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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坠-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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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冷水把她浇醒,继续鞭刑。

如此反复数个来回,她只想死掉:死了就再不用受这种苦了吧?反正活着这世上也没人爱她。可是心底却有一股浓烈的不甘迸发出来,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被人丢弃?她就该死吗?

残存着最后一分意识,她嚅嗫着嘴唇:“我,不,逃了。”

再醒来时,睁开眼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秀婉的眉目,紧张的神情:“笙儿?笙儿?可是醒了?乖女,快快醒来,那都是梦,别害怕,娘在这里,谁也伤害不了你。”

娘?齐笙迷迷糊糊,尚未从残苛的梦中醒来,只以为已经被打死,便微微侧脸埋在一只温软的手掌中:“娘。”

她轻弱得好似小猫叫似的声音,重重撞在齐夫人心头,她,她刚刚叫她什么?

“喂,你醒啦。”另一声毫不陌生的令人讨厌的声音传来,“你发烧了,爹便免了你的责罚,让你进屋了。”

齐笙蓦然转醒,扭头看向说话之人,只见一张张扬之极,骄艳如灿阳的面孔凑过来:“呐,你身体可真弱,才一晚上就发起烧来,还怎么睡破庙啊。我跟爹求过情了,他说这件事不追究了,你安心养病吧。”

原来一切——

齐笙木然收回目光,心死如灰地闭上眼。

“箫儿,你不是来跟姐姐道歉来了吗?”齐夫人朝齐箫连使眼色,齐箫瘪了瘪嘴,绞着手指头,不太甘愿地道:“好啦好啦,我道歉。我问过爹了,那只戒指是你赢来的,不是四叔……哎呀总之是我冤枉你了,我跟你道歉。”

齐笙如木头桩子似的,丝毫不为所动。

齐箫见状,不禁又被激起脾气:“喂,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想怎样?何况你还诬蔑我不是爹娘的女儿,我都没跟你计较呢。”

齐夫人心头只想着刚才齐笙无意识中唤的那一声“娘”,心头又酸又涩:“好孩子,别生气了,五爷这样对你,娘也很气不过,已经同他理论过了。待你病好了,娘便让他给你赔礼道歉。”摸摸她的脸,自被子里掏出一只被纱布缠得厚厚的手,“给,这是你赢来的戒指,拿着吧。”

戒指?齐笙微微侧目,材质不菲工艺不凡的绿宝石戒指?同她有什么干系。手心向下,绿宝石戒指叮叮掉在地上,弹了几弹,滚进了床底。

“你——”齐箫圆眼怒睁,指着她就要骂。

“你们出去,我想静一静。”齐笙打断她,沙哑的声音令齐夫人心有不忍,只道她还想不开,为她掖掖被角,“那你好好休息,待会娘再来看你。”

室内再度归于无声。

良久,齐笙睁开眼,木然的眸子盯着床顶,渐渐露出茫然与惧怕。昨夜那个梦勾起她心中最深的恐惧。那年她才十二岁,先被最信任的人丢弃,再被人贩子拐卖,历经艰辛来到京城,又被毫无干系的人掳来,不听话就鞭子伺候。

她每每被鞭得皮开肉绽。他们对她毫不怜惜,不管她年幼,不怜她是个女孩子。

只不知那个年轻英俊的男子是谁?齐笙木然的神情逐渐露出一丝冷笑与决然,不是要她卖命吗?那她就卖!

他最好祈祷她别爬到他头上!

平乐赌坊,来了两位衣着不凡但是贼头贼脑的青年公子,这里看看那里瞧瞧,楼上楼下全都逛遍,也曾站在赌桌前停驻,只是每回都不长久,眼珠子不时乱转,一名伙计终于看不下去,走上前问道:“两位公子,可需要小的替您引路?”

“不用不用。”个子稍矮的那位公子冲他摆摆手。

“哎,你等等。”个子较高的青年公子拦住他,轻咳一声,“齐笙小公子今日可在这里?”

伙计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又是小公子的仰慕者,便微微躬身,客气地道:“小公子这几日都不曾来过,不如您到才子楼瞧瞧?”

