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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侧写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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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拥有这个能力的人——”郑岩靠在椅子里,眼睛看着天花板,手无意识地摇晃着已经空了的酒杯,“从目前来看,只有我能做到,否则也不会把我从那个鬼地方弄出来了。”
“然后你就要去追踪,最后找到他?”杜丽摇了摇头,“但是你们都没有想过,如果你追踪了这个疯子——无论他是什么类型,到最后,他可能会像‘厨师长’那样杀了你。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郑岩沉默了,举起杯子放到嘴边,完全没意识到酒杯已经空了:“并不是每个疯子都有那种天赋,虽然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他完整地保留了犯罪所需的一切条件,一旦你进入共情,虽然可以完整地复原案发的全部过程,因为他留给了你足够多的暗示,除了关于他自己的一切。但也会给你带来一些负面影响,比如做恶梦。这也是我反对你频繁地使用这个能力的原因。”
“所以我说他是个天才,他比我更了解我。”郑岩突然愣了一下,“你这样一说的话,关于那个人的线索似乎又多了一些,他知道我,他了解我,他清楚我的能力,也明白我的能力会给我带来什么,这意味着什么?”
“他可能在你身边,”杜丽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不愿意这么说。”
“至少他能接触到我所接触的东西,甚至我不能接触到的,他也能接触到。这对我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线索。”
“可他是个疯子。”杜丽想了想,“也可能是个天才,如果他不引诱你犯错,或者,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不给你留下任何线索,你还是抓不到他,甚至你有任何异常举动的话,他可能会比你先动手。”
“我好奇的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是典型的精神分裂者,这就意味着常规的办案手段对他根本没用,你们找不到他的作案动机,很多情况下,从相关的知情者那里也得不到任何线索,甚至‘厨师长’本人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所以你得在得到的所有证据的基础上推测,重新构建他的思维模式,试着发现案件背后的规律。”
这是郑岩刚刚说过的话,现在,杜丽只是修改了其中几个措辞便还给了他。
“你赢了。”郑岩笑了一下,然后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我该怎么做?”
“我知道这样做不对,这完全违背了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杜丽犹豫了一下,“让你继续陷在这个案子里会给你带来麻烦甚至是危险,但是……”
“我答应过你,我一定会亲手抓住‘厨师长’,为我自己,也为了……小婧。”郑岩看着杜丽,“我必须亲手抓到他,我要给那件事情所有的当事人一个交代,这是我愿意重新启用那个让我噩梦不断的能力的根本原因。如果我只想自己过得好一点,随便做什么都行,留在6号监狱里一辈子对我来说没什么。”
“还记得你的房子吗?”杜丽走到书桌边,重新给郑岩倒了一杯葡萄酒,“你内心深处的那栋房子。”
“当然。”郑岩点了点头,“但是它现在变了,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一个我不想接受的样子。”
“因为你最近频繁使用那个能力,它扰乱了你的思维,除了那个灯塔,你还需要一个信标。”
“什么信标?”
“现实中的信标。”杜丽靠在书桌上,双臂抱在了胸前,“你要提醒自己活在现实世界里,你是一名警察,你的目标和任务是破案,让凶手伏法,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
郑岩有些不解地看着杜丽,不明白她想要说的是什么。
“一个很简单的办法,你要建立一个属于你自己的意识。”
“你这样说让我觉得我好像没有自己的意识一样。”
“你有,但是很多时候你和凶手的意识弄混了。”杜丽轻啜了一口葡萄酒,“我需要你在每次完成共情之后准确地说出当下所处的时间、地点和你的名字,之前你已经这样做了,我们现在更加细化。”
“我尽力。”郑岩举起酒杯,向杜丽示意了一下。
然后,他们的谈话便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杜医生,我希望郑岩现在和你在一起。”唐贺功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个棘手的案子,现在我们得准备出发了。”
“他确实在我这儿,不过你们最好给他带套衣服过来。”杜丽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郑岩,对着话筒问道,“这次又是什么案子?”
