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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散文-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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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痉挛、休克等。
光对人体的污染还表现在极强光的危害上,如燃熔、冶炼以及焊接过程中产生的强光,烧玻璃时所放射出来的强光与人工光源中的激光,它们给眼睛所带来的强烈刺激十分严重,有的人甚至会出现盲斑或白内障。尤其是行驶在路上的汽车突然开亮的前灯、闪光的信号灯、机场的灯光标记等耀眼光源,对视觉的危害更加严重。
因此,如把光的污染减少到最低限度应该正确使用灯光,协调亮度。白天尽量利用自然光线,经常打开窗户,让阳光进入室内。尽量避免受强光的刺激,尤其是婴幼儿更不应暴露在强光、大功率的日光灯下,以免给眼球组织带来损害。
归零
联合报
罗兰
闲中整理抽屉,发现有一个小小的计算器。
我一生逃避数目字,日常生活中的数目字似乎只是几月几日星期几,再有大概就是计程车钱的“照表减四”,连买菜都不再由我算帐,自有柜台的收银机帮我算好,为图省事,常是付张整钞,由它找。何况我实在也极少买菜。每月的水电费是在银行开个帐户,由他们代付的。
这个小计算器是怎么来到我抽屉里的,我不太记得,细看,上面有一行小小的金字,是第43届记者节的赠品。
我一时觉得对它有点歉疚,为什么不打开来看看,试用一下呢?计算器是很好玩的东西。你可以随意把心中想到的数字给它去加减乘除,它就乖乖地把得数显现给你看。数目字在你任意拨弄下,忽然变成长长的一串,忽然缩成短短的一截。而当你不忍心再折磨它的时候,就可以立刻大发慈悲,使它“归零”休息。
小小的计算器,好像是一个奔劳的生命,那么认真执著于每一个细小数字的得失。它要求自己绝对正确,毫厘不爽;即使在你这游戏的手下,也把你那不负责任的拨弄当真,竭忠尽智地显示出你其实一点也不认真要求知道的每一次的增减损益。而最后,如果你让它休息,它就一声不响地“归零”。好像是你让它走完了长长的征途,好不容易得到了休息。而在这游戏的过程中,你会觉得自己代表了一只命运之手,居高临下,旁观着各样的人生。看他们有时呼风唤雨,非常成功;有时蹇舛困顿,寸步难行。而无论它这一趟任务是成是败,也无论是拥有了妻财子禄,或是孑然一身,最后都将烟消云散。银行中的万贯家财,世界上的赫赫名声;成功乐,儿孙福,一切一切,终于还是要如同这曾经展现过亿万数字的计算器,当你倦于拨弄,可以使它“归零”。
想到“归零”,我觉得有点可笑。数十年挣扎奔忙,最后“归零”时的感觉,大概也如同那在瞬间消失了一切数字的计算器,是清静又安逸的吧,而在明知终会“归零”,也仍不敢放手息局的奔忙中,如能看到计算器上“归零”那一刻的烟消云散,大概对整个人生的悲悯也就化为这一刻的解脱感了。
名利竟如何?恩情又怎样?一切的执著无非是抽象数字暂时的显现。重要的是,该认真生活的时候,认真地生活过了;能做做旁观者的时候,也潇洒地旁观过了。未曾忘记快乐;也尽力摆脱苦恼。来到手中的,欣然接受;要从手中溜走的,怡然放手。名利如此,恩情也是一样。有过的就是有过了,失去时也应认可,那计算器上灵敏活跃的数字,如昙花般显现又消失,所记录的其实就正像这踊跃多彩的人生。造物者曾按下那使你开始奔劳的按钮,造物者也将释放你,让你“归零”。
庄子的话真是生动!他说:“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息”字用得真是“现代”!那岂不就是计算器在一连串得失损益之后的“获释”?那真是最漂亮的一种“消失”。好像第一流的大乐团在最可爱的指挥者的手势下极有默契的全部休止,一瞬间就稳去了所有的声音。
小小的这计算器,比一块苏打饼干还小,而它容纳的却像是人们一生的数字,在增多与减少、收获与付出、得到与失去、喜悦与惆怅的一连串浮沉之后,会悄然而心安理得地这样“归零”,这样“隐去”,给我的感觉是如此的潇洒,这样的收放自如又率真!