“哥守了好几日了,一回也没碰到,否则岂会来这里?”青年公子嘟嘟囔囔地道,“好了好了,不用你了。”

撵走伙计,苦着一张脸:“我们走吧,看来是见不着了。”

个子稍矮的公子道:“赵伟达,你不是诓我吧?十四岁的丫头片子,我可不跟你抢,你要因为这个故意不让我见,咱这朋友可就到头了啊!”

赵伟达两眼一瞪:“我是这样的人吗?这不是真见不着吗?难道要我蒙上脸跳墙将她抗出来给你看?”

话音刚落,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闪过的神采。

不晓得齐夫人对齐箫说了什么,齐箫整个人大变样,不但日日陪在齐笙床前,而且搜肠刮肚地讲有趣的事逗她开心。虽然眉宇间颇有些不耐烦,但相比以前已是好了许多。

这一日午后,齐箫摆弄着挂在门口的绿色小鸟,颇羡慕地道:“好可爱的小鸟儿,瞧这小嘴巴,小眼睛,小身板,小爪子。”她咂嘴艳羡,“喂,齐笙,我借我的小红马给你骑两天,你把小鸟借我玩两天呗?”

正是齐五爷为打齐笙那一巴掌而用作道歉的礼物。

齐笙将养几日,病已好了大半,正靠在床头摆弄着齐五爷送她的棋盘,随口答道:“好啊,你拎去玩吧。”

“齐笙你真好!”齐箫高兴地道,逗弄小鸟儿时更热情了几分,“呀呀,它啄我的手。齐笙,你给它起名了没?”等了一会儿不见齐笙回答,便自顾自地接着道,“没起的话就叫小绿吧,你瞧它这身翠绿的羽毛,真漂亮。”

齐笙左耳进右耳出,由着她自言自语。生病这几日,百无聊赖中倒对下棋起了几分兴致,恰好齐五爷送她的这副棋盘制作精巧,可以放在床上随时作耍,倒解了她不少闷。

齐箫也习惯了她的冷淡,才不放在心上,自得其乐地逗弄着小绿。看着小绿翠绿的羽毛,忽然想起被齐笙丢在床下的绿宝石戒指:“喂,齐笙,你的戒指还要不要啊?不稀罕地话赏给小绿吧?”

“什么戒指?”齐笙聚精会神地下棋,自己把自己给难住了。

“就是那枚绿宝石戒指啊,被你丢在床底下的那只。”齐箫说着已经朝外面喊起来,爬床底这种苦力活如意是不会做的,进来的便是她自己的小丫鬟如宝。如宝长着一张团子脸,笑起来两只小酒窝,十分喜庆。进来后便挽起袖子,俯□钻到床底下去。

“咦,这是什么?”如宝摸到一只冷冰冰的方块状物事,拨了拨,并不沉。外面的齐箫只看得到她圆圆的屁股,“找着了吗?”如宝摸来摸去,什么也没摸到,只好抱着一只冷冰冰的粗糙的方盒子出来:“只找到这个。”

齐箫接过来,摇晃了下,哗啦啦的声音响起,一下子惊醒了齐笙:“齐箫!你在做什么?”

“我在你床底下找着一只铁盒子,”齐箫毫不在意地道,“装什么的?藏的这么严实。”说完才发现齐笙在用一种近乎惊恐的目光看着她,不由奇怪:“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说着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便作势打开。

“不要!”齐笙喊道,半个身子探出来,搭在床上的棋盘顿时倾倒,棋子落在地上,发出哗哗的声音。齐箫和如宝被她紧张的动作吓了一跳,齐箫眼睛眯了眯:“如宝,你先出去。”

作为齐五爷的女儿,齐箫再草包也不可能蠢如猪。齐笙的反常令她终于找到一丝优越,她鲜有居高临下看齐笙的时候,此刻难得的机会令她心中雀跃不已:“让我猜一猜,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她拿着铁盒子,轻轻摇晃。哗啦,哗啦,金属碰撞的声音不停响起,齐笙咽了口唾沫,心情迅速平复下来:“把它还给我。”

齐箫才不肯,她傻了才放过这个将齐笙握在手心里揉捏的机会:“我猜里面是——”

“别猜!”齐笙冷静的声音打断她,“你把它还给我,小绿就归你了。”

“小绿?”齐箫不屑地笑道,“你根本不喜欢小绿,这个交易不划算!”→文·冇·人·冇·书·冇·屋←

“那我把那只绿宝石戒指一同给你。”齐笙垂下眼睛,低低地道。

齐箫依然不肯:“那绿宝石你弃如敝屣,说丢就丢,还是不合适!”

