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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军团-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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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强说:“也不能太抽象,应该荒苛巳弧T偎担勖钦庖膊皇遣返纳瘫辏?
刘天人说:“画个五指攥紧的小拳头可好?它一代表团结,二代表力量,三代
表勇气和胜利……”
大家不约而同地把拳头攥了起来。
两天以后,放学时分,在远离学校的南湖公园外一片僻静的小树林里,出现了
四个中学生。
没有人注意他们,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树林中间一群正在练气功的人们身上。
那些人发功之后,顿失常态:有的极为痛苦地拍打着脑袋和胸脯……
有的抱着一棵大树,用脚狠命地踢着树干……有的双眼紧闭、手拍巴掌,口中
念念有词,原地转磨磨……过路的人都围在那里看热闹,哪里还顾得上那边几个中
学生练习的既不新鲜、也不惊险、简直像广播体操一样的“把式”
呢?
刘天人对陆文虎说:“陆教头,你先把我打趴下一次试试……”
“干嘛?”
“尝尝挨打是什么滋味,我也未必就能让你打倒!”
“真的不怕打?”
“真的不怕!”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陆丈虎说。
刘天人也不说话,猛地将他的细长胳膊一缩,然后用力向陆丈虎的前胸打去。
当他的拳头几乎要击中陆文虎的一刹那,陆文虎将身子一侧,就势用右手叼住刘天
人的手腕,顺手向前一带,然后用脚在对方的脚下轻轻一扫。
刘天人一个踉跄,全身实实在在地趴在地上。
陆文虎急忙去搀扶,刘天人已经迅速地从地上爬起来,两个小臂上都蹭破了皮,
不一会,便渗出了殷殷的小血珠……刘天人说:“不算!再来一次!”
陆丈虎双手抱拳,不住地作揖:“可不敢再来,实在是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
刘天人哈哈大笑着:“没关系,没关系!”
常振家和骆强走过术说:“我们也试试……”
陆丈虎急忙说:“用不着:用不着!我们还没惩治流氓,自家兄弟却自相残杀
起来,实在用不着。我的师傅告诉过我,争强好胜急于求成是练武人的大忌,你们
还是老老实实听我指挥吧!”
这一天,练到晚饭时分,大家虽然是汗流浃背,浑身是土,却还意犹未尽……
从此以后,四个人便隔一天来一次南湖,演练武术,不用说,感情也比以前更
加融洽……
前面教导主任曾经提到过的在南湖救起落水小孩的事情,便是他们四个所为…
…
那个时候,他们和鲁湘舟并不熟识,只知道他是个凡人不理、自诩清高的家伙。
那一天,四个人骑车从南湖回来,路过动物园,看见一处卖哈蜜瓜的摊子前密
密麻麻围着许多人。四个人将自行车放在一边,凑了上去。
人群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只须看一眼、听两句便什么都明白了。
如今,人们把个体卖东西的称为小贩,或者叫小倒儿.官方称他们为个体摊商。
这些称谓对眼前这个卖哈蜜瓜的男子来说都是极不恰当的。毫不夸张他说,他们就
是明火执仗的强盗。
哈蜜瓜被切成一沿儿一沿儿地放在案板上,案板上竖着小黑板,上面胡乱写着
一行勉强能看得清的字:新疆哈蜜瓜,每10g;5 角。
没有文化的,不知g 为何物,有文化的,对g 这个单位又不太习惯用……
更主要的是,人们有个习惯消费心理,他们想:“一沿哈蜜瓜能值几个钱?
下意识地认为是每块5 角。
如果有人细心琢磨一下,每10 克5 角,1 公斤就是50 元钱!天底下哪有这
么贵的哈蜜瓜?况且当时,正是哈蜜瓜大量上市的季节……
看起来,这是一道很简单的小学算术题。关键是吃瓜的人没有看出这里的阴谋,
一旦吃完瓜就要算帐了,那时就后悔,麻烦就来了。不知道这些强盗是怎样想出这
样一个伤天害理的主意。
一个外地人领着个十岁大小的男孩就吃了这样一小沿儿无比金贵的哈蜜瓜。
“强盗”拿着计算器算帐:“这沿儿瓜是210 克,每10 克5 角,一共是10
元零5 分,就算10 元吧。”
外地人惊呆了:“就算10 元?!一沿儿瓜就10 块钱,你这不是坑人吗?”