过滩谣
人民日报[海外版]
廖静仁
我怎么也忘不了少年时那段拉纤的生活经历。
那时,我还只有十三四岁,刚刚小学毕业。因为家父蒙难,家里唯一的生活来源被切断了,无可奈何,我只好离开学校,跟随一位堂伯走上了艰难的纤道。
其实沿江是有一条较好的路的,但那是一条人行道。而纤道却是时断时续的,遇到崖嘴和较大的江湾子,拉纤人便只能攀藤抓草爬过山崖,或和衣湾子。这种时候,一帮纤夫中,最艰辛的要数拉头纤的人了。拉头纤的人肩上还要负着浓重的一卷纤缆,那是拉远距离所必需的,所以拉头纤的人在攀崖嘴或和衣江湾时,因纤缆拖累而摔倒,那是常有的事情。每见到这种情景,我真有些受不住了,然而我那拉头纤的伯父却一笑置之,说:“这算么子,你还根本就没尝到拉纤的苦味呢!”
真正尝到拉纤的苦味,是在那个严寒的冬天。
那是年关将近了。俗话说:有力好攒年关钱,一天硬要抵两天。一帮纤夫,在年关时包一两艘长途船,装货老板比起平常日子来是要慷慨得多。
我们那回包的是一艘从洞庭湖区启碇的装粮船。那路程是相当远的:得转沅江,溯益阳、桃江等好几个县城才能到达目的地安化。沿途有八八六十四滩呐!而偏偏又碰上大雪纷飞的天气。沿江的行人道上,人迹已被白雪覆盖,就连平素弄潮戏水的啄鱼鸟也早已藏匿进崖巢里去了,那纤夫们用脚掌抠挖出来的纤道,就更难寻见了。而我们,就凭着过去对它的熟悉,一步一探地摸索着行走。
起初,尽管我们怎样把脚踝严严实实地用棕片紧裹起来,再套上益阳板子草鞋,但那雪水还是渗进了皮肉,像是有千根万根针尖在猛扎。到后来,便渐渐地麻木了,双脚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有耳朵听见脚掌“咔嚓咔嚓”地抠进雪地里去的声音。直到拼命拉滩了,才全身发起热来,于是那冻僵过的双脚便感到了痛楚,那是一种奇痒无比的痛楚啊!
到得崩洪滩时,我被这条闻名整个资江的险滩吓得目瞪口呆,然而就此时,从我伯父的口中突然迸出了一声悲壮的《过滩谣》的号子声来:呃——纤夫过滩哪——嗬嘿!
陡地,我发现纤夫们全都一震,抬起沉重地勾着的头颅,用异样的目光投向江心。我曾听伯父说过,纤夫号子是非常单调的:“呃哩喂哟——嗬!呃哩喂哟——嗬!”就这么反复咏叹。而象今天这种悲愤的《过滩谣》却是轻易不喊的,只有在纤帮中有同伙遇了难时,才会喊起这种号子来。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定睛看那灰朦朦的江心,果然有一具尸体被寒流冲了下来,那一定是拉纤人没有辨清路线或者是过崖嘴没有攀住藤蔓而失足掉在江中的——他的肩膀上,还紧紧地系着纤绳呢。
一声惊呼,我倒在了纤道上……应该感谢纤夫们那陡然同呼的悲壮的《过滩谣》——纤夫过滩哪——嗬嘿!
不惜命哪——嗬嘿!
前面有人坠下滩哪——嗬嘿!
后面纤道脚板响哪——嗬嘿!
