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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野获编-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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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津父子革爵之由,但以宗法世次,自请避位,而以郑国还之祐橏之子孙,既盖乃父生前忿竞之愆,又杜载玺他日报复之念,其虑深,其谋远,真仁人孝子用心也。吴之季札,契丹之李赞华,何足多让?而礼臣不能详稽往事,一表苦心,仅以仁让见褒,乞赐敕坚坊而已,惜哉!先是厚烷窜锢,载堉遂结庵于宫门外,席藁饭蔬,孑居者十九年,迨厚烷归国,始回府。又奉事其父者二十五年,终于辞国,连章上控,又十五年而始得请,真天潢中异人也。
【景恭王】景恭王为世宗第四子。时哀冲、庄敬二太子先薨,景王与穆宗同岁生,仅小一月。母靖妃卢氏,为上所宠,几有夺宗之渐,与穆宗同日封王。后之国仅四年而薨,无子,国除。其妃仍还京居恭王旧邸,至今尚在。然孤嫠困悴,几不聊生。景王乳母年己笃老,至行乞闤阓。余幼时曾识之,备道当日章华兔园之盛,及恭王骄侈渔色,辄潸然泣下,使听者惘然。
【藩王献谄】嘉靖初年,议追崇兴献王,其得志而取富贵者,如张、桂诸人不必言,即亲藩,亦有楚王荣诫贡谀附和,仅得敕赐奖,他无所褒赏。郑府枣阳王祐楒,亦颂言大礼,寻以罪削爵,援议礼功,得复故封。而楚府仪宾沈宝者,亦以言大礼得加一品服俸,后以诬奏楚王显榕谋叛,勒为编氓。至嘉靖中叶以后,则世宗方西宫修斋醮,其时方士如邵、陶辈,士人如顾、盛辈不足论,而亲王如徽恭王厚爝,及其子庶人载埨,相继附会事玄,俱给金印,并封真人。辽庶人宪 节效之,亦得印并真人号。二王俱恃上宠,横于其国,未几俱以淫虐不道,坐法废削;徽、辽二先王俱不祀。夫以天潢价藩,下同谐媚邪佞,所得几何?而祸不旋踵。楚王虽免于身,其子愍王为世子所杀,及其孙也。遂有今日华奎假王之勘,吁,可戒矣!
【赵王缢死】俗称夜卧不得独一室,虑有鬼物侵扰。又相传室有投缳者,必觅一人为替代,始得托生,因戒人独寝。此皆俚言,不足信。然有极异者,赵康王厚煜,文皇帝六世孙也,读书下士,素著令誉。晚年屏绝妃御,独居一楼,入夜唯一小童侍寝。偶夜起扌门王足,见王缢于床下,惊呼妃张氏、王第四子成皋王载垸入视,则王气绝久矣。竟不知薨以何时也。王以正德十六年嗣位,以嘉靖三十九年薨,在位凡四十年,寿六十三。王生平无过失,不应受鬼瞰。徒以仁柔少断,未薨数日前,侍儿有见王者,咄咄自语,若有所恨。或云事起于张妃及成皋,而长史辈惧罪,乃架咎于通判田时雨,诏械至彰德府王封内斩之。王府建楼,必无人雉经。即有之,王必避不居,何以得此?想其或有暧昧,未可知矣。赵王世子、世孙俱先卒,仅曾孙常清在,世孙夫人遂奏以载垸摄府事矣。于是人益疑王之死,专为张妃与成皋事,惭恚自经云。
