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行知文集-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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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陶行知



陶行知（1891－－1946）　现代著名民主革命家、教育家，中国民主同盟主要领导人之一。原名文，后改名知行，又改为行知，安徽歙县人。1910年考入南京金陵大学中文系。1914年赴美留学，先入伊利诺斯大学学市政，获政治硕士学位；后转哥伦比亚大学研究教育，成为美国实用主义教育家J。杜威和P。孟禄的学生，获该校都市学务总监学位。1917年秋回国，任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东南大学教务主任、教育科主任，对教育颇多革新，主张改“教授法”为“教学法”，认为这更能反映教学的实质，概念也比较科学。1921年参与组织中华教育改进社，任总干事，致力于学制改革，反对帝国主义的文化侵略。1923年与朱其慧等人发起组织“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积极提倡平民教育，亲自编印《平民千字课》读本，创办许多平民读书处，并深入全国许多省市、机关、商店和家庭推行平民教育。1926年起草发表《中华教育改进社改造全国乡村教育宣言》，开始提倡生活教育。1927年3月，与东南大学教授赵权愚一起创办了南京试验乡村师范学校，按其生活教育理论施教，以万物为导师，以宇宙为教室，以生活为课程，旨在培养乡村试验人材。1931年从日本回国后，提倡“科学下嫁运动”，通过创办自然科学园、编辑科学丛书以普及科学知识。同时，提出创办工学团计划，认为工学团就是一个小工场、一个小社会、一个小学校，规定工学团要普遍地进行军事、生产、科学、识字、民权和体育六大训练，使成为改造乡村生活且富有活力的新细胞。1932年在上海与宝山之间创办了山海工学团，采取边学习、边工作的方式，自编教材《老少通千字课》，提倡“小先生制”和“即知即传”的普及教育方法。“一二。九”运动后，在中国共产党的帮助和影响下，政治态度和教育观念大有改变和进步，坚决拥护中国共产党提出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反对蒋介石的独裁统治，积极宣传抗日，投身于民族民主革命运动和教育运动。1939年在重庆创办育才学校和社会大学，曾得到周恩来及董必武的关心和支持，培养出不少革命才。1946年7月25日猝然在上海病逝。毛泽东亲笔题词：“痛悼伟大的人民教育家”。平生著述甚多，主要有《中国教育改造》、《普及教育》、《幼稚教育论文集》及《教学做合一讨论集》等。1981年教育科学出版社出版了《陶行知教育文选》。呜呼某校

年考将届，某校学生某起谓某教员曰：“请先生给我们些范围。”

众学生曰：“这是要的，这班书顶难。”

某教员曰：“上班了四个月，只念了十八面书，怎样叫难？”

众学生曰；“这是要的，这班书顶难。”

既思欲保存饭碗，惟有取悦学生；欲取悦学生，唯有允其要求。乃继曰：“那吗，照书面数，逢单的就考；逢双的就不考，好不好？”

众学生曰：“好……好……好！”

考试届，某教员书考题毕，一生曰：“先生，第二个题目在书上那一面呢？”继又一生曰：“先生，未了一个题目我忘记了，在那一面吗？”

某教员始则支吾两语，终则一一俱应学生所问。考试始终学生忽而交头耳语，忽而纸球四飞。抽屉之下，几成藏书楼。一时眼手交忙，大有偷儿之态度。教员则如知情之捕快，见若不见，闻若不闻。

记者曰：一学期而读十八面书，已届不成事体。考时复取其半，以为范围；范围之外，复有指点；指点不足，继以夹带；夹带不足，继以枪替、剽窃。学生以此欺教员，教员亦以此误学生，成何教员？成何学生？更成何学校？然就吾之目光所观察，正不止某校已也。呜呼，民国教育之前途！

原载1914年1月《金陵光》第4卷第8期

追求真理做真人

——致陶晓光

晓光：

最近听说马肖生寄了一张证明书给你。他擅自作主，没有经我看过，我不放心，故即于当晚电你将该件寄回，以便审核有无错误，深信你已经遵电照办。现恐你急需文件证明，特由我亲自写了一张，附于信内寄你。你可根据这样证明，找尚达弟力保。我们必须坚持“宁为真白丁，不作假秀才”之主张进行。倘使这样真实的证明不合用，宁可自己出钱，不拿薪水，帮助国家工作，同时从尚达弟及各位学术专家学习。万一竟因证明不合传统，而连这样的工作学习亦被取消，那末，你还是回到重庆，这里有金大电机工程，也许可去，或与陈景唐兄商量，迳考成都金大。总之，“追求真理做真人”，不可丝毫妥协。万一金大也不能进，我愿筹集专款，帮助你建立实验室，决不向虚伪的社会学习或妥协，你记得这七个字，终身受用无穷，望你必须努力朝这方面修养，方是真学问。