……凝重、深沉,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朦胧中,我倏忽意识到那惊心动魄的呐喊是在呼唤着我。顿时,只觉得周身的骨骼、肌肉在膨胀,血管里的热血在流淌……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伯父他们已经把我甩下一段路了。我不能看着船被拉上滩,不能等着伯父来把我抬上船。我的眼睛里迸着火焰,腾地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拖着一双结冰的脚向前面滩涂赶去。
船仿佛被冰冻凝住在滩涂上了。
所有的纤夫都死死地把铁耙般的脚掌抠进积雪,抠进地面。尽管北风呼呼地嚎叫,他们的躯体却在咝咝地冒着热气;他们那弓成桥拱状的脊背,在嘎吧嘎吧地作响;而那一双双粗手,都颤颤抖抖地向前伸着,企图抓到一点点能够牵引自己的东西——哪怕是一要细藤,哪怕是一棵小草,那也是救星呀!
除了那凝重、深沉的《过滩谣》还在江峡中回荡,却听不到哪怕是一丝一缕的呻吟和唉叹。如果自己不是一名纤夫,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在这种冰天雪地的严冬,把一艘沉重的木船拉过资水第一险滩——崩洪滩的滋味是什么。
生命就是拼搏,仿佛有一种能穿越洪荒、穿越茫茫黑夜的力量在冲击着我的胸壑,我的胸腔裂开了……我发狂般地吼叫着:我来了!——我来了!——一个懦弱者的灵魂,在这苍凉、激越的《过滩谣》的号子的冲激下,毫无畏惧地重又迈进了这支负着人生苦痛,却又能征服激流险滩的队伍!
海念
韩少功散文——海念
韩少功
满目波涛接天而下,扑来潮湿的风和钢蓝色的海腥味;海鸥的哇哇声从梦里惊逃而出,一道道弧音最终没入寂静。老海满身皱纹,默想往日的灾难和织网女人,它的背脊已长出木耳那倾听着千年沉默的巨耳——几片咬住水平线的白帆。
涨潮啦,千万匹阳光前仆后继地登陆,用粉身碎骨欢庆岸的夜深。
大海老是及时地来看你。
大海能使人变得简单。在这里,所有的堕落之举一无所用。只要你把大海静静看上几分钟,一切功名也立刻无谓和多余。海的蓝色漠视你的楚楚衣冠,漠视你的名片和深奥格言。永远的沙岸让你脱去身外之物,把你还原成一个或胖或瘦或笨或巧的肢体,还原成来自父母的赤子,一个原始的人。
还有蓝色的大心。
传说人是从鱼变来的,鱼是从海里爬上岸的。亿万年过去,人远远地离开了大海,把自己关进了城市和履历表,听很多奇怪的人语。比方说:“羊毛出在狗身上。”
这是我的一位同行者说的。这样说,无非是为了钱,为了得到他一直所痛恶的贪污特权。他昨天还在充当沙龙里玩玩血性的演员和票友,今天却为了钱向他最蔑视的庸官下跪。当然也没什么,他不会比满世界那么多体面人干得更多,干得更漂亮。
你陷入了谣言的重围。谣言使友情业兴盛,是这些业主的享乐。你的所有辩白都是徒劳,都是没收他人享乐的无理要求。他们肮脏或正在筹划肮脏,所以不能让你这么清白地开溜,这不公平。他们擅长安慰甚至拉你去喝酒,时而皱着眉头聆听,时而与服务员逗趣说笑,没有义务一直奉陪你愤怒。或者他们愤怒的对象总是模糊,似乎是酒或者天气,也可能是谣言,使你在失望的同时继续保持着希望。他们终于成了居高临下的仲裁者和救助者,很愿意笑纳你的希望,为了笑纳得更多便当然不能很快地相信一加一等于二。
你期待民众的公道,期待他们会为他们自己的卫士包扎伤口。不,他们是小人物,惹不起恶棍甚至还企盼着被侥幸地收买。真理一分钟没有与金钱结合,他们便一哄而散。他们不掺和矛盾,不想知道得更多而且恐惧得哆嗦。他们突然减少了对你的眼光和电话甚至不再摸你孩子的过,将你活活射杀在地鲜血冒涌。他们终于鼓动你爬起来重返岗位捍卫他们的小钱——你怎能撒手丢下他们不管?事情就是如此。你为他们出战,就得牺牲,包括理解和成全他们一次次的苟且以及被收买的希望。
