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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你六十年-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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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还打着讨论情节的旗号来找自己套近乎,到真正拍戏的时候连完整说完台词都是让别人带的,导演在心里不由地庆幸,幸好她只是个替身。

这个戏的女主角虽然也演技稀烂,但是她身后有拿三千万出来让大家吃香喝辣的金主啊。

所谓的娱乐圈就是这么的势力,当所有人都没办法拿作品和演技说话的时候,看的就是赤裸裸的金钱背景。

第13章 尖叫

池迟蹲在角落里默默地揉着自己的额头,短短几分钟的戏拍了六遍就花了一个小时,为了保持愤怒的样子,她的脸上肌肉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现在觉得整张脸都有点酸痛。

宋玉冰走到她的面前想要说点什么,踌躇了半天,最终只是沉默地递过了一瓶水。

今天早上她提前走,多半是自己昨夜醉酒又哭诉的尴尬,小半……她微妙地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跟池迟混在一起了。

昨天晚上一起喝酒那些人的话灌了她满满一耳朵,她当时没放在心上,半夜酒醒之后却越想越多。

“说不定那个刘芬(该剧女主)在国外遇到点天灾人祸,你这个替身就直接转正了。”

“和你一起的那个叫池什么的,和导演到底什么关系,我看她拍完戏经常被导演叫去,还跟导演说说笑笑的。”

“你这叫上位有望,她还是个跑龙套的,混一起你也不嫌丢份儿。”

“唉,她今天还帮着场务装箱子你们看见了么?就知道跟着打杂献殷勤,年纪不大心眼不少。”

“不是说才十六七么?这么小就出来混,肯定也是有两下子的。”

年轻的男女们喝多了酒,说话的时候眉梢眼角都带着乱飞的神彩,“有两下子”几个字儿一出,不少人发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声。

“不说她了,那么low一人有什么好说的,喝酒喝酒!”

宋玉冰的心里一时是隐约的展望和窃喜,一时是对自己替身身份的不甘和郁结,那群人不干不净地说着池迟,她想要制止,又怕闹得场面不好看,默默地喝着酒,就那么醉了。

人醉了,心也醉了。

早上睁开眼睛,看见池迟的床铺一如既往的整整齐齐,她径直起身走了,不光走了,她还想着今天拍完戏就请导演吃个饭,再跟导演提要求,最好能把自己从两人标间换到自己一个人的大床房。

这一早上的NG不停地砸在她的脸上,终于把她从“宿醉”中给砸清醒了。

不想演替身,那是要拿出当演员的正经本事的。

自己有么?

不去攀比那些主角,只跟同吃同住的十七岁小女孩儿比,她有一个做演员的基本素养么?

作为整个剧组里和池迟相处时间最长的人,她看得见池迟到底有多么刻苦和努力,哪怕是跟了大夜场,第二天仍然早起去做健身;无论多晚回到酒店,都要先整理当天的笔记。

和她一样大的小姑娘不是在追着日番看着韩剧,就是天天蹲在晋江上且悲且喜,她却自律又简朴地生活,像是一个机器人。

扪心自问,如果脱离了妈妈的督促,宋玉冰知道自己一定会懈怠和经不住诱惑,就像她从出道到现在遇到的很多人一样,当演员之前只看到了演艺圈里多么的光鲜亮丽,当了演员之后,才知道赚大钱必然是吃大苦,必须熬过一个个看着别人光鲜靓丽而自己悄无声息的日日夜夜。

人们宁肯愿意共同生活在灰暗天空下,也绝不会愿意生活在聚光灯外的角落里,看着别人占据全部光明。

这就是心里不平衡,充斥着整个娱乐圈的不平衡,在这样的不平衡里,太多自认为怀着梦想的年轻人最终放纵了自我,迷失在了光怪陆离之中。

宋玉冰本来在看不起那些人的,她也以为自己是平衡的,万万没想到,一次加戏就让她隐藏的全部的卑劣和狭隘都暴露了出来。

面对池迟,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女孩儿表情自然地接过宋玉冰递过来的矿泉水,一只手仍然在揉自己的脸。

