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评传-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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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国内各地革命党人分别举事，先后失败，著称的有惠州之役，安庆之役，钦廉防城之役，镇南关之役。安庆之役，徐锡麟刺杀安徽巡抚恩铭，被捕殉难，株连及于秋瑾，也在绍兴被杀。徐锡麟、秋瑾都是鲁迅在东京时的熟人，他也同情他们的革命工作的。〕
是年，孙中山革命失败，亡命安南。康有为组织保皇党。蔡元培初次往欧洲。〕
《小说林》创刊于上海，曾朴的小说《孽海花》，继续连载。）
一九0八年（清光绪三十四年，戊申）
二十八岁。
他仍在东京，移住本乡西片町，原为夏目漱石宅。五人同住，题名
伍舍〃。
这一年，他们请章太炎先生讲学，从学者有许季黻（寿裳八钱均甫
家治〉、朱遏先（希祖；）、钱德潜（即钱玄同〕、朱蓬仙（宗莱〉、龚未生（宝铨）共八人，每星期日，至小石川的民报社，听讲《说文解字》。周作人追
记中说：〃其时，章先生给少数人另幵一班，讲《说文解字》。后来民报社被封了　，章先生搬了家，这特别班也就无形解散了，时间大概也只是半年多吧，可是这对于鲁迅却有很大的影响。鲁迅对于国学本来是有根底的，他爱楚辞和温、李的诗，六朝的文，现在加上文字学的知识，从根本上认识了汉文，使他眼界大开，其用处与发现了外国文学相似。丙丁之际，
我们翻译小说，还多用林琴南氏的笔调；这时候就有点不满意，即严氏的文章，也嫌他有八股气了。鲁迅那时的思想，我想可以以民族主义包括
之，如所介绍的文学亦以被压迫的民族为主，则取其反抗专制也。但他
始终不曾加人同盟会，虽然时常出入《民报》社，所与往来的多是同盟会的人，当时，陶焕卿（；成章）也亡命来东京，因为同乡的关系，常来谈天。以浙东人的乡谊关系，鲁迅似乎应该是光复会中人，然而又不然。
是年，光绪帝、那拉后先后病死，溥仪叄�宣统）即位，由载沣摄行国政，命袁世凯开缺回籍养疴。各省先后成立咨议局，北京成立资政院，这是立宪派抬头的征兆。〕
：王国维《人间词话》上卷，连载于《国粹》学报。〉
一九0九年（：清宣统元年，己酉）
二十九岁
那年舂间，他仍在东京，夏间归
、
魯
评
那年二月，他们兄弟俩译刊的《域外小说集》第一册出版；六月间，又印出了第二册。两册中，共收英美法各一人一篇，俄四人七篇；波兰一人三篇，波希尼亚一人二篇，芬兰一人一篇。从这上边，我们可以看出一点特殊性来，即—是偏重斯拉夫系统，一是偏重被压迫民族。这许多作家中，鲁迅最爱俄的安特列夫。这两种小说集，销数都很坏，在东京只销了二十部；在上海也差不多；那时，一般读者还不懂得短篇小说的意趣。
据周作人的追记：〃译印《域外小说集》也是不意的由于一个朋友的帮助。这人叫蒋抑卮，原是秀才，家里开着绸缎庄，又是银行家，可是人很开通；他来
东京医病；寄住在我们和许寿裳的寓里，听了鲁迅介绍外国文艺的话，大为赞成，愿意借钱印行。结果是借了他一百五十元，印了初集一千册，二集五百册，但是因为收不回本钱来印第三集，于是只好中止。
