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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凰-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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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健全的人抬起了头看向岸边。

碧城艰难地扶起苏瑾朝岸边看,在一片迷蒙中,只见着一抹白影自很远的地方而来,足下几点越过湖面,如蹁跹浮云一般落在了船甲之上。伴随着一声极轻的“叮”声,雕琢繁复的权杖轻轻磕在地上,随之响起的还有几声清越的铃声。

大神官……姜梵。

碧城愣愣看着他青铜色的面甲,还有一袭华发,不知道为什么,慌乱的心平静下来几许。

他落在船甲上,几乎没有停顿便在挣扎不已的司舞面前俯下了身,摘了她们脸上的面甲细细查看,一个看罢是另一个,到末了,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倾倒了一些东西在手掌之上,而后挥袖一掷——

一股别样的清香弥漫开来。

在船甲上痛苦打滚的司舞渐渐安静了下来,j□j声渐渐小了下去。

碧城低头查看苏瑾,却发现她已经昏睡了过去。她颤抖着手摘下她的面甲,果然,在她的眼角发现了一点点绿色的痕迹。

果然,和三年前如出一辙。

姜梵扫视了一周,来到尹陵身旁,道:“此药只能暂时停滞她们身上的损伤,快让人把她们送去光亮处解毒吧。”

尹陵面色凝重,沉道:“好。”

船上总共有二十二人昏睡,守卫们一个个抱起她们下了船匆匆朝寝院走,不消片刻,船甲上就只剩下了八个未中毒之人,还有尹陵和姜梵。

尹陵目送最后一个昏睡司舞离开,跟着走了几步,又回头:“小歆你……”

碧城僵硬站起身来,缓缓摇头。

她没事,恐怕是托了不爱用香料的福。倘若她也佩戴了,恐怕今时今日,她也会成为昏睡中的一员。

尹陵松了一口气匆匆离去,碧城也想跟着他走,可是还没走几步,却被身后一阵清脆的铃声打断。

姜梵的声音传来:“三载未见,公主可安好?”

正文 中毒(半章)

《碧凰》最新章节。。。

三载未见,公主可安好?

碧城原本已经跟在离开的人身后想要下船,却被姜梵的声音阻止了前进的脚步。只是,她还不敢回头。

三年之前,她其实并没有彻彻底底地与他摊牌,可是该来的恐怕这一次跑不掉了……

她在船甲边缘静静伫立了一会儿,迟迟回头,对上姜梵的青铜面甲。

沉默。

夜风里,姜梵做了个请的姿势,绕过碧城下了船,来到岸边。碧城在原地犹豫了片刻乖乖跟了上去,趁着夜色,与他一起来到了当初初见时他落脚的院落中。

院中花下有石桌,桌上有一壶茶,一张画,还有笔墨纸砚。

姜梵飘然入座,在石桌上摆开了一个白玉杯,提袖斟了一杯茶,轻道:“三年时间,还是会害怕?”

害怕么?碧城稍稍愣神,低下脑袋坐到桌边,双手捧起白玉杯灌了一口茶。悄悄喘气。

事到如今,显然已经瞒不过去了,狡辩也没有多少意义。只是不知道他猜中了多少。

姜梵嘴角微微上扬:“这几年,身体可有异状?”

“……没有。”

“夜晚是否难眠?”

“也没有。”

“可有梦魇?”

梦魇……碧城捧着白玉杯低下脑袋,好久,抬头轻声开口:“有。”

“是关于越家小姐,还是……”

“是……”碧城用力喘了一口气,却无论如何说不出那两字。

久久的寂静。

姜梵静默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她带着神官府的面甲,瘦小的身体介于成人与孩童之间,埋着头的时候有点说不出的软糯。很难想象这样乖顺的少女,却是被人夺了舍的异类。

这显然是一个上苍的意外。五年之前,他倾尽全力也未能阻止燕晗紫微星衰落,五年后那一颗紫微星却诡异地重新亮了起来,盛极而衰之后居然还有一丝渺茫生机。他连夜查看,不顾伤情再占卜而无所得,却在朝凤乐府中见着了那个叫小越的孩童。至此,一切有了解释。

一个逆天道的意外。

可是,却也是挽救燕晗国运唯一的生机。

姜梵低下眉头,又斟一杯茶,道:“公主,可否摘下面甲容我一观?”