“早上吃饭了么?”池迟仰着脸问宋玉冰,“昨天早上你说闻起来很香的面包店,我路过的时候买了个杏仁面包。”

今天的阳光极好,照在少女的脸庞上,坦坦荡荡,一如既往。

宋玉冰的手抖了一下,眼眶泛了红又消了。

“一会儿得进冷水,你才该多吃点增加体力。”

她笑得有点不自然,又慢慢自然了起来,对着池迟做了个鬼脸:“你刚刚的眼神吓死我了。”

池迟晃了晃头,把矿泉水打开喝了两口。

“演的就是坏人,那就得坏呀。”

“哼哼。”宋玉冰蹲下来帮她揉额头,“你小心到时候走在马路上有人朝你扔鸡蛋。”

她说的扔鸡蛋还是个典故,前几年一些老艺术家们发挥职业精神全心全意地去塑造令人咬牙切齿的人物,结果剧播完了,他们拍拍屁股过自己的小日子,观众们受不了了。演员出戏了观众没出戏,导致可怜的老太太走在菜市场里还被人砸了鸡蛋,另一位更惨,十几二十年后一提到“衣冠禽兽”“家暴狂魔”他的剧照都会被人拎出来挂墙头。

池迟嘿嘿一笑,真的能被那么多人肯定演技,也是很爽的事情。

导演一边摇头晃脑听着手机里的京戏,一边看两个年轻人蹲在大太阳底下说话。看着池迟还对着那个替身笑得傻兮兮的,他的心里觉得有点不得劲。

这么好的苗子当个龙套也就算了,天天跟不入流的替身混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宋玉冰被副导演叫走去讲戏,导演招招手把池迟叫了过去。

“说过演戏得放开一点,越是玩得开的越是玩得好的,你是怎么回事?”今天小姑娘的松弛度不比往常,她的神情有点绷得太紧。

小姑娘没忍住又揉了几下脸。

“大概是昨天落枕了。”她的语气特别乖。

导演:“……”

池迟自己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不如以往,第一遍的时候尤其紧绷,后面只是一次次调整渐渐好了一点而已。

如果换一个人跟这个女孩儿搭戏,哪怕能够稍微给她一点正常的感情反馈而不是要求她控制着全部的节奏和气场,这个导演相信,凭借池迟的悟性,她很快就会恢复到正常的水平。

“独角戏很累是吧?”导演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跟这样的烂剧组就是这样的,好演技一点用都没有,好演员撑不起烂片,烂演员要是运气好进了好的剧组,倒是能装个演技派。”

好的戏都是要带出来的,两个人演戏要互相带,一群人搭戏,一群人烘托着戏份把所有人的感觉都提升起来,这才叫对戏。

就仿佛他刚刚在听的经典三人段子《智斗》,刁德一越是奸猾就越能衬托出阿庆嫂的沉稳机智,胡传魁越是愚笨就越显出了刁德一和阿庆嫂的暗潮汹涌,任谁缺了力气,整个戏都会塌。

池迟仿佛没听见导演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个剧组很烂。

正好池塘的一边要搭一个新的机位,她跟导演示意了一下就很热情地去帮忙了。

导演跟着手机哼唱了一句“我待要旁敲侧击将她访”就歪过头闭目养神去了。

站在池塘边上,池迟看着幽幽的水面,脑袋里又是一阵的刺痛。

这才是她今天表现失常的原因,她对水也有非同寻常的反应。

陪着宋玉冰一次次地走到池塘边的时候,她的头疼一次次地加剧。

这疼痛并没有让她畏惧。

“池迟,准备一下,马上开下一场了。”

“哎!”她干干脆脆地答应了一声,跑去准备室里找化妆师补妆。

很快就到了今天她的最后一场戏,被男二踹进水里。

导演嫌弃回身一推的动作没有足够的表现力,临时改成了踹。

事实上负责把池迟踹进水里的人并不是男二,而是剧组的经验丰富的武术指导。

池迟站在水边,宋玉冰站在不远处抱着她的大衣看着她。

在这场戏里池迟要背对着池塘一脸恨恨地看着男二,嘴里咒骂着女主是狐狸精,然后就被暴怒中的男二踹下了水。

这也是池迟真正意义上的独角戏,毕竟这一条里面除了她之外只有一条腿出场而已。

“3;2;1。Action!”