【徽王世封真人】嘉靖间,徽王厚爝,国钧州,性好琴,以与知州陈吉争斩琴事,讼于朝。上为杖杀巡抚都御史骆昂,戍州守吉及巡按御史王三聘,时论不直王。王心不安,因以重贿赂上所幸真人陶仲文,言王忠敬奉道。上悦,封为太清辅玄宣化忠道真人,铸金印赐之,薨谥恭王。次子载埨嗣位,用南阳人梁高辅者,修房中药,取红铅梅子,配以生儿未啼时口中血,名为“含真饼”者,服之而效。遂以药达之上,并遣高辅因陶仲文以进。上又悦,封高辅为通妙散人,仍封埨为清微翊教辅化忠孝真人,赐金印如其父。后高辅在京为上取梅子不得,乃以书求埨故所蓄者。埨不应,高辅始怒,而上亦疑高辅并疑埨矣。久之上意愈厌埨,埨惧,遣仪卫官纪旻赍红铅送仲文,以转献于上。时高辅已与仲文有隙,廉得而奏之。上以密札谕仲文,有“莫管徽事”之语,而埨势益孤矣。会其部内民耿安等奏王抢子女佔田宅事下彼中勘,勘官辈以乃父斩琴之役祸延抚按,追恨之,因附会成大狱。旨下革禄米三之二,并追夺真人金印。王益迫,欲佩始封庄王金符入京自辨。抚按遂取传闻诽谤语入招词,旨下革王爵为庶人,押发高墙,废其国。埨闻命先缢,其正妃沈氏等十六人,旋亦投缳死,次妃林氏等取帛殉者,前后五十余人。事闻,许槁葬城外,子女俱送会城周府收管,不许请婚封。事在嘉靖三十五年,至隆庆初元,始赦还。
以一琴细故,余殃再世,覆磐石之宗,埨虽有罪得祸,亦不应至此,哀哉!正德中,淮王祐 巳,亦与宁庶人宸濠争琴,陷巳几覆国,其琴名“天风环珮”,乃淮王先世所传异宝也。
钧州犯今上御名,已改禹州矣。其始封徽也,为庄王见沛,在成化十七年。至弘治二年,乞升州为府,时王端毅(恕)主议不从。至嘉靖五年,厚爝复申前请,终以非故事不允。然则两王特以藩封之重,欲升郡示尊,而宪宗之封沂,穆宗之封裕,二州俱无议及升为府者,何也?
【辽王封真人】辽废王宪 节,喜方术,性淫虐。时世宗奉玄,则亦假崇事道教,以请于上,得赐号清微忠孝真人,赐金印,及法衣法冠等。 节每出,辄服所赐衣冠,前列诸神免迎牌,及拷鬼械具,已可骇笑。乃至入齐民家,为之斋醮,自称高功求酬谢,尤为无赖。又以符咒妖术,欲得生人首,适街有醉民顾长保者,被割丧元,一城惊怪。其他不法尤多,至穆宗御极之二年,为巡按御史陈省、礼科给事中张卤所纠,夺真人印。又为巡按御史郜光先发其十三大罪,上遣少司寇洪芳洲往勘,洪推鞫峻刻,与道臣施笃臣,务为深文,致 节国废身锢。后江陵公败,其母妃尚存,归咎江陵,求复国。廷议还故庶人骸归葬,而国不许复。议者以此实江陵之罪,已属可笑。
乃洪氏之子谓朝选不从江陵指授,以至殒身,又谓劳道亭(堪)
中丞以谄故相陷洪于死,洪得复官,劳至遣戍,举朝无人辨白其事,尤堪浩欢。微、辽二王,俱以左道邀上宠,一甫及其子,一不免于身,并至夷灭,虽其自取,而当时承勘诸臣,各以私意陷亲藩于极典,伤国恩甚矣。
