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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际花盛衰记-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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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昌当斯搂住“鬼上当”的脖子亲吻他。但是,老板用一股非同一般的力气,一下子猛烈地将她推开。如果没有帕卡尔,姑娘就会一头碰撞在马车的窗玻璃上,把玻璃打得粉碎。

“别碰我!我不喜欢这一套!”老板生硬地说,“这是对我不尊重。”

“他说得对,我的姑娘,”帕卡尔说,“你看,这等于说老板给了你十万法郎。那商店就值这个价。它在林荫大道上,面对着竞技场,表演散场后,就有生意做……”

“我要尽最大力量,要买下这个店铺。”“鬼上当”说。

“这样我们六年内就会成为百万富翁了!”帕卡尔高声说。

“鬼上当”因自己讲话被打断而感到不快,便向帕卡尔的胫骨踢了一脚,势头之猛,足以把他的胚骨折断。然而帕卡尔的神经像橡胶一样坚韧,骨头像白铁一样坚硬。

“好了,老板!我不多嘴了。”他回答。

“你们以为我是在说废话吗?”“鬼上当”这时发现帕卡尔多喝了几杯,便继续说,“你们听着:在那个店铺的地下室里有二十五万金法郎……”

马车里再次鸦雀无声。

“这些金子埋得很结实……要把这笔钱挖出来。干这活,你们只有三夜时间。雅克丽娜协助你们……十万法郎用来支付店铺的钱,五万用于买房子,其余的不要动……”

“啊!”帕卡尔说。

“在地窖里广普吕当斯重复一句。

“安静!”雅克丽娜说。

“可是,要运走这些碎料,必须得到警察局许可。”帕卡尔说。

“这好办!”“鬼上当”生硬地说,“你少管闲事……”

雅克丽娜注视着她的侄子,看到他脸色阴沉,感到十分惊奇。这个硬汉平时惯于以无动于衷的外表来掩饰内心的激动。

“我的女儿,”雅克·柯兰对普吕当斯·赛尔维安说,“我姑妈将把七十五万法郎交给你。”

“七十三万。”帕卡尔说。

“好吧,就算七十三万。”雅克·柯兰继续说,“今天夜里,你一定要找个什么借口去一趟吕西安夫人的那间屋子。你从天窗上到屋顶,再从烟囱下到你已故女主人的卧室,把她的那包钱放到她的床垫下……”

“为什么不从门进去?”普昌当斯·赛尔维安问。

“傻瓜,门上有封条!”雅克·柯兰回驳道,“几天后才开财物清单,你们在这个窃案中清白无辜了……”

“老板万岁!”帕卡尔叫起来,“啊,你心肠真好!”

“车夫,停车!……”雅克·柯兰拉开嗓门喊道。

马车当时走到植物园马车广场前。

“快溜,孩子们,”雅克·柯兰说,“别干蠢事!今天下午五点钟,你们去艺术桥,我姑妈将告诉你们命令有没有变动……什么都要事先想到。”他向姑妈低声补充一句,“雅克丽娜明天会对你们细说,怎样万无一失地从深处挖掘出金子。”他继续说,“这是一件很难干的活儿……”

普吕当斯和帕卡尔跳到马路上,像被赦罪的盗贼一样高兴。

“啊1老板真是个好人呀!”帕卡尔说。

“他要是不那么看不起女人的话,那就是人中之杰啊!”

“哦!他很热情可亲!”帕卡尔大声说,“你看到了吗,他是怎么踢我的?我们也活该叫人打发ad patres◎毕竟还是我们使他陷入了困境……”

  ◎拉丁文:回老家。

 “但愿他不把我们卷进什么罪恶勾当中,打发到‘草地’去……”聪明精细的普吕当斯说。

“他呀,如果有这种想法,就会对我们说的,你不了解他!他给你安排了多么美好的前途!我们现在是有产者了,真幸运!哦!这个人呀,当他喜欢你的时候,比谁都善良!……”