“南宫麟,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居然敢骂我,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我会让那个狐狸精……啊……!”

女孩儿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武术指导的脚力恰到好处,把她踹进了水里。

一米五多的水,池迟屁股向后跌落进去,还要冒出头来佯装挣扎。

随着水淹没了池迟的口鼻,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哥哥!嫂子!你们在哪?你们别吓我!”

“你们看见我哥了,你们看见我嫂子了么?”

滂沱的大雨依然在下,浑浊的水没过了房子和牛棚,树杈上有人在嚎哭,怀里的幼儿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年轻的女人站在堤坝上,雨水遮掩了她的视野,洪水冲垮了她的故乡,她的家……

没了。】

在水中挣扎的女孩儿腿部猛地使力,让头部呈现勉强露在水面之上的状态。

“救命!你们快点下来救我!”她准确地找到了机位,对着镜头怒喊。

“南宫麟!你会后悔的,我发誓!”

“Cut!过!”

浑身湿淋淋的女孩儿站直了身体,水顺着她的头发和脸缓缓流下,剧组的人们开始准备下一条的拍摄,只有宋玉冰一脸担心地喊她快点上岸。

这一切和平日里并没有不同,只有她与上帝知道有什么东西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池迟站在水里猛地发出了尖叫。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巨大的哀痛却仿佛再次击穿了她的灵魂,她不知道她是谁,可她知道自己曾经被一场洪水夺走了几乎所有的亲人,也有什么东西,随着洪水一起被剥夺了。

一声尖叫打破了剧组冷漠繁忙的气氛。

一声尖叫,仿佛压抑了太过久远的时光。

导演猛地站起来:“你要加词你怎么不早说!”

喊得这么过瘾也是白喊了!

第14章 新剧

〃砰!〃随着池迟额头上的血袋爆开,她仰面朝天重重地跌倒在了地上。

一架摄像机的从她的身旁匆匆掠过,拍到了男二与女主(替身)在慌乱人群中登上客船的背影。

如果池迟演的不是女十一号,大概会被导演赏一个特写宣告死亡。

可惜她是。

所以一个摄影师匍匐在地,把她的脸做了模糊处理,作为两个主角背影的前景。

这也是她在这部戏里最后的存在。

“Cut!过!”

池迟在这个剧组里的戏份到此宣告结束。

就像她加入剧组的时候简单粗暴一样,她离开的时候也是干净利落的,小包一背,工资一结,挥挥手,没带走一片云彩。

只有宋玉冰踮着脚抱着她嘱咐了半天,要她一定记得跟自己打电话。

拍完这场戏,宋玉冰就要北上去跟另一个场子,在那里她争取到了一个有台词的配角,如果演的不错,也有机会签一家经纪公司。

别看演艺圈就这么大,拍一部戏又一部戏,赶一个场子又一个场子,哪怕是十八线小透明忙起来都是劳模级别的,此时离别容易,下次相见也许就是后会无期了。想到这些,宋玉冰更加的舍不得,直到池迟许诺了无数次会跟她聊微信,才终于放开了她。

银行卡里多了小三万的钱,刨除给老邹的五千,还能剩两万多一点,加上她这大半年的积蓄,一共有四万多,把卡从ATM机里拽出来,池迟站在沪市的繁华街道上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在沪市没有什么可买的。

干脆又去吃了一顿蟹黄汤包,放开了食量吃得肚子溜圆,满足地拍一拍,她就打算坐上大巴车晃回影视城去了。

离开了小半个月,她还有点想念金大厨做的酸辣土豆丝。

说曹操曹操到。

想着土豆丝的池迟就接到了金大厨的电话。

“先别回来,去趟杭城,咱俩在杭城见,我给你找了个当主角的戏。”