【辽废王】江陵初殁,上未有意深罪之,特忿冯槪煤幔馍跸沃U牌眼嘁训惫蚴谝馔锩派钣罚ㄖ玻┑畏氡#⑵湔萍夷诠僬糯笫堋⑹榧切炀簦猿⑸弦猓跷抟蛔旨敖暌病<把现贾鸨S谀暇钛怨僦弦庖岩疲冀徽碌涔氏啵ㄖ薪⒀蚩闪⒆钕壬鲜琛I涎敖忌偾洌造悍⒓橹ΑS谑枪柿筛稿嗦墩滤咴6恢枷乱樱史贤跸堋〗谝安坏溃舶从烦率≯榔渥铮圆煌鳌
江陵初无意深求,时廷遣刑部侍郎洪朝选往勘,得其杀人诸事,谬加增饰,且锻炼不遣余力,而辽社遂屋。然事在隆庆二年,张为次揆,其焰未炽,亦不得谓张独主灭辽也。是年洪还朝,次年己巳,即以大计劾致仕,又上疏自辨,命闲住。洪归闽后,为抚臣劳堪讦其居家不法,瘐死狱中。洪子官生竞伏阙控辨,谓劳为江陵效力报冤,致死乃父。诏还其故官,劳坐遣戍。而辽国终不得复。劳既以承望抵罪,然洪之处辽狱,人多尤其已甚,反用忤权昭雪,亦事理之未允者。洪初抚山东,闻章邱李少卿先芳家富藏书,与借观不与,因起大狱,破灭其家,李以恚恨死。及洪非命,或谓有天道焉。于东阿《笔尘》但记洪芳洲为少司寇时,逼死故都御史杨顺,以媚华亭,不知有章邱李中麓事也。洪与中麓同年进士,以此人尤薄之。
【辽王贵牴罪恶】辽王宪 节之废也,事在隆庆初年,人至今有称冤者,盖归罪张江陵有意殄之也,不知辽之恶当废久矣。辽简王植,为太祖第十五子,有庶弟二子通川王贵烚嗣辽王,在位十五年,屡为抚按科道所弹治。英宗每降书戒之不悛。
至正统四年,事尽发。初与江陵、沪溪二郡王淫乱,又奸通千户曹广等妻女数十人。非理奸死者十余人;又杖死长史杜述,擅笞荆州知府刘永泽;假以进贡为名,夺彝陵、江陵等州县军民柑橘,起人夫逼死者三十人;以军人许俊赐仪宾刘亨为奴,以许俊妻赐仪宾周英璧与之奸;其他罪不可胜纪。上召王至京亲鞫之,且示以诸弹章,王输服无辞。乃命遣归,革爵为庶人,伴守坟茔,仍支岁俸一千石,以其庶弟兴山王贵燰嗣封。盖贵烚之当失国有余辜矣。时去国初未远,内阁三杨等,未敢辄移同姓大国,故仅从薄罚。又二世为王恩■,以私怨一日杀宗室镇国将军恩鑡等八十人,不数日而长子死,未几王亦疽发背薨。
又一世而宪 节终覆其祀,积不善遗殃如此。
贵烚之子豪 显,仍受贵烚初封郡爵,至今传国不废。而宪 节之子俱革为庶人,徙楚府钤束矣。按隆庆二年,刑部侍郎洪朝选,所上宪 节罪状甚详,皆罪在赦前。谈者反谓洪不阿江陵,欲存辽得罪,真说梦耳!
【楚宗伏法】楚宗劫槓一案,起于道臣周应治之报反,成于抚臣赵可怀之鐐杻。后来处分诚过,然劫掠货财,又无端杀一巡抚尚书,何可末减?狱成赐死足矣,身首异处,已觉太过,至行刑显陵,则舛甚矣。显陵为兴邸旧园,与太祖子孙何预?
而祭告之耶?始则地方诸臣贪功,妄报称兵谋逆。一时喜事者,如郧阳巡抚胡心得等,勒兵境上,疏请会师,张大其事,以致用此重典。今攻故相者,至谓楚宗无死法,此议又未确。时贤特欲白江夏之冤,甚四明之罪,未免矫枉过正。总之前案失之苛,后案失之纵,皆时局使然,非通论也。善乎袁中郎之诗曰:“国体藩规俱不论,老臣涂血也堪怜。”尽之矣!