“你趁好就收。”齐笙抬起头来,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紧张,“不然你就把它拿去吧,小绿和绿宝石戒指就别想得到了。”

齐箫一噎:“真无趣!”悻悻地将铁盒子递给她:“你这人无趣透了!”气呼呼地走到装着小绿的精巧笼子旁边,看着小绿活泼地跳来跳去,又眉开眼笑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摘下笼子欢天喜地地走了。

待她走后,齐笙呼出一口气,抱着铁盒子的手都在抖:“生了一场病,把脑子烧坏了不成?”在脑袋上打了两下,低头看着已经破旧的铁盒子出神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就如女孩子大多喜欢打扮,阿轻也想有花戴~~嘤嘤~~求撒花~~

☆、同床共枕

“人呢?怎么不见了?”人流涌动的街头,一袭青衣的高挑女子气急败坏地四下张望,“不是叫你看住她?现在人呢?”

同样一身青衣的握刀男子神情冷淡:“她进去换衣裳,我总不能跟进去罢?”

“有何不可?”张瑛拧着眉头,讥笑道:“一个野丫头罢了,真当她是有身份的小姐吗?”

田旋犹未听见,握着刀柄不作声。

张瑛烦躁地在人群中扫视,终于不得不承认齐笙确实逃跑了:“还不快找?天黑之前寻不回人,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个可恶的野丫头,就会给她添麻烦!张瑛恼怒地想,却不得不承认齐笙着实足够狡诈:“真是个野丫头!”她低低地骂,随即埋怨地道:“都怪你,若非你说她病体虚弱,不必继续施针,她定然跑不了!”

田旋猛地扭过头来:“首先,是你玩忽职守,趁小姐换衣裳时溜走。其次,是否施针乃五爷决定,罪不在我。”

“你——”张瑛被顶回来,涨红了脸,猛地一甩袖子,“还不快找人!”

一条南北向的大街上,包子铺旁边或坐或躺散落着几个乞儿,年纪大的苍老耄耋,年纪小的只有七八岁。其中一个尤其瘦小的小乞儿抱膝靠在墙边,露出的双手粗糙红肿,身上裹着一件不知穿了多久的破烂棉衣,乱糟糟但是乌黑的头发披在肩头,正把脸埋在膝间,仅仅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警惕地望着路边行人。

自南边走来一位身着青衣的高大男子,腰别跨刀,双目扫过行人,打量街角每一处。扫过她这边时目光微微一顿,齐笙不知道他看见她没有,紧张得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她紧紧抱着膝盖,咬着唇彻底埋下头。

过了许久,并没有一双大手抓着她的衣襟将她拎起来。她诧异而谨慎地抬起眼睛,只见那抹青色的身影已经远去,依然走得很慢,目光在街上细细扫过。不多时北边走过来一名同样款式的青衣女子,身量高挑,面容美丽,只是满面戾气,刻薄十足。两人争执一阵,一起朝北边走去。

齐笙呼出一口气,心底有些雀跃,有些茫然。真的逃出来了吗?如此简单?

到了下午,街上又走过两道青色身影,她只一心扮乞丐,或卧或躺,任由脏兮兮的头发遮住半边脸。

有惊无险地捱到傍晚,随着一众乞丐缓缓往城外走去。路过一条街道时,望着一个背着药箱的挺拔身影蓦然睁大瞳孔:“李明翰!”

李明翰自医患家中出来,背着药箱往回走。他面容亲切,长相俊秀,在京中很有些名气,路上遇到的人无不向他打招呼。他一一回礼,恍惚中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然而回头却并未发现认识的人,便好笑地摇摇头,转身朝前走。

刚转过身,便听到有人清晰地喊他的名字:“李明翰!”声音极大,并不是幻觉。他循声寻去,发现那是一个穿着破烂的小乞儿,身上裹着许多破洞的棉衣,用两片破布裹住脚,透过乱发,一双细长的眼睛似燃着浓烈的火焰,近乎仇恨地向他望来。

他微微蹙眉,并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一个小乞儿?约莫是认错了人,他心想,故温和地问道:“这位小友,你识得我?”