“少废话!拿钱!”强盗一手揪住外地人的衣服领子,一手拿着切瓜用的那把
一尺来长的钢刀:“嫌贵?嫌贵你别吃呀!”
外地人可怜地抬起头,眼里露出向周围人乞求的目光。
那么多人围观。没人敢说一句话,也没有离去。
“我就一块钱……没钱啦……”外地人把四个外衣口袋轮流拍了一遍。
强盗倒也痛快,一把拉过外地人旁边的小男孩:“回去取钱去,先把孩子扣在
这儿!”
小男孩哇哇大哭起来。
此刻,外地人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只是像傻子一样在浑身乱摸,估计他身上
什么地方还有个十块八块的。他紧紧地护着自己的孩子:“别哭!别哭!都是你要
吃瓜!你想哭死我?”可怜的父亲啊,他现在只有埋怨儿子的本事了。
看到此处,刘天人就要上前。陆文虎一把拉住他,小声说:“别急!”
人群里闪出一个白白瘦瘦的人来:“你这片瓜要多少钱?我给你!”
陆文虎他们这才看清,此人正是6 班的鲁湘舟。
“10 块!”强盗头也不回。
“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鲁湘舟面带微笑,一点紧张神色没有,倒像在和
老朋友聊天。
强盗听见不是路,回过头来:”你算干什么的?”
“要抢钱就明说,拽人家小孩儿算什么,亏得你还算个爷们儿!”
围观的几个妇女倒是比较有勇气,当然也不是太大,只是不住地唠叨:
“就是,就是,拽孩子干嘛?”
“你想干什么?”强盗手中的刀不再晃了。
“你把小孩儿放了——”鲁湘舟平静他说。
听着鲁湘舟说话带着明显的痞劲儿和嘎劲儿,又怕众怒难犯,于是说:
“他吃瓜不给钱!”
“你也忒小气了。不是说我给你吗?”
强盗松开了小男孩的手。
“给吧,十块!”强盗伸出左手。
“你敢要吗?”鲁湘舟笑着说。
包括陆丈虎他们在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刚才,大家还都以为鲁湘舟想仗义
疏财以求息事宁人。这活一出,火药味便嗅出来了。
强盗一听这话,向周围不知发了一声什么怪叫,顿时,另外两个家伙便不知从
哪儿冒了出来,聚在他的周围。一个家伙还光着膀子,肚脐从短裤上露了出来,像
五分钱硬币那么大,张着嘴要吃人!
骆强一拍陆文虎的肩膀,四个人立刻从人群后边挤过去,站在鲁湘舟的身后。
强盗们似乎看见了,鲁湘舟却看不见。
鲁湘舟毫无怯意,只是脸变得煞白:“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块来:等我收拾
了你们,再一块带走……”
周围的人听不明白。一个强盗却似乎心领神会。他对那个“大肚脐眼儿”
使个眼色——对面这个小子,八成是个小雷子!
“大肚脐”换了副总事宁人的样子说:“不就是沿儿瓜吗?犯不上!”
与其说是鲁湘舟云山雾罩的话唬住了对方,不如说是他那天地不怕的勇气镇住
了那几个软的欺负硬的怕的家伙。
鲁湘舟不计后果,万一那几个家伙一起冲上来,他会死拚。但结局就不得而知
了。
那位拿刀的强盗使劲用刀拍着案板嚷嚷:“嗳!嗳!谁吃瓜啊?哈蜜瓜——”
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真心想看热闹的人感到深深的失望,这戏有惊无险。刚刚开了头,却又匆匆煞
了尾。
目睹了事情的经过,又看见鲁湘舟那满不在乎的样子,骆强忽然想起了前几天
看鲁迅的《华盖集·这个与那个》中的一段话,中国人少敢为最先和“不耻为后”
的精神。所以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
人……
现在,在骆强的眼睛里,鲁湘舟就是那单身鏖战的汉子!
