敢!”

皇帝森然一笑,正要再说,却见李桓缓缓抬头,声音低沉有力——

“但桓也曾听闻,危巢之下,岂有完卵……陛下此番推心置腹,实在让我感激,可若要我背弃蜀地的百万父老,向朝廷投诚,却是万万不能!”

“与其如此,还不如给父王一剑杀了为好——”

他决然说道,语气斩钉截铁,毫无回寰余地。

皇帝凝望着他,面色清漠,看不出什么喜怒,宝锦眼尖,一下瞥见了他眼角的微弯——

这一阵随侍,她对皇帝也有所熟悉,知道这是他大怒时候的预兆。

她心中一凛,手心里已攥了一把冷汗。

‘世子不愧是天下俊彦……“

皇帝怅然一叹,终于霁颜笑道:“既然世子有如此肚量,朕也不能小气——你且放心,朝廷不会让你做叛卖之事的!”

………………

注:舜的父亲瞽叟,在舜修房子的时候在下面放火,在舜淘水井的时候往井里填石头,想方设法要害死舜,可是舜都设法逃脱了。舜的做法一方面保全了自己的性命,为国家保全了一个伟大的君主,另一方面又表现了自己博大的孝心,因为这样做使自己的父亲不会获“不父”之罪。

第三十三章 … 诡战

世子闻听此言,不禁暗自惊诧,却听皇帝笑道:“朕虽欲一统天下,却也不愿滥动干戈,蜀王年事已高,若世子继位后,肯谨心诚意为朝廷着想,朕又为何非要把小小的巴蜀攥在手中?”

世子目露异彩,晶莹生灿,随即归为清澈,“陛下胸襟非凡,我实在是佩服——若真能如此,也算是天下苍生的福泽。”

两人唇枪舌剑,却也存了惺惺相惜的念头,言辞隐晦之下,已然达成协议——皇帝暗中支持世子继位,而蜀地则不许再利兵秣马,在朝廷腹地生出事端来。

这等协议,口说无凭,比一张薄纸还要容易撕毁,可眼下烽烟未熄,四方割据仍在,朝廷若要兴兵,必先除去心腹之患,而世子在内而危,也实需一道强援,一拍即合之下,倒也算是皆大欢喜。

皇帝与李桓对视一眼,齐齐大笑,又谈了些兵事野闻,李桓这才告退而去。

殿门被轻轻推开,又轻轻合拢,青金石地面闪烁生辉,却终究归于暗寂。

皇帝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他突然出声——

“你与他……先前相识?”

宝锦幽瞳一下凝缩,随即缓缓松懈,她轻声道:“您是在说这位世子?”

她仿佛很有些惊讶,随即豁然怒道:“当然不曾相识……不过他一直盯着我看,倒真是不失纨绔本色!”

语声幽幽,竟是带上了讥讽,“蜀地没女人了么?!”

皇帝听着这不忿的言语,不禁大笑,他胸膛起伏着,笑声清朗醇厚,那冷峻的眉眼,也随之温柔下来。

“你还真不算什么美人……”

他伏在御案之上,仍是大笑不止,宝锦翻了个白眼,无奈地任由他讥笑,心中早就把他咒了个几十遍。

“那么……你与陈学士呢,你们总该认识吧?”

笑声停歇后,宝锦的耳边,蓦然传来这样一声低问。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冷却,宝锦暗自生惊,面上却丝毫不露。

她抬起头,望定了皇帝,一双重眸有如千年冰雪,凛然无垢——

“如果陛下不曾攻陷姑墨,他……会是我未来的驸马。”

她低低说道,清漠冷音中,无畏无怖。

殿中在这一刻陷入死寂,气氛压抑得近乎凝窒。

“这倒真是实话!”

皇帝冷笑着,一把拉过她的翠袖皓腕,扯近身畔。

雪白肌肤被箍得生疼,宝锦咬牙忍着,绝不发出一声痛呼。

“他莫名死于御花园中,此事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宝锦踉跄一步,几乎跌倒,刚健的手臂将她扶住,两人身体贴近,再无一丝阻隔。

苍白素颜上闪过一丝羞忿,宝锦微微扬头,轻蔑道:“皇上心中早有定论,又何必来问我?”