他的友人许寿裳氏因为留欧不成，归国任浙江两级师范学堂教务长。鲁迅因为周作人将结婚，从此费用增多，他不能不去谋事，接济他们的曰用。许氏向新监督沈衡山推荐，即得聘约。鲁迅便于六月间归国，到杭州任教，担任化学和生理学教员。据许氏说：〃鲁迅教书是循循善诱的，　所编的讲义简明扼要，为学生们所信服。他灯下看书，每至深夜，有时还替我译讲义，绘插图。
是年，立宪党在国内的政治活动颇有进展。梁启超在《国风报》发表指导宪政实施文字。各省咨议局在上海组织国会请愿同志会，各代表相约同往北京请愿。沈衡山辞去两级师范监督，任浙江咨议局副议长。
张之洞逝世。〉
〔是年，东京弘文学院停办。陈独秀留学日本。）　〔《小说月刊》创刊。苏曼殊译《拜伦诗集》出版。〉
五、辛亥革命前后
一九一〇年（清宣统二年，庚戌）
三十岁。
是年上半年，仍任教杭州两级师范。春间以不满新任监督夏震武的头巾气，与同事许寿裳、朱希祖、夏丐尊、章嵚、张宗祥……行动一致，提出辞职。
夏氏以道学自命，事多迂拘，众怒难犯，亦遂辞职。鲁迅虽曾返校复职，终于五月间返绍兴故乡小住。许寿裳云：〃鲁迅极少游览，在杭州一年之间，游湖只有一次，还是因为应我的邀请而去的。他对于西湖的风景，并没有多大兴趣。'保俶塔如美人，雷峰塔如醉汉，，虽为人们所艳称的，他却只说平平而巳；烟波千顷的平湖秋月和三潭印月，为人们所留连忘返的，他也只说平平而已。
九月间，任绍兴中学堂教员兼监学。那时，他正在研究植物学。据许景宋追记：〃鲁迅担任绍兴中学教职时，办事认真，学生们都怕他，胡愈之、孙伏园、宋紫佩等都是当时绍中的学生。其中宋先生比较沉着，那是学生中反对鲁迅的一人；大约因为鲁迅做监学太严峻，引起一部分人的不满罢。不知怎么一来，后来，宋先生倒成为鲁迅最知己的朋友之一。鲁迅之加人南社，还是宋氏所介绍的。不过，对于南社作风，鲁迅似乎不甚赞同，所以南社社友，也不大有人知道鲁迅也是南社的同志的。〃鲁迅曾说：〃我觉得先同我闹过，后来再认识的朋友，是一直好下去；而先是要好，一闹之后，是不大会再好起来的。〃这几句话，也是他择友的考验。
是年五月间，祖母蒋氏逝世；他主持葬礼。
〈是年，俄国大文学家托尔斯泰死。托氏晚年提倡泛爱无治主义，对周氏兄弟的思想颇有影响。〉
清廷公布一九一三年召开国会。这一年，同盟会的革命运动，陷于苦境；广州新军变乱，随即失败。二月间，汪精卫、黄复生等潜行入京，谋暗杀摄
政王载沣，事败被捕。）　（'曰本并吞朝鲜。〉
曰本《白桦》杂志创刊，连载岛崎藤村的《家》，长冢节的《土》，这是白桦派文学的开始。〕
一九一一年〔清宣统三年，辛亥）
三十一岁。
是年上半年，他仍任绍兴中学教员。暑假后辞职，与孙德欽同办报（孙德
钦虽是乡下地主，但对于推翻滿清政权是很热心的〉。十月间，武昌革命军起
义。不久杭州光复的消息，传到了绍兴，他也兴奋得很。他带领了绍兴中学
的学生游行全城，人心立刻安定下来。后来，王金发从杭州带队来到了绍兴，　组织了军政府。王金发，光复会首领之一，和鲁迅原是熟人；军政府成立，便
委鲁迅任绍兴师范学校校长。军政府所代表的革命政权，也是糟得很，很快变成了旧官僚与新官僚朋比为奸的集团，所作所为，多属滑稽可笑。王金发是罗宾汉型的人物，他做了都督，也是操了军政大权，无所不管的；师范学校的经费，也随着他的喜怒，看作恩典来施与，当然无法支持下去。还有，那份鲁迅列人发起人之一的《越铎日报》，对都督有了微词，更触了王氏之怒。
他任师范学校校长时，请范爱农任教务长，兼教书。范氏，也是鲁迅在曰
本时的朋友，做事很勤快，不修边幅，好饮酒，不为一般人所喜欢。革命初成，
他们都很兴奋，饮酒欢笑以为常。后来看看局面越来越糟，鲁迅辞去了校长，
范氏也就离开那边了。