“我的好人,”雅克·柯兰对姑妈说,“高诺尔的事归你管了。一定不能叫她察觉,五天后她就会被捕,人家会在她的卧室里搜出十五万法郎的金币,这是杀害公证人父母克罗塔老夫妇的另一份赃款。”

“她得为这事蹲五年玛德洛奈特监狱。”

“差不多。”雅克·柯兰回答,“这也是努里松要出手他店铺的原因,她不能自己经营,也找不到合适的代理人。因此,你可以很好地处理这件事。我们以后在那里就有一个耳目……这三件事都属于我刚刚开始的有关信件问题的谈判范畴。拆开你的裙子吧,把那些货物样品给我。那三包东西在哪里?”

“啊,在红发女郎家里呢。”

“车夫!”雅克·柯兰喊道,“返回司法大厦,快!……我答应迅速办理。我离开那里已经半小时,时间太长了。你呆在红发女郎家里,见到办公室仆役来找德·圣埃斯泰弗夫人,你就把封好的这几个包交给他。你问他是谁派来的,他应该这样对你说:‘夫人,我受总检察长委派,前来办理您知道的事情。’你站在红发女郎家的门前,装作观看花市那边情景,以免引起普雷拉尔注意。你一旦交出那些信件,便可以让帕卡尔和普吕当斯开始行动……”

“我猜到了,”雅克丽娜说,“你想取代比比一吕班。那个小伙子的死把你搞得晕头转向了!”

“还有泰奥多尔呢,人家本来要给他‘理发’,下午四点就要砍头!”雅克·柯兰说,

“这倒是个主意!我们最后去气候温和的图兰,购置一处漂亮的房地产,成了有产者,过上正经人的生活。”

“我的前途怎么样呢?吕西安带走了我的灵魂,带走了我整个的幸福生活。我看自己还要烦恼三十年,但我已经没有勇气了。我将不再是苦役犯的‘老板’,我要当司法部门的费加罗◎,为吕西安报仇。我只有披上警察的皮,才能有把握搞掉科朗坦。能吃掉一个人,这还可以算活着。在世上干什么行业,这只是表面情况,实质在于内心想法。”他拍拍自己前额又加了一句,“我们的金库里现在还有多少钱?”

  ◎费加罗:博马舍的三部曲《塞维利亚的理发师》、《费加罗的婚姻》和《罪恶的母亲》中的人物,一个聪明机智的仆人。

 “一点都没有了。”姑妈说,她对侄子说话的语气和方式感到恐惧,“我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你,给你那个孩子花了。罗梅特做生意不超过两万法郎。我把努里松夫人的钱都拿来了,她大约有六万法郎……啊!我们一年来没有任何收入,那孩子把兄弟会的份子、我们的金库和努里松所有的一切全都吃掉了。”

“一共是多少?”

“五十六万……”

“我们有十五万金币,是帕卡尔和普吕当斯应该还给我们的。我要告诉你到哪儿再能搞上二十万……其余的来自艾丝苔的遗产继承。对努里松应该给予报偿。有了泰奥多尔、帕卡尔、普吕当斯、努里松和你,我很快就能组建我所需要的神圣大军……哦!快到了……”

“这是那三封信。”雅克丽娜说,她刚刚用剪刀拆掉她的长裙里子。

“好。”雅克·柯兰回答,接过那三封亲笔信。那是三张还散发着香味的上等羔皮纸。“南泰尔的案子是泰奥多尔干的。”

“啊!是他!……”