“骨雕。”唐贺功咬了咬牙,“W市,有人用人骨做骨雕,餐具的骨雕。”
02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看到杜丽阴沉着脸,唐贺功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保证今后尽可能不用郑岩的那个特殊能力。”
“你的保证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杜丽冷哼了一声,上了车。
“这次不一样,我保证不会用到他,带上他纯粹是以防万一。”
“我该像他们一样叫你头儿,还是像郑岩那样叫你唐老鸦?”杜丽换上了一副笑脸,“你这样说只会让我觉得结果可能会更糟糕。”
“我这么说是有理由的。”唐贺功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次我们去的不是案发现场。”
这句话终于让杜丽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不少,也露出了愿意听下去的意思。
“这事已经过去一周了。”唐贺功想了想,说道,“报案者是一条狗。”
“一条狗?”这一次,就连秦玲和郑岩都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对,就是一条狗。”唐贺功点了点头,“大概半个月前,一条流浪狗在W市一个公园的树下挖出了几块骨头,这畜生大概觉得那是挺不错的礼物,就把那些骨头送给了自己的女朋友。很不巧,它的女朋友是一条退役的警犬,在当地的派出所看大门。警犬是一种很警觉的物种,就算退役了,它的某些能力还在,它把那些骨头叼给了主人。当地派出所的所长开始只是觉得惊悚,因为那几块骨头被做成了雕塑,而且是餐具!对了,第一块骨头是一把餐刀——怎么看也觉得够惊悚,但也并没什么奇怪的,骨雕艺术在很多少数民族都有。”
“问题出在一周后,那条流浪狗送来的新礼物里包括了一个饭碗,用人的头骨做成的饭碗,这个所长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马上组织警力,在那条警犬的带领下又挖出了更多的人骨餐具。五套,刀、叉、筷子、饭碗、汤匙算是一套,不多不少五套餐具。”
“当地的法医做了初步的鉴定,骨头的主人死亡时间应该在一年左右,初步判断这是一起杀人案,他们走访了辖区内的人,也向市局做了通报,但是找不到尸源,所有杀人案里最麻烦的就是找不到尸源。”
“为什么判断是杀人案?尸体如果要白骨化的话,三个月的时间就足够了,完全有可能是正常死亡啊。”秦玲问道。
“因为那些骨头被处理过,有砍削的痕迹,还有煮过的痕迹,这些都让当地法医联想到杀人分尸,但是因为肌体组织缺失,他们也没办法判定到底是不是杀人案。”
“所以,就上报了部里?”郑岩插嘴问道。
“五个脑袋,如果是杀人案,就是一场特大凶杀案,当地警方不敢隐瞒,咱们局长请教过专家,也认为应该是连环杀人,这才让我们去鉴定一下。”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还有别的线索吗?”杜丽皱了皱眉。
“没有。”唐贺功摇了摇头,“他们判断,那些骨头在地里埋了至少半年以上。剩下的得我们到场之后再看能不能有什么新发现。”
抵达W市的第二天一早,唐贺功和郑岩就来到了W市公安局的鉴定室。杜丽和秦玲正和衣而卧,她们把几把椅子排在了一起,当作床。这是杜丽的主意,按照秦玲的风格,她会直接把解剖台当成床。
前一天晚上,她们两个人在这里忙碌了一夜。
唐贺功上前叫醒她们,顺便把早餐递了过去。
“W市的特色美食,驴肉火烧。”他先咬了一口,脸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名不虚传。你们整晚没睡,研究出什么来了?”
