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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野获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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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哉。
【驳正大礼】大礼定后,举朝缄口。而远外下吏。及昌言以纠其非者,又二人。嘉靖九年,福建平和知县王禄者,疏请建献帝庙於安陆,封崇仁王以主其祀,不当考献帝,伯孝宗,以涉二本之嫌。宗藩之子,有幼而岐嶷者,当预养宫中,以备储贰之位。上斥其言,下巡按御史逮治。比疏下,则禄已先解印归矣。御史坐以避难在逃律,诏罢职不斜。按禄前封崇仁之说,即上初年杨廷和议也;次预养宗子之说,即他日薛侃所建白也。杨、薛俱蒙重谴,而禄以小臣擅兴此议,且其时《明伦大典》已颁行逾年,璁正位首揆,萼为次辅,不闻起而嚣谇昌言,使禄仅以微罪行,其人亦幸矣。至十一年,原任山西霍州知州陈采者,又上言:“《祖训》‘兄终弟及’,指同父而言耳。武宗遗诏谓陛下乃孝宗亲弟兴献王之长子,伦序当立。非与武宗为‘兄终弟及’也。杨廷和误主濮议与初诏自相矛盾,张孚敬谓陛下不当继嗣孝宗,止继统於武宗,因以为‘兄终弟及’,事皆无稽,难以施诸宗庙。既明知其非,又□成薛侃之谋,以阴坏祖宗成法。杨廷和虽蒙斥罚,而心迹不明。张孚敬首开议礼之端,而乃那移《祖训》,诬罔先帝,疑误圣躬,当先正典刑。乞将《明伦大典》所载事情轻重,各论如律。”疏上,上大怒,谓大典朕所裁定,行天下久矣,乃辄敢妄议,命锦衣卫逮送法司拷讯。陈采此论,又并新都、永嘉议论一概掀翻,其词辨而谲,乃亦无驳之者。时,永嘉以陷薛侃甫去国,桂安仁又病死。内阁辅臣,唯方南海为议礼贵人,然而新入,又性和易,不愿与人竞也。盖大礼虽定,不旋踵而即纷纷若此,况后世乎!
【献帝称宗】献皇帝之称宗也,非张、桂意也,始於何渊之世室。至四年渊复申前说,上惑之,下其事礼部会议。时,席书新以议礼得上眷,拜宗伯,力止,且曰:“昔者献考观德殿成,医士刘惠欲更殿名,已蒙圣断。发戍边卫。臣上议曰:假使张璁、桂萼谓献帝可以入太庙,非独诸臣欲诛,臣当先攘臂诛之。今何渊欲以御定殿名改同文武世室,臣昧死以为不可。”上不允。至学士璁、萼及太宰廖纪咸力言其非,且共请重治渊罪,犹不许。至兵部尚书金献民,乃调停为别庙京师之说,上始允行。至十五年,又命改世庙为献皇帝庙,与九庙并列。
其称宗祔庙,上心知其不可,亦不复再议。继而犹有请者,上严治论死,事寝久矣。直至十七年四月,原任通州同知丰坊,遂请加尊皇考献皇帝称宗,礼明堂以配上帝。礼部尚书严嵩覆奏:谓配帝当如所奏,称宗则未安。上必欲行坊言。户部臣侍郎唐胄,力持以为不可,上震怒,下胄狱讯治。於是严嵩等改口奉命,进献皇为宗,一如坊议。坊父丰熙,以翰林学士率修撰杨慎等诸词臣,於嘉靖二年,痛哭阙下,撼门长跪,力辨考兴献之非,廷杖濒死,下狱远戍。至嘉靖十六年,恩诏大霈,部议赦还,上许尽还诸臣,独丰熙、杨慎等不宥。是年,熙即卒於戍所。坊之入都献谀,距其父殁时尚未小祥也,不忠不孝,勇於为恶,一至於此。上既以献皇明堂配上帝,称宗入庙,居武宗之上,圣意始大惬,无遗恨。而坊仍罢归田里,老死不叙。
坊素有文无行,以故世皇用其言,薄其人。圣哉神哉!坊归,至十八年,又上《庆云雅诗》一章,命付史馆,而坊终不召。