“住嘴!时间很宝贵。他想喂一只小鸟,一个名叫吉内塔的科西嘉女人……你派努里松去找到她。我叫戈尔交给你一封信,信里将告诉你必要的情况。你过两小时到附属监狱的边门去。要把这个小姑娘送到一个洗衣女工那里去,那个洗衣女工是高戴的姐姐。还要使这个小姑娘在那里当家作主……高戴和鲁法尔是拉普拉叶对克罗塔夫妇盗窃和凶杀的同谋。那七十五万法郎分文未动,三分之一在高诺尔的地窖里,是拉普拉叶那一份;另外三分之一在高诺尔的卧室里,是鲁法尔的那一份,还有三分之一藏在高戴的姐姐家中。我们先从拉普拉叶那份中取出十五万法郎,然后从高戴的份额中取出十万,从鲁法尔的份额中取出十万。鲁法尔和高戴一旦进了监狱,他们份额中那部分钱被取走和放到别处的责任就属于他们自己了。我要使他们这样认为:要使高戴相信我们为他把十万法郎存在一边;要使鲁法尔和拉普拉叶相信高诺尔为他们抢救了这笔钱……普昌当斯和帕卡尔要到高诺尔那里去干活。我看吉内塔是个机灵人,你和吉内塔呢,你们去高戴的姐姐家活动。我这出戏一开场,就要叫‘鹳鸟’找回克罗塔案件中的四十万法郎,并且找到罪犯。我要摆出把南泰尔杀人案搞个水落石出的姿态。我们要找回自己的钱财并打入警察内部!我们过去是猎物,现在成了猎人,就是这样。付给车夫三个法郎。”

马车到了司法大厦。惊得发呆的雅克丽娜付了车钱。“鬼上当”上楼去见总检察长。

生活的完全改变对人是一种巨大震动。雅克·柯兰虽然已经下了决心,但是登上一级级楼梯时脚步仍然迟缓。这楼梯从木桶街通到木廊商场。那里,在重罪法庭的住廊下,便是检察院阴暗的人口。在通向重罪法庭的那列双排楼梯下,由于某个政治事件聚集着一帮人,凝神沉思的苦役犯一时被人群挡住了去路。双排楼梯的左侧是大厦的一面墙垛,犹如一根巨大的柱子。这里可以看到一道朝向一列旋梯的小门。那旋梯便可通向附属监狱。总检察长、附属监狱的监狱长、重罪法庭庭长、代理检察长和保安警察的头目就从这里进进出出。这列楼梯有个分支,如今已经堵死,当年法国王后玛丽一安东奈特就是经过这列分梯被带上革命法庭的。正如人们已经知道,当年的革命法庭就位于今天的最高法院庄严的审判大厅里。

看到这令人恐惧的楼梯,想到玛丽一泰莱丝◎的女儿曾经从这里经过,不免使人心情沉重。想当初,凡尔赛宫的大楼梯可是充塞着她的随从、头饰和衣裙!……也许她是在补赎她母亲的罪过,玛丽一泰莱丝他们无耻地瓜分了波兰。君主们犯这类罪行时显然没有想到上天将为此而向他们索要代价。

  ◎玛丽一泰菜丝(一七一七—一七八○)奥地利皇后,玛丽一安东奈特的母亲。

 就在雅克·柯兰进入楼梯的穹顶下,准备去见总检察长的时候,比比一吕班从墙上开出的这道暗门出来。

这位保安警察头目从附属监狱过来,也要去见德·格朗维尔先生。可以想象,当比比…吕班认出眼前晃动的是他今天早上仔细端详过的卡洛斯·埃雷拉道袍时,他是多么震惊。他跑着想抢到他的前面去。雅克·柯兰转过身来。仇人相见,双方伫立不动。两双如此不同的眼睛射出同样的光芒,就像决斗中同时开火的两支手枪。

“这回我可抓住你了,强盗!”保安警察头子说。

“啊,啊!……”雅克·柯兰以嘲讽的神态回答。

他立刻想到这是德·格朗维尔先生在派人跟踪他。可是奇怪!他看到这个人不是他想象的那么高大,心里竟有点儿不是滋味。

比比一吕班勇猛上前来拍雅克·柯兰的脖子。雅克·柯兰眼睛盯着敌手,猛击一拳,把他打到三步以外,跌了个四脚朝天。接着,“鬼上当”又稳步走向比比一吕班,伸手将他搀扶起来,完全像个对自己力量确有把握,巴不得再来一个回合的英国拳师。比比一吕班身体强壮,没有叫喊。他站起身,跑到走廊入口处,做手势招来一名宪兵。然后他又闪电般地重新来到敌人面前。雅克·柯兰从容地看着他如何行动。

雅克·柯兰心里想:要么总检察长对我言不由衷,要么他没有将比比一吕班当作自己的心腹人物,所以必须弄清楚自己的处境。

“你想逮捕我吗?”雅克·柯兰间他的仇敌,“爽爽快快说,不要拐弯抹角!在这‘鹳鸟’窝里,你比我更厉害,这一点难道我还不知道?我可以用法国式拳击打死你,但是我收拾不了这些宪兵和成排的士兵。我们别搞得沸沸扬扬,你打算把我带到哪里去?”