“五个不同的人,在一个月之内相继死亡,都是被人杀死的,然后分尸。”秦玲拢了拢额前的刘海儿,一边咬着火烧,一边说道,“凶手的手法不怎么样,不懂人体结构,很多刀都砍在了最坚硬的骨头上,唔,看这里。”她直接抓起了一根骨头,“这上面有摩擦的痕迹,幸好凶手没有销毁罪证。”
“也许是没有条件。”郑岩突然说道。
秦玲看了一眼郑岩:“我不觉得是没有条件,疯子的行为模式是不能用常理推测的,也许他只是喜欢这样。唔,对不起,我不是说你。”她冲郑岩笑了笑。
“还有什么?”郑岩问道,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还是手法的问题。”秦玲吐了吐舌头,“凶手在将骨头制作成餐具的时候,好像没有趁手的工具,手法非常粗糙,这上面的擦痕非常严重,比如这个地方。”她指着一把叉子的头部说道,“叉头这几个齿的形成,开始我以为是断裂造成的,但是所有的叉子都是这样,我才想大概就是这种做法,因为没有合适的工具,所以就用别的东西硬砸出来的,之后也没有用专业的工具打磨过。不过奇怪的是,这上面的一些比较新鲜的花纹,却又明显是用刻刀这类专业的工具刻上去的,这更符合一个骨雕艺术家的风格。”
郑岩和唐贺功这才注意到,在每一件人骨餐具上,都雕刻着一幅画像,五套餐具,分别被刻上了五个不同人物的画像。然而因为骨头不规则的曲线使得这些画像难以辨认。
“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完成的?”郑岩皱了皱眉。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秦玲点了点头,“有一个人杀了这些人,然后将他们的骨头做成了餐具。另外一个人无意中发现了这些餐具,就在那上面做出了标记。”
“你们记得变态连环杀人案的特点吗?”唐贺功突然插嘴问道。
“作案手法相同?”秦玲有些犹豫地说道。
“那只是从表面上来看。”郑岩笑了笑,“连环杀人案最大的特点是凶手作案是存在一定规律的,有些杀手还会在案发现场留下独家标记。头儿,你是觉得?”
“只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不太确定。”唐贺功拿起了一块骨头,放在眼前仔细地打量着,“凶手的独家标记应该是唯一并且统一的,但是你看这些画像,虽然具有标记性的特点,但又不完全是。”
“这也是一种规律。”郑岩接过那块骨头,“别忘了‘厨师长’从来不会带走相同的人体部位。我认为,这个案子也是这样,只不过凶手画的不是自己,可能是他非常重要的人,也可能是用这种方式在纪念这些人。我倾向于凶手和这些器具的制作者是同一个人,只是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完成的这些工作,在案发现场,他可能不具备某些条件。等等,头儿,你看这里是怎么回事?”
郑岩突然指着骨头上一个微小的痕迹问道。
“这是?”唐贺功接过那块骨头,仔细地看了看,脸上震惊的神色越发明显。
“是咬痕。”秦玲点了点头,“昨天晚上的又一个重大发现,所有的骨头上都留下这种咬痕。初步判断,留下这些咬痕的是同一个人,所以我才判断这些人都是被杀害的,留下这些痕迹的可能就是凶手。”
“骨头是被人啃过之后才做成的餐具?”唐贺功突然笑了出来,“郑岩,我们打个赌,这个凶手跟之前的凶杀案不一样,不是为了追求轰动效应,这家伙是真心把他们当成食物的。”
“我认同你的推测。”一直没有发言的杜丽终于站了出来,说,“而且我觉得,这些餐具的实用性要远高于艺术性,凶手对人体有强烈的使用欲望。”
“每一个部分都不能浪费,否则就是谋杀了。”郑岩闭起了眼睛,突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所有人都不解地看着他。
郑岩睁开了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大家,“我不太确定,但我好像抓住了他一点想法,但是很模糊。”
“线索不多,证据缺失,你能灵光闪现抓住一点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现在我们得把这些信息汇总起来。”看着郑岩一脸的沮丧,唐贺功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很快他就发现,目前所有线索的汇总对于案子的侦破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还是要先寻找尸源。”他叹了一口气,“不过要扩大范围,看看有没有丢失的尸体,说不定这个案子用的是偷来的尸体,而不是杀人。”
“我觉得不会。”郑岩摇了摇头。
“我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唐贺功看着鉴定室的玻璃窗外正对着的一块白板说道,那上面是所有执勤警员的照片和介绍,“凶手既然在骨头上做出了标记,除了证明属于他的作品之外,或许还有另外的意义。”
“标记出这些骨头所属的主人。”
郑岩和唐贺功对视了一眼,笑了。
03
W市公安局从当地大学的美术系请来一位教授,对人骨餐具上的画像进行了复原。这是个枯燥且烦琐的工作,但那个留着长发的中年画家还是在两小时内就完成了第一幅画像的复原。
那是一幅非常写实的画像,只不过因为骨头特殊的构造和形状,只能用简单的线条来勾勒,这才让完全不懂艺术的警方难以下手。
负责本案的刑警队队长在看到那幅画像后,说:“这个人看起来很眼熟。”然后拨通了一个内线电话,“档案室,我需要调一份档案,一年前的那份七人失踪的报告,对,就是擅自组织户外运动的那个案子。对了,帮我联系一下Y市公安局的档案室,我要那份同样的档案,有个案子需要他们协助。”
