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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侧写师-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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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了一阵惊呼,那些记者就在唐贺功拨开那些警察的瞬间发现了里面的场景,尽管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是对这些记者来说已经足够了。
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件事传出去。
他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刑警大队副中队长,一字一顿地说道:“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在任何媒体上看到。”
03
“我杀人了,对吗?他还活着,但是我杀了他。”
T市公安局的解剖室外,秦玲坐在椅子里,双手掩面。她已经无力完成接下来的工作了。T市公安局的法医按照秦玲之前的指示,在每具尸体旁都找到了那样的注射工具和已经损坏了的呼吸机,在确认没有其他的线索后,他们将所有的尸体拉回了局里。
这是郑岩的要求,他相信那些樱花树一定有特别的意义,说不定还会残留着非常重要的线索。T市公安局的人在研究后决定截掉树冠,保留了在尸体内的树干和树根部分。
同时,唐贺功也建议他们针对那些医疗器械进行调查,试图通过那上面的批号追查离开厂家之后的去向,但效果并不明显。凶手比他们想象的要狡猾得多,那些呼吸机上的标识都被小心地清理过。
“你没有杀人。”郑岩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只有在工作的时候才显得无比坚强的女孩儿,他只能用力将她抱在怀里。
“他死了,相信我,那时候他已经死了。否则以你的能力,你不会把他当成是一具尸体。”
“可是那些体征……”秦玲伏在郑岩的胸前,“我太想验证自己的推测,太想快点结束这个案子了,我忘记了最基本的东西,我没有核实他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一声轻咳从他们的身后传了过来,唐贺功一脸轻松地走出了解剖室:“这是一次教训,秦玲,这个教训值得你牢记一辈子,它会告诉你在以后的工作中不能忽视操作规程中的任何一项。”
“老师,我还有那样的机会吗?”秦玲瞪着红肿的眼睛看着唐贺功。
“为什么没有?”唐贺功反问道,“还有,叫我组长,从你来那天起我就跟你说过,可你一直记不住。”
“我犯了这么大的错。”秦玲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以后不会再叫你老师了,我没有脸做你的学生。”
“所以我一直觉得,一帆风顺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你必须得经历点挫折才行。”唐贺功笑了笑。
“但是我更觉得一直吊人胃口不肯说出实情,又是在对方伤心欲绝的情况下,这种人真应该拖出去凌迟。”杜丽标志性的高跟鞋的声音还没到,她的话却先一步落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然后才是高跟鞋踩在大理石路面上的嗒嗒声。
“丽丽姐。”看到杜丽,秦玲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脸上的神情却更加让人难受。
“好了,秦玲,没看出来吗?你没事了。”郑岩拍了拍她柔弱的肩膀,“真要是有事的话,头儿和杜医生怎么还会笑得这么没心没肺?”
秦玲愣了一下,却又苦笑了一下:“你们不用哄我开心,我知道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我是法医。”
“这么单纯的孩子,谁要是能得到你,真的是会幸福到死。”杜丽有些无奈地摇着头。
“虽然不知道是谁发出的惨叫,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唐贺功在秦玲的面前蹲了下来,说道,“T市的法医已经对那具尸体进行了检查,根据他脑内的腐烂程度判断,他已经脑死亡多时,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呼吸机的维持,他连自主呼吸都做不到。很不幸,我们发现了那台呼吸机,但是因为台风,呼吸机早就损坏了,在你对他进行解剖前,他的确已经死亡了,死亡时间在4~5小时,那些血是因为压力才喷溅出来的,而且,你也看到了,后来流出来的根本不是血,是已经溃烂的组织液体。”
听到他这样说,秦玲将目光投向了杜丽。
杜丽点了点头,说道:“头儿说得没错。解剖的时候我是全程跟着的,你对那具尸体的处理并不是他致死的原因。这是喷溅到你身上的那些液体的分析。”她把一张报告单递到了秦玲的面前,“这东西你比我熟悉,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