那年冬天，鲁迅试写第一篇小说：《怀旧^　一九一三年，刊在《小说月报》
四卷一期上），意在讽刺当时的革命，以及绅士群的狡猾手法，颇近于后来的
《阿0正传》。
是年，春间，同盟会在广东各地发动革命，以三月二十九日黄花岗之役最震动人心。五月间，清廷宣布铁道国有，各地纷纷反对，激成民众怒潮，乃有九月间的四川争路运动。十月间武昌起义，全国响应。十二月，孙文从欧洲归国，被选为临时大总统。清廷派代表唐绍仪与革命军议和。清廷挽请袁世凯复任，主持军国大政，其部属北洋派军人为其羽翼；是为满清逊位亡国主因之一。〉
王秀楚所著《扬州十日记》出版，这是清初的禁书，富有民族意识。
！
六、在北京
附录一鲁迅年讲
一九一二年（民国元年，壬子）
三十二岁。
一月间，南京临时政府成立。鲁迅应教育总长蔡元培之邀，往南京任教育部部员（那时，绍兴乱糟糟地，范爱农也劝他离开那边）。
二月，《古小说钩沉》编次完稿，并作了序文（他访南京图书馆，借钞《沈下贤集》、《唐宋传奇集》所收的《湘中怨辞》、《异梦录》、《秦梦记》等篇〕。
五月，政府移往北京；鲁迅和许寿裳一同乘海轮北行，住北京宣武门外绍兴会馆之藤花馆（原名山会邑馆）。他任职教育部社会教育司第一科科长，主管图书馆、博物馆、美术工作（从这年五月起，到他死前二日止，他的日记，一
直不曾间断〉。
六、七月间，在北京暑期讲演会中，连续讲演《美术略论》。当时，蔡元培氏提倡〃以美育代宗教〃，时人能够体会的很少，惟鲁迅深知其意。
國、
《
七月间，范爱农在绍兴乡间，溺水而死。噩音到了北京，鲁迅赋诗哀悼，有〃把酒论当世，先生小酒人。大圜犹酤酊，微醉自沉沦。此别成终
古，从兹绝绪言。故人云散尽，我亦等轻尘〃之句。诗凡三首，刊在绍兴《民兴报》上。文后有附言，略谓：〃我于爱农之死，为之不怡者累日，至今
未能释然。昨忽成诗三章，随手写之，而忽将鸡虫做人，真是奇绝妙绝。今录上，如不恶，乃可登诸民兴也。天下虽未必仰望已久，然我亦岂能已于言乎？〃他对范爱农的怀念是很深切的，后来还在《朝花夕拾》中写了一
篇《范爱农》
八月，他兼任教育部参事。
是年，他于公余，编纂谢承《后汉书》，并开始抄录《唐宋传奇集》
是年，一月，孙文就任临时大总统，成立南京临时政府，宣布民主共和政体，采用阳历。二月，清帝退位，孙文辞大总统职，由袁世凯继任。三月，制定临时约法。五月，迁都北京，袁氏左右，组织共和党。孙文组织国民党，与共
和党对立。）
三月，蔡元培就教育总长任，七月辞职，渡欧考察。改京师大学为北京
大学，严复任校长
是年十二月，梁启超创刊《庸言报》于天津。王国维《宋元戏曲史》，苏殊《断鸿零雁记》先后出版。）
—九一三年（民国二年，癸丑）
三十三岁。
是年，他仍任职教育部，住在绍兴会馆。据周作人的追记：〃会馆坐西朝东，进了头门二门之后，照例是一个大院子，正屋是历代乡贤的祠
堂；从右侧弄堂往西去，后边一进平房是鲁迅寄住过的地方。小小一个院落，南首有圆洞山，通到东边，门内一棵槐树，北首两间下房，正面一排
四间，名为'补树书屋，。只因极北一间，被下房挡住了阳光，所以关闭不用；鲁迅所用的，就是那外边三间罢了。他大概从民国二年住到民国八年。鲁迅睡在靠北的一间里，南头作为周作人的卧室，客室，中间房内放着一张书桌和方桌，是洗脸吃饭的地方。他的卧榻设在窗口靠北的墙下，旁边是一张书桌和藤椅，此外几个书架和方桌，都堆着已裱未裱的石刻拓本，各种印本的金石书、史书等。他下午四五点下班，回家吃饭谈天，如无来客，晚上八九点钟，便回到房里做他的工作。始起是辑书，后