他挂断了电话,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画像的人可能是一年前失踪的一支户外探险队里的成员。”
“你确定?”唐贺功问道。
“不太确定,等会儿看到档案就知道了。”刑警队队长靠在椅背上,“说起来,那也是一件大事,七个人出去探险,最后只回来了一个,为了找到这些人,当地还牺牲了两名武警战士。”
他刚说到这儿,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档案室管理员把相关资料送了过来,说:“Y市那边回复说只能发传真件,如果只是想了解情况的话,建议我们直接和他们负责那个案子的人通电话。”
“我知道了。”刑警队队长接过了那份档案,“稍后我会和他们联系的。”
刑警队队长打开档案袋,从里面拿出了几张照片铺到了桌子上,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还真被我猜中了,你们也来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他将一张照片和那张画像递到了唐贺功的面前,Z小组的人围了上来,看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
“其他那几个画像可能也都是这里的人,我觉得这个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郑岩若有所思地说道。
很快,他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被打断工作的美术教授有些不满,却忍不住啧啧称赞:“我认为,在那上面作画的人是个天才,几乎没有错误的地方,他的每一笔都非常精准,我甚至怀疑,那是由机器完成的,如果不是有几笔因为画布材质的问题出现偏差的话。”
“是刀,那个人用的是刀,你说的画布,是死人的骨头。”秦玲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我真希望能和这个人见上一面。”教授显然并没有听到秦玲的话,居然对这个变态杀人犯表示了崇拜之情。
“那人可能是个杀人犯,而且是个食人魔。”杜丽好意说道。
“艺术是平等的,凡·高在活着的时候也被人当成是疯子。”教授毫不在意地反击道。
“搞艺术的人果然都是疯子。”杜丽无奈地摇了摇头。
“教授,请你看看这个,剩下的那几幅画像有没有可能就是这几个人。”唐贺功将那几张照片递给了教授,打断了他有点疯狂的臆想。
这让他感到更加不满,但还是仔细地看了看那些照片,又对照了那些骨头上的画像,然后才露出了一点凝重的神色,说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我有90%的把握认为,这些画作就是以这几个人为原型的。”
“这已经足够了。”唐贺功收回了照片,真诚地对教授说道,“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我会安排人送您回去的。”
“不用复原了?”教授愣了一下,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是的,您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我们的工作了。”唐贺功看了一眼W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示意他将这个教授送走。
“真是个好消息。”教授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虽然这样说着,但脸上一点也看不出开心,反而有点难以启齿,“那几块骨头,能送给我做个纪念吗?那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作品。”
“不行,那是被害人的骨头,你不能拿走。”W市的刑警队队长大惊失色,连忙说道。
“就一块,就一块怎么样?”教授苦苦哀求道。
这个举动让W市公安局的人尴尬不已,还是唐贺功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出了办公室,同时转身对W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说:“我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联系这些人的家属,提取DNA样本,我要征用你们的实验室,三小时内,实验室所有工作都停下来,全力协助我们,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结果。”说到这里,他又将头转向了秦玲,“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从这些骨头上提取出完整的DNA样本,我知道这很难,凶手可能对那些骨头进行过特殊的处理,DNA有可能已经降解,但是我叫你来Z小组,你要干的就不是一般人都能干得了的事。”
“我知道。”秦玲二话不说,转身拎起工具箱,走进了鉴定室。
唐贺功这才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点了一支烟,问道:“你们之前从没想过可能会是这几个人吗?”
“怎么可能想到?”刑警队队长叹了一口气,“他们从我的辖区离开,在Y市失踪,我们怎么会想到他们的骨头有一天会在我这里出现?”