【英燿弑逆之由】楚愍王显榕之被杀也,事在嘉靖二十四年正月。相传世子英燿,丞愍王所嬖方三儿,篡致于室,惧为父所废,遂起异谋,与逆徒约以上元观灯举事。至十八日邀愍王宴,进鸩不效,乃用铜瓜击弊。以中风暴卒,讣于各宗室。
时抚按先以实状闻,世宗械燿至京伏诛。向来爰书及史所书,皆然。然闻其端不由此。先是愍王暴于其国,内外俱不能堪,人已离心,而英燿病躄,不良于行,其父又爱次子英 佥,欲以位畀之,屡说燿曰:“若苦足疾,何以不弃名爵学长生?”
燿以是恨怒,决意为冒顿之举。其后英 佥果得立,没于隆庆之五年,谥恭王,子为今王华奎,即近日宗室所讼,为抱入者也。废长立幼,未有不败,如袁绍、刘表。今幸免者,其子弱耳。
【楚府前后遭变】楚王为太祖第六子,传至愍王,见弑于世子英耀。耀伏法,以庶子英 佥嗣位,是为恭王,在位久无所出。说者哗言不男,如晋海西公晚年为后计者甚密。曾屡示意所厚藩僚,俱惧祸不敢承,乃谋于嬖幸,因有孪生二子事。
英 佥薨,子尚幼,以武冈王显槐监国。武冈习知其所名子状,尽取先世所藏珍异宝货以去,国人畏发往事,不敢诘。今王嗣爵已三十年,宗人不复奉其约束,王尚以法绳之,致有华越等讦奏,朝议不能决。郭江夏署礼部,素不平其事,力主发勘,因而去位,祸延缙绅,至今未已也。按英耀以嘉靖二十四年弑逆,三十五年微王载埨以夺田宅子女,四十二年伊王典楧以淫虐不法,未几辽王宪 节以酗横杀人,俱削爵除国,身锢高墙,子孙俱为庶人。此三国,不过纵汰失道,尚至废锢。英耀躬为大逆,恶逾商伤臣,只宜污潴其宫,止存郡王,听邻藩节制如故事,何以茅土俨然,致恭王有李道儿之疑?”然则愍王二子,一剚刃所生,一自斩其祀,皆覆载所不受也。时当国者为夏、严二公,其见终出新郑、江陵之下,令人邑邑。11弇州所纪,止云东安王显梡管理府事。盖显槐监国,淫婪不法,擅杀多命,为抚按所劾,始改命显梡。弇州偶失记显槐耳。
【楚府行勘】楚宗室华越等之讦王也,初沈四明当国,意不欲发其事,遂令通政司遏之不上。乃主讦王者郭江夏也,时正署礼部,直发沈遏疏事。郭因此为给事钱萝皋、杨应文辈所弹劾去位,楚亦得罢勘。其冬即有妖书一事,钱、杨与康御史辈,竟欲坐江夏主使,因而波及次揆沈商邱,至缇帅王之桢者,则欲坐所仇同僚周嘉庆,赖大槪戮亓φ埂V钛哉呶浇母富崾艹躞祝璞ǔ穑氏喾狭墒挛鳌2恢暌言烁┲┱摺5背踝衬晔保嵯缬猩蛘镣ふ撸Ъ牵
为楚纪,善相得如鱼水。一日,忽出春申君、吕阳翟二传示之,沈知其旨,以死谢,不敢当。王意遂移,置不复道,而他有所属矣。寻报莞簟之祥,沈惧祸及,致其事归老于杭。沈即冯祭酒外翁,亲为余言,且欢曰:“郭明龙憨矣。此事重大,得实时必杀数百人。四明不欲行,亦老成之见,但迎合者詈郭太甚耳。”妖书事宁,郭仅而得免。越一年乙巳,钱给事辈,以京考当谪,中旨留用,盖当事者酬劾郭之勋也。然诸公终不安其位云。
【存楚】癸卯楚事兴,时议存议勘者不一,其中各有所为,至议存者更多出私心。时惟赵南渚司徒,最称清正,亦主免勘。
盖非谓郭江夏之说为非,但以事体重大,当丽极典者多人。且年已久远,株连逮累,一方骚动,固谋国长策也。当国者方憎江夏,示意所厚,言路力攻之。至云郭父曾被楚王笞辱,以此挟仇。不知郭父起家孝廉,曾守大州,楚王安得笞之哉?郭甫出国门,而妖书事起,给事钱萝皋辈,遂直以坐江夏,且波及归德次揆。而人心始大不平矣。是时,赵司徒方署铨部,大不直之,遂欲外迁钱给事。首揆四明怒甚,拟旨留钱,而司徒所署印,亦遂夺与杨少宰署掌。司徒非附四明者,特存楚一事,偶与之合,而心事则径庭矣。建白诸公,不悉赵生平,概以四明党目之,有识者岂肯轻信耶?