小乞儿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离得近了,能发现她嘴角勾起的冷笑:“李明翰,你过得很不错嘛?”

偷了她的钱,背弃了共同的誓言,将她一个人丢下,他却过得很好嘛?齐笙冷笑着,缓缓昂起头,看着这张俊美的脸,恨不得用刀划花:“想必攀上贵人,不认得我这狼狈故友了吧?”

李明翰皱起眉,他自医术出名后已经鲜少能听到这般犀利的言词:“这位小友,不知姓甚名何?”

“真不记得了?”齐笙冷笑一阵,凉薄的笑声飘荡在空旷的街上,又返回来撞进她心里。她心中一痛,缓缓收了笑,“三年前,你偷走一个懵懂少女攒了数年的一罐铜钱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一天还会再遇见她?”

李明翰如遭雷劈,药箱都掉在地上,哐的一声,他脸色煞白,终于认出面前这个狼狈的小乞儿,怪不得隐隐觉得这双细长明亮的眼睛似曾相识,原来竟是她!

齐笙见他终于想起来,哈哈大笑,全然忘记自己尚在逃跑之中,如此放肆大笑可能会引来竭力躲避的人:“居然想起来了,啧,可见你的良心并未全然喂了狗吃嘛!”

最初的震惊过后,李明翰迅速平复下来,嘴唇仍有些哆嗦:“你,你这几年过得可好?”

一个时辰后。齐笙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袍子,坐在一张素净淡雅的小床上,被裹成粽子的手正捧一只冒着腾腾热气的蓝色海碗,一点一点抿着色泽微黄的辛辣姜茶。

“喂,李明翰,太辣了,我要喝甜的!”她毫不客气地对蹲在地上拿着扇子生炉子烧水的李明翰道。

李明翰无奈地道:“小姑奶奶,姜茶哪有甜的?”

“哼,我不管,我就要喝甜的!”

李明翰蹲得腿麻了,换了个姿势,见她果真不再喝了,不禁十分无奈:“你冻了一天,不暖一暖会生病的。”

“哼,病就病吧,死了更好,反正也没人待见。”齐笙把偌大的海碗砰地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手往大腿根上掏去,摸了摸,拽出一只白色的袋子扔在李明翰脚边,“正好这还有一袋金子银子,正好再让人顺了去。”

李明翰脸色一僵,拾起那只钱袋,嘴唇动了动,终是脸色灰白地闭上嘴。

齐笙冷笑一声:“还真收起来了?那就好好收着吧,等哪天我向你讨,你再原封不动地还给我。”

这句话令李明翰吃了一惊:“我替你保管?”齐笙“嗯”了一声,重新抱起大海碗喝起姜汤,瘦小的手腕仿佛一折便断,李明翰想了想道:“你要去哪里?身上不带银子怎么行?”

齐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当年我的钱全被偷走,我不依然好好地活到现在?”见李明翰脸色难看,冷哼两声放过他:“反正不用你管了,总之你护不住我。”

她不是没想过利用李明翰为她遮掩,但这毕竟是京城,那俊美无筹的公子也不知是谁,依李明翰的能力恐怕连人家一根小手指头都及不上,轻轻一碾便死透了。

岂不知此话竟令李明翰双眸一亮,蓦地想起一个人来:“即便我护不住你,我认识一位公子肯定护得住你!”

齐笙瞥他一眼:“谁?”

“我所投之主,江心远!”李明翰极有信心地道。

殊不知此话一出,齐笙嘴里的姜汤直接喷出来:“江心远?”

屋子本就小,她这一喷至少有半口水喷在李明翰身上,李明翰抹抹脸上的水星子,不服气地道:“齐五爷算什么?你可知江心远的祖父乃官居从一品的礼部尚书?他的姑姑便是荣宠十几年的柔妃?他若保不了你,我可想不到还有谁能保你!”