我近来为校经费困难所逼，驻渝筹款，而重庆天气易令人咳，这两天才愈，因此不能早日写信给你，至为歉然。

你给银行的信，误由银行转到学校去，故来不及和陈毅先生会面。我接信他已走了。你所要脚踏车，如能留蓉工作，当寄款来给你自买。此地自行车也不便宜，而路远难带，我们也非内行，怕买来不合用。

绍良先生代买东西之款已托涵真先生代还。

育才有戏剧、绘画两组驻渝见习，进步甚快。今吾十七日动身，日内可望抵渝，大致担任指导部主任。来信寄重庆村十七号。

三○年一月二十五日

教育必须起推动作用

——致皎然

皎然同志：

九月十一日的信和国币三元五角均已收到。《战时教育》现已改为月刊，每年出特号四期，最近出了六卷一期，系育才学校专号。现在寄一册，请查收。以后按期寄给你。

你同意生活教育的主张，我很高兴。因为增加一个同志即是增加一份力量。你说教育必须跟前进的时代跑，自然不错，否则便开倒车。但是只跟着跑还不够，必须起着推动的作用才行。例如，今天我们在进行空前伟大的民族解放战争，教育不仅要适合抗战需要，跟着抗战跑，还须用教育的力量来推动抗战向胜利的方向前进，用教育的力量来动员人力物力以保证抗战的最后胜利。这样才能表现教育的积极的作用。

抗战已经三年多了，教育对于抗战的帮助还做得不够，甚至传统教育还起着削减抗战力量的作用，这是令人最痛心的事！生活教育社在抗战一开始便提出战时教育的主张，而且尽力推动战时教育运动，这不是我们好奇立异，而是彻底认清了依着传统的办法，教育负不起民族所付与他的任务。只有真正的战时教育，才能帮助民族获得光荣斗争的胜利。

浙江地临前线，想来战时教育推行较易。如能将战地教育实施情形，或如何克服敌伪奴化教育实施情形写成有系统而生动之文字投登《战时教育》，这是我们很欢迎的。

如有主张相同的朋友共同来努力进行战时教育之研究与推动，则集思广益更为有意义。此致

民族解放敬礼！

陶行知

二九年十月廿九日艺友制是补师范教育之不足

——致潘畏三

畏三吾弟：

接来信，知道您十年来工作情形，甚慰。

《师范学校与艺友制》一文，已读。某些地方想提出来与您商讨一下。艺友制是对于传统的徒弟制的一种改造，它是新教育方式之一。在学做合一的情况下，艺友是徒弟同时又是师傅，是学生同时又是先生。前一种情况可以尽一部分普通教育的作用，后一种情况可以尽一部分师范教育之作用，从这一点看，您想把现有师范教育停掉而代之以艺友制，便很值得商量了。过去我们之所以提出艺友制，不是用来代替普通学校，而是用来补师范教育之不足。现在师范学校虽有缺点，我们的任务是改造是改造不是取消。说得更正确点的话，我们应该就学校这种特殊机构予过去的师范教育以改造。过去我们办晓庄试验乡村师范便是这个意思。今天国家已经规定私人不能办师范学校，因而我们不可能来办正式师范教育。这一点不辨明，有些人又可以用作藉口来说我们是在企图取消学校教育了（这是带着一种挑拨性的话），而这绝非我们的本意。

上面所提出的是关于艺友制的基本问题，倘若在这个基本问题上您能同意我的意见的话，我希望还是在您所办的那个简易师范内，多多采用艺友制的办法。当有成效可目睹时，再呈请省教育当局推行。不知这种意见您以为如何？特此。并祝