面甲……

碧城惶然抬起头,确定没有听错,僵持良久,才咬咬牙把心一横,解下耳边的面甲机关。

面甲徐徐被摘下。

她卯足勇气与姜梵对视,果不其然,在姜梵的眼里发现了震惊的颜色。

越歆今年十三未满,身上流淌着是南华府尹越占德的血液。莫要说只是一面之缘的姜梵,恐怕如果先帝还在世,见着十三的越歆也会震惊如逢雷霆。

因为,越歆长相几乎与公主碧城无二致。

长久的沉默中,碧城站直了身子,问他:“大祭司,你会帮我吗?”

姜梵微微阖上眼。

良久,他才道:“入宫之后,公主这面甲千万记着莫要摘下了。”

他说:“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

一夜终于过去,第二天黎明到来。司舞的寝院之中,所有人都渐渐转醒。碧城一夜无眠,盯着灰不溜秋的双眼守着苏瑾,好不容易等到她睁开了眼睛,她却困得趴在她床头睡死了过去。再醒来,苏瑾正在床上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

“别动!”她赶忙按住她。

苏瑾张了张口,半天才挤出一句沙哑的嗓音:“小越……疼……没力气……”

碧城眼里晦涩一闪,道:“疼就好好躺着,再睡会儿吧。”

“可是……宫选……”

“……苏瑾,”她深深吸气,却不知道从何讲起,良久才狠下心道,“苏瑾,中毒之人……已经不能参加宫选了。”

苏瑾猛然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

“因为……因为还需要调养吧……”

碧城忍不住红了眼,片刻之后,轻轻揽过了苏瑾的脑袋到怀里。

昨夜半夜她从姜梵院中回来,只见着司舞寝院灯火通明,无数人进进出出,十数个城中顶尖的大夫一个个查看昏睡之人,无一摇头晃脑出房门,黎明时分宫中御医快马加鞭赶到,一番仔细诊查之后,却无奈告知尹陵,这中毒的二十二人,只有五人中毒尚浅尚能恢复。其余人……

御医只用了四个字,却让所有人的心从头凉透,他说:“有生之年无法再自如行走。”

这五人之中,没有苏瑾。

刁蛮跋扈的当朝丞相之女,明媚如三月天的苏瑾,此生此世恐怕再也无法跳完一支舞。

而木雅……

碧城搂着苏瑾,眼色暗沉如同黑夜。木雅在这可以恢复的五人之中,只是她并不打算让她得偿所愿。

正文 第28章 宫选(下)(补完)

宫选毕,还有三日便是入宫之日。

碧城自主殿出来回自家院落之时撞见了沈七,他冷冷抱琴站在道旁,见着她狠狠瞪了一眼,便转身朝道旁的树林中走。

她理亏,默默跟在他身后。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停下了脚步,冷道:“我以为你只是想夺魁。”

碧城沉默。

沈七的眼里的憎恶快要满溢出来了,他道:“性命之于你,当真这么像草芥?”

碧城想了想,轻道:“三年前,映柳枉死,是她下得毒。”

沈七目光一凌,双手握紧了琴身。

“三年后,那么多人也差一点死了,虽然没死……但是很多人视舞高于性命,她们再也不能跳舞了。”

“这些……你为什么不跟尹大人讲?”

“她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我何必自己送上门去配合她……”

“就算她罪有应得,可你也不该自己动手!”