秦玲接过了那张纸,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脸上的表情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报告里明确提出,那些液体的主要成分虽然是血液,但同时还有组织液和其他成分。同时写明,那些液体味道恶臭,这些都不是新鲜血液的特征。只是因为那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让她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
T市法医推断,液体喷溅出来的原因是因为天气炎热,尸体内部压力过大造成的。
“所以,赶快调整好你的状态,T市的那些法医也许在判断死因上没有问题,但是更细微层面的鉴定,我可不敢指望他们。”唐贺功微笑着说道。
“我这就去。”秦玲抹了一把眼泪,霍地站起了身,就连眼神都重新恢复了坚定,“我连夜把这些东西做出来。”
说着,她一路小跑着向T市公安局的解剖室走去。杜丽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跟在了她的身后。
看着这两个人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婀娜多姿的背影,唐贺功露出了炽热的目光,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他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真没事?”郑岩靠在椅背上,“这不像你,真没事的话,你不会废这么多话。”
“人老了,有时候就是爱唠叨,以此证明我有颗年轻的心。”唐贺功笑道。
“不愿意说就算了。我得去睡一觉,说不定晚上的时候还得去现场。”郑岩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她和你一样,都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要保住你们。”唐贺功突然无比严肃地说道,“把你们留在外边虽然危险,但是能帮上我不少忙,让你们在里边才是最大的浪费。”
郑岩愣了一下,突然咧开嘴笑了:“头儿,不得不提醒你,Z小组最危险的人是我和杜医生,至于你,我不知道,那得看你肯不肯放下那颗追逐花季少女的心,但是秦玲绝对是无害的小白兔。”
“滚去睡你的觉吧,臭小子!”唐贺功忍不住骂了一句,却又叹了一口气,“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操纵法医,这次是秦玲运气好罢了。”
“不必解释,你越解释我越觉得你是Z小组里的采购部长,专职负责打酱油,你要是真能发挥一下影响力操纵一下地方公安,我还觉得你这个组长名副其实了。”
“看不上我你来啊。”
“算了吧,一想到要在短时间内协调好那么多的事我就会觉得头都要大了,这种事还是你这种老头子做最合适了。”
“怎么样?有什么新的发现?”
半夜12点,郑岩准时出现在了T市公安局的物证鉴定室。秦玲正在连夜对尸体进行解剖,对所有提取到的物证进行鉴定。
“有些让人很震惊的发现。”唐贺功说道。他比郑岩来得要早得多,早些出炉的报告他已经全部看过。
情况并不好。郑岩判断,因为唐贺功脸上的神情非常难看。
“和之前的推断一样,那些液体是营养素,维持人体机能的基本营养,还有一些止血的成分。秦玲分析,凶手虽然把这些人埋在了地下,但故意把他们的头露在了外面,甚至还用上了呼吸机。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来解释,凶手不希望这些人死,至少在最初的时候,这些人是活着的。一些个别早就死亡的人,死亡原因也很怪异。”唐贺功叹了一口气,将一些报告递到了郑岩的面前,“我知道你不爱看这些东西,但是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凶手实在太残忍,和‘厨师长’不相上下。”
郑岩皱了皱眉,接过了那份报告。
和唐贺功说的差不多,但是报告里阐述的内容要比他说得详细的多。秦玲对所有的尸体进行了解剖,重点查看了内脏部分,她发现凶手在最初栽种下那些树的时候小心地避开了重要的内脏器官,甚至对一些器官的位置进行了必要的移动,避免其遭到破坏。
而那些在早期已经死亡的人,死因也是树根的生长速度过快,彻底破坏了内脏系统造成的。
但是无一例外,这些人在离开人世之前都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
“这的确很像是‘厨师长’的作风,他喜欢用一种非常具有艺术性的手段让被害人在饱受折磨之后死去,而且必死无疑。重要的是,‘厨师长’也有这种精湛的手术技巧。”郑岩收起那份报告,说道。
唐贺功的脸色变了变:“你说,这是‘厨师长’的樱花园?”
“我可没那么说过。”郑岩笑了一下,“我只是说很像,但也有本质的不同。‘厨师长’从来没有单独作案过,他喜欢跟在连环杀人犯的背后去完善他们的杀人手法。但他的确可能参与了这个案子,给凶手提供了技术指导。”
“这算是一个发现。”唐贺功点了点头,“现在我想知道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凶手为什么要在他们的身体里种上樱花树?”
“我不知道,我需要去现场看看才能明白这个凶手在想什么。而且我更关心另外一件事。”郑岩把目光投向了秦玲,“那些液体中有麻醉剂的成分吗?”