【蔡虚台辨疏】癸卯楚府议勘,郭江夏因之去位,旋以妖书,陷之几死。此人心所久愤者。近年来事渐白,四明谢政,江夏望益重。一时与郭异同者,多罹白简,或借他事中之,故仪郎蔡虚台(献臣)其一也。己酉冬,将举明年外计,时蔡已历转按察使备兵常镇,南御史汪怀德管下巡江,遂露章弹之,拟坐不谨,中多胪列,亦及楚事。蔡乃抗章力辨所以,并往日堂属不相得之故,于楚事尤娓娓。今疏已无可觅,偶记其末数行,隐括颇核,因记之。
总记一时在事诸臣,始终欲勘楚者,郭正域也。始终欲存楚者,赵世卿也。心欲存楚,而口不敢言,姑推其事,与廷臣会议,而险缓其事者,李廷机也。受楚重赂,而忽勘忽不勘,以俟内之自罢者,赵可怀也。楚抚按覆疏至,而犹持勘结之说者,臣与张问达也。问达有揭,臣有疏,可覆按也。盖欲勘楚者,为耳闻目击之真心。而俗存楚者,亦老成持重之稳计。第存之易,而勘之难耳。正域慷慨任事。天宜祐之。可怀首鼠两端,天宜殛之。独恨拥戴诸臣,希光附景,以山中之宰相,奉为驱除之主盟,异日出山,未免少减福力,恐亦非正域意也。
先臣王用汲之言曰:“逢君之恶其罪小,逢相之恶其罪大。”
臣则曰:“逢相之恶其罪小,逢将相之恶其罪大。”云云。故事,大计例不许辨,辨者有厉禁。疏上后,人皆为蔡危之,及察处止降三级,亦以其词直也。蔡今亦已起补矣。王尧封讼言蔡之枉,于是与汪御史俱外出。
【废齐之横】齐王为太祖第七子,建文中坐废,靖难后复封。后复以谋叛除国,锢南京,其子孙皆庶人,有庶粮,无名封。今支属渐繁,横行留都,廊下诸铺,院中诸妓,动辄出票。
取物不还值,荐枕不损橐,以至僧寺亦罹其害。间有自爱者,不多得也。尤可笑者,负贩不得志,即设一几北面拜,自称谢恩,次日击金带服象龙拜客,家中受人谒贺。正不知此章服从何来?都下百寮习见,以为故常,不复致诘,亦随例与往还。
【宗室通四民业】本朝宗室厉禁,不知起自何时,既绝其仕宦,并不习四民业,锢之一城。至于皇亲,亦不许作京官,尤属无谓。仕者仅止布政使,如嘉靖壬辰探花孔天允,榜下选陕西提学佥事,时方弱冠,寻任浙江提学副使,后官至左辖而归。他不可胜纪。向来诸名公,如弇州辈,屡议关禁,未有敢任之者。顷者建立皇太子诏内,直许习儒业,入庠序,登乡会榜。于是,天潢不亿,始有升朝之望矣。此二百年来,最快心事,沈四明实草此诏。且青宫肇起,鬯普天久郁之望,虽圣心默定已久,非出臣下赞决,然偶值其时。特四明为时议所不与,遂无称其劳者,在他相或不免贪天功矣。
【宗室名】今帝系,以及各藩府名,其上一字为太祖所定,而下一字以五行相传。其请名时,则礼部仪制司官制名以赐。
年久人多,不腾重复,至创为不雅之字,而以金木水火土附之,最为可笑。至有读其名,而今人捧腹绝倒者。因见宋人,亦有寓谑于宗室赐名,如士羯、士芑、士昆、士绥之属,盖以四字与“揭起裩尿”同音也。刻薄无礼,盖古今同然矣。
卷五
○公主