“朕问你……到底是与不是?!”

皇帝凝望着她的眼,带着微妙的痛恨与眷恋,咬牙逼问道。

“哼……他贪生怕死,叛卖主君,引敌入城,这才让姑墨城陷落,否则的话,即使是云时,也不能长驱直入——就是这个畜生,害死了父王,将他千刀万剐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宝锦语声森然,咬牙怒道,唇边几乎滴下血来。

“果然是你!”

皇帝又惊又怒,将她一把攥到跟前,“你是怎么做到的,谁是你的同谋?!”

宝锦双眸狂乱恍惚,冥黑瞳孔收缩到了极致,她并不理会皇帝,只是喃喃道:“我若是真能手刃此獠,定能告慰父王于九泉之下……可是,他偏偏是被刺客所杀——我好恨,好不甘心哪!!”

皇帝看入这一双重眸之中,只觉得仿佛受伤的小兽一般,惶乱狠戾,却让人忍不住心软。

他叹了口气,满腔怒火随即化为乌有,轻轻将她搂在怀中,只觉得这纤弱身躯不盈一握,仿佛随时都可能折毁,如轻羽一般飞走。

“好了,他已经死了,你也得偿所愿了,还有什么不甘心的?难道真要把朕杀了,才能消你心头之恨吗?!”

皇帝阴郁而略带烦躁地说道,宝锦垂下头,不再说话。

“抬头看着朕……”

大手将她的下颌抬起,强势而不失温存。

幽邃的重眸中,那种狠戾冷酷逐渐消退,盈盈大眼凝望着他,仿佛认命一般,落下晶莹的泪滴——

“只要我的族人安然无恙……”

“朕答应过你的,当然一言九鼎!”

巨大的阴影从头顶罩下,凉薄冷峻的唇印上了她的,无尽的黑暗如同流水一般,缓缓从两人身上流过。

第三十四章 … 暗刺

李桓回到下塌的馆舍之中,其余几日中,却是与礼部户部的官员商谈了些民政贸易,来往仪礼,气氛颇为轻松。

至此,李桓的使命也算堪堪完成了,至于归蜀之后,蜀王若是要多加责难,也尽可推到朝廷头上——反正朝廷早就窥破了他的身份,真要论起是谁泄密,也有一番口舌之争。

这一日初晚,夜空分外晴好,一轮明月穿云而出,淡淡清辉照耀大地,万物都染就银霜,远看只见朦胧绰约。

李桓一笔行书,清俊不羁,写完最后一句,以火漆印章封缄,命人飞速传回蜀中,也算对父王有了个交代。

他负手而立,在院中来回踱步,几番踌躇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馆舍从人早知他风流不羁,见他即将离京,却还对青楼恋栈不已,心下暗笑,却是恭恭敬敬的将车驾备好。

仍如上次一般,入了院中,清倌人的唱音袅袅,将他所有的动静掩没。

这一次有密道可走,又有翠色楼的茶点相待,与上次相比,不谛天上地下,楼中派了仆役去请,不过三刻,沈浩的车驾也驰进了院中。

“世子果然在此……!”

沈浩的神情居然很有些惊喜,“你猜,是谁来了!”

他挑开缎帘,一道素裳纤影从中而出,眉目间的清曼风韵,让人心旷神怡。

“宝锦殿下!”

李桓又惊又喜,随即眉目中显出忧色,迎上前去,洒脱地作了一揖,“如今宫中正是风声鹤唳,殿下私自出宫,万一被人所察……”

“我也知这是行险,但世子明日就要启程,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宝锦叹道,举起桌上的茶盏代酒,敬了李桓一杯,权作送行。

两人在灯下默然相对——虽然初识,却都有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从哪里说起。

“我姐姐欠你三十万两,我一时半刻也还不出,待我从帐上调集,再设法通兑便是。”

宝锦说完,双目幽幽,踌躇半晌,终于继续道:“这究竟是一笔什么样的债?”