金大厨的语气,很兴奋。

……

“鸡开锅再煮两分钟就能吃了。”店里的阿姨们头发盘的利索,活干的更利索,把锅里煮出来的浮沫一撇,留下一桌三个人面对着热气腾腾的鸡肉火锅。

“来来来,先喝汤。”坐在对面的男人殷勤地帮金大厨和池迟盛了汤,又把油豆腐扔进锅里煮。

池迟乖乖地低头,鲜美不腻的鸡汤在喉间打了个转儿,就妥妥帖帖地下了肚子。

“小姑娘哪里人啊?”中年男人笑容和蔼。

金大厨冷笑一声:“你管不着。”

“小姑娘今年多大了?”中年男人的笑容依然和蔼。

金大厨把汤碗端起来一饮而尽,砰地一声放回桌子上:“关你屁事。”

“小姑娘你喜欢演戏啦?”中年男人不为所动,一心一意地跟池迟说话。

“温新平你要脸么?把小姑娘骗来说演戏,戏呢?”金大厨气的手都抖了,这个世界上最让人讨厌的事情就是给了人希望又把希望给破灭掉了,自己这个老伙计居然在自己身上使心眼,看见剧组介绍的时候,他是又羞又愧,觉得自己对不起池迟这个小丫头。

“戏在这里啊。”叫温新平的男人抖了一下放在手边凳子上的剧本,池迟瞥了一眼,瞅见了上面密密麻麻的手写字的更改痕迹。

“我说的是正正经经的戏,靠谱的戏!你呢?把我们大老远糊弄了过来,就给我们看这个烂本子?!制作人是你,出品人是你老婆,导演是你儿子,编剧是你儿子,摄像师是你,场务是你老婆,投资人里面还有你小姨子?!”

金大厨猛地站起来,一米九还有富余的身高对温新平造成了压迫性的震慑。

温新平往后缩了一下,没注意另一边的小女孩儿已经把剧本抽走了。

“我们一家子很正经啦,也很靠谱,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是知道我的,没有保证的事情我肯定不做的啊。”

说好的两分钟已经到了,池迟用汤勺把几块鸡腿放在金大厨碗里,自己啃起了鸡翅,一只手举着啃,另一只手翻着剧本仔细的看。

剧本原本是印刷的,又在上面进行了无数次的涂改,看起来有点吃力。

“她睁开眼睛,看着镜头,脸上是笑着的……”

“你知道小象的故事么?从前有一只小象,它特别喜欢跳舞,可是它被一根绳子绑着,绳子的一头是它,另一头是扎根在地下的木桩,小象慢慢长大了,绳子依然勒着它的脖子,让它疼,让它跳不起来,它忘了自己是一头力大无比的象,只有在跳舞的时候,一边疼着,一边哭着。”

剧本的前几页看起来像是风花雪月小清新的校园剧,在池迟把油条下进锅里的时候,画风突变。

“她把书桌掀翻,把凳子踹倒在地上,用书和文具盒砸别人的脑袋,几片纸飞了起来,被风扇吹走了。”

“红色的血液从墙角流到地上,她匍匐着,任由黑影踢打着她的身体,她的眼睛盯着散乱的酒瓶……”

“我以为自己是一头能跳舞的象,结果,我是一条被嫌弃的土狗。”

金大厨还在跟温新平打着嘴皮子官司——除了身高之外,金大厨基本处于被吊打的状态。

“当初的事情我们都以为过去了,怎么都想不到对他的伤害会那么深。”排除掉胡子,温新平也称得上是一枚中年帅大叔,现在一脸忧郁的样子,对面如果坐着一个少女,大概也会心里小兔跳跳的。

然而他对面是金大厨。

“谁都有过不去的坎,可你们不能祸祸人啊,要什么没什么,把小池哄来当女主角还不想给钱,你们说得过去么?”