“没有。”秦玲摇了摇头。
“这就奇怪了。”郑岩皱紧了眉,“这些人为什么没有反抗?凶手是怎么做到让他们长期保持昏迷又是活体状态的呢?”
“植物人。”杜丽想了想,说道,“正常人体的神经有三大系统:一是支配头面部的脑神经;二是支配四肢的脊神经;三是支配内脏器官的自主神经,又称植物神经。通常说的植物人,是由于各种原因,使前两种神经受到破坏,只有植物神经还在发挥作用,维持着人体的心跳和呼吸等基本生命活动。只有在植物人的状态下,他们才无法感知到痛苦,但他们的确还活着。”
“但是,凶手是怎么把这些植物人弄到樱花园的?”这一次,皱眉的人换成了秦玲,“凶手能判断这些人是植物人,就一定是在医院里,想要把这么多病人从医院里弄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也许凶手制造了这些植物人。”郑岩说道,“这不是什么难事,对吧,杜医生?”
“好了,秦玲,看来你今天晚上又多了一项工作。”郑岩笑了一下,“核实一下杜医生说的话。现在,谁陪我去现场?该是我去和那家伙面对面一次的时候了。”
Z小组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唐贺功走了出来:“为什么不等天亮再去?”
“因为凶手是在晚上把这些人埋下去的。”
“杜医生,你的车技有待提高。”唐贺功下了车,脸色苍白地说道。因为秦玲留在局里继续对尸体进行解剖,这次换杜丽开车。唐贺功从来没有见过能把警车开得如此惊心动魄的人,刹车在她脚下只是用来停车的,大部分时候,他只能感到车速在不断飙升。
“你可以自己开。”杜丽调整了一下车头的方向,打开了车灯,让灯光把现场照得亮一些。
郑岩做了几次深呼吸,吃了两片药之后才从车里走了下来。走到离他最近的那个“坟墓”前停住了脚步,世界在他的眼睛里开始变成另一个样子,台风之前,再往前一些,那个人刚刚躺在这里的样子。
我并没有捆住他的手脚,因为他已经没有意识了,我相信他不会反抗,但他也不会马上死去。
我在他的腹部开了一个洞,移开他的内脏,在这个过程中,我要尽力避免破坏他的生态系统,尤其不能大出血,否则他们很快就会死去,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然后我把那株樱花树放进去,缝合好他的伤口,又给他插上注射器,让营养素继续在他的身体循环系统内发挥作用。
不,我不是为了让他更好地活着,而是,我得让他给我的宝贝提供最好的营养。
他们都是我的樱花树的营养来源。
郑岩猛地吸了一口气,大汗淋漓地从那个人的世界里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表,又看了一眼唐贺功和杜丽,露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
“看到了什么?”唐贺功问道。
“你们知道血樱花的故事吗?”
“血樱花?”唐贺功看了一眼杜丽,却见她的神情也充满了疑惑。
“樱花是日本的国花之一,很多日本人都爱樱花,外国游客认为到日本如果不赏樱花就像到中国没去爬长城一样。但是他们不知道一件事,越是艳丽的樱花,樱花树下埋藏的尸体就越多,所以樱花又被称为‘残忍之花’,它从尸体中汲取养分。”
“你说的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樱花在2000多年前的秦汉时期,就已经在中国宫苑内栽培。唐朝时樱花已普遍出现在私家庭院。当时万国来朝,日本朝拜者将樱花带回了日本,樱花在日本只有1000多年的历史,结果现在却成了人家的国花,就连《中国植物志》新修订的名称中,樱花也专指东京樱花了。”唐贺功叹了一口气,“别告诉我凶手把樱花树种在这些人的身体里,是为了得到最美的樱花。”
“没错。”郑岩点了点头,“凶手认为只用尸体培育出来的樱花还不是最好的,必须用活体来供养这些樱花。”
“她有一栋独立的房子,她在那里将他们制作成植物人;她有一辆车,把他们送到这里;她非常喜欢樱花,是一种狂热的病态的喜欢,她可以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培养樱花上;她还有一定的外科手术的功底,可以轻易地给人做一些比较复杂的手术,还能弄到注射液。”郑岩在现场来回走着,不停地在脑子里进行着推测,越来越多的信息汇聚起来,凶手的形象也渐渐清晰。
“她还懂脑科。”唐贺功挂断了电话走了过来,“刚刚接到秦玲的电话,虽然还没有完全鉴定完,不过她发现每具尸体的头都被打开过,从已经检查完的三具尸体来看,他们的大脑皮层和脑干都被不同程度地处理过。你说得没错,她亲手制造了这些植物人。”
“那需要非常精湛的技术。”杜丽也走了过来,沉着脸说道,“一不小心,那些人就会真正死去,她可能是个脑科医生,技术精湛的脑科医生。”