坊字存礼,浙之鄞人,举解元高第,初为南考功郎,谪是官,旋以察罢。既两献谄不售,居家益狠戾,不为乡里所容。出游吴越间,以善书知名,稍用自给。而与人交多不终,偶有不谐,辄为文诅之於九幽。晚年尤甚。人皆厌憎之,困阨以死。隆庆元年,礼科给事中王治建议欲奉还睿宗於世室,上不允。至今上登极,礼科都给事陆树德,又疏言穆宗祔庙,则宣宗当祧,不如仍以世庙祀睿宗,而免祧宣宗。事虽不行,识者韪之。
【邵经邦讥议礼】《明伦大典》行后,张璁被劾遣归,寻即召还。刑部员外邵经邦者,以阳月日食上言:“议礼贵当,用人贵公。陛下私议礼之臣,是不以所议者为公礼也。夫礼惟当,乃可万世不易。使所议非公礼,则固可守也,亦可变也;可成也,亦可毁也。陛下果以礼为至当,欲子孙世守,莫若厚其赉与,全其终始,以答议礼这功。然后专选硕德,置诸左右,使万年之后,庙号世宗,不亦美乎!”上大怒,谓朕私议礼诸臣,自比茅焦之谏,讪上无礼,逮下诏狱讯治。已请付法司拟罪,上以非尝犯不必拟,竟发边卫充军。经邦之疏,语简而该。
即张、桂闻之,亦无辞置辨。但人主生前,未有臣下辄拟谥号者,惟曹魏大臣,预尊明帝为烈祖,贻千古笑端。经邦敢於英主初年,肆言至此,即茅焦所不道也。而仅以戍行,岂“世宗”二字,已默契圣衷,遂从末减与?其后上升遐,庙号“竟符”
二字。若经邦者,固得气之先耶?
【更正殿名】太祖初定大朝会正殿曰奉天殿,门名亦如之。
其后,文皇营北京,遂仍其名。毁於火。世宗更其名曰皇极,而华盖殿则曰中极,谨身殿曰建极,盖取《洪范》之义。而议者以为《洪范》中更有六极,字面相同,意义不美。然上方亲定礼乐,薄视百王,少忤即立糜,无救正者。至隆庆初元,而御史张槚请改仍太祖旧号。时,高仪为大宗伯,以为皇考所定,且遗诏中多所改正,独不及殿名,乞存之,以存“三年无改”
之义。遂不果易。按太祖“奉天”二字,实千古独见,万世不可易。以故《祖训》中云:“皇帝所执大圭,上镂‘奉天法祖’四字,遇亲王尊行者,必手秉此圭,始受其拜。以至臣下诰、敕命中,必首云‘奉天承运皇帝’。”太宗继之,一切封拜诸功臣,必曰“奉天靖难”。其次曰“奉天翊卫、奉天翊运”。
至列圣所封者,无论为功勋,为恩泽,为文武,亦必“奉天”为号,至今不改。若皇极、建极本属一义,而中极尤为无出。
穆宗初元,未忍遽改,於圣孝宜然。今殿与门再罹祝融,鼎建在迩,仍用太祖初号,亦是机会使然。有识大臣,必有起而建明者。完颜氏上京宫殿,其正寝取名乾元殿,盖袭唐世旧号。
至天眷元年,改名皇极殿,则亡金先已称之,尤为不典。张侍御疏后,原任山东副使王世贞。亦有《复殿名疏》,不允许。
其与张侍御同时,则有太监李芳。请改南北郊合祀天地如国初典制,礼臣亦执不许。盖以议出中官。其后,今上甲申议崇祀陈献章於孔庙。礼臣为沈鲤,亦疑大槪藕曛髦豢闲小6诟缶蛊狈⒍喙伲嵋樵熟耄墒怯胝恍F涫掠肼∏熘欣罘颊嗬唷@罘颊吣芏潦椋糙哨海伦陟对[。楸拢娣⑹妫胖干瞎伲貌荒芷剑苏戎伲路ㄋ韭壅叮坦倜攘φ荒艿谩F淙艘嘟鹩ⅰⅠ餮且病
张宏继冯保柄事,亦有称於时。
【玉芝宫】初,世宗之建世庙也,先名世室,以奉皇考献皇之祀。既以世字碍后世称宗,改建献皇帝庙。即而献皇祔庙称宗,遂闭世庙不复祀。至嘉靖四十四年,旧庙柱产芝,上大悦,更名玉芝宫。钦定祀仪,日供膳如内殿。四时岁暮、大小节辰,牲帛诸品如庙祀。穆宗即位,礼臣以献皇已同列圣临享,则玉芝之祀可罢。况宗庙常礼如四孟大袷,止行於太庙;节辰忌辰,止行於内殿;国有大事,止告太庙或内殿。未有并告者。
今无所不祭告,则列圣先帝,将何以处之?至於日供之膳,宜仿南京奉先殿太祖例,如旧奉设,以存有举莫废之义。上命如所议,而议者犹以日膳为渎云。按玉芝之祀,去世宗上仙仅匝岁。说者谓上春秋高,欲仿汉原庙衣冠故事,存此旧朝肇举盛典,默示意於后,稗尊奉祢庙,传之子孙,为中兴元祀,如汉光武、晋武帝万世烝尝张本。即改太宗为成祖,亦圣意虑及此耳。未知然否?