金大厨一直希望池迟的起点能高一点,最好别再当龙套,能当个小制作的电影电视配角甚至主角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为此他动用了自己积累多年的人脉。

——就遇到了顺杆爬的温新平。

说是有个小成本的靠谱校园电影正在找女主角,要求身高腿长颜值过关,最好身手利落的。

金大厨一听这就是给池迟量身打造的角色,头脑一热就叫着池迟来了杭城。

万万没想到,编剧和导演都是温潞宁,温新平的自闭儿子。

再一看所谓的“资方”,金大厨瞬间悟了,这根本就是温新平两口子砸锅卖铁哄自己儿子玩的电影。

“你要是真土豪也就算了,自己不过是个摄像师还玩摄影,老婆是个会计,上数一辈是在安徽种水稻的,能有几个钱砸进电影这个无底洞里?”金大厨也算是劝自己的老友回头是岸别玩这档子没有回头钱的买卖。

“啪!”温新平把一个存折拍在了桌子上。

“我这有一百五十万,要是还不够我就把我家的房子也抵押了,保证片子能拍完。”

金大厨愣住了,认识了十几年,他还第一次看见温新平被逼急了的样子。

“要是不把这个电影拍出来,我儿子他就完了,完了!”

温新平的嗓子眼里都要冒血了,为了凑钱,他这几天都没有踏踏实实地睡过觉,找演员这事儿更是难上加难,本来本子里的人物就不多,要是来了个只想应付了事的,那整个剧也就毁了,尤其是女主角,要符合“她”的形象,要能演出“她”的气质,简直是难如登天。

万幸他“拐”来了池迟,外形接近,气质出色,万幸中的不幸是他面前还有个护犊子的金思顺,根本油盐不进不听忽悠。

“算我求你,老金,咱们从《鹤舞》认识到现在,我从没求过你,这次算我求你了,小姑娘的演出费我肯定给,要是电影能卖到网播平台我分她百分之十,行不行?”

“咱们没有这么做事的,老温,别人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小池跟韩萍那里住了大半年,又踏实又老实,演戏刻苦劲儿一点都不输当年的连初初,她现在好不容易不用跑龙套了,我不能让她现在最宝贵的时间精力耗在你这个坑里。你儿子的戏能带给她什么你想过么?”

半只鸡下了肚,池迟开始烫虾丸,抬头看一眼两个中年男人你来我往,边吃边看地,她已经把剧本粗翻了一遍。

这个剧本并没有写结局。

故事在“她”打伤了人之后就戛然而止,留下了一片带着血红的惨白。

“这个剧的结局是什么?”咽掉嘴里的虾滑,池迟问温新平。

两个老男人之间的僵持被她打破了,金大厨瞪着池迟:“小池,你可别犯傻!”

池迟给他捞了一颗虾丸放进碗里:“你先吃,我跟他聊聊”。

“她死了。”

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重复了一遍。

“她……死了。”

这个剧本是有原型的,故事里用“她”代指的女孩儿,原型叫林秋,在四年之前跳楼自杀了。

她是温潞宁最好的朋友。

“林秋死了之后,我爱人把小宁所有的硬盘和记忆卡全砸碎了,我们以为他别睹物思人,以后会慢慢好起来,没想到他越来越不爱说话,越来越孤僻,除了这个剧本什么都不想了,去年干脆就从大学休学了。”

温潞宁从小的梦想是学摄影,拍了很多关于林秋的视频和照片,林秋死了,视频和照片也没了,温潞宁就把林秋的故事写成了剧本,写在纸上被撕掉就重写,写在电脑上被删掉就重写,被绑住手不能写,他就用嘴念。

在他父母绝望的眼神里,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她就在这里,你们砸吧。”

温新平夫妻才终于妥协,最终有了这场在鸡肉火锅店的谈话。

“我能见见未来合作的导演兼编剧么?”