你是不是很生气?现在想来有点不好意思。你真生气了,当了几天气急败坏可怜巴巴的乞丐,居然忘记了理想的圣战从来没有贵宾席,没有回报——回报只会使一切沦为交易,心贬值为臭大粪。决心总是指向寒冬。就像驶向大海的一代代男人,远去的背影不再回来,毫不在乎岸边那些没有尸骨的空墓,刻满了文字的残碑。多少年后,一块陌生的腐烂舷木漂到了岸边,供海鸟东张西望地停栖,供夕阳下的孩子们坐在上面敲敲打打,唱一支关于狗的歌。回家罗——他们看见了椰林里的炊烟。
人是从海里爬上岸的鱼,迟早应该回到海里去。海是一切故事最安全的故乡。
不再归来的出海人,明白这个道理。
你也终归要消失于海,你是爬上陆岸的鱼,没有在人世的永久居留权,只有一次性出入境签证和限期往返的旅行车票。归期在一天天迫近,你还有什么事踌躇不决?你又傻又笨连领带也打不好,但如果你的身后有亲情的月色,有友谊的溪流,有辛勤求知和拍案而起,你已经不虚此行。你在遥远山乡的一盏油灯下决定站起来,剩下的事情就很好办。即使所有的人都在权势面前腿软,都认定下跪是时髦的健身操,你也可以站立,这并不特别困难。
同行者纷纷慌不择路。这些太聪明的体面人,把旅行变成了银行里碌碌的炒汇,商店里大汗淋漓的计较,旅行团里鸡眼相斗怒气冲冲的座位争夺。他们返程的时候,除了沉甸甸的钱以外什么也不曾看到,他们是否觉得生命之旅白白错过?上帝可怜他们。他们也有过梦,但这么早就没有能力正视自己儿时的梦,只得用大叠大叠的钱来裹藏自己的恐惧,只得不断变换名牌衬衫并且对一切人假笑。
你穿不起名牌,但能辨别什么是用钱胳肢出来的假笑,什么是由衷而自信的笑——这圣战者唯一高贵的勋章,上帝唯一的承诺。
你背负着火辣辣的夏天,用肩头撞开海面,扑向千万匹奔腾而来的阳光。你吐了一口咸水,吐出了不知今夕何夕的蓝色。有一些小鱼偷偷叮咬着你的双腿。
这是一个宁静的夏日。海滩上并非只有你一个人。还有人,一只黑影,在小树林里不远不近地监视着你。终于看清了,是一位瘦小干瘪的老太婆,正盯着你的饮料罐头盒耐心等待。旅游者留下的食品或包装,都能成为穷人有用的东西。
你有点耻辱感地把易拉罐施舍了她。她抽燃一个捡来的烟头,笑了笑:“火巴。”
你听不懂本地人的话。她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说“火”?什么地方有火?她是在忧虑还是在高兴火?这是一句让人费解的谶言。
她指着那边的海滩又说了一些什么。是说那边有鲨鱼?还是说那边发生过劫案?还是请你到那边去看椰子?你还是没法明白。
但你看到她笑得天真。大海旁边一切都应该天真。
你将走回你的履历表去沉默,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什么也不用说。你拣了几片好看的贝壳,准备回去藏在布狗熊总是变出糖果的衣袋里,让女儿吃一惊。你得骑车去看望一位中学时代的朋友,你忙碌得在他倒霉的时候也不曾去与他聊聊天。
你还得去逛逛书店,扫扫楼道,修理一下家里的水龙头——你恼人地没看懂混沌学也没有赢棋甚至摇不动呼啦圈,难道也修整不好水龙头?你不能罢休。
你总是在海边勃发对水龙头之类的雄心。你相信在海边所有的偏差都不是无缘无故产生的,一定都是海的馈赠,是海的冥隐之念。
大海比我们聪明。
大海蕴藏着对一切谶言的解释,能使我们互相恍然大悟地笑起来。
海誓
皇冠
周芬伶海能测量受情的深度?海能考验爱情的弹性?要不然,世世代代多少男女对海盟誓。
说也说不完的爱情故事……这里的海边我常来,每次来皆恍如初度。同样是赤着脚走沙滩,追逐海浪,捡拾贝壳,让海风吹乱头发。在大海的面前,我常忘了年龄,时空——如果这世界上真有永恒,大海很接近,而人类很遥远,这样的憬司,每次来亦每次相同,犹如那突来的惊涛骇浪,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你。