来一直弄碑刻，从拓本上钞写本文与金石萃编等相校，看出许多错误来；　这样校录至于半夜，有时或至一二点才睡。次晨九十点钟起来；盥洗后不吃早饭，便到部里去了。〃（许寿裳氏的追记，也说：〃自民二以后我常常见鲁迅伏案校书，单是一部《嵇康集》，不知道校过多少遍，参照诸本，不厌精详，所以成为校勘最善之本。〃〉
鲁迅对于乡邦文献，非常留意。其先，李慈铭编撰了《越中先贤祠目序例》，鲁迅也撰集先贤逸文，刊行《会稽郡故书杂集》，计有八种：《谢承会稽先贤传》、《虞预会稽典录》、《钟离岫会稽后贤传记》、《贺氏会稽先贤像赞》、《朱音会稽土地记》、《贺循会稽记》、《孔灵符会稽记》、《夏侯曾先会稽地志》。
六月间，他乘休假期，返绍兴归省，八月，由海路归京。
八一十月间，他翻译了上野阳一所著的《艺术鉴赏之教育》、《社会教育与趣味儿童之好奇心》，刊在教育部日报上。
是年，袁世凯阴谋专政，派人暗杀宋教仁于上海车站，国民党与袁政权全面破裂。四月间，举行第一次国会。国民党人在各地兴兵反袁，先后失败。孙文遂亡命曰本。十月，袁世凯就任大总统，下令解散国民党。各国先后承认中华民国，成立善后大借款。这样的社会政治场面，使鲁迅觉得十分失望。他看到这样的革命，乃是盘辫子的革命与剪辫子的革命，那一份《好的故事》，
也就这么演完了。〉
〈是年，马相伯继任北京大学校长。教肓部成立全国读音统一研究会，制定注音字母。〉
是年二月，康有为创刊《不忍》杂志于上海。主张定孔教为囯教。〉
一九一四年（民国三年，甲寅）
三十四岁。
他仍在北京。
这一年，他开始看佛经；用力很猛，别人赶不上。据许寿裳追记：〃他买了《瑜伽师地论》，见我后来也买了，劝我说道；我们两人买书，不必重复。，我赞成，从此以后就实行，例如他买了《翻译名义集》，我便不买它而买《阅藏知
圍。」、
鲁迅评传
津》，少有重复的了。他又对我说：4释迦牟尼真是大哲，我平常对人生有许多
难以解决的问题，而他居然大部分早巳明白启示了，真是大哲！，但是他后来
说：4佛教和孔教一样，都已经死亡，永不会复活了！，他所以对于佛经只当人
类思想发达的史料看，藉以研究其人生观罢了　。，，
那一时期，钱玄同乃是时常往来的朋友。周作人说：〃到会馆去访问鲁迅
的客人并不多，因为白天，主人并不在寓。相识的友人，大抵都在教育部里。依了认识的年代说来，如张燮和、陈师曾、许季黻、齐寿山、许季上等人，天天见面，则无登门拜访之必要。其中只有一位钱玄同先生，常来谈天，他总在傍晚主人下班时走来，靠在唯一的藤躺椅上，古今中外的谈起来，照例是从有名的广和居叫蹩脚的菜来，炸丸子、木犀肉、酸辣汤之类，用猫饭碗似的盛载了
来，吃过了，直谈至十一点钟，回到师大宿舍去。钱先生知道并记得的事情极多，都和中国文化有关的。
是年，一月，袁世凯下令停止国会的职务，五月公布了新约法，是为帝政
运动之开始。〕
七月，第一次世界大战发生。九月，日本对德宣战，借口在山东上陆，占领了青岛。）
七月，孙文在东京组织中华革命党。）　（五月，章士钊在东京创刊《甲寅》杂志。〕
是年，《礼拜六》杂志创刊。徐枕亚所著《玉梨魂》小说出版，风行一时；　这是鸳鸯蝴蝶派的文艺作品。〕
一九一五年（民国四年，乙卯）
三十五岁。他仍在北京。
一月，翻刻《百喻经》成书。
二月，编次《会稽郡故书杂集》成书，以周作人名义出版。袁世凯准备称帝；他的儿子克定和杨度就在这一月间积极筹备筹安会。军警执法处，四出活动，由他们抓去失踪的人，传说纷纷。京中大小文官，一律受到监视，以此人人设法逃避特务的耳目。大约只要有—种
嗜好，重的嫖赌蓄妾，轻则玩古董书画，也就多少可以放心些，如蔡松坡