【斋宫】西苑宫殿,自十年辛卯渐兴,以至壬戌凡三十余年,其间创造不辍,名号已不胜书。至壬戌万寿宫再建之后,其间可纪者,如四十三年甲子,重建惠熙、承华等殿,宝月等亭既成,改惠熙为元熙延年殿;四十四年正月,建金■大典於元都殿,又谢天赐丸药於太极殿及紫皇殿,此三殿又先期创者;至四十四年重建万法宝殿,名其中曰寿憩,左曰福舍,右曰禄舍,则工程甚大,各臣俱沾赏;至四十五年天月,又建真庆殿,四月紫极殿之寿清宫成,在事者俱受赏,则上已不豫矣。九月,又建乾光殿,闰十月紫宸宫成,百官上表称贺,时上疾已亟,虽贺而未必能御矣。自世宗升遐未匝月,先撤各宫殿及门所悬扁额,以次渐拆材木。穆宗欲以紫极宫材,重建翔凤楼,因工科都给事中冯成能力谏而止。未历数年,惟存坏垣断础而已。
盖兹地为文皇帝潜邸旧宫,因而入绍大位,且自永乐以来,无论升遐,即嫔御无一告殒於此者,故上意为吉地而安之。禁药初起,命名为仁寿殿,他如洪应雷坛,上有祷必至。如凝道雷轩,上画日常御,皆无迹可问。惟清馥殿则整丽如故,外门曰仙芳,曰丹馨,内亭曰锦芳,曰翠芬,流泉石梁,颇甚幽致。
且松柏列植,蒙密蔽空,又百卉罗植於庭间,花时则今上亦时一游幸。盖其地又与万寿宫稍隔,故得免焉。读《连昌宫》词,数世后舞榭犹存,转眼已成蔓草,悲夫!
今西苑齐宫,独大高元殿以有三清像设,至今崇奉尊严,内宫宫婢习道教者,俱於其中演唱科仪。且往岁世宗修玄御容在焉,故亦不废。至万历庚子五月,忽下旨令见新,凡费物料银二十万、工匠银十万,不过油漆一番而已。然则修葺更当费几何?乃知当时徐文贞力主毁,未为无见。
【无逸殿】世宗初建无逸殿於西苑,翼以豳风亭。盖取诗书中义,以重农务。而时率大臣游宴其中,又命阁臣李时、翟銮辈,坐讲《豳风·七月》之诗,赏赉加等。添设户部堂官,专领穑事。其后日事玄修,即於其地营永寿宫。虽设官如故,而主上所创春祈、秋报大典,悉遣官代行。撰青词诸臣,虽暴直於无逸之傍庐,而属车则绝迹不复至其殿。惟内直工匠寓居,彩画神像,并装潢泻染诸猥事而已。至上甲辰年,翟銮坐二子中式被议,銮辨疏以日直无逸为辞。时,上奉道已虔,惟称上元、高元,及元威、元功,而銮椎朴尚举故事,上大怒褫逐之,此后并殿亭旧名无齿及者矣。世宗上实未期月,西苑宫殿悉毁,惟无逸则至今存。至尊於西成时,间亦御幸,内臣各率其曹,作打稻之戏,凡播种收获,以及野磕、农歌、征粮诸事,无不入御览。盖较上耕耤田时尤详云。今上甲申乙酉间,无逸烬於火。辅臣申吴县等奏:“皇祖作此殿,欲后世知稼穑艰难,其虑甚远,非他游观比,宜以时修复。”上深然之。今轮奂尚如新也。
【西内】世宗自己亥幸承天后,以至壬寅遭宫婢之变,益厌大内,不欲居。或云逆婢杨金英辈正法后,不无冤死者,因而为历,以故上益决计他徙。宫掖事秘,莫知果否。上既迁西苑,号永寿宫,不复视朝,惟日夕事齐醮。辛酉岁永寿火后,暂徙玉熙殿,又徙元都殿,俱湫隘不能容万乘。时分宜首揆。
请移驻南城,盖故英庙为上皇时所居也,天顺间修饰完整,实远胜永寿。上以当时逊位受锢之所,意甚恶之,闻分宜言大不怿。然是时方兴三殿大工,县官匮乏,无暇他营,分宜建议甚善,但仓卒不及避忌讳耳。时,华亭公为次揆,即封云:“今徵到建殿余材尚多,顷刻可办。”且荐司空雷礼材婿足任此役。
上大悦,立命华亭子б陨斜λ矩嬗芍魇拢狡湟邸2蝗鹿桑洗笤茫慈蔗憔樱兔煌蚴佟;そ偈σ褡樱'亦躐迁太常少卿。雷司空礼加太子太保,大匠徐杲者,亦拜工部尚书,分宜仅拜加禄银币之赐。其年七月,即有御史邻应龙之疏,分宜逐而世蕃戍矣。分宜一生以逢迎称上旨,独晚途片言稍逆,顿失权宠,岂天夺其魄耶?