“也许她平时用这种技术救人,但是在这里,她用这个技术制造了一个樱花园。”
郑岩看向唐贺功的眼神有些难看。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黑暗里闪过了一点强光,还有一声清晰的快门声。
“谁在那儿?”唐贺功喊道,拔出了枪,“自己走过来,别逼我开枪。”
“别开枪,是我。”一个恐惧的声音传了过来,接着,一个矮胖的男人举着双手走了出来,“又见面了,我们还真是有缘。”
他咧开嘴笑了一下。
但是唐贺功可没有笑的心情,他认识这个人,土肥圆记者胡三强,不久前他还警告过他。
他走过去一把扯下了胡三强脖子上的相机,递给了杜丽,“把里面的东西清空。”然后他又把目光转向了胡三强,“我不管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但是我现在认为你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麻烦,我要给你一些警告。”
“别这样说,我们来做笔交易怎么样?”胡三强看着唐贺功,说道,“我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而且我没进入过现场,我知道这里的任何东西都不能破坏。”
“你有我想要的东西?”
“他说得没错。”杜丽突然说道,“他拍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她把相机递到了唐贺功的面前,“有一个女人,在晚上的时候来过,开一辆皮卡。”
“一个女人开一辆皮卡?”唐贺功有点不敢置信,这在国外也许很平常,但是在中国,这种景象可很奇怪。
“她用那辆车来运送那些人。”郑岩说,“一个女性脑外科医生,家里有一辆皮卡,这是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没错,但这些信息现在在我们手里了。”唐贺功看了一眼胡三强,脸上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是怎么做到的?”郑岩突然皱紧了眉头,“她只是个女人,看上去并不强壮,但是她需要把那个失去自主意识的人弄上车,再搬下来,没人帮她的话,我不认为她能独自完成。”
“你觉得还有一个人?”唐贺功看着郑岩,问道。
“应该还有一个人。”郑岩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是个男人,而且那个人更小心,也更有反侦查的能力,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适合出现在这里,所以他并没有来,只有那个女人来了。头儿,恐怕在这个案子里,那个男人才是重点,他策划了整个案子,他指导这个女人来完成这个樱花园,他就像个导师,他……”
“就像‘厨师长’指导‘厨师’那样。”唐贺功神色冷峻地说道,“没错,‘厨师长’绝不会只培养一个‘厨师’。务必尽快找到这个人,这是我们第一次离‘厨师长’这么近,无论如何,我们得再找到一些信息,就算抓不住他,也要掌握更多的线索。”唐贺功激动地交代着,完全没意识到郑岩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小子,别那副表情,庆幸吧,他没在这里给我们留下陷阱。”他拍了拍郑岩的肩膀。
“或许他只是觉得没有意义。”郑岩看了看现场,他总觉得,在远离车灯之外的黑暗里,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这个案子太复杂,就算给我留下了线索和工具,我也没办法现场作案,他没阻止那个女人的出现就是在告诉我,他在别的地方等着我。”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变了变,“也许,他是想通过那个女人告诉我什么。”
04
茶余饭后是B市一家并不太大的报社,甚至连办公室都设在了民居里。
但这并不代表这份报纸的销量就不好,如果有人统计过该报纸的销量图就会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它平时的销量的确不太好,只能勉强维持生计。但是在某一期,则会莫名其妙地呈现井喷式爆发,往往需要不断地加印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
报社主编是一个50多岁的秃顶男人,经常穿着一件老头衫,踩着一双拖鞋来上班。