李桓叹了一声,眼前浮现出锦渊的绝世姿容,至尊风华,胸中满是悲怅。

“是粮食,还有……陌刀。”

他咬一咬牙,终于说了出来。

“蜀地富饶,多产谷物,我家囤积了也没什么用处,所以她提出要买,我一口答应下来……却没曾想,三四年来,她买下的粮草逐年增加,数目已是骇人听闻。”

“我虽然不怕,却也担心父王查帐,于是跟她作结,最后的一笔三十万两,却迟迟没有收到,再派人查问时,京城已经陷落……”

李桓深深地叹息道:“红颜薄命,自古皆然……可叹锦渊一世聪明,竟没能斗过乱党吗?”

宝锦听得目眩神迷,沉吟半刻,道:“你们来往的帐目呢,能否给我一看?”

“当然!”

世子答了一声,正要从怀中掏出,却听楼外一阵破空嘶响,夺夺之声连作。

“出什么事了?”

三人霍然起立,奔到窗前朝外一看,只见隔壁慕绡院中箭矢如雨,玄铁羽箭将房宇射得满是窟窿,房顶屋檐上也满是黑衣人。

“是冲着我来的!”

世子面色转为苍白,凝神一刻,终于决然道:“有几个老家人陪我前来,那是母妃手里使出来的,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他略一抱拳,深深看了宝锦一眼,随即冲入夜幕之中。

慕绡院后三重乃是贵客所在,这里仍是寂静一片。

深重肃雅的高墙之上,有几道黑色人影如清风吹拂,一闪而过。

他们经过三重院落,终于到得主楼檐下。

房中仍是灯火通明,传说世子风流倜傥,一夜能御数女,果然名不虚传!

他们无声窃笑,伏于廊下,窥视着房中的动静,正要拔出兵刃,但闻耳边嗖的一声,一道银光擦身而过,风声拂得面容生疼。

“几位是为了取我性命而来的吧?!”

世子收起手中小弩,沉声笑道。

夜风卷起他的衣袂,越发显得风神如玉。

他端详着三位黑衣人的身形,眼中冷厉越盛——

“三位真是眼熟,想必我们时常见面吧?!”

他想起家中的父王跟后母,以及那并不亲近的弟妹们,心中一片惨淡,不禁微笑起来。

第三十五章 … 军中

黑衣人瞧不清面目,露在巾外的眉棱却忽而高耸,他脸颊抽搐了一下,断然喝道:“多言无益,今日只为取你的头颅而来!”

此时已是二更,梆更之声清晰传来,惊破这一场杀戮,青瓦屋檐下,只见几道人影交错,金戈之声肆虐大作,仿佛惊涛骇浪一般袭来。

只听一声清吟,李桓拔出佩剑,从容不迫地迎上,但见剑芒刺目闪烁,瞬间夺去天地间光华,先前那人“噫”一声惊呼,右肩蓬起一洒血雨,残肢飞落,竟已断为数截,另两人心中一寒,只听叮当之声连作,却是手中兵刃被一一格挡,竟纷纷断为两截。

李桓手中长剑深得快准狠三味,没有任何花巧,直取又一黑衣人的面门,仓皇之下,他连哼都没哼,就倒毙于地,咽喉处露出个血洞,嫣红喷涌,一时竟染红了廊下。

但第三人毕竟武功非凡,他见势不妙,于剑光暴起之前,撒出漫天暴雨一般的菩提子,自己向后疾退。

他轻声功夫极佳,转瞬已退到庭院之中,一声呼哨,从前院又涌来七八个同伴。

宝锦站于高楼之上,静静看着这一幕,沈浩功力深厚,一眼便看出这些人身手亦是不弱,他有些担忧道:“是否要我下去援手一二?”