“卡缪索先生那里。”

“好,去卡缪索先生那里吧广雅克·柯兰回答,“为什么不去总检察长的检察院呢?……它离这儿更近。”他又补充说。

比比…吕班知道自己在司法当局上层不受宠信,人家怀疑他通过损害罪犯和罪犯的受害者的利益而发迹,他因此觉得带着这样一个俘虏在检察院出现倒也不错。

“那就去检察院吧,”他说,“对我来说都一样!不过,既然你已经投降,让我给你整理一番,我怕你打我耳光!”

他说着从口袋里取出拇指铐。雅克·柯兰伸出手,比比一吕班将他的拇指铐上。

“啊!这还不错!既然你那么听话,”他接着说,“告诉我,你是怎么从附属监狱出来的?”

“就是从你出来的那个地方,从小楼梯呀!”

“这么说,你把宪兵又捉弄了一番?”

“没有。德·格朗维尔先生凭我一句话就让我自由行动了。”

“你开什么玩笑?……”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说不定人家马上要给你带上拇指铐呢!”

这时候,科朗坦正在对总检察长说:

“啊,先生!这家伙出去已经整整一小时了,您不担心他在耍弄我们吗?……他也许正走在去西班牙的路上呢,这样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因为西班牙是个神秘莫测的国度……”

“要么我不善于观察人,要么他将回来。他的所有利害关系迫使他返回来,他从我这里取得的东西要比他给我的东西多……”

这时候,比比…吕班出现了。

“伯爵先生,”他说,“我给您带来一个好消息:雅克·柯兰逃跑后已被重新抓获了。”

“啊!”雅克·柯兰大声说,“您就是这样遵守诺言的!请您问问您的这位双重警察,他在什么地方找到我的?”

“什么地方?”总检察长说。

“就在离检察院两步远的穹顶下。”比比…吕班回答。

“把他的镣铐解开!”德·格朗维尔先生对比比一吕班严厉地说,“别忘了,没有命令你重新逮捕他之前,你要让这个人自由……你出去吧!……你惯于把自己当作司法和警察的化身来行事!”

总检察长向保安警察头子转过背去,雅克·柯兰又瞪了他一眼。他知道自己完蛋了,顿时脸色惨白。

“我没有走出我的办公室,我在等您。您不能怀疑我的诺言,就像您也遵守了您的诺言一样。”德·格朗维尔先生对雅克·柯兰说。

“开始时,我对您有所怀疑,先生。您要是处在我的地位,大概也会这么想。但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知道这样做是错怪您了。我给您的东西要比您给我的更多,您如果欺骗我,对您没有好处……”

司法官员突然与科朗坦交换一下眼色。“鬼上当”的注意力集中在德·格朗维尔身上,这一眼没有逃过他的眼睛,并使他瞥见了坐在角落里一把扶手椅上的那个古怪的小老头。顿时,强烈而急速的本能提醒他敌人就在身边,雅克·柯兰便仔细端详了这个人物。他一眼便看出,这个人的眼神没有衣着所显示的那么年老,他明白了这是化装。过去在佩拉德家里,科朗坦曾经迅速察觉出雅克·柯兰的乔装打扮(见《交际花盛衰记》◎),这次他在一分钟内对他实行了报复。