不过今天他的形象有些不同,难得地换上了一身西服,仅剩的几根头发也小心地打理过,甚至涂了发蜡。办公室的职员们看到他这副打扮就知道,报社又要出大事了,肯定是发行会先跑来说需要加印,然后,就会有审查部门的人来检查,说不定又要关门一阵子。不过大家只会认为这是放了一个长假,还是带薪的。最多三个月,这个貌不惊人的老头就会重新招呼他们回来上班。
这种情形已经发生过好多次了。
主编在应付新闻审查上很有一套办法,他最常用的就是临时改版,放到审查官面前的那份报纸和最终出现在市面上的那份永远不是同一份。除非是影响特别恶劣,否则新闻审查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今天的这个不行,他很清楚没那么容易就混过去。
他走到办公室前,助理的眼神告诉他,新闻审查官已经等在他的办公室里了。他理了理胸前并不存在的领带,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愣在了门口。
坐在他惯常坐的那个位置的是一个他从没见过的人。那个人看上去50岁左右,身材微胖,一脸的疲惫,但是那双眼睛却好像能看穿他的一切,让他不寒而栗。
他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有政府高官,也有杀人凶手,但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警方用疯子做顾问来侦破案件,用一个神经病去寻找另一个神经病。这还真是一个足够吸引人眼球的标题。”看到主编进来,那个人拿起了面前的报纸,念道,“还有这个,杀人凶手:法医现场解剖,误将幸存被害人残杀。这两条新闻是怎么通过审查的?”
果然是这件事。主编暗暗出了一口气,他早知道这两条报道一定会带来麻烦,但是麻烦之余,却会是报纸销量的大幅提升。所以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而且如果仅仅因为这件事的话,处理起来并不困难。
“这个……事实上……”主编感到汗水正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浸透了他的衣服。
“事实上,你们送审的根本就不是这份报纸。”那个人笑了一下,“我不想和你谈这个,新闻审查不归我管,我只是想知道,在刊发这两条新闻之前,你们对内容的真实性做过核查吗?”
“事实上……”
“事实上没有对吧?”那个人又笑了一下,“这也和我没有关系,你的上级主管部门会来处理这件事,我来只是想问你,胡三强是你们报社的记者吧?”
主编被这一系列的“和我没有关系”弄得晕头转向,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很好,我现在正式通知你,胡三强已经因为涉嫌破坏案发现场,被以妨碍公务罪暂时拘留,他的记者证也被吊销,至于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处理,那是你们的事。”他站起身,“提醒你一下,胡三强不是第一次这样做,这两条新闻,如果你们不进行更正并公开道歉的话,我会向司法机关对你们提出指控的。正式的函件会在稍后有人给你们送过来,不打扰你们的工作了。”
说完,他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拍了拍额头:“忘了跟你说一件事,和你们合作的印刷厂涉嫌偷税漏税,工商局正在对他们进行查封,给你们提供纸张的那家公司涉嫌非法排污,环保局正在调查,暂时停止生产了。当然,这些都只是涉嫌,还没有最终定论。哦,对了,还有你们这里所有记者的记者证,上面也要调查一下有没有非法使用的情况,这个只是常规的调查,没有特别针对你们的意思。”
主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可不像是新闻审查机关的作风,这要严重得多。他突然明白,这次惹了一群惹不起的人。
“哦,你们的报纸做得不错,挺有意思,希望我明天还能看到。”
这个人说完就走了出去,这次是真的离开。但是茶余饭后报社的麻烦还没有结束,财务部的人突然走了进来,一脸的恐慌:“主编,工商局的人来了,说我们的财务报告有问题,他们要暂时冻结我们的账号,对过往的所有账务重新稽查。”
T市公安局射击场。
郑岩端着枪,瞄准着十米外的那块靶子。他竭力想让枪口对准靶心,但是枪口却在不停地抖动着。他闭起眼睛扣动了扳机,十发子弹在眨眼间就被射空。然后他按动开关,靶子滑到了面前,除了一枪打中了纸人的肩膀外,其他九发子弹全部脱靶。
他叹了一口气,换上了一张新的靶纸,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报纸夹了上去。《茶余饭后》的主编如果在这里的话,一定会发现,给他带来麻烦的正是这张报纸。