沈七的声音陡然提亮,一直撑着“本少高深莫测”的神色的脸上顷刻间被阴霾覆盖了。

碧城愣愣看着,忽然觉得他像极了她以前养过的一只猫儿,那猫儿住在公主府,吃的是山珍海味,白毛蓝瞳漂亮极了,却不喜与人打交道。要是哪天被陌生人摸上一摸,一身的毛都会竖起来……

此时此刻,沈七的毛显然是竖着的。如果不给一个解释,他好像随时会去拦住尹陵全盘告发一样……

“可是……”她搜空心思,最终只能道,“万一失败呢。”

她说:“我并没有要她性命,我只是……想让她尝一尝,那些现在躺在床上的司舞的心情。”

她说:“夺之珍爱之物,是最残忍的事情。”

沈七哑口无言,良久,他别过头去,显然是不打算搭理了。

碧城轻轻叹了一口气,离开了树林。

一朝宫选,入选的司舞与司乐再也不是住在原来的住处,在入宫之前那三日,府中的执事嬷嬷会讲一切的衣服首饰都置办好,等到司舞出了朝凤乐府,便是一名宫中舞姬,虽也受负责礼乐之事的乐官尹陵管教,却并不是以朝凤乐府司舞的身份。所以,这三日,是她们在朝凤乐府最后的自由时间。

衣裳首饰嬷嬷会置办,入选的司舞与司乐几乎没有需要操心的。大部分选择了回家省亲,把入选的好消息告知父母,与家人同乐。当然,这其中并不包含碧城。

她已经不用参加司舞日行的练习,大好的阳光被用作奢侈的休整,还有……照顾苏瑾。

苏瑾已经没有前几日那样的激动,她静静靠在床上,目光交汇的时候甚至偶尔会露出一丝笑容来,只是不太爱讲话了。之前那个聒噪得像是麻雀的苏瑾再也回不来。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纠结良久,碧城终于还是狠狠心,开了口。

苏瑾的神色稍稍凝滞,良久,她道:“回家。”

“苏瑾……”

苏瑾却不再说话。

许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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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看看木雅吧。”末了,是苏瑾轻轻的声音。

阳光温煦,碧城迟疑地看着沐浴在阳光里的苏瑾,忽然觉得不过短短几日,苏瑾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昨夜为了安抚苏瑾,她已经把事实告诉了她,可是苏瑾却没有半点反应。要是往常,她恐怕早就一气之下回了丞相府,让她的丞相爹爹带人抓了木雅严刑拷打刀剜鞭抽,可是现在,她却眯着眼睛,像一只猫一样缩成一小团,声音淡得有些苍白。

“好。”她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她也的确想去见一见木雅,想看一下,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碧城推着苏瑾出了门。其实木雅就住在院落的另一侧,她推着苏瑾的时候却觉得中间隔了漫长的距离。木雅的房门口还有大夫进出,她们到时,最后一个大夫抱着药箱摇头晃脑叹息着关上了房门。

碧城拦住他去路,问他:“大夫,她怎么样?”

大夫摇了摇头没有作答,答案却已经很明显。

时值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投射到了屋里头。碧城推着苏瑾路过她窗口,缓缓往里面看,却只看到了床上空荡荡一片,并没有人躺着……那个本该躺在床上的人正坐在桌边宽大的椅子上,发丝凌乱,面容狼狈,一双眼睛像是被人挖空了灵魂的珠子,目光涣散着不知道落在何处。

桌上放着的一杯热茶还徐徐冒着热气,可桌边人却一动不动。

那个温文美丽的木雅终究是死了。

碧城轻轻拍了拍苏瑾的肩膀,用眼神询问她是否继续。木雅沦落到这样,她虽然觉得泄恨得很,可是这时候如果落井下石,却也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苏瑾却抬起了头,本来晦涩的眼里居然闪动过几分揶揄。

她想进去。

碧城轻轻叹了口气,手上稍稍用力,轮椅便转动着来到了门边。片刻之后,她利索地推开了房门。此时落井下石的确算不上光鲜,不过这世上总有亲疏远近,木雅不能与苏瑾相提并论,她又何必去装什么正人君子。井是木雅自己挖,她投几块石头让苏瑾好受些,也还不错。