齐笙默然,江心远?那个一身紫衣,曾想斩她小指的家伙?她终于明白为何那只祖母绿宝石戒指会落到他手上,想必四伯进贡的那批贡品被赏给柔妃,而后柔妃又赏给家中的侄子。想那江心远也真鲁莽,居然随随便便反手丢给她。

“此事不妥。若你所投之人是江心远,说不得明日我便得走。”齐笙咕咚咕咚喝下已然温掉的姜茶,将偌大的海碗递还李明翰。

李明翰不解:“这是为何?”

为何?齐笙自嘲地道:“因为江心远与齐五爷是识得的,依我的姿色,恐怕不足以令他与齐五爷翻脸。”

在她心中有一句话没有说的是,只怕江心远也是齐五爷相中的踏脚石之一。齐五爷极力培养她,也不知看中她什么资质,依照他的打算,说不定便打算将她许给江心远。

想到这里,她心中微觉奇怪,她记得陈六爷曾多次说过,她是要爬到至高之处的人。对于女子而言,至高之处岂不是——

她心中一惊,想到齐五爷手中握着的底子,以及他将要做或者说已经在做的事,心中惊跳不已。不知为何眼前浮现出那位长相俊美无筹的公子高贵薄淡的面容,一个惊人的念头不由在脑中浮现。

随便吃了点热乎的饭菜,齐笙靠在床头,被热烘烘的炉子烘得浑身暖洋洋,不禁困意袭来,不知不觉眯起眼,整个缩进被子里。

清洁的皂荚味钻入鼻中,她朝里拱了拱,十分霸道地占据整张床铺。李明翰刚洗过碗筷,扭头便见狭小的单人床上拱起一颗鼓鼓的小包,不由苦笑一声。擦净手,轻手轻脚地坐在床边,轻轻将被子掀开,露出那张红通通的小脸。

自床头的柜子中拿出一只蓝色的金属小圆盒拧开,抠出一块淡青色的药膏搁在手背上,小心翼翼地掏出齐笙的双手,一点一点揭开纱布,望着露出来的鲜红的没有一块好皮的手,再一次心中一颤。

若非是他,她的手怎样也不会如此。带着愧疚将药膏轻轻涂抹匀在她手背上,重新缠了一圈纱布。

床本来就狭小,她整个人占据在最中间,叫他想挤一挤也不能。李明翰苦笑一声,明白她故意如此,心里并无责怪。是他对不起她在先,她理应恨他。只好吹了灯,轻轻脱了鞋,和衣靠在床头眯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大约也会晚更。晚安。

☆、亭亭少女

一匹瘦得皮包骨头的野马,秃掉半根的尾巴像狼一样直直垂下,毛发斑驳残缺,左耳缺失半块,似刚刚同一匹野狼撕咬过,眼神凶戾,气息惨烈。

这仅仅是一幅画,一个十四岁少女的首次涂鸦之作。书案后面,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公子垂眸看着画儿,犹如雪山之巅的清冷面容露出一丝笑意:“真是一个不可爱的女孩子。”

齐五爷垂手站立一旁:“她少年失去自由,难免心思重了些。”

“倒也是。”白衣公子如玉的手指轻叩桌面,“三年之期将至,她焦躁些也属寻常。”

齐五爷露出无奈的神情:“今日上午张瑛两人一不留神,给她跑了,到现在仍未找回来。”

“倒是我小看她了。”白衣公子眉毛一挑,再度垂下眸子,目光落至画中野马被咬去半块的左耳上,“倒也不必急着寻回来,最后几日了,给她一点时间亦无妨。”

齐五爷低头应是。

天光大亮。齐笙饱饱睡了一觉,飨足地伸伸懒腰,睁开眼睛,只觉心神皆畅。多久没有放下心事好好睡上一觉了?