  ◎《交际花盛衰记》最初发表时未包括《伏脱冷原形毕露》,所以作者有这一说明。

 “这里不止是我们两个人!……”雅克·柯兰对德·格朗维尔先生说。

“对。”总检察长生硬地回答。

“哦,我觉得……这位先生是我的一位老熟人吧?……”苦役犯接着说。

他向前跨了一步,认出了科朗坦。他是明明白白的真正促使吕西安垮台的人。雅克·柯兰的脸顿时变得砖一样通红,即刻又转成苍白,几乎是惨白,全身血液涌向心脏,使他产生狂热的欲望,要扑向这头凶恶的猛兽,把他撕个稀烂。但是,他抑制了这一强烈的愿望,这巨大的抑制力量才使他变得那样可怕。他用和蔼的神态,彬彬有礼的谄媚语气,向小老头致意。他扮演高级教士以来,已经习惯运用这种神态和语气了。

“科朗坦先生,我愉快地在这里与您相遇是属于偶然,还是我十分幸运地成了您来检察院拜访的对象?……”

总检察长感到极其惊讶,他不由自主地打量着面面相对的这两个人。雅克·柯兰的动作和他说出的这几句话的语气表明双方关系十分紧张。总检察长很想猜出其中的缘故。

科朗坦看到自己的身份被迅速而奇迹般地识破,就像一条蛇被人踩着了尾巴,站立起来。

“对,就是我,亲爱的卡洛斯·埃雷拉神甫。”

“您是来为总检察长和我之间进行调停吗?……”“鬼上当”对他说,“我能有幸作为您施展才华的一场谈判的主题吗?请您接着,先生,”苦役犯转向总检察长说,“为了不浪费您的宝贵时间,这就是我的货物样品。请您读一读吧!……”

他说着从大衣一侧的口袋里抽出那三封信,递给德·格朗维尔先生。

“如果您允许的话,在您看信的时间里,我跟这位先生聊聊……”

“不胜荣幸。”科朗坦回答。他不禁全身颤栗起来。

“先生,我们这个案子,您已获全胜,”雅克·柯兰说,“我已经失败……”他像输了钱的赌徒那样轻巧地加了一句,“不过,您在地上也留下了几具尸体……这是付出了高昂代价的胜利……”

“对,”科朗坦回答,他接受了这句玩笑,“如果您丢了王后,我也丢了两条车……”

“哦!贡当松只是个小卒,”雅克·柯兰嘲讽地回击他,“是可以替换的。您是,请允许我当面恭维您一句,我以荣誉担保,您是一个神奇的人!”

“不,不,比起您的高明手段,我甘拜下风。”科朗坦回答,他显出一副“你想开开心,咱们就开开心”的职业滑稽演员的姿态,“嘿,我拥有一切,而您可以说是单枪匹马……”

“哦!哦!”雅克·柯兰说。

“您差点儿获胜了。”科朗坦听到雅克·柯兰的回答后说,“您是我平生遇到的最不寻常的人,我见过许多不寻常的人,我与之较量的这些人都有巨大的勇气,能进行卓绝而大胆思考。可惜我与已故的德·奥特朗特公爵大人◎关系密切;路易十八在位时,我为路易十八效过劳;路易十八流亡国外期间,我为皇帝、督政府效过劳……您有卢韦尔的刚强,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政治工具。您也有外交家亲王◎的灵活。而且又有多么了不起的助手!……要是能得到可怜的小艾丝苔的那个厨娘为我眼务,我用许多死回来换取也甘心……那些漂亮的女人,就像那一阵应付德·纽沁根先生的代替犹太女人的那个姑娘,您是从哪里找来的?……我如果需要这样的人,就不知道去哪里寻找……”

  ◎指富歇。

◎指塔莱朗(一七五四—一八三八),法国政治家。

 “先生,先生,”雅克·柯兰说,“您太过奖了……这些赞扬会叫人飘飘然了……”

“您是当之无愧的!嘿,您还骗过了佩拉德,他真的把您当作治安警察了!……啊,您要是没有那个小傻瓜需要保护,早把我们给打败了……”

“啊!先生,您忘了贡当松扮装成黑白混血儿……佩拉德扮装成英国人。演员有演戏的本领,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每时每刻都演得那样惟妙惟肖,只有您和您这班人才能做到……”