房门发出“吱嘎”的声响。坐在桌旁的木雅听见了,缓缓转过了头,等她看见来人,空洞的眼里顿时写满了惊惶——

“木姐姐。”苏瑾的声音哑哑的,却透着几分甜。

碧城却听着脊背上起了一丝凉飕飕的感觉,她低头看了看苏瑾,却发现她在笑。

“木姐姐,我知道你现在应该身子应该很疲软,不过不要太担心。”

苏瑾的手落在了轮椅上,自己转动了几圈到木雅对面:“因为,等到晚上,疲软就会变成疼啦。”

木雅浑身一震,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恐惧来。

苏瑾却俏生生朝她露了个更加明媚的笑:“身上的每一根筋骨都会像虫子爬,可是手指一碰到却会变成疼,等到半夜啊,你会想把手和脚都砍下来,因为那样,就不会去抓啦。”

木雅静静听着,瞪大的眼里闪动的光芒已经不能用恐惧和绝望来形容。她开始发抖,起先是手,到后来是半个身子,脑袋几乎要缩进脖颈里了,可是下半身却安静得像是另一具身体一样。

苏瑾……

碧城愣愣看着苏瑾娇小的身影埋头轻笑的模样,实在不忍她继续说下去,却不知道如何安抚……她已经不再戴着面甲,因为用不着了,苍白的脸上闪动着的笑容有多明媚,看在眼里就有多让人心疼。她轻轻搭上苏瑾的肩,却没能阻止她下一瞬间的动作:几乎是一瞬间,她倏地取了桌上那一杯热茶倏地,猛然朝木雅一掷——

“啊——”她几乎是立刻抱住了脑袋缩了起来,却还是来不及阻挡。

下一刻,滚烫的茶连同笨重的杯盏一起落在了木雅的额头,紧接着是膝盖。她狼狈地掸开那滚烫的茶水,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是满眼的愤恨——

苏瑾收敛了笑容,满眼冷峭。

她冷笑,盯着木雅愤恨的眼,一字一句道:“我双腿废了,还是当朝相女,我爹会保我做一世人上人,高官皇亲会求着我下嫁,而你,你不会有机会留在帝都,你爹会陪你一起滚。”

木雅呆呆看着,忘记了手上的动作。

苏瑾安静地与她对视了片刻,忽而一笑:“木姐姐,妹妹祝你和你爹娘一路顺风,半生颠沛,长命百岁。”

“啊——”

木雅忽然发起狂来,把用力扯开桌上的锦布,把能入手的东西都抓到了手里狠狠朝苏瑾投掷!

碧城在那之前一闪身,挡在了苏瑾面前。虽有疼痛,她却面不改色。她只是担心苏瑾。

木雅终于手里再没了可以丢的东西,充红的眼里满是狰狞。

僵持。

碧城看不见苏瑾的脸色,她正面对着木雅,防止她再发疯。片刻之后,一抹温热出现在了她的手心,是苏瑾,把她自己的手塞到了她手里,抓紧了。

那手,还是有些潮湿的。

碧城悄悄握了握,想要回头带苏瑾走,却临时止住了动作,朝着木雅开了口:

“毒害我们,我可以理解为你想入宫。可是三年前你是为何?”三年前那帮一等司舞与司乐,根本与她没有竞争,她那时候才不过十数岁,远远没有到可以入宫的年纪,为什么?

木雅趴在桌上喘着气,连头也没有抬。

碧城等待片刻等不到答复,最终转了身离开,临到门口,却听见身后一声嘶吼:

“我讨厌你们这帮天生狐性的人!”

“你们出身名门,身怀功名利禄,入宫了可以当娘娘,当不成娘娘还能当达官贵人的正妻,凭什么?就因为你们出身朝凤乐府吗——”

“你们知道多少人娶了许多妾室却空着正房,为了等每年的宫中司舞司乐吗?”

“凭什么高人一等!”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娶了一个真心相爱的人,还要等一个人来装点门面……”

“为什么十几年夫妻情分都比不过你们这群所谓的人上之人!”