体健！

陶行知

一九四○年八月十日

儿童教育的任务

——致业勤

业勤先生：

来信复迟了，抱歉得很。

您任教五年，没有染上那些老于教书者的习气，并且对于《战时教育》感到兴趣，在理论与实施上又有所探讨，这一点使我非常高兴来回答您的问题。您所提出的一些原则，大体上是正确的，只是您对于小孩子的看法和估量，我认为是值得商量的。您说：“小孩子根本不会有错误”，倘若您的意思只是企图导出一种结论，认为孩子们的错误，根本上是由于环境造成的，那倒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倘若您要据此作为训导儿童的一个重要的指导原则，那就有问题了。儿童不但有错误，而且常常有着许多错误。由于儿童年龄上的限制，缺乏经验，因而本身便包含着错误的可能性，这是一；环境不良，养成许多错误的习惯，从这些错误出发，必然再造错误，这是二。因此，教育的任务除了积极发扬每个儿童固有的优点而外，正是要根据事实，肯定他们的错误，从而改正他们的错误。

您想到育才学校作艺友，我们应该是欢迎的，无奈学额有限，倘若以后情形变动时，我想您不是没有机会的。

此外，关于生活教育社，还有一点要奉告的，就是它欢迎教育工作者参加，但不是要他们离开原有的工作，入社和参加社自身所举办的事业中去工作，完全是两回事。特此奉复。

并祝

康健！

陶行知启

一九四○年七月七日

校歌须表现学校立校方针与根本精神

——致西洛

西洛先生：

“复兴学校”及“平光小学”希望我能代他们各作一校歌。对于这件事，我有点意见。我认为校歌须表现学校之立校方针及根本精神，别人代做是不大容易写出好东西来的。因此我希望你能代达该二校校长，并盼望他们自己或本校教师，甚至于优秀的小朋友动手试试，当有佳作，比别人写的要亲切动人。特此。并祝

撰安！

陶行知启

一九四○年七月七日

生活教育运动十三周年纪念告同志书

我所敬爱的同志们：从十二周处纪念到现在，有几件比较重要的事，想先向各位报告：（一）晓庄研究所已经成立起来，而且有好几个研究报告，印成学术研究专刊以与教育及科学家人士交换意见。（二）育才学校已于去年七月二十日开学。现已成立音乐组、戏剧组、文学组社会科学组、绘画组、自然科学组。工艺组及家艺组，希望于今年下半年成立。现在已选拔到校之学生有一百二十多名，要陆续增加到五百名。全校教育以集体生活为基础并努力使抗战教育与建国教育和一起来。（三）新安旅行团在伤兵难民及保卫大西南的工作上成绩都很好。他们也建立了适合儿童之集体主义之自我教育。这次敌人进攻西南，一部分团员应政治部之号召，组织了南路工作队。最近才从宾阳突围而出。（四）云和、英山及山西省之数之数县以县为范围试用生活教育理论进行战时有特殊之效用。（五）本社社友五百余人在江南一带工作，据最近报告，在过去一年中已经殉国者有四十余人。这些同志的壮烈牺牲是树立了我们的表率。我们应当踏着他们的脚迹，负起他们遗下来而未完成的任务。

在去年的告同志书里我曾提出三个口号：一、学术即力量；行动即力量。年年今日，我们每一个人，或每一个集体或整个的社，都得对这三种力量清算一下，并继续不断地在这三个方面增长我们的力量以为民族与人民服务。

我提起笔来想写的真实千言万语，但时间不许可，今天特别想说的就是今日中国教育最重要而最忽略的一点——觉悟之启发。启发自觉是包含在我们立社的宗旨里面。社的宗旨是要“探讨最合理最有效之新教育原理与方法，促进自觉性之启发，创造力之培养，教育之普及，及生活之提高”。但是我们对于启发自觉性并没有充分讨论过，战时教育运动开始的时候，本社提出“集体主义的自我教育”。者自我两字若作自觉解是更正确。集体教育要通过“自觉”才成为有效的教育，即集体的自我教育和自觉的集体教育。

中山先生讲三民主义首先就说这个道理。他讲“大凡人类对于一件事，研究当中的道理，最先发生思想；思想贯通以后，便起信仰；有了信仰，就生出力量。”这思想贯通便是觉悟。对于觉悟的本人说便是自觉。有了觉悟才起信仰而生出力量。但觉悟　又从何而来？从研究而来。研究是追求真理即是求知而行。那末觉悟是从行而来。研究是追求真理即是求知而行。那么觉悟是从行南昌来；从“求知之行”而来。

中国古代教育是一贯的注重觉悟。“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明德即真理。第一个明字便是明白和阐明。明白是自觉，阐明是觉他。这个道理和“先知觉后知”，“先觉觉后觉”是相通的。并且觉悟是智仁勇三大德之康庄大道。“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因为不惑，才能不忧，不惧，不惑便是思想贯通而觉悟了。《中庸》○1说：“不诚无物”。无论是“自诚明”，或是“自明诚”都离不了诚。不诚便没有觉悟。诚心追求真理才能自觉觉他。要负起自觉觉它的任务必定要忠实于真理。比如一个人必定要终于追求抗战建国的真理才能在抗战建国上自觉觉他，才能对抗战建国生出信仰并发挥出力量来。