这里是南台湾的最尾端。听说这里的海岸50万年前是在海底,它是海的裸露,海的底层,海的最底层原来也是陆地啊!海与地的争斗留下狰狞残暴的遗迹,你看那迎空崩袭的断崖,还有孤立傲岸的山峰,像芭蕾舞衣裙褶的珊瑚礁崦,以及突兀的石灰岩台地,这是大海与陆地互相争夺、互相冲突的戏剧性舞台,它给人的感觉是悲壮而不是和平,是激荡而不是宁静。只有那在海岸边草原上交织的晴蜓,像局外人似的,会心地旁观这在天地间上演的悲剧,它们像一群万年幽灵,诉说着飘忽无常的命运。
在这样的海边,我要告诉你一个有关爱情的故事,或许不算是爱情,而是大海与土地的故事。
她在台湾的海岸边长大,没有经历过战乱,刚好碰上台湾的经济奇迹,她的成长跟着经济一起起飞,恰好60年代与90年代之间。她长得越来越健美,台湾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优裕的环境使她能接受完整的教育,满脑子自由思想个人主义,然而她又爱好文学艺术,向往唐诗宋词里的中国。大学毕业后,她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收入颇丰,像台湾许多单身贵族一样,出入汽车,穿著名牌,经常出国旅游,并拥有自己的房子,还懂得投资理财,手里有一些股票基金,并计划再出国进修,因为进修也是一项投资呀!在资本主义社会下长大的女孩,对于生活计划、不断累积个人的资源,一直是有明确概念的。
在一次大陆旅游中,她结识了一个北方男子,那是一个下雪的黄昏,北国的天空灰蒙蒙的,细雪染白了头发,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一下子都变老了,天地变小了,小得像只蚕茧。来自亚热带的她,被这凄美的雪景深深迷惑,然后,他在雪后出现,发上犹然带雪丝,空着飞行皮夹克,长得健硕、豪迈,脸上的笑容既爽朗又羞涩,好像活生生从老舍巴金的小说里走出来的北方汉子。她更迷惑了,不知道爱上的是雪景是诗词是中国还是男子。总之,她觉得自己封锁多年的心沦陷了。而他也为她着迷,她外表像是二三十年代的大家闺秀,温婉端庄,而内心却独立自信,好像什么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这跟他所认识的女孩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像一切恋情的开始,既甜蜜又激烈。他们之间的相异之处也正是吸引之处,他喝茶叶,她喝咖啡;他用钢笔;她用原子笔;他吃辣子、馍馍;她吃巧克力、米饭;他骑脚踏车,她开轿车;他住三四十平方米的公家住房,她住自己贷款买的一百多平方米的电梯大楼;他谈文化大革命,她唱校园民歌;他说“干啥子”,她说“什么什么嘛”;他说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一个老婆几个娃,一个暖炕头一条牛,一年吃一回腥,打一个饱嗝,说吃饱了喝足了”,她说自己的人生目标是,实现自我拓展心灵了;他打不起国际长途电话,她就三天两头拔给他;他不能来台湾看她,她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飞去看他;两人吃饭付费的时候,她担忧地看他数钞票。他一个月才赚一百多人民币,她的收入超过一万人民币,他却仍抢着要付帐;出游的时候,男的热心打点吃的,包包里塞满糖饼干水果水壶,连茶叶都自备,一副准备逃难的样子,而她的名牌皮包连一个糖果也不肯装,为了保持身材她一向吃得很少。尽管有这么多不同,他们却觉得很有趣,矛盾越大结合就越大,不是吗?他们希望结合,绝对希望——他对她说:“我看到大海,就好像看到你的眼睛。”她问他:“你看过大海吗?”他说:“只看过北戴河。”于是,她在海边捡了许多贝壳送给他,告诉他:“希望有一天你会来台湾,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海,大海跟北戴河是不一样的。”他听懂了,摘了几枝黄陵旁的扁柏叶给她,告诉她:“让我们一起共度未来,希望你能在黄土高原上生根。”这算是他们的海誓山盟。