木雅的声音嘶哑而又疯狂,到最后显然已经不知道在吼些什么。

碧城只在门口稍稍停滞了一小会儿,便推着苏瑾离开。漫长空旷的回廊上,木雅的声音隔着好远好远还在持续传来。等到彻底听不见了,碧城才停下了脚步,绕到苏瑾面前蹲下了身。

苏瑾眼睛通红,见她蹲下身来,忽然咬咬唇,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嚎嚎大哭。

碧城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搂过她的脖颈,抱住了她。

*

回廊深处,尹陵手执一壶酒,斜斜倚在客房门上看着远处哭嚎的苏瑾,和拥着她安抚的碧城。

在他身旁静静站着个面带青铜面甲,手执权杖的白衣身影。他也看着远处相拥的身影,缓缓摇头。

尹陵却低头笑了,轻道:“有情有义,不折手段,多可爱,你不喜欢这徒弟,不如送我,我这就撤了她入宫资格。”

青铜面甲微微一滞,道:“你动了凡心。”

“什么心?”尹陵笑了,抿了一口酒,笑眯眯,“我本凡人,又不像你,不说话的时候可以直接抬到庙里去。”

“可你还是默许了她入宫,你这心,动得倒也不大。”

尹陵一愣,缓缓笑开了。他道:“哎呀,不要这样猜人家心思啦。”

“……”

青铜面甲终于放弃了沟通,遥遥看着碧城。

良久,他轻道:“他们知道明日陛下亲临,接她们入宫之事么?”

“不知道。”尹陵转了转酒杯一饮而尽,眯着眼把酒杯凑到了眼前观望——视野中,碧城刚巧盛到了酒杯里,只露出半截身子趴在杯壁上。

他道:“知道了,就不好玩了。”

正文 第29章 昏君(上)

入宫那一日;是入春以来阳光最明媚的一日。一大早;所有的司舞司乐都是由执事嬷嬷负责衣食住行的安排妥当。每个人手上都领到了一套鹅黄的轻纱衣;她慢吞吞换上了,任由嬷嬷挽起精巧的发髻,等她走出舞殿之时;见着了同样鹅黄纱衣的其余九人——很难找到确切的言语来囊括这感觉;只是当她真正站在朝凤乐府的门前;看着那扇门缓缓地阖上,身上还是有些冷的。三年之前;她在这儿站了整整一天才开了这扇门,三年之后;这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乐府门外;华贵的宫中马车早已久候,朝凤乐府中所有的司舞司乐按照位阶站成了整齐的若干列,每一年送入选的司舞入宫,这几乎成了每一年朝凤乐府除去入门之外最终要的一个仪式。那一日,被选入宫的司舞会由乐府第一执事乐官亲自送出,寓意有始有终。可是……

碧城不动声色打量着四周,却迟迟等不到那个身影。等到第一个司舞已经上了马车,尹陵却始终没有出现。

“越姑娘,还不上车?”执事嬷嬷催促道。

碧城沉默地朝前走去,可是临到马车前又回了头,终究开了口:“嬷嬷,先生呢?”

执事嬷嬷一愣,微微笑起来:“越姑娘,你看上头那几位欢欢喜喜的,你如此磨蹭就是为了再见尹大人一面?”

再见吗?

碧城低眉摇摇头,却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释。人非草木,尹陵虽然行为怪异,可是三年朝夕相处,这一别前途莫测……

她在门外一步步挪动,磨磨蹭蹭拖延到最后一个上车,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轻飘飘笑起来比春光还要明媚的人。

马车缓缓启动,她稍稍掀开了一丝车帘,看着朝凤乐府的大门在一路的尘埃中渐渐远去,忽然有些恼怒——与其挑衅木雅,其实……是不是更该好好与尹陵说上一会儿话,是不是应该对他真心笑一笑,是不是……起码有个道别。

可惜,这一切的假设都成了虚无。

马车渐行渐远,车里余下的四个司舞相互看看,忽然不约而同笑了:

“欸,我们现在像不像三年前?”