人人都可以觉悟而往往到老还不觉悟反而妨碍别人觉悟，除这是由于成见、武断、私心、偶像崇拜、公式主义、教条主义，或是由自己闭了觉悟之门，或是由外力封锁了觉悟之路，客观的真理反映不到头脑里去，或是能到头脑里而不能正确的反映出来。以致自己不肯觉悟，不能觉悟甚至不愿别人觉悟。

当伽利略用风琴管自制望远镜发现了木星的四个月亮，他诚恳地去请佛罗伦萨大学教授来参观。这些教授不但是不愿来看，而且武断他们用不着看。他们说：人有七窍，天有七明（金、木、水、火、土、日、月），哪能再来四个月亮？他们不但拒绝伽利略的邀请参观并且设法陷害，说伽利略谣言惑众，违背教规大逆不道。伽利略于是饱受折磨。但真理毕竟不能埋没，伽利略之发现，实是千古不朽，那些不肯觉悟的教授当年固然威风十足，现在可有一点贡献遗留下来呢？所以一个教育者的重要任务是把自己和学生的成见、武断、私心、偶像心理、公式主义、教条主义从头脑里肃清出去，并把客观环境与头脑之间的门户开得好好的，使得真理可以清楚而正确的反映出来，这种反映的收成便是从大彻大悟中形成信仰而生出力量。最近教育部颁布十六字的训育方针：自治治事，自信信道，自养养人，自卫卫国。我想倘使把自觉觉他的意思贯彻进去，则不但教育内容更加丰富而且更能发挥出管教养卫的力量。有自觉的纪律则自治治事更可严谨。有自觉的信心则自信信道更可坚定。自觉去当兵则知为中国死，愿为中国死，与敌人拼命时必可以一当十，以一当百的去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而收复已失的河山。

现在要粉碎敌人“以华制华”的阴谋自必扩大反汪运动○2，以毁灭这“以华制华”的工具。但是想把这个运动做得比以前更有效也得要把它变成自觉的反汪运动，使得民族正气，充塞天地，连跟他跑的人都反正过来，自必势穷力竭，终归消灭。

民主的宪政是保证精诚团结抗战建国的根本大计。我们必须把宪政运动和国民教育民众教育联起来，使大家对于制宪有共同的了解、共同参加、共同信仰。这种共同的了解参加信仰必能发出伟大的力量来保证精诚团结和有精诚团结而来的最后胜利。换句话说：制宪也要启发人民的自觉。

生活决定教育。教育要通过自觉的生活才能踏进更高的境界。通过自觉的集体生活的教育更能发挥伟大的力量以从事于集体之创造。

这次所提出的这点关于“启发自觉”的意见，只是供大家讨论参考，关于启发自觉之方法，希望大家来一个集体探讨。

一九四○年三月十五日

（原载1943年4月《行知教育论文选集》）

育才是中国抗战中所产生的一所试验学校，应该是要在磨难里成长为一个英勇的文化作战集团。它的怀胎是在武汉快要失守之前，而诞生则在南岳会议以后，政党国内肃清巨奸之污血，国际唤起正义的声援，我们的整个民族是树立了必胜的信念，而在历史过程中酝酿着一个蓬蓬勃勃的大转机。这时抗战文化是开放着千紫万红的鲜花。那空前的难童公育运动也奠定了一个相当规模的初基。育才学校便是这难童公育运动之进一步的合乎客观需要的发展。这一切回想起来令人不胜黄金时代之感。

但是向前看啊！不可近视懈怠而被目前的磨难俘虏而去。前面有着更大的黄金时代。

说到目前的磨难可算是严重。但是也给了我们空前的机会来创造。敌人的扩大封锁与加紧进攻，要更大的团结力量去克服。世界战争，自从德军开始进攻苏联，把我们的友邦都卷入漩涡了。这也可是我们格外警觉，靠着更大的团结力量来自力更生，同时也可使我们与友邦发生更亲切之合作，并由于我们的努力使英美与苏联的关系加强，四国配合作战，以铲除了人类之公敌而创造幸福之世界。目前的文化界无可讳言的是因烦闷而离开了一批工作者。文化之园里还存在着“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之慨。从张文白部长第二次招待文化界的演说词里，我们知道他似乎有惜春之意。这春暮的气象，大家多少有些同感，但是夏天之莲，秋天之菊，冬天之梅、四季常青之松柏，只要园丁负责，不给茅草乱长，哪样不可以及时欣欣向荣呢？而且春，无论如何也会回到人间，向前看啊！前面有着更大的黄金时代待创造。