“还有点时间。”郑岩看了一眼表,“我想给Y市公安局打个电话,详细了解一下那件事情的经过。”
大概一年前,W市的七名驴友组成了一支户外探险队,目标是300公里外的Y市,那里的一段山脉有类似原始森林的地貌。探险队并不是毫无准备,也不像一般的驴友那样自由散漫,到达Y市之后,他们向当地的派出所进行了登记备案。
但是他们所做的也只是仅此而已。
当时正值雨季,气象部门通报,在未来两到三天内,当地可能会迎来一场强降雨,而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之内,当地都可能处于阴雨连绵的天气。所以,Y市警方对他们的行动进行了劝阻,这几个人听从了警方的建议,决定取消行动。
然而三天后,W市警方却接到了报警,这七名驴友的家人称与他们失去了联系。W市警方了解了情况之后,迅速将相关信息向Y市警方进行了通报。
直到此时,Y市警方才知道,那几名驴友并没有接受警方的建议,而是擅自进山了。
当时,暴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气候情况极端复杂,山上的情况也没人清楚,一旦他们迷路,或者准备措施不充分的话,很有可能会酿成惨剧。
Y市公安局在第一时间调集了所有能动用的警力进山搜索,根据他们在派出所登记的路线进行寻找,但是一无所获,暴雨冲掉了他们留下的所有痕迹。
搜救行动持续了整整三天,在第三天的时候,搜救队接到了暂时撤离的指令,当地地质局认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很有可能会发生大规模的地质灾害。
就在搜救队撤离的时候,泥石流爆发了,两名只有18岁的武警战士躲避不及,永远留在了山里。
“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在电话里,Y市公安局负责那次搜救行动的负责人冲着郑岩吼道,“我们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战士,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战士,就为了这几个浑蛋的胡闹丢掉了性命,真他妈的不值!他们既然这么爱作死,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何必要搭上我们的战士?他们的命是命,战士的命就不是命?他们死在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上,死在救灾前线上,那是他们死得其所!可那些人是什么?他们就是嫌生活太安逸了,嫌命太长了,给自己找点麻烦!可惜我那两个战士,当年都只有18岁,到现在还没找到尸体,每次面对他们的家人,我都觉得我应该扒下自己这身警服,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他们,我不配做一名警察!”
“后来呢?”等负责人的情绪平复了下来,郑岩才继续问道。
“雨停了之后,我们又搜索了大概一个月,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因为那场泥石流,我们判断这几个人可能和那两个战士一样,不知道被冲到了什么地方,埋在了地下,因此停止了搜索。”
“可是我听说有个幸存者?”
“对,确实很让人意外。”负责人苦笑了一下,“停止搜索大概一个月之后,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到派出所报案,说自己就是那支探险队里的一员,和其他人走散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请求我们帮助。她当时的样子真的很惨,身上的衣服几乎成了碎布条,蓬头垢面,精神也有点恍惚,整个人和她留在派出所的登记照片完全不一致,瘦得已经脱相了,最惨的是,她只剩一条胳膊。”
“哪条胳膊?”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负责人大概没想到郑岩会这么问,下意识地回答道:“是右边的。”
“谢谢,我明白了。”郑岩说着,挂断了电话,他现在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有些东西需要确认,他得找到证据。那些证据可能还在那个人家里。
“确实有这么一个人。”W市公安局负责此案的刑警队队长听到郑岩问起这个人,点了点头,“不过,那就是个疯子,可能是凶手吗?”
“还不确定,她现在怎么样?”
“据说不太好。”刑警队队长想了想,“有个人可能知道,我们局的一个刑警,他一直在跟着那个案子,当初还是他和那个疯子的家人一起去Y市把她接回来的。”
“当时是我和她的家人去Y市接她回来的,但是接回来之后,不管我们怎么问,对于旅行途中的事她只字不提,心理医生说这叫什么来着?”那个刑警听明白了郑岩的疑问,想了想,说道。
“创伤后应激障碍。”杜丽在旁边说道。
“对,就是这个。总之,从她回来之后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至少我不知道她说过什么。”
“一定是受到了非常严重的生命威胁才会这样。”杜丽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她回来后吃肉吗?”