雷司空古和,素名博洽,居官亦以勤劳著绩,初以分宜同里厚善,得官六卿。时,窥知上意已向华亭,复去严事徐。其营万寿一事,俱先有成谋,因分宜失旨,愈得间之以固宠。分宜恨甚,面詈之,雷答语甚誖,几至攘臂,徐以此益厚之。世宗上宾未几,万寿宫殿悉已撤去,仅存阶础。若诸臣直庐,更榛莽不可问矣。而南内之完整,则至今如故也。识者谓华亭此举于“三年无改”一段,稍未谙解云。雷在世宗末年,又进少保,再加少傅。隆庆二年,以上修祭乐器縻费,劾太监滕祥词旨甚激,上不悦,令致仕,人议其迎合于先帝,而触忤於新朝,借题卖直云。
【代祀】嘉靖十一年二月惊蛰节,当祈壳於园丘,上命武定侯郭勋代行。时,张永嘉新召还居首揆,夏贵溪新简命拜宗伯,不闻一言匡正。独刑部主事赵文华上言,切责而宥之。时,文华登第甫三年,其辞严而确,使其末路稍修洁,固俨然一直臣矣。次年十一月,大祀天於南郊,又命郭勋代之,大小臣遂无一人敢谏者。时,上四郊礼甫成,且亲定分祭新制,遂已倦勤如此。至中叶,而高拱法官,臣下不得望清光,又何足异。
盖代祀天地自癸巳始,至甲午后,遂不视朝。己亥幸承天还,途中火灾,上仅以身免,因归功神佑。壬寅宫婢之变,益以为事玄之效,陶仲文日重矣。然邵元节实以嘉靖三年召入,五年遂封清微妙济守静修真凝元衍范志默秉诚至一真人,给玉金银牙印章各一,得密封言事。是时,铅山费文宪为首揆,已不能有所谏正矣。至其后,是礼悦尚书,赠其父守义为太常寺丞,犹之可也。又封其师范文泰为清微崇玄守道凝神湛默履素养和衍法辅教真人,则滥极矣。至陶仲文更劝上以退居为祈天永命秘术,何论郊祀哉!