“应该比那好一些,起码,宫里应该没有像先生一样的舞师吧……”

“我可不想再掉水里啦。”

“可说不准哦,听闻宫中乐府里每一个执事都不是省油的灯,在那儿不止朝凤乐府一支,我们可要相互帮衬着些!”

“嗯!”

碧城倚在窗边静静听着,若有所思地扫视着每一个人。当初的司舞是分数批从各地选出来的,这四个人里她只和洛采抢过船只,可说到帮衬……这个洛采当初抱着船桨威胁第一艘船的模样至今她还历历在目,她并无结交之意。

“小越……”洛采出了声。

碧城眯眼回头看,却惊讶发现原本坐得挺远的洛采不知道什么时候与她身边的司舞换了个位置坐到了她身旁。她时刻眼圈红红的像一只兔子,这会儿眼睛亮闪闪的,声音像是刚破土的嫩芽。

她说:“小越,先前之事,对不住。”

……哦?碧城微微诧异。

洛采却羞涩挤出一抹笑来,轻轻凑近一些在她耳边道:“我其实呀,一直觉得沈公子对你很好来着,所以有时候……忍不住有点不高兴。今日我们系出同门,你能原谅我这点小心思吗?”

碧城一愣,点了点头。洛采开心地眯起了眼,拽住她的袖摆捏在了手心,满脸纯真。

碧城却低了头,敛去眼底的一丝冷嘲光芒。洛采此人,从很早以前就是端着一副兔子模样,对此道轻车驾熟。不过终究是个十二三的孩童,不破不立这一招若是用得好了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用砸了……是个笑话。

从朝凤乐府到宫闱的路程并不遥远,迎接司舞司乐的车马自日出之前就已经驶离朝凤乐府,可是知道日上三竿都没有遇见帝都城门,甚至周遭的景色也渐渐变得荒凉起来。

司舞们的目光中已经带了些许迟疑,又半个时辰,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碧城掀开车帘,指尖却僵持在了半空中——马车外面是一片葱翠,泥土散发着芬芳,阳光透过浓密的树丛落下几点斑驳在摇曳的草上,远处是层层叠叠连绵不绝的山川……这哪里是宫闱,这分明是荒郊野外!

“你们想做什么!”司舞中已经有脾气不好的厉声呵斥。

马车外有一队禁卫,整个过程中一直没有出过一丁点声音,此时此刻终于有了些许反应。领头人道:“贵人亲临,是你们的福分。”

“什么贵人?”

“你们不需要知道。”

“大胆——”

寂静的荒郊野外顷刻间喧闹起来,两个马车上的司舞与司乐尽数下了马车迅速聚集在了一处,提起了浑身的戒备,可是这一次不管她们如何问,那些禁卫都不再开口了。他们就像木头雕的一样,一动不动地守在马车外,目光如刀戟——

浓烈的不安笼盖着小小的空间,司舞带着面甲看不见神色,不过司乐们的脸上已经尽是惊惶。

碧城是最后一个下车的,眼看着急性子的司舞硬闯前匆匆拦在了她面前——“花笺!住手!”

“小越!你不要拦我!”花笺暴躁地咬牙,一手早就作势要推开她,“他们不知道把我们弄到什么地方去,这深山野林,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

“花笺!”

“小越,你怎么帮着外人呢?!”

“他们的确是宫中禁卫!”

“——啊?”

碧城趁机按住了她的手用力把她往后扯了几步,轻声道:“宫中侍卫按照天干地支分布,你看他们的衣口上纹饰不同却与自己的刀柄一样,这一支是守内宫的。”

“可是!”

“你以为有歹徒可以从朝凤乐府门口堂而皇之地接走我们吗?你在府中三年,乐府往日戒备如何你不知晓?”