“吃肉?”这名警察不解地看着杜丽,不光是他,就连刑警队队长、唐贺功和秦玲也都不解地看着她,只有郑岩点了点头。
“这我可不知道,谁会关注这些事啊。”刑警摇了摇头。
“我猜她现在是素食。”郑岩看了一眼杜丽,又将目光转回到了那名刑警身上,“最后一个问题,她之前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是个大学的美术老师,不过出事之后就一直被她的家人关在家里了。”
“是习惯用右手作画,对吗?”
“你怎么知道?”警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猜的,谢谢你。”郑岩向唐贺功点了点头,“有必要去她家一趟,就算她什么都不说,我大概也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04
郑岩在那扇紧锁的房门前走来走去,皮鞋坚硬的后跟敲在地面上,嗒嗒声让唐贺功和杜丽感到一阵阵头疼。
那个把幸存者从Y市接回来的刑警只说对了一半,她的确被封闭了起来,但不是她的家人把她关了起来,而是她把自己隔离在了这个世界之外。
“我不确定她是不是愿意见你们,因为我都不确定她是不是愿意见我。”一个60多岁,但身体看上去还不错的老人说道。他就是那个幸存者的父亲。
“从那个地方回来之后,她就是这个状态,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见任何人,不说一句话,所有的日常生活都在屋里解决。”
“但是我们必须见到她,和她谈谈。”唐贺功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我也很想和我女儿谈谈。”老人叹了一口气,“如果她愿意的话。”
说完,老人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半小时已经过去了。房间的隔音很好,郑岩把耳朵贴在门上也没法听清里面的人在说些什么。
就这样又过了半小时,郑岩忍不住掏出杜丽开给他的药,也没有喝水,就吞了两片下去,这才感觉好些。那扇紧闭的门也终于打开了。老人疲惫不堪地点了点头:“她同意见你们一面,但是只能一个人去。”
这件事情落在了郑岩的身上。
他站在门前,理了理衣服,深吸了一口气,拎起包,推门走了进去。
在之后很长一段日子里,他都觉得这绝对是个错误的决定,他宁可从没有和这个幸存者谈过话,更没有进入过她的房间。
对于她房间的布置,郑岩花费了一些心思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那就是诡异。
整个房间里没有大灯,窗户也是封死的,唯一的光源是书桌上的一盏台灯,灯罩却是一个头骨,灯座是一只手,灯光是冰冷的青色。
灾难的幸存者坐在床上,穿着睡衣,披头散发,脸色因为长久不见阳光显得无比苍白,残存的手里紧紧地抱着一个抱枕。
“别问我,是她自己的决定。”送郑岩进来的老人苦笑了一下,“她突然有一天就给了我一份图纸,让我必须采购原材料,然后她自己动手,把房间改造成了现在这样。好了,你们谈。”
说完,老人逃出了这间屋子。对,就是逃走的,虽然看起来他的脚步很平稳,但是郑岩还是能看出他走出房间的时候,紧绷着的肩膀骤然放松了下来。
他不喜欢来这里,绝对不喜欢。郑岩想。
“你想要知道什么?”幸存者慢慢地转过了头,问道。大概是很久不说话的原因,她的语调听起来很怪异,声音也有些嘶哑,就像锈住了一样。
她不欢迎我,但她一定会对我说些什么。
郑岩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因为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抗拒和犹豫。
“我需要给这些人一个交代。”他看着她,然后把那些骨头从随身的包里拿出来,整齐地摆在她的面前,“我相信你也是这样想的。”
女人挑了挑眉角,看着郑岩:“你从哪里得到的?”
“这个你应该更清楚。”
“我不知道。”女人摇了摇头,“早就丢了,丢了很久了,我一直想找到这些东西。”
郑岩愣了一下,她承认制作了这些东西,但是弄丢了又是怎么回事?真像秦玲说的那样,这个案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如果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做主还给你。”
“没那个必要,他们应该回家。”女人摇了摇头,“他们早就应该回家了,是我自私地留在了身边。我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但是请你帮我用一个体面的方式把他们送回家。”
“我会的。”郑岩起初不明白她口中的“他们”是什么意思,思考了几秒钟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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