【公主追谥】本朝公主薨逝,例无谥号。惟仁宗登极,追封第四女为德安公主,谥曰悼简,以为创见。而太祖已先有之矣。洪武元年,太祖登极,皇姊嫁李贞者先薨,册为陇西公主,贞为驸马都尉,寻封恩亲侯,谥公主为孝亲公主,其丧礼还葬于先陇。后贞封曹公,始改陇西为曹国长公主云。至嘉靖间,武定侯郭勋,以上宠异,遂请追谥其远祖郭镇所尚永嘉公主曰贞懿,则太祖第十二女也,事隔九朝,历年几二百,无故追崇,于是为不经矣。公主得谥,始自唐德宗朝唐安公主,赐谥庄穆。
前此未之有也。
【同邑尚主】太祖第七女大名公主,下嫁安阳人李坚,建文初,以驸马封滦城侯,北征阵亡。太宗第二女永平公主,下嫁安阳人李让,先以仪宾掌北平布政司印,永乐初,以驸马封富阳侯,赠景国公,谥恭敏,英宗长女重庆公主,下嫁安阳人周景,景父颙,为山西参议,在任,公主将出降,上命同妻宋氏,乘传入京,行见舅姑礼,寻加颙鸿胪寺卿。景拜驸马后,其兄即举乡试第一,子贤又继登乡榜,河北传为盛事。英宗第五女广德公主,下嫁驸马樊凯,亦安阳人也,与景同邑,公主又亲姊妹,慕景风流,倾心与为友。同以能诗称。凯有康济心,其论处私阉及围营军,俱擘尽详当,为世所称,曾以忤刘瑾知名。四人者,皆河北伦父,并产下邑,俱为三朝禁脔,周、樊又并尚帝姬,称僚婿,尤属盛事。二李在先朝,俱进爵通侯,各领文武重寄,一以忠义殉国,一以功名显重,俱非寻常粉侯可比,盖邺下灵秀所锺也。李让志中又云舒城人,想靖难后所寄籍。
驸马封侯者,自李让、李坚外,高帝朝恩亲侯李贞,太宗朝永春侯王宁、广平侯袁容,世宗朝京山侯崔元。追封者,英宗朝钜鹿侯井济。
【公主中使司】洪熙元年,封皇女六人为公主,命先为嘉兴、延平、庆都三主府造中使司印。按古惟皇后有官属,为大长秋,后世不复设。唐高宗始令太平、长宁、安乐、宜城、新都、定安、金城诸公主,并得开府置官属,其僚有邑司、有令、有丞。时,袁楚客上书宰相魏元忠,责其不能救正,“我高皇圣主,何以设此官?”后亦不知何时废罢。但中使司有正副,亦阉宦领之,如王府之承奉,非如唐家以士人充僚佐。其制自不同。
【仪宾牙牌】各王府亲王位下仪宾,亚驸马一等,秩从二品。惟洪武末年,皇孙女仪宾在都下者,其后分封选拜,例居外藩。虽云尚主,无得击牙牌如京官例。惟景皇帝女固安郡主,以成化六年下嫁王宪,礼部特请,宪系郕府仪宾,乞给牙牌。
上从之,命班行列都督佥事之下,盖以从三品,居正二品之次也。此后遣祀分祭,宪亦供事,如诸戚臣,实为创见弘治四年,固安公主卒,上命丧礼一视嘉祥长公主,嘉祥为宪宗亲女,时固安母汪氏,尚称郕王妃,其女乃得异礼如此,上恩厚矣。因思懿文太子三女,长为江都公主,下嫁驸马耿璿,文皇降为郡主仪宾,皆以罪死;次女宣城郡主,文皇命锦衣百户于礼为仪宾尚之;惟第三女年三岁,以建文庚辰所生。未有名封,直至成化二十一年八月,始卒于高墙,年已八十六岁。当时臣下无能推广圣泽,使其终无匹偶以殁,其恩遇曾不及固安之百一,真足令人沥泣。仪宾二品者,阶为中奉大夫,本文职也,而夷之右列督佥之下,是犹宣慰使有功,得升左右参政,亦有升都指挥佥事者。然彼主酋,而此乃贵婿耳。其后嘉靖间,仪宾周钺等,用王宪例。