他们的恋情似乎可以圆满地结束。其实不然,首先是女方家里激烈地反对,大陆女子嫁到台湾,大家都认为是件好事,台湾女子嫁到大陆,好像即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于是全家弃满革命气息。接着是谁来谁去的问题。女的说:“你来吧!台湾的生活比较好。”男的说:“还是你来吧!我只会吃大锅饭,听上级命令,不会挣钱,在台湾我一定会饿死”。女的说:“那你换到南方企业单位工作,生活方式接近些,收入差距也不会那么大。”男的说:“不成,我不要离开家乡,再说,请调也很难的。”女的说:“那我出资给你开个店如何?两个人一起打拼。”男的马上露出对当个体户的鄙夷神态。女的说:“那出国进修好了,也许可以再开拓另一条路。”男的说:“出国好是好,不过我们这里都说:‘年过三十不学艺。’”女的说:“那我们到第三地发展好了,我可以出钱买屋创业。”男的铁铮铮地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让女人养。”一切都谈不拢,她只好说:“那我们一起死好了,跳楼、吃药、割腕都可以。”男的说:“死了还是没有解决问题,这里面问题相当大,再商量商量。”说到这里,她的心几乎碎了。她终于了解,她是大海的儿女,浪漫而爱好冒险,而他是黄土地的子孙,保守追求安定。她迎风洒泪,将机票投入大海中,而他却仍说:“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海能测量爱情的深度,也能考验爱情的弹性,多少的男女从海的那一岸飞来,又有多少的男女从海的这一岸飞去?现代的山盟海誓是多么具体又多么现实,那能实现盟誓的不用欢喜,那不能实现盟誓的也不用悲伤,因为大海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又远又近,深不可测。
说到这里,我要离开海边了,因为海边是感伤之所在,梦寐之所在,海水与泪水多么相似,而它们却互不同情。
好雪片片
林清玄
要信义路上,常常会看到一位流浪的老人,即使热到摄氏三十八度的盛夏,他着一件很厚的中山装,中山装里还有一件毛衣。那么厚的衣物使他肥胖笨重有如木桶。平常他就蹲坐在街角歪着脖子,看来往的行人,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摇动手里的奖券。
很少的时候,他会站起来走动。当他站起,才发现他的椅子绑在皮带上,走的时候,椅子摇过来,又摇过去。他脚上穿着一双老式的牛伯伯打游击的大皮鞋,摇摇晃晃像陆上的河马。
如果是中午过后,他就走到卖自助餐摊子的前面一站,想买一些东西来吃,摊贩看到他,通常会盛一盒便当送给他。他就把吊在臀部的椅子对准臀部,然后坐下去。吃完饭,他就地睡午觉,仍是歪着脖子,嘴巴微张。
到夜晚,他会找一块干净挡风的走廊睡觉,把椅子解下来当枕头,和衣,甜甜地睡去了。
我观察老流浪汉很久了,他全部的家当都带在身上,几乎终日不说一句话,可能他整年都不洗澡的。从他的相貌看来,应该是北方人,流落到这南方热带的街头,连最燠热的夏天都穿着家乡的厚衣。
对于街头的这位老人,大部分人都会投以厌恶与疑惑的眼光,小部分人则投以同情。
我每次经过那里,总会向老人买两张奖券,虽然我知道即使每天买两张奖券,对他也不能有什么帮助,但买奖券使我感到心安,并使同情找到站立的地方。
记得第一次向他买奖券那一幕,他的手、他的奖券、他的衣服同样的油腻污秽,他缓缓地把奖券撕下,然后在衣袋中摸索着,摸索半天掏出一个小小的红色塑胶套,这套子竟是崭新的,美艳的无法和他相配。
老人小心地把奖券装进红色塑胶套,由于手的笨拙,使这个简单动作也十分艰困。
“不用装套子了。”我说。
“不行的,讨个喜气,祝你中奖!”老人终于笑了,露出缺几颗牙的嘴,说出充满乡音的话。