池迟微笑着说。

第15章 湖边

午后的阳光穿过春风撒在湖面上,成了碎落的金箔。

瘦削的年轻男子坐在桥边的矮凳上,双腿悬空,正对着幽幽湖水,他两只手的食指和拇指组成了的一个长方形的框子,透过那个框子,他静静地看着近处的绿头鸭,远处的红画舫。

池迟在身边坐下,学着他把腿搬到桥栏外。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在成功地把池迟的记忆之墙敲开一条裂缝之后,湖水对她已经不再具备头疼效应。只有那份深刻的痛苦留下,在她的情感体验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女孩儿看着湖水,神思飘到了百里之外。

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过去,演员更应该有丰富的情感体验,情感体验的缺乏桎梏着池迟对人物的深度发掘和揣摩。这样一场撕心裂肺的痛楚之后,池迟在冥冥中觉得自己演戏会更有质感。

温潞宁的剧本就是在这个名为“痛苦”的地方打动了她。

那种无时无刻不经历着失去的巨大痛楚,连接着剧本里的每一个汉字。

尽管作为剧本它是稚嫩的,但是剧本中情感的饱满程度十分动人。

反正卡里还有钱,池迟并不在乎去拍一场赚不了钱的电影。

暖风熏得游人醉,尤其是刚刚吃饱的人,没过一会儿,女孩儿的头一点一点的,只露出了白皙纤细的颈项。

温潞宁慢慢转身,手依然摆成一个取景框的样子。

透过框子,少女柔软的发丝,小巧的下巴,都在他的框子里,像是一幅幅小小的精装油画。

远方的天是清澈明朗的蓝,低处的夕阳是热烈的金彩,这个少女的脸与发,是充满了生命力的白与黑的交际。

“那个剧本,我只想留个念想,并不想拍电影。”男人的声音有点嘶哑,慢慢传进池迟的耳朵里。

“可是不拍,他们会以为我没救了。”

年轻人向自己的斜后方眺望,刚好看见了人群后面趴在保险杆上的自己的父亲。

“我想,如果我不拍,大概他们也没救了……随便了……”

他的语气很正常,根本不像是一个自闭症患者,池迟抬起头看着他,心里大概明白什么叫做“有病的人眼里这个世界都是病态的”。

这样的态度,可不像是一个会认真严谨好好拍戏的导演。

难得自己想要突破的时候有这么一个剧本送到手边,女孩儿的手指紧了一下,她是绝不会允许这个机会莫名失去的。

“如果你不拍,大概我也没救了。”池迟笑着,看着远处一行水鸭在水面上梭巡,新柳乍翠,映在碧波荡漾的湖水上,鸭子们路过,把柳影碾碎,柳影又在它们的屁股后面悄悄重现。

“我很喜欢你的剧本,不能出演,我会遗憾很多年。”

温潞宁猛地回过头来看着身旁的女孩儿。

“那不是剧本,那是林秋。”

池迟毫不示弱地回视他。

“我是个演员,在我的眼里它就是剧本,没有演员来把它具现出来,它就是个薄薄的剧本。”

温潞宁冷笑。

“演员不都是要拿钱的么?我根本没钱给你,我不要你拍,你走。”

池迟摊手,脸上笑容不变。

“你父母砸锅卖铁的那点钱,连演员的片酬都给不了,除了我之外你们也找不到能接戏的女演员了。”

温潞宁瞪着他,他生气了,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我像‘她’么?”女孩儿自顾自地在站在了石凳上,修长的大腿包裹在黑色的运动裤下面,半长的马尾辫整整齐齐地束在头顶。

她居高临下看着温潞宁,辫子的发梢垂在她的耳旁。

“你知道小象的故事么?从前有一只小象。”女孩儿直起身子,脚步轻盈地在石凳上转了个圈。

“它特别喜欢跳舞……”

长长的,带着诗朗诵意味的台词从女孩儿的嘴里念出来,一字不差。她的肢体自然又舒展,脸上有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有思考,有漫不经心,在她的唇边,在她的眼角,在她的眉梢。

温潞宁的表情有片刻的呆滞。

他匆忙地用手组成取景框,在框子里,女孩儿的辫子在夕阳下飞扬。

“林秋……”

“你这个剧本好多地方太涩了,咱们边拍边改呗?”