“嘿,瞧!”科朗坦说,“我们对各自的价值和优点都深信不疑。现在我们两人都单枪匹马。我失去了我的老朋友,你的那个年轻的被保护人也不在了。我目前是最有权势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像《阿德莱旅店》中那样做呢?我向您伸出手,对您说:‘我们拥抱吧,让这一切都成为过去!’◎当着总检察长的面,我交给您全部罪行的特赦证,您成为我手下的一员,仅次于我的第一副手,说不定还能成为我的继承人。”

  ◎《阿德莱旅店》是法国戏剧家昂蒂埃、圣阿芒和波利昂特于一八二三年创作的三幕情节剧。但是,这句台词并不在《阿德莱旅店》中,而是在它的续篇《罗贝尔·马凯》之中。

 “这么说,您送给我一个官位?……”雅克·柯兰说,“一个美妙的官位!我要从褐发姑娘变成金发姑娘了◎……”

  ◎见《高老头》。雅克·柯兰常唱尼科洛的一段著名浪漫曲,歌词中有“向揭发姑娘和金发姑娘献殷勤”句。

 “您将处在一个您的才情能得到充分赏识和酬报的环境里,您可以自由自在地行动。当政治警察和王国警察也有风险,您看我已经两次被关进监狱……不过,身体例并不坏,可以游山玩水嘛!要想怎样就怎样……我们为政治戏剧布置舞台,那些贵族老爷还得彬彬有礼地对待我们……啊,亲爱的雅克·柯兰,您认为怎么样?……”

“您是奉命提出这件事吗?”苦役犯问。

“我能全权处理……”科朗坦回答,对自己的这一说法感到很得意。

“您在开玩笑了。您是个强有力的人物,人家不信任您,您也能接受……您出卖过不止一人,是叫他们自己钻进口袋,您再把口袋扎紧……我知道您打的那些漂亮的战役,蒙托朗案呀,西默兹案呀◎,这些都是侦探中的马朗戈战役◎!”

  ◎见《舒昂党人》和《一桩神秘的案件》。

◎马朗戈位于意大利。一八○○年六月拿破仑在此对奥地利军队作战,取得了有限的胜利。

 “那么,”科朗坦说,“您对总检察长先生怀有敬意吧?”

“对,”雅克·柯兰说,一边恭敬地点了点头,“我钦佩他的美好个性,他的坚强和高尚的品格……我真愿意为他的幸福而献出自己的生命。所以我首先要使德·赛里奇夫人摆脱险境。”

总检察长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喜悦的表情。

“那么,请您问问他,”科朗坦接着说,“我是否有充分权力使您摆脱现在所处的屈辱境地,并使您追随我本人。”

“这没有疑问。”德·格朗维尔先生望着苦役犯说。

“完全没有疑问!这样,我就能获得对我过去行为的赦免,并得到在向您证明我的本领后继任您的职位的许诺吗?”

“在像我们这样的两个人之间,是不会有任何误会的。”科朗坦又说,显示出谁见了都要为之感动的高尚心灵。

“那么,这项交易的代价也许就是交出这三封书信吧……?”雅克·柯兰说,

“我想这不需要对您说了……”

“亲爱的科朗坦先生,”“鬼上当”说,他那嘲讽的口气足以与塔尔玛扮演尼科梅德角色而名噪一时的那种尖酸刻薄的腔调媲美,“我感谢您,多亏您,我才知道了我的自身价值,以及别人多么想夺走我手中的这几张牌……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点……我将永远每时每刻为您效劳。我不像罗贝尔·马凯那样说:‘我们拥抱吧!……’我呀,我现在就拥抱您。”

他说着就飞快上前,将科朗坦拦腰搂住。科朗坦无法阻拦这一拥抱。他把科朗坦像玩具娃娃似地抱在胸前,在脸颊上吻了几下,然后轻易地将他举起,打开办公室的门,把他放在门外。这时,科朗坦还没有从这难堪的搂抱中清醒过来。