郑岩换上了一个新的弹匣,双脚前后叉开,重新端起了枪。但是他的眼前突然一阵恍惚,靶纸不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出现在了那个位置,是个女人,她冰冷的眼神紧盯着郑岩。
“你找到了吗?”她说。
郑岩喘着粗气,放下了枪。是杜婧,她又来了。
他用力晃了晃头,让眼前的景象重新恢复正常,再度举起了枪,但是那张靶纸却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土肥圆。
郑岩没有犹豫,接连扣动扳机,十发子弹再次倾倒了出去。
“枪法真烂。”身后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接着,一个人站到了他的身边,装弹、上膛、举枪、瞄准、射击,一系列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弹着点以那份报纸上的标题为圆心,向外扩散的程度非常小。
秦玲按动开关,让那份靶纸滑到眼前。
“看不出来,你的枪法还不错。”郑岩侧头看着秦玲。
“必训科目,老师肯定没告诉过你,除了解剖,我还是学校射击冠军。”秦玲得意扬扬地说道。
“对了,头儿去哪了?一早上起来就没见到他。”郑岩收拾着枪械,问道。
“不知道,老师没跟我说。”秦玲耸了耸肩,“好了,我来找你们不是为了这件事,T市警方的调查有了新的进展,我想,我们就要抓住凶手了。”
T市警方在对被害人的身份进行调查的时候,接到了群众提供的线索,暂时确认了其中三具尸体的身份,其中一具尸体正是失踪许久的那户大棚的原主人。凶手在租下大棚后,选择这个人为自己的第一个目标。
但是从这个人的身上已经无法调查到更多的线索,警方决定将主要精力放在另外两个人的身上。
这两个人一男一女。男人是一所大学的教授,姓何,有个很武侠的名字,不归;女人是某通信运营商的客服人员。
之所以最先确认了这两个人的身份是因为他们在警方留有案底。
一年前,这两个人同时在一家医院接受治疗,住在同一个病房里。随着交流的增多,两个人之间慢慢产生了感情。如果事情按照正常的程序发展下去,这或许会成为一段佳话。
然而,他们一个是已经成家立业的成功人士,一个只是底层的工作人员,两个人的身份差距决定了他们的感情只能在地下慢慢发展。
一个深夜,值班的女医生例行查房的时候,却发现这两个人不见了。医生焦急地开始寻找,这两个人都是头部发现了肿瘤,还不确定是恶性还是良性,随时有爆裂的可能,一旦肿瘤破裂,就是神仙也救不活他们。
等这个医生走到洗手间附近的时候,却听到洗手间里传来奇怪的声音,医生推开了洗手间的门,就看到何不归正站在那个女人的身后辛勤地劳作着,医生的出现让这两个人也是一惊。
“抓住她。”在女人和医生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何不归突然喊道,然后一把抓住了医生,开始撕扯她身上的衣服。
“你干什么?”女人惊恐地问道。
“还能干什么?”何不归露出了狰狞的神色,“被她撞见了我们的事,说出去我们俩都没好日子过,干脆让她也加入进来,到时候她就不敢说了。”
这个荒唐到了极点的主意却被那个女人接受了,她毫不犹豫地向医生伸出了罪恶之手。
天亮之后,这个女医生向警察报了案,留在医生体内的证据和她身上的伤痕让这个案子毫无悬念,警方将这两个人抓捕归案。
戏剧性的一幕在开庭前再次上演。医生突然请求撤销对这两个人的起诉,甚至出具了刑事谅解书,她认为,这两个人都是病人,他们的病情正在逐步恶化,作为一名医生,有义务完成对他们的治疗。
这个决定不仅让两名当事人痛哭流涕,更让警方敬佩不已。
但是鉴于案件的性质,公诉机关并没有撤诉,而是在与法院进行充分的协商后,决定先对犯罪嫌疑人进行判决,之后进行保外就医。
法院最终判决何不归20年有期徒刑,那个女职员则被判处15年有期徒刑,两人从法庭离开后,就被一辆救护车接走,但是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负责押运的警察也失踪了。
T市警方迅速安排警力在全市范围内排查,但是,他们只找到了已经被遗弃的救护车。
进一步调查发现,那辆救护车并不属于那个被害医生所属的医院,而是属于T市急救中心,且在一年前就已经丢失。至此,关于此案的线索全部中断。
“我们也怀疑过那个医生,但是当天她一直在医院给一个病人进行手术,没有作案时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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