那些触动温潞宁记忆的东西瞬间收敛到无影无踪,只剩下属于池迟的灿烂笑脸。

她和林秋一点都不像。

她和林秋……也许她真能成为林秋。

有那么一点点叫希望或者野心的东西,在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心里悄悄滋生。

一个优秀的导演能够激发一个演员的潜力,一个优秀的演员也能够激发导演的创作热情,也许,此时此刻,此等波光之上的他们还太过稚嫩年轻称不上优秀,不过奇妙的化学反应总是发生在悄然无声处的,能产生的东西,也值得这个世界耐心期待。

一部电影的主演搞定,导演也算是搞定。

剩下的东西,基本全靠凑的。

温新平自己是摄像师,几十年下来全身最值钱的身家是那套拍摄器材,如果不是房价飙涨,那得比他家的房子还贵,所以他本色担任该电影的摄像师、灯光师和场务。

温新平的妻子陆女士担任剧组的财务主管,以及后勤大厨,还有可能的龙套。

陆女士的妹妹陆老师是一所高中的老师,她为剧组争取到了在周末学校休息的时候剧组可以进教室拍摄的机会,顺便她还将客串班主任的角色。

陆老师的儿子也就是温潞宁的表弟姜小波今年高二,他用撺掇他同学们一起跑龙套为条件,争取到了一个校园混混的角色,有台词的。

整个故事在节奏明快的校园剧情之外,还有重要的部分是女主角的家庭。

在温潞宁的构想中,这一段剧情的表现应该是相对抽象的,并不需要女主角的父亲和母亲真正出场,他们只要有一个黑暗中黑色的人影和一个灰色的映在帘子上的影子就够了。

劝了池迟半天徒劳无功的金大厨就这么被抓了壮丁。

池迟这才知道,金大厨在十来年前也是给电影电视干过武术指导的人,只是后来掺和到了一些糟心事儿里,他索性退圈发展自己的第二兴趣了。

关于到底是什么事儿,温新平和金大厨都讳莫如深。

因为要照顾到如意餐馆的生意,金大厨不能离开太久,温潞宁连夜改好了一段剧情的剧本。

第二天,这个非常不靠谱的剧组的非常不靠谱的拍摄,就从温潞宁的家里开始了。

早上五点,温潞宁就爬起来开始收拾池迟住的房间——为了节约成本,池迟未来一段时间会住在温家的客(杂)房(物室)里。

整个房间不大,还要制造出更加逼仄的感觉,温新平贡献了自己偶尔拍照时候用的木质白屏背景,充当一面墙。

在木架子上捆上一排的挂衣架,电线从挂衣架上穿过,下面挂着打光用的光源灯。

旁边的衣柜上面也同样是用挂衣架挂了灯,如果抬头,能看见密密麻麻让人不忍直视的“吊灯晾晒”画面。

书桌原本想要搬温潞宁房间里的,温潞宁不满意它的样子,温新平和金大厨跑去废品回收站倒腾了一趟,在早上九点多的时候终于带回了一套桌面破损颜色也符合温潞宁要求的桌椅。

陆女士的小本本上记录了本部电影的第一笔支出:〃道具用废弃桌椅一套,价格五十二元人民币(下次买道具得我去,老温不会砍价)〃

把整个房子弄成暗房,只在一角开了一点橘黄色的光源,一个有点昏暗又有点破损的房间的氛围就出现了。

金大厨站在黑暗的角落里,池迟站在有光的一角。

“你打他。”温潞宁告诉金大厨。

“你挨打。”他也告诉了本戏的主演池迟,咳,也算是敬业。

“好了,开始。”

全场寂静。

人活到此三四十年,如意餐馆的大厨金四顺头一回觉得自己蠢兮兮的,他问温潞宁:“我该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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