育才是在这样的气氛里生长着。它是抱着这样的态度过日子。他快两岁了，长成了一个什么样儿呢？

跟武训学，最近几个月我们是过着别有滋味的日子，每日与米赛跑，老是跑在米的后面。到了四月，草街子米价涨到每老斗五十三元，比了开办的时候涨了二十五倍。这时所有的存款都垫到伙食上去了。向本地朋友借来的四十石谷也吃完了，向银行借来的三万元也花光了。怎么办？从前武训先生以一位“乞丐”而创办了三所学校，我们连一所学校也不能维持，岂不愧死？于是我们在四月六日下了决心要跟武训学，我们要做一个“集体的新武训”。我们相信只要我们所办的是民族与人类所需要的教育，总有一天得到“政府”社会之了解帮助，从磨难中生长起来。首先是育才学生们之响应。他们来信说：“我们愿做新武训的学生，不愿做旧武训的学生。”他们的意思是说：“我们愿做新武训的学生，不愿做旧武训的学生。”他们的意思是说：我们自动求学，用不着武训向他们下跪才用功。同样，教师们也给了认真教课的保证。有了认真教课的教师与自动求学的学生，新武训是比较容易做了——只需讨饭兴学，对付经济问题。这经济问题固然严重得很——到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二百张嘴天天所吃的已是每老斗一百一十元的米了。超出开办时五十倍——但是本着立校颠扑不灭的教育理论，抱着武训先生牺牲自我之精神，并信赖着中华民族重视教育爱护真理之无可限量之热诚，我们知道就是比现在更困苦，也必定不是饥饿所能把我们拆散的。中华民族需要我们，世界人类需要我们。磨难只能给我们以锻炼，使我们更强壮的长起来。

初步人才教育之路，育才在过去两年中只是做了一点探路的工作。育才在两周岁之前夜，对于初步人才教育，探到了什么路？怎样在这路上试探？有限得很，只可约略的谈谈：

甲、集体生活：集体生活不仅仅是大家聚在一块过日常生活。我们要想丰富集体生活在教育上之意义，必须使它包含三种要素：（一）为集体自治；（二）为集体探讨；（三）为集体创造。

（一）集体自治的主要目的，是要使大家在集体自治上来学习集体自治。集体自治在育才是采用民主集中制。我们在民主与集中之间摇摆了一些时候，我们主观上是要实行民主集中，使全校的公意得以充分的发表，并使此发表之公意有效而迅速的实现起来。但是实际上，我们初期似乎过于民主，发生过平均、平行等毛病；后来，要想纠正这些毛病，权利过于集中，整齐严肃是其好处，被动呆板是其弱点。现在仍回到立校之愿意，要贯彻民主集中制之真精神，一方面培养自动的力量，一方面培养自觉的纪律，一方面树立宣导这力量及发挥这纪律有效而有条理的机构，使他们向着有目的的生活奔赴，如百川之朝海。如果有一方面做得不够或有所偏，多少便会失去民主集中之效用。

（二）集中探讨之目的，在以集体之努力，追求真理。探讨之路有五，即行动、观察、看书、谈论、思考，称之为五路探讨，也可称之为五步探讨。这与中庸所说之博学、审问、慎思、明辩、笃行相仿佛，不过次序有些变动，博学相当于观察与看书。审问似乎属于思考又属于谈论。慎思明辩纯属于思考。笃行相当于行动。人类与个人最初都由行动而获得真知，故以行动始，以思考终，再以有思考之行动始，以更高一级融会贯通之思考终，再由此而跃入真理之高峰。说到应用，凡是不必按班级学习之功课都可采取集体探讨之方式，如社会科学、自然科学、艺术之一大部分，只需文化锁匙略会运用，即可开始从事与集体探讨。例如集体探讨中国抗战或某一战役，教师可于一星期前公布探讨纲目，提示参考图书，并指点探讨之路。地图及数字须预为择要公布。首先我们要在参加抗战行动上来了解抗战。我们在慰问抗属、制寒衣、义卖、宣传兵役等行动上来理解它的性质及发展。敌机凌空，轰炸惨酷，汉奸挑拨，奸商囤积居奇，军民同赴国难以及种种战利品随时随地广为观察。有关中国抗战及该战区之地图、书籍、报章杂志须广为搜集，按程度分别陈列以备阅览。然后依规定日期，由教师或请专家主讲，由学生参加讨论，当时扼要记录，事后用心整理，并加以批评检讨，以期达到融会贯通之境界。等到融会贯通以后之抗战行动，是跃入更深的必胜信念，并能发出更大的参加力量。这整个过程，我们称之为集体探讨。牛顿养猫，猫养小猫，他在大猫洞旁边开一小洞使小猫可以自由出入。但小猫只是跟随大猫走大洞，小洞等于虚设。集体探讨只是开了一个文化大洞，小孩自然跟着大孩一同进出罢了。