【圣诞忌辰同日】八月初十日,为孝慈高皇后忌辰,而世宗皇帝以是日诞生。及即位,礼臣毛文简请先一日称贺,但并习仪及山呼之礼,俱杀之。行之二年矣,至嘉靖三年,又遇圣诞,时礼部为汪文庄,请即以是日先行孝慈奉祭礼,然后嵩呼大庆,一切如先朝故事。上允之,四十余年不复辍。则以孝慈虽开天圣母,而上则藩王入嗣,又中兴圣主,自不相妨也。其时议者又云:正月初三日为宣庄忌辰,然孝武二庙,凡遇祭祀,得衣大红吉服为比。是又不然,均为在天之灵,自不宜轩此轾彼。若嗣君必当自尽其诚,但普天臣子又欲申祝釐之敬,则先凶后吉,亦无不可。使其事在宋朝,又有洛蜀哭则不歌之争,成一大党论矣。
【世宗圣孝】嘉靖丙午外计言官拾遗疏,有贵州寻甸知府汪登不谨。当斥,吏部尚书廖纪覆疏,谓登以母老赴官偶迟,宜镌秩示罚。上命降职三级,特改京官,以便其母就禄。盖上圣性至孝,以登为母被议,故左其官,实优之也。其后陕西参议于湛者,直隶金坛人。以母老求改南方。言官纠其诡避,宜重惩,上又命改江西,便其迎养。吏部侍郎董玘以闻母丧久不奔赴,褫职。盖锡类之孝如此。
嘉靖间,京师人张福欲图赖邻人张柱,自弑其母,谓柱杀之。既鞫得情,且有福姊为证。上谓必不然。再三研审,刑官执如初献。上终不信,竟坐柱辟,盖上谓世间无弑母之人也。
【讲学见绌】世宗所任用者,皆锐意功名之士。而高自标榜,互树声援者,即疑其人主争衡。如嘉靖壬辰年御史冯恩论彗星,而及吏部侍郎湛若水,谓素行不合人心,乃无用道学。
恩虽用他语得罪。而此言则不以为非。至丁本年御史游居敬又论南太宰湛若水学术偏陂,志行邪伪,乞斥之,并毁所创书院。
上虽留若水,而书院则立命拆去矣。比湛殁请恤,上怒叱其伪学盗名,不许。因以逐太宰欧阳必进,其憎之如此。至辛未年九庙焚,给事戚贤等因灾陈言,且荐郎中王畿当亟用。上曰:“畿伪学小人,乃擅荐植党,命谪之外。”湛、王俱当世名流,乃皆以伪学见斥。至於聂双江道学重望,徐文贞力荐居本兵,上以巽懦偾事逐之,徐不敢救。比世宗上宾,文贞柄国,湛、聂俱得恩赠加等。湛补谥文简,聂补溢贞襄。盖二公俱徐受业师,在沆瀣一脉宜然。而识者以为溢美,非世宗意矣。若王文成之殁,在嘉靖初年,既靳其恤典,复夺其世爵,亦文贞力主续封,备极优异,而物论翕然推服,盖人情不甚相远也。王龙溪位止郎署,且坐考察斥不得复官,故文贞不能为之地。即隆庆初元起废,亦不敢及之,第为广扬其光价耳。
湛文简之学,以随处体认天理为宗,而不免失之迂腐。如劝世宗求嗣,必收敛精神。上曰:“既欲朕收敛,则不必如此烦渎。”其时即已厌之矣。聂贞襄任本兵,曲庇分宜孙严鹄冒功,为时所薄。及罢官南远,遇倭乱暂留吴门,人问何以御倭,则曰“壮者以暇日修其孝弟忠信。”闻者窃笑。如此经济,何以支俺答哉!惟王龙溪聪明机警,辨材无碍,闻其说者解颐心折,即王文成当时亦欢服,以为门墙第一人。至徐华亭又为同心至友,推奖赞欢。如司马公之与邵尧夫。又,龙溪性好游,以故安乐行窝所至,四方共重,逾於王公。同时同乡钱绪山、唐一庵诸公,俱不尔也。
【进诗献谀得罪】古今献诗文颂圣者,史不胜纪,然惟世宗朝最为繁夥,乃遭际亦自不同。如嘉靖四年,天台知县潘渊,进嘉靖《龙飞颂》,内外六十四图,凡五百段,一万二千章,效苏蕙织锦回文体以献,其用心亦勤矣。上以其文字纵横,不可辨识,命开写正文再上之。然其时不闻有赏,尚不闻被罚也。
至嘉靖十三年,朝天宫道士张振通奏:“臣祝釐之暇,作《中兴颂》诗二十一首,金台八景,武夷九曲,皇陵八咏,以及瑞露、白鹊、白兔,俱有诗上进。乞赐宸翰序文。”下部议,以猥鄙陈渎,替逾狂悖,希图进用,诏下法司逮击讯问。则进谀希恩反得谴矣。然犹黄冠也。嘉靖二十六年,朝觐竣事,上敕谕天下入觐官员,此不过旧例套语耳。而给事中陈棐者,将敕谕衍作箴诗十章上之,上大怒,谓棐舞文墨,辄欲将此上同天语,风示在外臣工,甚为狂僭。令自陈状,棐服罪,乃降调外任。棐即议帝王庙斥去元世祖者,素善逢君,不为求荣得辱。