他终于装好了,慎重地把红套子交给我,红套子上写着八个字:“一券在手,希望无穷。”
后来我才知道,不管是谁买奖券,他总会努力地把奖券装进红套子里。慢慢我理解到了,小红套原来是老人对买他奖券的人一种感激的表达。每次,我总是沉默耐心等待,看他把心情装进红封套,温暖四处流动着。
和老人逐渐认识后,有一年冬天黄昏,我向他买奖券,他还没有拿奖券给我,先看见我穿了单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没有扣。老人说:“你这样会冷吧!”然后,他把奖券夹在腋下,伸出那双油污的手,要来帮我扣扣子,我迟疑一下,但没有退避。
老人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我的扣子扣好,那时我真正感觉到人明净的善意,不管外表是怎么样的污秽,都会从心的深处涌出,在老人为我扣扣子的那一刻,我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鼻子因而酸。
老人依然是街头的流浪汉,把全部的家当带在身上,我依然是我,向他买着无关紧要的奖券。但在我们之间,有一些友谊,装在小红套,装在眼睛里,装在不可测的心之角落。
我向老人买过很多很多奖券,多未中过奖,但每次接过小红套时,我觉得那一时刻已经中奖了,真的是“一券在手,希望无穷”。我的希望不是奖券,而是人的好本质,不会被任何境况所淹没。我想到伟大的禅师庞蕴说的:“好雪片片,不落别处!”我们生活中的好雪,明净之雪也是如此,在某时某地当下即见,美丽的落下,落下的雪花不见了,但灌溉了我们的心田。
呵护世界
演讲与口才
林润翰
我曾经在一个开满鲜花的公园里散步,当我走近一座花坛时,一个像鲜花一样美丽的小女孩挡住了我,轻轻地说:“叔叔,请你不要走过去,那边有只漂亮的蝴蝶,请你不要惊吓了它。”在我看来,这小女孩呵护的不仅仅是一个美丽的小生灵,她关爱的是自己面对着的美好的世界。
在我们面对自己时时触摸的生活,面对与你打交道的人们时,你是不是像这个小女孩一样地小心呵护,给以关爱呢?我们是否常常因为自己的一声斥责、一片怒容、一句搪塞,或是一时的冲撞,就这么弄伤了对方的心灵,或是大煞风景,破坏了美好的景致?当然,我们承受着生活的压力,常常有不顺心的时候,会常在心里怀着一股的怒气和怨恨,假若任凭这些情绪到处流泻感染,无疑会使眼里的世界变得灰暗,没有什么美好可言。正因为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容易,这世界更需要我们投入关爱和呵护。
我通过一段文字,看到了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有个常怀关爱之心的绅士走进一家花店,要求把橱窗里的花取出一部分,店里的人照着他的话去做,并问他要买多少。这个绅士出人意料地回答:“我不想买花,只是看它们太拥挤了,怕它们被压坏,想让它们轻松一下。”他就是英国文学家王尔德。在我们生活的每一个地方,是否都能常常怀着这样的关爱,为他人也为自己留心保护一片美丽的世界?在接触那些怕压易碎的物品时,我们总是小心翼翼地,只怕弄坏了它们,那我们也不妨将这份细致带到日常生活里来,小心地呵护和善待我们所生存着的这个世界。
和伟人们并行
朱寅健
读传记有何目的?为了寻找乐趣。
翻开一页,读到:查·达尔文急急忙忙用右拳心捏住一只罕见的甲虫,左手捏着另一只,突然又发现了第三只,也属于非要不可的标本,怎么办!刹那间,他把手中一只甲虫塞进嘴里,伸手去捉那第三只。关在口中的甲虫不喜欢挨禁闭,喷出一股酸液直灌查理斯的咽喉。他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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