（三）集体创造的目的，在运用有思考的行动来产生新价值。我们虽不能无中生有，但是变更物质的地位，配合组织使价值起质的变化而便利于我们的运用。这也构成普通功课之一部分，使学生在集体创造上学习创造。我们以前开辟操场、劳动路及普式庚林，并改造课室已经有了些经验。这次从六月二十到七月二十定为集体创造月，开始有计划之进行，分举如下：

1、　创造健康之堡垒；

2、　创造艺术之环境；

3、　创造生产之园地；

4、　创造学问之气候。

（子）创造健康之堡垒：我们的集体生活首重健康。创造健康之堡垒，目的在与疾病作战。善战者不战而退敌人之师，故一分预防胜于十个医生。健康之堡垒有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是制造扑灭病菌绝除病菌及病菌携带体作战。第二道防线，为实施环境卫生，如水井、厕所、厨房、饭厅、阴沟死水、仓库、家畜栏、垃圾堆，都要经常的施以适当的处理，使病菌无法孳生蔓延。第三道防线，是赤裸裸的靠着身体的力量与病菌肉搏。这道防线所包含的是营养、运动、防疫针、生理卫生之认识。至于治疗是三道防线都被攻破肉搏又告失败，只好抬入后方医院救治。故治疗不是作战之防线，乃是医伤之处所。最好是努力于三道防线上健康堡垒之创造，使治疗所等于虚设。我们是要朝这方向进行，很希望在集体创造月里立下一个基础。以后继续使它逐渐完成。但是既与病菌作战，无论如何周到，难免没有受伤官兵，故治疗所工作也不敢疏忽，而是要使它有效的执行它的任务。

（丑）创造艺术之环境：我们要教整个的环境表示出艺术的精神，使形式与内容一致起来。这不是要把古庙制成一座新屋，老太婆敷粉擦胭脂涂嘴唇是怪难看的。但是阵有阵容，校有校容，有其内必行诸外，我们首要重艺术化的校容。甲午之前，中国海军也算是世界第四位，一度开到日本大示威。一位有见识的日本官在岸上看了一看说：这可取而代之。人问其故。他说：大炮为一舰之主，我看见他们在大炮上晒裤子，所以知道它的末路快到了。这种眼光多么锐利啊！他是从舰容——大炮上的裤子——看清逊清海军军纪了。我们所要的校容不是浪费的盛装，而是内心的艺术感所求的朴素的表现。我们的校容要井然有条，秩然有序，凛然有不可侵犯之威仪。什么东西应该摆在什么地方或只许摆在那个地方，应该怎样摆也只是那样摆，而不许它不得其所。无论什么东西，已经成群，就得排队：草鞋排队、斗笠排队、扫帚排队、簸箕排队、锄头排队、文具排队、手巾排队、脸盆排队、桌排队、椅排队、凳排队、床排队、被排队、书排队——一切排起队伍来！物也排队；人也排队。静要排队；动要排队。排队而进；排队而出。排队之前，排队之时，排队之后，通身以朴素之艺术精神贯彻之，便成了抗战建国中应有之校容。捣乱这校容的有少爷、小姐、名士派、浪漫派、个人主义、自由主义之遗孽，我们是努力的感化而克服着。

（寅）创造生产之园地：我们要渡过经济的难关，是要开源节流，标本兼治。治标的方法，是在节约捐款。根本之计，则在从事有效生产之生产，以十年树木之手段，贯彻百年树人之大计。现在正进行着“寸土运动”，使大家知道“一寸黄土一寸金”之意，而后用集体的力量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