【公主封号同名】本朝全封亲藩,如两吴、两汉、两赵、两荣之属,当时或出圣意亲定,臣下不敢驳正。至于郡王之封,亦间相同,此则仪曹疏略。且历年已二百余,一时或难偏稽,犹可诿也。至于帝女册封,则累朝公主能有几人,如英宗第二女嘉善公主,下嫁靖远伯王冀孙王增,事在成化二年。世宗朝,以第四皇女降驸马许崇诚,亦封嘉善公主,时相距仅隔三朝,何以漫不稽考?其时,严分宜当国,颇以博雅自负,何冬烘至此?岂黩货方殷,无暇分心耶!嘉善两公主后,又有穆宗生母孝恪后弟杜继宗封庆都伯,此仁宗系二女封公主号。最后则今上嫡母仁圣太后父陈万言封固安伯,亦景帝女初封公主号,后降为郡主者。此皆帝姬汤沐邑,岂臣子所宜蒙袭?时与固安同封者,为上生母慈圣后父武清伯李伟,此石享旧封,后以凶终,尤非吉祥。前则徐文贞当国,后则张江陵当国,两公明习典故,岂分宜可比,而舛错乃尔。况受遗以来,讨论已非一朝耶!
【驸马再选】弘治八年,内官监太监李广,受富民袁相重贿,选为驸马,尚德清公主,婚期有日矣。为科道官发其事,得旨斥相命别选,诘责太监萧敬等选婚不谨,致有人言,而广置不问。嘉靖六年,永淳公主将下降,礼部选婚,时永清卫军余陈钊,名在第三,上亲定为驸马矣。听选官余德敏,奏钊父本勇士,家世恶疾,母又再醮庶妾,不可尚主。礼部郎中李浙,奏德敏妄言,请逮治罪,上不许,命斥钊再选,并夺侍郎刘龙俸。别选得谢诏,上以公主为献皇亲女,命诏成婚二十日后,令师教习经书,以礼部仪制司主事金克厚为之师。驸马教习用春曹自此始。至万历十年,上因胞妹永宁公主将下嫁,选京师富室子梁邦瑞,其人病瘵羸甚,人皆危之,特以大槪氡D善涫蛑福邹窠旯Τ种仁ヌ笠辔蟆N醇负馅幔茄拢词垴牵覆怀衫瘛9嗌谐葡玻晕液旒住
甫匝月遂不起,公主嫠居数年而殁,竟不识人间房帏事。使当时能如两朝,别谋佳耦,未必致命帝。姬抑郁早世,冯保滔天之罪,十倍李广矣。谢诏选后,京师人有《十好笑》之谣,其间嘲张、桂骤贵暴横者居多,其末则云:“十好笑。驸马换个现世报。”盖谢秃少发,几不能绾髻,故有此讥。然诏直至嘉靖末年卒,富贵者四十年。
【公主荫胄子】勋戚大臣有劳绩,或特恩,得别荫子。然必授右列,无荫胄子者。嘉靖十二年,永嘉大长公主元孙郭勍,武定侯勋弟也,援累朝公主例,请荫入监。礼臣言:“公主子孙本无入监事例,因汝阳大长公主庶孙谢琰乞恩允之,遂沿以为例,实非定典。”得旨不许。是时,郭勋之宠,震世无两,值夏贵溪为礼部,与勋深仇,故力阻之。然世宗谨守祖制,不为权幸假借,亦前代未有也。今勋戚陈乞者,无不赐允。又近日恩诏中一款:凡公主子孙有志向学者,俱送监读书。遂使白丁纨袴,滥竽世胄,布列清曹,出守壮郡。当轴者能辞责乎?