鲁湘舟也看见了身后的他们.目光相对之中,心里已经明白。
鲁湘舟的性格有其炽热的一面,也有其非常孤傲的一面。
* 雷子,流氓黑话称警察为雷子。在学校里,他很少说话,也从不扎堆,独来
独往。看不见有谁与他坦诚相见,也不见他与谁推心置腹。也可能正是这样,他才
始终保持着一种引而不发的威慑的力量。男同学都怵他,他虽然也没有得罪过谁。
但女同学凑在一起,便时不时地发出一些怨恨的议论——“瞧他那狂劲!”真是莫
名其妙。
鲁湘舟偶尔到同学家里,遇到人家的父母,既不会叫叔叔,也不会叫阿姨,让
人觉得家里缺少教育……
这一点,鲁湘舟的奶奶便觉得十分冤枉。鲁湘舟由她一小带大,就为了“叫人”
的事,她可费了不少心,几乎成了一个专题。
“叫叔叔……”奶奶拍着他的小脑袋说。
“呜呜……”勉勉强强、含含糊糊地学上一句。
下一次,还是这样,总要奶奶先叫,他才叫。气得奶奶说:“是我叔叔,还是
你叔叔!”
年龄稍大,奶奶又说:“天天是你我他。管长辈要称‘您’,知道不知道!”
再大点,奶奶又说:“没礼貌,人家不说你,人家说你们家里没教育……”
费这么大劲,鲁湘舟还是金口难开,学两句礼貌用语,竟然比学一种外语还难。
鲁湘舟的父亲是一位有相当权力和水平的干部,大约是司局级吧!上门要求帮
忙的人整日不断。
“客人”来了,从不见倒一杯水,也不见递一支烟。
任凭“客人”热泪盈眶,慷慨激昂,父亲只是静静地(简直是冷酷地)
听着。半小时不说一句话。
送人也绝不出门口,有时只是欠欠屁股,算是礼貌吧!
大门外面醒目地写着:来人请到单位,家中狭小,恕不接待!
写字台上有张直立的卡片面对客人:谈话请勿超过十分钟。
父亲的“官”在龙城并不算大,用老百姓的话来说,叫做:上车不小心,一脚
踩着仨处长。司局级干部可以拿簸箕撮……不知道别的干部怎么样,鲁湘舟认为爸
爸没有一个真朋友。
还有一点他不明白,爸爸这样不近人情,可官却越做越大,四十五岁的时候,
已经是局长了,这在同龄人中可算是凤毛麟角。
有时,隔壁人家给小湘舟端来两个粽子,平时不管小事的爸爸便马上指挥奶奶,
用原来的盘子捡上四个家里的小包子让湘舟送过去。没有包子,便用两个苹果代替。
“别去!”奶奶拦住小湘舟:“这样不是太小器了吗?”
时间长了,鲁湘舟便悄悄对奶奶说:“爸爸怎么这样啊!”
奶奶说:“你爸爸年轻时不是这样的,现在不知怎么了,倒像个女人。”
说着,便长叹一口气。
爸爸很有文化,但太忙,一个月也顾不上和儿子谈几句话。
去年,爸爸忽然得了一种病,叫什么帕金森综合症,一躺就是三个月。
开始时,探视的人十分踊跃,医生不让探视,他们恨不得窜房越脊也要进来,
还带来那么多东西。其实爸爸正在昏迷,就是进来了,爸爸也不认识姓甚名谁、张
三李四。第二个月,病不见好转,到了下半月,几乎就没人来了。到了第三个月,
工资还要鲁湘舟到单位去领。
这时节,鲁湘舟便稍稍领略些世态,爸爸往日的好处也都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父子情谊也立刻变得淳厚起来。奶奶和妈妈只是暗中落泪。
那一天放学,鲁湘舟赶到医院去看爸爸。爸爸头脑十分清楚,态度也比以前和
蔼许多。他拉着鲁湘舟的手让他坐在病床上。几年来,鲁湘舟第一次感到爸爸的手
是这样温暖。
鲁湘舟不免谈起单位人对爸爸的态度,话虽不多,但不满情绪却溢于言表。
爸爸平静地微笑说:“湘舟,还记得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吗?”
“知道……”
“还记得里面有句著名的台词吗?”
鲁湘舟想了一会儿说:“活着,还是死去,这是个问题……哈姆雷特说的。”
爸爸摇摇头:“哈姆雷特的恋人叫俄菲利亚。有一天,她的父亲也就是那位宰
相要送她的哥哥(他也是王子的朋友)出远门。父亲这样说,不要向别人借钱,也
不要借钱给别人……”爸爸看着鲁湘舟:“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鲁湘舟不明白爸爸说这些干什么。
爸爸像在和一位知心的朋友聊天,又像在自言自语:“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做
人的道理。有人认为这话过于冷酷了些,但这是父亲的肺腑之言。”
“不要向别人借钱,也不要借钱给别人!”