之于小凤仙，是有名的例子。据周作人说：〃教育部里的一班朋友，如许寿裳等如何办法，我是不得而知，但他们打马将总是在行的，那么，即此
也可以及格了。鲁迅却连'挖花7都不会，只好假装着玩玩古董，他又买
不起金石品，便限于纸片，收集些石刻拓本来看。单拿拓本来看，也不能敷衍漫长的岁月，又不能有这些钱去每天买一张看，于是动手来抄；这样
一块汉碑的文字，有时候可供半个月的抄写，这是很合箅的事。因为这与誊写草稿不同，大字原本碑少，特别汉碑又多断缺漫漶，拓本一个字若
有若无，要左右推寻的细看，才能稍微辨别出来，用以消遣时光，是最好也没有的了，就只是破费心思也很不少罢了。鲁迅自言：'许多年，我便
寓在这屋里钞古碑，客中少有人来，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问题与主义，而我的生命却居然暗暗的消去了。这也就是我唯一的愿望？他抄了碑文，　拿来和王兰泉的《金石萃编》对比，看出书上错误的很多，于是他立意要
来精密的写成
水
可信的定本。〃（袁氏左右，特别注意教育部，也因为蔡
元培部长原是同盟会的革命党人
这年囯际情势，由于日本投入世界大战漩涡，在远东趁火打劫而复杂
化
一月间，曰本向北洋政府提出〃二十一条〃要求。五月间，日本提出最后通牒，迫袁世凯承认彼方的要求。五月九日，袁世凯接受日方条件。全国民众纷起反对，激成广泛的反日运动。留日学生，一律归
八月，筹安会成立，袁世凯帝政运动表面化，御用的国民代表大会在暴力支持下成立，十二月，蔡锷在云南举义讨袁，称护国军。）
九月，陈独秀主编青年杂志，即《新青年》，在上海出版。〉
附
录
蔡元培从欧洲归
一九一六年（民国五年，丙辰）
鲁
年谱
三十六岁仍在北京
五月，移住绍兴会馆内的补树书屋十二月，休假，从津浦线归乡省亲
那一时期，他照常到教育部办公，一回到绍兴会馆，就过着静修生活。据周作人的追记：〃鲁迅在会馆里的工作时间，大抵在夜间。早上，在十时前起
来，照例，什么点心都不吃，洗过脸，喝过茶，便往教育部去了。他在那里办
的，也只是例行公事吧！只有一回，见到中华书局送部的《欧美小说丛》，大为螅�兴。这是周瘦鹃君所译，共有三册，里边小说亦有英美以外的作品，在那时的确是不易得的。他喜于得到这样一位同调，将他拟了一个很好的评语，用
部的名义发了出去。那时，他也曾参与整理那内阁大库的有名的八千麻袋档
化』
案的事。这一件事，他引了胡玉缙、夏曾佑二氏的话，他说，胡先生博识前朝掌故的。他日夜提防着工役们放火烧掉了敬一亭的档案。夏先生是知道中的一切事万不可办的；即如档案罢，任其自然，烂掉、霉掉、蛀掉、倒掉，甚而于烧掉，倒是天下太平。倘一加人为，一办，那就舆论沸腾不可开交了。结果是办事的人，成为众矢之的，谣言和谗谤，百口也分不清。所以他的主张是'这个东西万万动不得'。鲁迅就从这两位老先生的启示中，了解中国官僚主
义的神理
鲁迅在部中，中午休息，平常就不出来，买点什么东西充饥就是了。有时，他也跑到外边去吃，有一家和记牛肉铺，是他常去的。吃的都是面类，他也常拉齐寿山一同去吃的。
是年三月，袁世凯即帝位，各省宣告独立，讨袁军蜂起。六月，袁氏而死。帝制清灭，国会复会。）
蔡元培就北京大学校长任。
陈独秀主编的青年杂志改题为《新青年》。执笔者有陈独秀、苏曼殊、刘
半农等，仍用文言体。六月，中华学术研究会主编的《民铎》杂志，在东京
创刊。
盛宣怀、黄兴先后病死。
鲁
迅评传
七、五
前后
九一七年（民国六年，丁巳）
三十七岁