坐起身来,只见一个蓝色的身影背对着她,正蹲在地上对着炉子煽火。炉子上坐着一只半旧的锅,锅沿冒出一缕缕白色的蒸汽。明亮的光线自门窗中射进来,将不大的小屋照得满室光明。

李明翰听得一阵簌簌声响,见是齐笙起来,便伸长胳膊将桌子中央一只蓝色的大海碗推近她跟前:“先喝杯水。”

齐笙摇摇头:“我要解手。”

李明翰先是没听明白,又问了句:“要干什么?”待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腾地站起来,手都不知往哪放,手足无措地将蒲扇从左手递到右手,又从右手递到左手,最后想要放到桌子上,却险些丢进旁边的水盆里,“我,我带你去。”

他住在江府的前院,因身份有些特殊,得以独自分到一间小屋。他在周圈围了道围墙,砌出一个单独的小院子来。幸亏如此,否则他真不知道被人看见他堵在女孩子解手的茅房外会怎样。

茅厕是他自己砌的,只用了单层青砖和着泥土,连棚顶都没有盖,里面传出的簌簌衣带摩擦声及小便嘘嘘声全部清晰收入耳中。他觉得尴尬,两人多年未见,虽然从前亲密无间,但那毕竟是小时候的事,他心思高傲,她不谙世事,都不曾将彼此当成不一样的人。

而如今他已近成年,她亦长成亭亭少女,隔着一堵薄薄的青墙,说不出的别扭。

不多时,齐笙好整以暇地走出来,似一点都未察觉到他的尴尬,落落大方地朝屋子里走去。他只好收起自己的异状,跟在她后面进了屋,按着她喝下整整一大碗白水,又递过准备好的洗漱用具。因她双手生满冻疮,不便沾水,亲自拧了手巾给她擦脸。

洗漱过后,耐心地给她拆下纱布,清理完残余的药膏,又拿出蓝色的小圆盒抠出一块青色透明的药膏为她敷上。齐笙啧啧感叹:“没想到这五两银子一盒的生肌膏居然是你做的,亏我用了好几年。”

李明翰抿抿嘴,想说这盒药膏是特意为一个人而配制,话到嘴边又咽下。

将这一切都收拾好,炉子上的锅里也开始飘出浓浓的粥香。李明翰从纱橱里拿出一小碟黄橙橙的胡萝卜条,摆好碗筷,两人开始吃早饭。

然而麻烦事又来了。齐笙的双手被他包得像粽子一样,鼓鼓囊囊的只露出一只大拇指,勉强捧得住碗,想拿筷子却是想也不必想。李明翰待她第三次将碟子里的胡萝卜条攫出去掉在桌子上,终于忍不住道:“我来喂给你。”

看着李明翰纠结的模样,齐笙哈哈大笑:“报应来了吧?叫你欺负我!”

李明翰嘴角抽了抽,并不计较。倒不是他脾气好,有多能忍,而是这确实是他的报应。齐笙还能笑着同他说话,已经是宽容之至。

她这双手还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那时候他少年心性,强烈的自尊充斥着整颗心,再窘迫的境地都不能让他低头。他颐指气使地将每日换下的衣服交给瘦弱的她,让她饥饿疲累之余浸着月光为他晾洗衣物。

有一年冬,也像今年这般冷,她的手上生满冻疮,他装作看不见,仍旧自私地把换下的衣服扔在她怀里。河水冰凉,她凿开一块冰层,舀出裹带碎冰的水为他浣洗衣物。第二日,她手背溃烂,惨不忍睹。

自那之后,每年冬天她的手都会生冻疮。

吃过早饭,齐笙搬了只小凳子到院子里晒太阳。没坐多久,却听见外头锣声哐哐响,极是热闹。李明翰见她坐不住的样子,出主意道:“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好!”齐笙噌地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向外走去。

倒不是不怕被张瑛与田旋逮住,恰恰相反,她正是因为怕极才逼迫自己不怕。日子总要过下去,她天生爱瞧热闹,越阻止她越渴望。

两人从后门出去,溜到大街,发现两旁站着带刀兵士,将人们推在街边,令街道空出来。一问才知是太子妃省亲,太子特地借兵开道。

照理来讲,太子妃虽然是朝中仅次于皇后,第二尊贵的女人,回一趟娘家也不必如此大张旗鼓。但是她是一个不寻常的太子妃,出身高贵,才华横溢,兼之相貌美丽,不仅得到太子的一心爱护,更得到太子生母林贵妃的喜爱。