嘉靖癸丑、甲寅间,有署中书科事大理寺副于麟者,故奉圣夫人刘氏子也,以乳母恩得此。盖用天顺间翊圣夫人、成化间恭圣夫人二子例,然与靳公主恩霄壤矣。又,同时掌太常寺,礼部右侍郎徐可成,以考绩乞恩,上命荫其徒昝义金为太常寺典簿,以黄冠而延赏正七品,且及异姓,真为创见。若同时真人陶仲文荫子为尚宝丞,虽以杂流膺首揆恩,然犹其血胤也。
盖守法于初政,而滥恩于末年,不特圣主倦勤,而揆地之执奏,亦久废矣!
【公主下殇特恩】嘉靖二十年辛丑正月初六日,皇第四女生,母为雍妃陈氏。上命成国公朱希忠代告景神殿,命名曰瑞爃,并命先所举第三女曰禄祯,以示宗人府,登玉牒。故事皇子以百日,皇女以弥月命名。今先诞者愆期,至继有所出,始补行,则爱念不同也。至二十三年第四女薨,追封归善公主,丧礼依太康公主故事。太康为孝宗女,其母即昭圣太后,其殇也,丧葬诸礼,俱依蔚悼王。按太康系正嫡所生,且其时孝庙独厚中宫,仅育一女,当时下殇未封,上埒亲王,僭逾已极。
但礼部尚书为徐琼,其妾与建昌侯张延龄为姊妹,因以传升宗伯,其不敢执奏宜也。若世宗朝,则石首张文简为礼卿,亦唯诺恐后,何耶?虽礼乐自天子出,而春曹所司何事?此时容悦具臣,自隳职掌者多矣!其如典制何?此等事虽若无伤,而关系主德不浅。未可以本朝德安、永嘉二主,藉口文过也。
【驸马受制】公主下降,例遣老宫人掌阁中事,名管家婆。
无论蔑视驸马如奴隶,即贵主举动,每为所制。选尚以后,出居于王府,必捐数万金,偏赂内外,始得讲伉丽之好。今上同产妹永宁公主,下嫁梁邦瑞者,竟以索镪不足,驸马郁死,公主居嫠,犹然处子也。顷,壬子之秋,今上爱女寿阳公主,为郑贵妃所出者,选冉兴让尚之。相欢已久,偶月夕,公主宣驸马人,而管家婆名梁盈女者,方与所耦宦官赵进朝酣饮,不及禀白,盈女大怒,乘醉扶冉无算,驱之令出,以公主劝解,并詈及之。公主悲忿不欲生,次辰奔诉於母妃,不知盈女已先入肤愬,增师诸秽语,母妃怒甚,拒不许谒。冉君具疏入朝,则昨夕酣饮宦官,已结其党数十人,群卒冉於内廷,衣冠破坏,血肉狼藉,狂走出长安门,其仪从舆马,又先箠散。冉蓬跣归府第,正欲再草疏,严旨已下,诘责甚厉,褫其蟒玉,送国学省愆三月,不获再奏。公主亦含忍独还。彼梁盈女者,仅取回另差而已。内官之群殴驸马者,不问也。
【公主荫叙之滥】祖宗典制,公主无文荫。自后间以陈乞得之,然非例也。嘉靖十二年,武定侯郭勋之族弟郭勍者,其高祖为驸马郭镇,援往年汝阳等公主例以请,上已允之。时,礼卿为夏言,执称事例所无,乃汝阳创始,非故事,宜禁。上然其言,遂罢勍荫,且永著为令。今万历壬寅三月,以册立皇太子恩诏内,许公主荫子,送监读书。时首被恩命者四人:曰谢懋功,则与献帝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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