一月，他回到了北京
月，他的长弟周作人也到了北京，任职北京大学。他们兄弟俩，一同住
在绍兴会馆。据周作人的追记：〃星期日，鲁迅大概一个月里有两次到琉璃厂玩上半天，同平常日子差不多同时候起床，吃过茶，坐一会儿，便出前门去走迸几家熟识的碑帖店里，和老板谈天。琉璃厂西边有一家店号敦古斋的，是他常常去的一家。又在小胡同有什么斋，那里老板样子很是质朴，他最为赏识，谈的时间最久。他们时常到外省外县去拓碑，到过很多地方，见闻很广，　所以比书店伙计能谈。店里拿出一堆拓本来，没有怎么整理过的，什么都有；　鲁迅便耐心的一张张打开来看，有要的搁在一旁，反正不是贵重的，箅作几吊钱吧，就解决了。他也看旧书，大抵到直隶书局一去，可是买的很少。从厂西门往东走过去，经过一尺大街便是杨梅竹斜街，那里有青云阁的后门，直到楼上的茶社内坐下来吃茶点，替代午饭。
这一年的《新青年》，开始热闹起来了。上一年十月间，胡适写给陈独秀的信，巳经说到文学改革的志愿，这一年一月间，那篇倡导文学革命的《文学改良刍议》刊出来了。接着便有陈独秀的文学革命论和钱玄同与胡适讨论文学革命的信。鲁迅^〃于文学革命，并不觉得有什么重大的意义，不过他巳开始注意这一刊物了　（许寿裳氏首先对他说到《新青年》的论调，认为不十分对，　鲁迅看了，却觉得没有什么不对；）。
是年六月，国会解散，七月，张勋入京，助清室复辟，随即被段祺瑞系的北洋军人所消灭。北洋派军人与南方军人对立。八月，孙文在广东组织军政
府。北洋政府对德宣战，日本对段氏予以经济、军事援助，成立西原借款。段氏承认日本在华的特杈。）
美国对德宣战。俄国二月革命，克伦斯基政府成立。十一月，列宁十月革命成功，建立苏维埃政权。）
陈独秀就北京大学文科科长职。七月间，胡适自美归国，任北京大学教授。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开校。）
一九一八年（民国七年，戊午）
三十八岁。
他仍在北京。
这一年四月，他的创作小说《狂人日记》在《新青年》刊出；这是鲁迅生活史上一个大发展。他在《呐喊》自序上，说到他替《新青年》写稿，乃是钱玄同所敦促的；因为那时的《新青年》，仿佛不特没有人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他们是寂寞的。他终于答应替他们做文章，乃是呐喊助阵之意。
周作人说：〃这时，欧战也刚平息，世间对于旧民主的期望，兴盛起来；《新青年》开始奋斗，在那空气中，才会有鲁迅和钱玄同的谈话，那谈话，才会得发生效力。还有一个重要的缘由：《新青年》上标榜着文学革命的大旗，钱玄同
所看重的乃是打倒礼教，因此，虽然他不曾写过论文，只寄了几次通信，却有资格被加上花名，列入反动派笔诛口伐的文章里面，也因此而能与鲁迅谈得投合，引出《呐喊》里的这些著作来的。
《狂人日记》的中心思想是礼教吃人，这是鲁迅在《新青年》上所放的第一炮，目标是古来的封建道德，一例的攻击，便一直都集中在这一目标上。第三节中云：〃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4吃人〃〃礼教吃人，所包含甚广，这里借狂人说话，自然只可照题目实做，这是打倒礼教的一篇宣传文字。
那时，他就在《新青年》连续写随感录，这便是他后来所擅长的匕首式的杂感文的初试。他的观点，是要促进中国的思想文化现代化、科学化。
《新青年》开始用白话文写作。胡适作《建设的文学革命论》，六、七两月增易卜生专号，戏曲改良专号。李大钊作《庶民之胜利》，周作人作《人间之文学》，沈尹默、刘半农试作新诗。苏曼殊病逝。〉