鲁湘舟不知道这是俄菲利亚父亲的肺腑之言,还是自己父亲的肺腑之言。他觉
得这话很普通,并没有什么深奥的道理。
父亲接着说:“如果我帮过某人的忙,将来他对我好,还好说,万一他坑害了
我,我想起我曾帮助过他,心里就会十分难过。如果我不帮他的忙,这层难过和后
悔就不会有……”
“你认为这对吗?”鲁湘舟看着父亲那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
“但几十年的经验告诉我,话虽然冷酷,但却有一定道理……? ”
“照您这么说,人与人之间就没有真正的友谊了吗?”鲁湘舟忘记了父亲的疾
病,声音很大地问。
父亲近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脸又变得十分平静。他说,“求我的人事情办成了,那
是国家的政策好,是他的机遇,并不是我有意帮助他;事情没办成,或者他倒霉了,
那是政策的失误,是他命不好,也并非我有意坑他。我不欠别人的情,别人也不欠
我的情。因此,有人来看我,我不十分高兴;没人来看我,我也不难过。因为世界
就是这样的……”
“世界不是这样的!”鲁湘舟大声喊起来。父亲从来没有如此平等地和他谈话,
父亲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敞开心扉,也从来没有这样和蔼过,但鲁湘舟却觉得身
上阵阵发冷。
父亲的病神奇地好转起来。半个月之后,父亲像以前一样地工作、生活。
当然也再没有和儿子进行过那样“质量”很高的谈话。
鲁湘舟依然如故,但思想和性格却与父亲背道而驰。这一点,无论从遗传基因
还是从家庭影响上都是解释不了的。
近来,许多教育理论和文学作品都有意无意地表现出这样一种倾向。他们把青
少年只看做是成年人善于或者不善于教育的消极结果,却排除了青少年正在形成的
个性本分的要求。不知道鲁湘舟能不能算个例外。
17
歌德曾经说过,年轻人相信许多虚假的东西,而老年人却怀疑很多真实的东西。
可有的时候,事实却恰恰相反……我的年龄并不算老,我不知道自己相信的东西到
底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
——瘸子鞋匠
今年春天的一个中午,骆强中午放了学,赶到市场。他想推着爸爸回家。
“爸爸,收拾东西,咱们走吧!”
瘸子鞋匠却一言不发,两眼宜勾勾地盯着马路旁铁栅栏旁的什么东西。
“爸爸!”骆强推了推爸爸的肩膀。
“次尔,你看!”瘸子鞋匠低声说。
骆强顺着爸爸的目光望去,他看见铁栅栏的旁边站着一个很魁梧的中年人,穿
一身毕挺的咖啡色西装,脑袋和肚子都很大,头发油亮油亮地向后背着,浑身上下
十分讲究,一尘不染…………
“你是说那个胖子吗?”
“是!”
“怎么啦?”
“回家详细告诉你……你现在帮我干件事。你帮我弄清这个人是不是叫蒲乐章,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工作。”
骆强虽然不知道爸爸的心思,但他从爸爸的眼睛里看见了两股灼灼逼人的悲愤
火焰,他知道爸爸所以这样急切,必定是事出有因。
于是,他尾随着那个中年人走过这条只能步行而不能走汽车的繁华的市场大街。
中年人穿过一个街头公园又走到了辅民中学所在的那条马路上,最后走进了离学校
不远的众生贸易公司的办公楼里。
骆强正要跟着往里走,被传达室的门卫叫住了:“学生,干什么去?”
“进去的是不是蒲乐章?”
“哟!青蛙打哈欠一你口气还挺大,这儿没人这么叫他,他是蒲经理!
你找他干嘛?”
骆强灵机一动说:“我是他小孩的同学,他儿子今天没来上课,老师让我问问
他是不是病了?”