“再见了,亲爱的!”雅克·柯兰在他耳畔低声说,“我们两个彼此隔着三具尸体的距离。我们已经较量过我们的剑,它们同样大小,同样锋利……我们相互尊重吧!不过,我要跟您平起平坐,而不是您的下属……依我看,您这样武装起来,对您的副官来说,是一位太危险的将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您若踏进我的地盘,您注定要倒霉!……您的名字叫国家,就像奴仆要随主子的姓名一样;我呢,我想叫司法。我们还会经常见面,要继续更好地以礼相待,给予方便,因为我们永远是……残暴的恶棍!”他凑近科朗坦的耳边说,“我拥抱您,已经给您作了榜样。”

科朗坦平生第一次懵了。他站在那里,任凭可怕的对手摇着他的手

“如果这样”他说,“我想我们最好彼此成为朋友……”

“这样我们各自都会更加强大有力,但也更加危险。”雅克·柯兰低声补充说,“所以请允许我明天为我们的买卖向您索取定金……”

“那么,”科朗坦和善地说,“您把这笔生意从我手中拿走,送给总检察长了。他将由于您而获得高升。不过,我忍不住要对您说一句。您的主意很好……现在谁都知道,比比一吕班已经过时了。您如果取代他,就会如鱼得水,这是唯一适合您的位置。我将高兴地看到您走上这一步……这是实话……”

“再见,不久后再见!”雅克·柯兰说。

“鬼上当”转过身来,看见总检察长坐在写字台前,双手托着脑袋。

“怎么,您能防止德·赛里奇伯爵夫人发疯吗?……”德·格朗维尔先生问。

“五分钟内就能办到。”雅克·柯兰回答。

“您能把这些贵妇人的所有信件都交给我吗?”

“您读了这三封信吗?”

“读了。”总检察长生气地说,“写这种信的人,我真为她们感到羞耻……”

“那好,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请把您的门关上,我们商量一下。”雅克·柯兰说。

“请允许我……法院大概要先采取行动,卡缪索先生奉命要逮捕您的姑妈……”

“他永远找不到她。”雅克·柯兰说。

“要对神庙街的一位帕卡尔小姐寓所进行搜查,她经营您姑妈的铺子……”

“在那里只能找到一些破烂,一些衣裳、首饰、制服。不过,也应该制止一下卡缪索先生的这种狂热了。”

德·格朗维尔先生打铃叫来了办公室仆役,派他去叫卡缪索先生前来与他谈话。

“啊,我们把事情说完吧!”他对雅克·柯兰说,“我急于想听听您医治伯爵夫人的药方……”

“总检察长先生,”雅克·柯兰说,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态度,“您是知道的,我由于伪造文书罪被判过五年苦役。可是我爱自由!……这种爱也和其他各种爱一样,与寻求的目的背道而驰。情人之间过分相爱,就会吵架。我逃出来,又被一次次抓进去,总共蹲了七年苦役监牢。所以您要赦免我在‘草地’……对不起,在监狱得到的加重罪就行了。实际上,我已眼满了刑。你们硬要给我加上一桩不道德的案件,这也就是我不信任法院甚至科朗坦的原因。在此以前,我应该恢复公民的权利。我被驱逐出巴黎,还遭受警察局的监视,这叫人怎么活呢?叫我上哪儿去呢?我还能做什么呢?您了解我的才能……您看见了科朗坦这个满腹诡计背信弃义的家伙在我面前吓得面如土色,承认了我的才能吧……这个人夺走了我的一切!就是他,不知用什么手段,也不知为什么目的,毁掉了吕西安的灿烂前程……科朗坦和卡缪索无所不为……”

“不要指责别人。”德·格朗维尔先生说,“说说我们谈的事吧。”

“好吧,事情是这样:昨天夜里,我的手握着那死去的年轻人的冰冷的手,决心放弃二十年来对整个社会进行的疯狂斗争。我已经向您说过我的宗教观念,您现在不会认为我还将进行平庸枯燥的道德说教……是啊,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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