都说太子妃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因为她嫁了一个全世间最幸运的男人,即便当今地位最尊贵的女人林贵妃也仅仅是贵妃而已。她却是当今太子的嫡妻,未来的一国之后。

说起当今太子,就不得不说全天下最悲哀的男人,已故皇后之子,先太子吴正瑜。他年纪小当今太子两岁,本该是最尊贵的男人,却因为皇后去世太早,仅仅三岁便失去母亲。又因胎中积弱,七月早产,被太医断定活不过二十岁。皇上大怒,当即将那位太医处斩。

然而悠悠之口难堵,随着吴正瑜年岁渐长,身体愈发虚弱起来,至他七岁之时终于抵不住朝中大臣上议,罢黜太子之位,立德妃之子吴正廉为太子。

德妃的地位随之水涨船高,被封为贵妃。然而她的地位到此为止,皇上虽然罢黜原太子,却并未打算重新立后。不论朝中议论如何激烈,只咬死了不松口,久而久之,立后之事再无人敢提。

齐笙对这些事情知晓并不多,却也知道太子妃地位尊贵,不由艳羡。真是幸运的女人,她心里冒酸水,为什么拥有这种幸运的不是她?

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不久之后,一队穿着正规的近卫军列队走来,簇拥着一顶富丽堂皇的轿子。走近她旁边时,风掀开车帘一角,露出轿中美人的半张脸,精致小巧的下巴,任谁看了也不禁嫉妒,苍天为何独厚爱她,赐予如此美丽的容颜?

她被那半张精致的脸吸引住了,不由在心里念道,再掀开一点,再掀开一点。不知上天垂怜抑或笑她可怜,车帘被掀开大半,一张完整的侧脸露了出来。虽然匆匆一现,却令齐笙怔怔呆住,原来这就是大家闺秀。

她在脑中搜索曾见过的美丽面孔,譬如齐箫艳丽而富有朝气的五官,虽称得上美丽,同她一比却显得十分孩子气。有过一面之缘的卫小雨则灵动有余,稳重不足。最漂亮的赵珮纹虽然美丽足够,却显得太过凌厉。

而她自己,大约便是野地里的一块泥巴。

所谓云泥之别,不外乎如是。

待那富丽堂皇的轿子消失在视线中,齐笙才渐渐回过神来,这样如仙人般美丽优雅的人儿,想必也只有那最尊贵的位置配得上。扭头一看,李明翰依然盯着轿子离去的方向,目光灼热,撞撞他的手臂:“看傻啦?”

李明翰由衷赞叹道:“真是世间少见的美丽女子。”可惜花落别家,此生无缘。

“痴心妄想!”齐笙嘲笑地道,“你给人家提鞋子都不配。”

大约世间男子骨子里都有一种高傲,认为这世上美丽的女子都应该爱上他,即便得不到,也是他自己弃之如敝屣。犹如逆鳞,触之必怒:“啊,曾经也有一个人日日为我提鞋,最终还是被我丢弃了呢。”

齐笙脸色一变:“你——”

这个她曾经愿为之付出一切的人,这个她曾经为之付出一切的人,居然在伤害她之后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来你是嫌弃我,不愿意看见我,正好我也不想看见你,就此别过。”他一时服软,差点叫她忘了他压根不是个好东西。齐笙看着他俊秀的面孔,只觉心寒。

李明翰却拉住她:“我带你去见江心远。”

齐笙一怔:“见他做什么?我不去——”

“你不必害怕。他欠我一个人情,但凡我有事相求,他便不能不应。”李明翰劝道。

此举令齐笙诧异不已:“你何时这般有良心了?”

李明翰翻翻白眼,若非当初亏欠她良多,他怎至于如此。

齐笙却不愿冒这个险,思索一阵,缩回手:“还是算了,既然你如此有把握,倒不如留一阵子,待以后更需要时再使用。至于我——我暂时需要躲在你这里。”

她咬咬唇,虽然不愿意同他相处,却不得不借他的地方蔽身。

一来她不敢冒然出城,不论她遮掩得再严实,一旦被张瑛发现定一眼认出她来。二来她怀疑齐五爷有找到她的秘法,之前她曾多次试图逃脱,有一次甚至躲到别人家里依然被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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