“你下午来!蒲经理中午要休息……”
骆强不再说什么,悄悄退了出来。
骆强回了家,把这些情况告诉了爸爸。
爸爸没有说话,吃了一半的饭也不再吃了,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如今真是
金钟毁弃,瓦釜雷鸣呀……”
原来,蒲乐章正是二十多年前将爸爸双腿打断的那个临时工,爸爸一辈子也忘
不了他那副凶残的脸……
在教工食堂的前边,他和五个大学的领导被一起批斗,他是最年轻的一个,不
是十分的“反动”,他是没有“资格”与院级领导一起挨斗的。大学的红卫兵小将
逼着他说,他是从骨子里反对毛生席的。
“打死我,我也不能承认,杨献珍的合二而一论是学术上的问题,毛主席也说
过要百家争鸣……”
“你敢打着红旗反红旗!”小将们吼起来。
这时人群中闪开了一个通道。四、五个手持枣红色齐眉短棍的凶神恶煞的小伙
子雄纠纠地走到前边来。那棍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油亮油亮的,不知是枣木的本
色,还是被鲜血浸染……
一个像山鬼一样的家伙对全场人大喊一声:“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这一句话威震环宇,顿时使那些大学红卫兵发现自己是“太温良恭俭让”
了。
“我再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反对毛主席?”山鬼说。
“不是!”年轻教师说。
那山鬼举起枣木棍,闪电一般地打在他的右腿上。
他顿时向前趴在了地上。
“起来!”
他没有觉得腿已经断了,又机械地爬了起来。
他还立足未稳,又是一棍打在了他的左腿上。他又趴在了地上。这次他再也起
不来了。
山鬼说:“顽固派,实际上是顽而不固,顽到后来,就要变成一滩不属于人类
的狗屎堆!”
年轻教师挣扎着抬起头说:“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怎么这般凶残?”
山鬼冷笑说:“谁拥护毛主席,我们就和他亲。谁反对毛主席,我们就和他拚!”
全场已经没有一点声音。大家都被山鬼大义凛然的革命气概震住了。
年轻教师的眼睛里没有悲哀,而是将满脸的仇恨化成了两支青蓝色的火焰。山
鬼望着那眼睛,心中也不免为之一震。
年轻教师说:“你叫什么名字,敢不敢留个纪念……? ”
山鬼说:”竖起你的狗耳朵听着,我们是齐天大圣金棍子造反团,我叫蒲乐章,
我要用鲜血和生命谱出人类最壮美的乐章……”
台下有人为他鼓起了掌。
“蒲乐章——”年轻教师昏死了过去。
事后,当人们从教工食堂将他抬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不是装死,他的两条小
腿都被打成了粉碎性骨折……
听爸爸说完,骆强直恨得二目圆睁:“为什么不告他?”
“告过!告了不止一次……”鞋匠有些黯然。
“把他关起来了吗?”
“如果关起来,他也不会到这儿当经理了!”
“为什么不把他关起来?”
“第一,他不属于我所在的大学,我们的单位处理不着他。第二,他不是和‘
四人帮’有联系的线上的人物,调查的人说他不过是个小痞子。第三,有人说,他
也没干过什么其它的坏事……”
“就这件事还不够吗?”骆强说。
“不够吧……你爸爸的身份不够……”爸爸十分悲哀他说:“调查的人安慰我
说,文化革命是整个民族的悲剧,绝不是一两个人的个人恩怨。他打你的时候,还
不到二十岁。从另个意义上讲,他也是文化革命的受害者……”
“他也是受害者?”骆强闻所未闻。
“是!从理论上讲是这样的。文化革命中,人人都是受害者,人人都控诉它,
没有一个受益的人……”鞋匠言不由衷地说:“我奇怪的是,为什么这种人什么时
候都能叱咤风云,这个世界好像就是专为这种人开的一个乐园……”
“他一定有路子吧?”骆强问。
鞋匠苦笑着摇摇头:“不一定!我们这样的人好比是骆驼,我们只会在沙漠里
一股道走到黑。他们就像是狼,他们既会躲过野猪的獠牙,他们也能在吃人肉的时
候不顾什么良心。
“没有道德,没有良心就是他们成功的秘诀。有时,我也想变成一只狼,忘掉
道德,忘掉良心。可是我变不成狼。我命里注定就是一匹骆驼。孩子,这就是命啊!”