然前此乙未年春正月朔大雪,上谕大臣曰:“今日欲与卿等一见,但蒙天赐时玉耳。”礼卿夏言。即进《天赐时玉赋》以献,上大悦,以忠爱褒之,甫逾年而入相矣。此非上同圣语乎?乃知富贵前定,圣主喜怒偶然值之,容悦无益也。
【贺唁鸟兽文字】世守朝,凡呈祥瑞者,必命侍直撰元诸臣及礼卿为贺表,如白龟、白鹿之类,往往以此称旨,蒙异眷,取卿相。然在先朝固亦有。故事如永乐间,北京得白鹊,时仁宗监国,命宫臣撰表为贺。杨士奇以为不着题,即贺白龟、白鹿亦可。仁宗即命士奇改作,云:“望金门而送喜,驯丹陛以有仪。”又云:“与凤同类,跄跄於帝舜之庭;如玉其荤,蒿在文王之囿。”仁宗大喜,云:“方是帝王白鹊。”命撤内膳赐之。士奇之见知,此亦一也。其后世宗庙,胡宗宪进白鹿,诸生徐谓作表,一时传诵,而上不及知。及礼卿吴山贺表,实祠部郎徐学谟所作,为上特赏。未几,山以不贺日食闲住,未尝得表文力也。最后西苑永寿宫有狮猫死,上痛惜之,为制金棺葬之万寿山之麓,又命在直诸老为文,荐度超升。俱以题窘不能发挥,惟礼侍学士袁炜文中有《化狮成龙”等语,最惬圣意。未几,即改少宰,升宗伯,加一品入内阁,只半年内事耳。
同一禽畜,同一谀词,而不遇如此。
按白鹊为瑞,仅见於曹子建《魏德论》。嘉靖十年,郑王厚烷贡二白鹊,上大喜,命献宗庙及两宫,颁示百官。廷臣为鹊颂、鹊赋、鹊论者盈廷,遂为献瑞作俑。癸亥年八月,湖广巡抚徐南金献白鹊,云出自景陵,群臣表贺。昔杨椒山喜鸦恶鹊,谓鸦忠鹊佞也。鹊身为佞,又导人以佞。然杨文贞已先学鹊矣,何论嘉靖诸人。至若厚烷晚年,又极谏世宗事玄,上大怒,革爵锢之高墙。至穆宗即位,以忠正见褒,还爵复国。是又始鹊而终鸦矣,极堪捧腹。
先是弘治十七年,大名府元城县民家,乌巢中生一白雏,因收豢之。及长,莹洁如雪。时孝肃太皇太后上仙未久,咸以为上孝感所致,遂表献之朝。上不受,却还。甫逾年,而孝宗亦鼎成矣。白乌较鹊,不知孰佳,然为灾不为祥如此。使在嘉靖朝,骤贵者不知几人矣。
【庙议献谄不用】嘉靖中,太庙被灾,寻即鼎建,时,尚宾司丞舆首上议,请增建庙制伦次,绘图上之,其意在尊睿宗也。上不悦,下法司鞫之,拟以纳赎还职,上特命冠带闲住。
舆即谀臣萼之子,将窃父故智取宠,不意其遭斥也。又数月,国子监司业江汝璧请备亲庙,谓上享祀宗宫,考庙不可独缺,宜奉皇考入居昭庙。又,请预立世室,以待皇考。其言无非尊兴献以媚上,而上不省。其冬,上自下谕,仍复旧制:太祖正南面之位,成祖以下,及睿考俱同堂而序,享毕,各归於寝。
已如敕奉行矣。次年甲辰,又会议同堂异室之制。时,江汝璧已迁为左庶子矣,又上言“皇考入庙,宜迁於穆庙之首,与成祖对峙,三昭三穆列於前,成庙睿庙翼於左右。”盖欲以兴献,为百世不祧之主也。又,赞善郭希颜,则请如太祖立四亲庙,以明未有无父之国,无非为睿考计久远,而上皆报寝。不逾岁,汝璧已进少詹事,坐科场事革职为民。希颜升中允,谪运副罢归矣。盖上入绍之初,大礼未定,人心方摇,故贵张、桂诸臣,以招徕天下,至是且二十年矣,称宗入庙,礼无可加。而此辈憸邪,犹仍佞习,为横飞直拜之地。甫出口,而上已洞悉其奸,斥逐不已。而郭希颜遂以吊奇至杀身,岂非下愚之尤哉!就江、郭两疏细详之,则汝璧之议,尤为狂恣蔑礼。
【捐俸助工】嘉靖二十年辛丑,九庙被毁。更建时,边饷亦告匮。太宰许赞,议借百官之俸,上以非盛世事已之,真得治朝大体。今上甲申大峪寿陵兴工,阁臣亦议令百官捐俸,上不许,盖养廉为重,亦体群臣之一也。顷,三殿之灾,群僚又欲捐俸助工,会议於中府。一御史奋笔书曰:“主上好货。诸公捐俸是矣。倘主上好色,诸公何以处之?”皆赧然退散。其后各衙门公疏,或各官私疏,以捐俸为请,主上亦欣然俯从。
自此以后,为开矿,为抽税,遍大地皆以大工为名,不复能遏止矣!