李大钊在北京组织马克思主义研究会。十二月，李大钊、陈独秀主编《每周评论》创刊。《晨报》在北京创刊。教育部公布注音字母表。）
五月，广东军政府改组，孙文北归上海。十一月，世界大战结束，协约国胜利。德国革命，推翻帝制。）
一九一九年（民国八年，己未）
三十九岁。
他买了北京八道湾十一号的住宅，和其弟作人一同移人。他曾回到绍兴，迎其母同往北京久住。
《孔乙己》和《药》，都是这一年的作品。《孔乙己》乃是鲁迅所最喜欢的一篇，其主要用意，是在描写一般社会对于苦人的凉薄。他对于苦人是同情，对于社会是不满，〃他本蕴蓄着极丰富的情感。不满，往往刻划得近于
谴责；同情，又往往描写得易流于推崇。那篇《药》，也是一面描写社会，一面描写个人，我们读完以后，觉得社会所犯的是弥天大罪，个人所得的却是无限同情。
他在随感录《四十》，引了一首以〃爱情〃为题的诗，说是对他有益处。他说：〃爱情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中国的男女，大抵一对或一群一男及女的住着，不知道有谁知道。然而无爱情结婚的恶结果，却连续不断的进行。〃　这也近于他的独白。
他译了日本小说家武者小路实笃的《一个青年的梦》。
十月，他的《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在《新青年》刊出。文中对于家庭改
革及子女解放，提出意见。他说：〃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
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①这是一件极
伟大的事，也是一件极困苦艰难的事。
蔡元培和林纾往来通信，论及文言白话，与思想革命问题。胡适与李大
钊，讨论〃问题与主义〃问题。杜威来华讲学，胡适往各地演讲，胡氏的《中国
哲学史大纲》上册出版。《新青年》刊载胡氏的《实验主义》，并于五月间刊《马
克思主义研究特辑》。吴虞作《吃人与礼教》。〉
傅斯年、罗家伦主编《新潮》创刊。《国民》、《少年中国》先后创刊。全国
报纸试用口语文。北京大学成立歌谣研究会，收集各地歌谣。周作人往日本访问新村。）
二月，南北政府在上海举行和平会议。无结果而散。〉（五月，我国代表在巴黎和会要求日本归还山东；列强分割权利，各逞利图，不敢制裁日本。北京各大学青年，号召民众抗日反帝，罢课、罢工、罢巿，
全国响应，这便是有名的五四运动。六月，全国学生联合会成立，这是中国社
会运动之始。〉
十一月，中国国民党改组。）　一九二　0年（民国九年，庚申）
四十岁。
他仍在北京，兼任北京大学讲师，主讲《中国小说史略》。那年冬，他兼任
北京螅�等师范学校讲师。
这一年，他所写的小说，有《明天》、《一件小事》、《头发的故事》和《风波》（后来都收在《呐喊》那一小说集中）。《一件小事》只能算是一篇杂文。《明
天》是一篇阴暗的小说，写寡妇单四嫂子带着她的三岁孤儿宝儿，靠了纺棉纱赚钱度日。宝儿忽然生了重病，求神许愿，吃单方，看医生，都没有用，终于死了。《头发的故事》也是自叙体的，不过作者并不直接自叙，乃是借了别一人
的口来说述这一故事的。他所借的这人（前辈^先生），正是他的乡先辈夏穗卿先生（夏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