骆强发现父亲中午在刚刚看到仇人时的那种的人的愤怒的目光不见了,而变得
这样的灰暗,这样的让人泄气。
骆强觉得血管中的血变得发烫。他大声吼了起来:“我不认命!我既不愿意当
狼,我也不愿意当骆驼,我要做一个人!我要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社会上的这些坏人就是让你们这些所谓好人给惯的!你们活得多窝囊!你们挨
打,你们活该!我要是你,我就天天告他,告不倒他,我就杀了他!你们倒好,你
们居然还能找出理论来安慰自己!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鞋匠没有说话,他闭上双眼,两滴浑浊的泪珠从眼角跌落下来……
骆强发觉了自己的过激,自己的不合情理。转念一想,能像父亲那样在当时就
据理力争而被打断腿的人又能有多少?父亲放弃公职而去修鞋,他心中又包含着多
大的屈辱和无言的抗争?而有的时候,他们跟他们的前辈相比,又那么没有理想,
又是那样的实际……
他拉着爸爸干枯的手说:“爸爸,您别生气,我不该说那些话……”
鞋匠睁开眼睛摇摇头:“我不是因为你说的话而难过,我是为自己看不清自己
而难过。有时候,我觉得年轻人说得对;有时候,觉得你们说得又不对。我记得歌
德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年轻人相信许多虚假的东西,而老年人却怀疑很多真实的
东西。可是有的时候,事实却恰恰相反,年轻人怀疑很多真实的东西,而老年人却
相信很多虚假的东西。我的年龄并不算老,我不知道自己相信的东西到底是虚假的
还是真实的……我无力自拔。我是个修鞋的,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我还有子女,
我不知道我应该告诉你们如何生活,如何做人!这是我心灵中最大的矛盾,也是我
心灵中最大的痛苦。从这一点来讲,我根本不是什么哲学系的讲师,我只配是个修
鞋的,只有修鞋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目的非常明晰,非常的简单……? ”
鞋匠从来没有和儿子这样谈过话。他担心他的话太玄大虚,儿子听不懂。
骆强点点头,他全懂。不过是和父亲从两个完全不同的角度理解罢了。
从父亲的嘴里,骆强又知道了当年蒲乐章卖“红书”发财的事情。“我告诉你
这些事情,只想让你认识社会,认识社会上还有蒲乐章一类的人,我并不想让你卷
进去……”
骆强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卷”进去。
从此,骆强便开始从各方面打听,调查出蒲乐章前两年还是个黄书贩子。
他卖过假酒,卖过假药……凡是能赚钱的事情他都干。当然,蒲乐章最机密的
事情,骆强是无从知道的。但他断定,蒲乐章还在继续干着坑蒙拐骗的勾当,而且
越干越大。于是他决定采取了第一个行动——向蒲乐章发出了警告。
在粮库劳动的那天晚上,众生贸易公司的肖园利接到了饭店打来的电话,说他
的皮包找到了,是被一个年轻的翻译在上厕所的时候拿错了。让他带着人家的皮包
去饭店换回来。
肖园利又惊又喜,他马上驱车前往饭店,从总服务台取回了自己的皮包。
他急忙打开皮包,发现两份合同还在,自己的三件宝贝一样也不少,心中一块
石头落了地。当然,他也怀疑这里面可能还有什么旁的圈套。但他不敢住深处想。
但愿就像服务台所说的那样——无意识地拿错了皮包吧!他希望这只是虚惊一场。
他走到一个远离服务台的沙发上坐下,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服务合,而服务
台前的人却看不清他的脸孔。他坐在那里,吸着烟等待着,他希望那“年轻翻译”
出现,看一看,记住面孔,心里也就踏实了。可惜整整一个晚上,“年轻翻译”也
没有出现。
第二天,他再给饭店打电话询问,以示关心的时候,服务台说,皮包今天早晨
已经被人取走了,还留下话,向肖园利表示歉意……
一种不安的念头悄悄袭上了他的心头,但转瞬就消失了。他觉得自己的担心有
些多余,属于庸人自扰了。于是照样干起那“黑路”的买卖来。
那天晚上,顾永泰听着教导主任关于包方侃的汇报,心情是十分复杂的。
教导主任并没有顾及头发上滴滴嗒嗒往下走的雨水。只是摘下眼镜,一边哈着
气一边用手帕擦拭着,戴好眼镜,就从书包里掏出小本子。此刻,用落汤鸡来形容
他的形象是再合适不过了。
一种同情的心情在顾永泰心中油然升起。他站起身来,从脸盆架子上拿起干毛
巾递到教导主任的手上说:“别着急,先擦擦头发……”
教导主任心头略略涌起一阵温暖,他发现顾永泰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不通人情。
他用毛巾擦完头发,看见顾永泰将一杯热水递到他的面前说:“还没吃饭吧?先喝
杯白糖水,等咱们说一会儿.叫食堂刘师傅给你煮碗挂面……”
“不,不——”教导主任下意识地摆着手,两滴泪水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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