“我……”花笺总算是停下了挣扎,眼里却满满的疑惑。一如其他人。

碧城轻轻松松一口气,却发现禁卫的头儿正低沉着脸色盯着她,目光若有所思。禁卫布局本就称不上是秘密,她大大咧咧瞪了回去——

那带头人却沉道:“姑娘倒真是见多识广。只不过——”他目光略略暗沉了些,“只不过,如今我们兄弟早已不是守内功,而是负责外宫巡逻。”

外宫……

碧城愣了片刻,瞪大了眼。这一支混杂的向来是禁卫中的精英,历代一直是皇族最后一柄护身尖刀,谢则容……他怎么舍得这么糟蹋!

误会总算是接触,女姬们总算开始安安静静等待那一位所谓的“贵人”。日头渐渐上了三竿,空气中也隐隐约约有了些燥热。

时间一分分流走,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所有人都翘首以待,却发现滚滚尘土如雾气一样覆盖在整条大道上,有无数铁骑风驰电掣而来,如疾风闪电一般,明明听见声响时还在远处,只是一眨眼功夫就已经到了眼前!

马啸惊天。

铁骑倏地分开成了两列,唯一一个没有穿铠甲之人身骑一匹白马,勒紧缰绳缓缓踱步而出,金色的宽袖有一半落在马上。

那是……

谢则容。

碧城在一片烟尘中呛得咳嗽了好几声,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却在看清那人的一瞬间浑身的血液凝固成了冰。

很多年前,她也曾经这样站在马下看少将谢则容扬鞭策马,满心满腹的欢喜让她想在地上打个滚儿;而今时今日,她却看着他,感觉每一次呼吸都是扎了钉子一样的痛——

谢则容!

“叩见陛下——”所有的禁卫都利索地跪在了地上行礼。

女姬们相互看看,也一个接着一个跪在了地上。唯有碧城,仍然僵硬立原地,屈不了腿。

理所当然的,谢则容扫视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身上。

碧城的指尖死死掐进手心里,幸而有面甲遮去了大部分情绪。可是……她做不到,眼前这个人,灭门之恨,亡国之仇,她跪得天地,跪得父母,跪得师长,可是只有他……她……做不到。即使她想,身体也不受使唤。

谢则容的目光堪称恬淡,他盯着她,良久,终于微微抿了抿嘴角。

他道:“你不愿行礼?”

碧城暗暗使劲儿,挤出一抹笑来,声音却是透着虚汗的。她说:“我……见尊驾,心绪纷乱……”

“是么。”谢则容笑了,“沈铎,帮帮她。”

“是。”

帮?

碧城心中警铃大作,忽地看到方才的铁骑之中有一年轻少将下了马,几步到她身旁,忽然伸出了长枪一记横扫——她膝盖受到重击,重重地迎向了地面——膝盖落地的时候,剧痛一瞬间传到了后脑。却犹如一锅沸水中被投入了大块的冰,凉了,醒了。

是。为何不跪?

她已经不是碧城,她是越歆,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已经占了她楚家江山,她有什么资格不跪?

跪下来,才能记住。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当年的愚蠢所酿,是罪有应得。何必怀委屈?

还真是……活该啊。

“记住了吗?”谢则容低沉的声音响起。

碧城抬起头来,见着逆光中的谢则容。她闭了闭眼,掩去眼神里多余的情绪,道:“是,多谢……陛下教诲,我记住了。”

谢则容却稍稍停滞,他说:“你这双眼,倒有几分眼熟。”

碧城沉默。

片刻之后,是谢则容的声音。他说:“摘下面罩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

正文 第30章 昏君(中)

摘下面甲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碧城更加明白。

谢则容天性多疑;而且似乎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感知能力;这也许是他得以步步为营走到今天这地步的原因。可是……

碧城安静地跪在原地,没有回答,也没有动手。

所幸;这一次谢则容并没有让那个叫沈铎的少将动手;他只是下了马;悠闲地绕着她转了圈儿,最后停在了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说:“怎么,害怕?”

……怕。

碧城闭上了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硬逼出一丝镇定来。她直视他,道:“陛下,我们护国大神官选的司舞,大神官有命,我们不得摘下面甲,请陛下见谅。”

“大神官?”谢则容冷笑,“你当真以为抬出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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