“用不着。”

宝锦答得干脆利落,看着沈浩微诧的眼神,她宛然笑道,声音如珠玉落盘——

“你看世子如此从容,便该料着他另有奥援。”

黑衣人密密重重,将李桓包围在内,竟似越围越紧,渐渐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大网。

此时刀剑缠斗越炽,前院里隐隐也见喝骂打斗之声,纷乱喧哗之中,却似有人幽幽一叹。

这叹息极为清渺,却让人心中一沉,好似有泰山千钧压下,全身几乎颤栗。

只听身后阁楼上瞬间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有一道黑影凄厉叫喊着,从楼梯上葫芦滚下,跌到地上,已是眼角出血,死不瞑目——他的手中,犹自攥着另一只断掌,那是从他身上削下的。

有人咳嗽着,从阁楼上徐徐而下,在黑衣人惊骇不定的目光中,一位驼背老人徐徐而下,不住咳嗽着,到了李桓身前,微微躬身道:“少主没受伤罢?”

“我没事,周叔,倒是您老受惊了!”

李桓迎上前去,见老人步履蹒跚,赶忙扶了一把,嗔道:“个把蟊贼,也值得您动手?”

“人老了,什么功夫都撂下了……”

老者抚胸咳嗽了一阵,这才黯然叹道,他瞥了一眼四周环伺的强敌,冷笑道:“就算我已经老朽,也容不下你们这些鼠辈猖狂!”

他从怀中掏出一柄细小的弯刀,身形一错,众人只见眼前一花,随即,觉出手腕一凉,随即便是剧痛!

所有人几乎不敢置信地痛呼出声,抱着断臂在地上翻滚,残肢飞舞一地,将庭院中渲染成了修罗鬼蜮。

一地惨嚎声中,老者轻轻抚摩着如雪的短刃,眼中残忍饥渴的笑意一盛,随即怅然叹道:“看在你们是姑爷手下的份上,留你们一条性命……”

黑衣人忍住剧痛,从地上拾起断臂,冲着老者一躬到地,谢过不杀之恩后,纷纷跃上屋脊,几个起落,便杳然无踪。

“少主是否觉得我老了,心软了?”

老者珍爱地擦拭着弯刀,只见一鸿雪光,晶莹夺目,显非凡品。

“我知道周叔是为了我好……”

李桓叹息一声,面色转为凝重悲怆,“他们毕竟是父王的手下……”

“傻孩子,有我在,就算是你父王也休想取了你的性命!”

老者洒脱一笑,眉目间隐见当初的清越傲然,“他们身上没有带符牌,显然并非姑爷所派。”

他乃是李桓母妃的部下,口中所称的姑爷,便是如今的蜀王殿下。

李桓一楞,随即大大地松了口气,“我还以为真是父王……!”

“即使不是他,他也难逃其咎!”

老者冷笑道:“他一心偏袒宠妃,才有今日之祸!”

李桓咬牙不答,面上却不无愤恨。

只听老者又道:“我今日只取他们一臂,这些人回转后,难免会有风声传出,人人惊骇之下,愿意为王妃效死的人必定减少!”

李桓这才恍然,欢畅一笑后,又想起蜀王府中的“家人”,心中不禁涌上无穷悲郁。

宝锦站在窗前,见两人安然退敌,正要回身离开,下一瞬,她只觉得耳边风声奇异——

“小心!!”

她高声喊道,慕绡院中已是箭落如雨。

羽箭黑压压一片落下,夺夺射入檐下墙间,贯穿深入,仍有微颤,显得力道非凡。院中本就鲜血淹留,如今更是狼藉混乱,不忍目睹。

漫天黑瞑齐落,几乎要将月华遮没殆尽,李桓小心地将身体藏于尸身之后,咬着牙,将肩膀上羽翎齐根而斩,入骨的箭头却不敢再动。

他只觉满手血污,迎着月光一看,顿时又惊又怒——

“周叔,你怎么样了?!”

只见老人半幅衣衫已被鲜血浸透,他面若金纸,正喘息着看向他。

“我真是老了……”

“您别说话!!”