【工匠见知】世宗既以创改大礼,得愉快於志,故委毗春曹特重。如言,如嵩,如阶,为宗伯时,其寄托已埒辅相。又以掀翻大狱,疑刑官皆比周挠法,立意摧抑之,即贤者多不以善去。至末年土林繁兴,冬卿尤难称职。一切优游养高,及迟钝不趋事者,最所切齿,诛谴不逾时刻。最后赵文华为分宜义子,欧阳必进为分宜妻弟,特以贪戾与辍紫嗉碳穑ǔ己敛荒鼙印6追岢且郧诿簦牢纤煲校吹垡⒃蛘苤鳎我怨恐丈现溃壮ざ埽奘虏灰邪臁<从朗俟俳ǎ鬃芷涑伞6窘承礻剑砸蝗宿拙菥俳镏甘荆牌湎喽仁保谒墓顺锼悖砬昙闯觯喜某ざ檀笮。凰蓬
上暂居玉熙,并不闻有斧凿声,不三月而新宫告成。上大喜,以故尚书之峻加金吾之世荫,上犹以为慊也,杲亦谦退,不敢以士大夫自居,然其才自加人数等,以视文华、必进,直朴椒下材耳。
按奉天等三殿并奉天门灾,在嘉靖三十六年四月。时,上迫欲先成门工,以便朝谒。而文华不能纠缠,屡疏迁延。上大怒,尽夺其官,而用必进,甫匝岁门成,必进得一品。则督工侍郎雷礼有劳,而躬自操作,则徐杲一人力也。又,三年而殿工无完期,必进以司空为苦海,营改左都,而上怒矣。甫一月分宜又劝上改必进吏部,而圣怒遂不可解。先革孤卿并兼官,未几并尚书夺之,其去工部半岁耳,明年而三殿告成矣。然先一年永寿宫已灾,旋奏工完,不特礼得一品,杲得正卿,而华亭亦因以进少师,乃子尚宾丞В癜萏I偾洹J墩卟晃薮ぱ伞J保忠艘宰邮擂俟げ渴汤桑床坏眉喙ぁG笥氕'同事,而上峻却不许。退而父子相泣,不两月祸起矣。比三殿落成时,徐杲已称尚书,上欲以太子太保宠之,而徐华亭力沮,谓无故事,得中止,仅支正一品俸。雷亦仅以宫保转宫传。其他在事诸臣,升赏亦止不行,仅拜银币之赐。以较永寿宫加恩,百不及一矣。时,上爱念杲不已,倘再有营建,杲必峻加,即华亭亦不能尼也。
【触忌】古来人主多拘避忌,而我朝世宗更甚。当辛巳登极,御袍偶长,长屡俯而视之,意殊不惬。首揆杨新都进曰:“此陛下垂衣裳而天下治。”天颜顿怡。晚年,在西苑召太医院使徐伟察脉,上坐小榻,衰衣曳地,伟避不前。上问故,伟答曰:“皇上龙袍在地上,臣不敢进。”上始引衣出腕。珍毕,手诏在直阁臣曰:“伟顷呼地上,具见忠爱。地上人也,地下鬼也。”伟至是始悟,喜惧若再生。又乙丑会试第一题为“绥之斯来”二句,下文则“其死也哀”。上已恶之矣。第三题《孟子》,又有两“夷”字,时上苦虏之扰,最厌见“夷”、“狄”字面,至是大怒,欲置重典。时主文为高新郑,徐华亭诡辞解之而止。然初年讲章,有进《曾子·有疾章》,去却“人之将死”一节,上谓:“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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