李桓心痛得声音都变了调,他撕下衣衫,匆匆缠好老人右肋的箭创。

“这并不是寻常弓箭,而是军中劲弩连射而出的……”

老人喘息着,吃力地判断道。

什么?!

第三十六章 … 皇后

李桓惊诧得双眉高挑,他强自静下心来,观察着两次箭头的不同。

前一次乃蜀地所擅长的铁箭,劲道虽霸,却不能持远,而这一次只是小小羽翎,竟能穿庭毁墙,入骨不折。

难道竟是朝廷的人……?!

远处一片寂静,庭中残灯摇曳,将树影拖得扭曲朦胧,这一片宁谧中,却仿佛藏着无数鬼魅。

脚步声由远及近,稳而轻巧,不疾不徐。

李桓藏身于院中,心中焦急如焚,却是一筹莫展。

脚步声止于庭院入口,随即隐敛,只听有水声流转,竟似有人在倾倒着什么。

李桓轻嗅片刻,顿时色变,他浑身寒毛直竖,惊怒已极——

是油!!

火折子被燃起,照亮了庭院一方,为首一人正要掷出,浑身竟是一僵。

他凝滞片刻,随即,缓缓倒地,火折无力地跌落在脚下,咽喉中央,赫然竟是一颗围棋云子!

“月黑风高,杀人的走了,放火的又来了!”

一道清脆女音有如冰雪破堤,当空而来。

仿佛连夜空也被这清音炫亮,立于墙上的女子一袭白衣,以丝巾蒙面,她右手握剑,左手扣了一把云子,纤纤玉指在月下看来,竟似晶莹剔透。

“你们深夜来访,不知是唱的哪一出?”

她轻声笑着,双眸朦胧低垂,月下望去,飘然出尘,有若姑射仙人一般。

第二批黑衣人也不答话,急舞兵刃直扑院中的世子,白衣女子一声轻笑,寒光一闪,长剑呛然出鞘,由墙下掠下,衣袂飘飞之下,只见剑光飘渺不定,竟如一道银光吞吐了月华皎美,素手纤纤,我见犹怜。

这看似柔弱的剑招,竟在寒光凛冽间直中胸间,黑衣人面容扭曲着,终于不甘倒地。

最后的一眼,那雪刃已变为模糊寂远,鲜红的血滴飞溅于圆月四周,为那份清冷增添了魔魅。

宝锦杀入阵中,腾挪闪跃,几下剑光之后,地下只留下三具尸体,为首之人疾喝一声,顿时四面又有箭光齐闪!

羽翎如雪,在一轮圆月下有如万千袭来,绝无止境,宝锦长剑挥出,剑气破空汹涌,仿佛在箭海中凭空劈开一条道路来。

只见一片玄光闪滚不定,那些黑色箭头一层层被挥扫开去,落地亦是叮叮有声。

此情此景,看似从容淡定,宝锦心中却是有苦之知——

她全身经脉疼痛欲裂,真气虽然绵绵而上,却已隐现枯竭之象……她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即使硬撑,也持久不了多长时间了。

越是危急,她越是灵台清明,心中飞快揣测,又仔细看了两眼箭势,终于打定了主意。

她身形躲闪蓦然加快,竟似鬼魅一般掠上屋檐,手中云子如暴雨一般飞出,堪堪击中远处的什么物事,叮当连响之下,箭势居然逐渐缓了下来。

“果然如此,是用缩微版的军中床弩远程射来的……”

不远处的李桓低语道,他配合默契,趁她力竭之时,勉强格挡着稀薄的来箭。

唯一的黑衣人见两人已露颓势,又返身杀来。

他飞身近前,一招将李桓制住,却不就杀,竟是伸手到他怀里搜索着什么。

一把攥住帐薄模样的物事,他举剑要刺,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一阵剧痛,手掌一松,帐簿随即掉下。

沈浩站在墙头,手中袖弩连闪,将四周还欲进犯的来敌一一射杀,他一眼望见更远处有火光遥闪,心知不妙,大喝一声:“快退!”

只听一阵尖利金风扑面而来,数个松明燃就的火把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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