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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凰-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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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们很快就发现了碧城的存在,之前有几个死扛着不下跪的终于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地上,怆然开口:“皇后……”

碧城悄悄捏紧了拳头。这一批人说是反臣,其实也未必。苏相打着营救皇后的旗号,许多与他合谋之人却是真正的不畏死之忠臣,为着皇族血脉肃清朝野铤而走险。如今她还活着,他们自然是心悦诚服,甘心下跪。

时局其实已经悄悄发生变化。

谢则容的神色也微微有些异样,不过,晚了。

碧城已经悄然退后了好几步,站到了宋合的身后。她一动,宋合做了个手势,方才来送名单的禁卫陡然一个转身,牢牢地把碧城包裹在了保护圈中。

“碧城!”谢则容终于惊觉。

碧城深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他的眼道:“谢将军说叛党名单还有待商榷,本宫也同意这说法。”

“碧城……”

碧城咬牙:“这份名单是谢将军亲系,不过本宫以为里头还少了个名字。”

她冷笑:“谢将军所谓的乱臣贼子大概是在殿下的这些人吧,本宫却以为他们是不二的忠臣!”

谢则容终于惶乱起来,他几步向前想要靠近碧城,却被早有准备的禁卫死死拦下!

碧城眼色凌厉,卯足了浑身的力气厉声开口:

“来人!把叛将谢则容拿下!”

这殿上禁卫加上押解囚犯的也不过十数人,一同问审的臣工也不过八人,可这殿上却有二十余人是肯为楚家皇朝抛头颅洒热血豁出性命“乱臣贼子”。

碧城一声令下,局势完全翻转!

后来的禁卫倏地出刀,殿上跪成一地的“乱臣贼子”尽数起身朝碧城跑去,牢牢围在了碧城周围——

苍老的声音渐渐汇聚成洪亮的嘶吼:“拿下逆贼——”“保护皇后!”“我燕晗泱泱大国,总算得苍天庇佑!来人,拿下谢则容!”“真正皇裔在此,尔等难道还要负隅顽抗?”

殿上十数禁卫相互看了又看,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几乎是在一瞬间所有人的兵刃都换了方向,齐齐对准了谢则容。

一刹那,攻守异形!

谢则容手上没有刀。

他甚至没有立刻反抗,只是跨越重重阻隔,死死盯着碧城。

碧城直面迎上他的目光,眼中凛冽如寒光毕现。

殿上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谢则容的笑声淡淡地在死地似的殿上响了起来。他底下了头,那笑声起初只有一点点,还带着一丝丝喘息,到后来却渐渐愈演愈烈,像是再也压抑不住的风暴。

他朝碧城迈近几步,带刀的禁卫却不自觉地退了几步。

第一步。

第二步。

第三步谢则容停下了脚步,长久的静默之后,他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经充盈着数不清的血丝。

他像是没有看见刀刃一样又朝前迈近一步,轻声开口:

他说:“你真的想要我死,是不是,碧城?”

(。lwxiaoshuo。)我想象中要卡……作者有话要说……高潮比o。只能明天再加量吧……

正文 第69章 生死一局(下)

你真的想要我死;是不是;

万籁俱静。

禁卫们手里握着刀剑;指关节都泛了白。明明在他们眼前的那个人手无寸铁;并且没有丝毫反抗的举止,可是他们谁都不敢放松。因为站在殿上的是曾经让敌国闻风丧胆的修罗将军;是燕晗曾经的护国战将,谢则容。如今他脱下了铠甲穿上黄袍也没有一个人敢真正把他当做是个寻常人。

谢则容的目光透过层层的人群落在碧城的脸上;如黑夜霜月。

碧城在这样的目光下咬牙抬起眼眸,冷道;“苏相伙同东齐叛乱是真;不过他出示的那一份与朱墨的书柬却也是真的。谢将军,你与朱墨勾结陷害先帝御驾亲征并且加以陷害,这已经是死罪。”

“你趁着本宫昏睡之际登上帝位,让小禾冒充本宫行使皇后权力,这也是死罪。”

“你陷害朝中忠良,诛杀忠臣,扶植奸佞,企图送燕晗领土于他国,这是祸害千秋的死罪!”

“我燕晗江山历尽数代而不衰,却险些断送在你的手上。谢将军,你说,本宫是不是真的想要你死?”

一番话,碧城说得有些气喘,借着身后一个禁卫的脊背才勉强站立。时间显然已经过去了很久,因为他的身上又开始泛起隐隐的疼痛,是时候吃沈御医的药了,只是很明显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候。

谢则容静静地伫立在昏暗的殿上。他的眉眼都是低垂的,瘦削颀长的脊背似乎被什么看不见的重物压着微微躬着,明明是满身的戾气混杂着阴沉却一动不动。

他说:“这是公主碧城想要杀的理由。”

“是。”

谢则容的肩膀微颤起来,却不只是在笑还是在哭,他道:“那碧城呢?”

那碧城呢?

碧城的身上的隐痛已经渐渐蔓延到四肢,可是谢则容的话语带来的荒谬感觉却比疼痛还要深入:他居然能问出这样的话?公主碧城有理由杀他,碧城呢?

在这世上,最荒谬的事情莫过于此。

她拨开人群,在禁卫的保护下一步一步朝谢则容靠近。

咫尺距离。

谢则容终于抬起了头。

碧城忽然发现之前所有的感觉都是错的,她以为自己并不恨他,以为很爱很爱的另一个极端只是麻木,以为国仇足以让任何情绪都化作虚无……直到他抬头露出让她熟悉的神色,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恨的。

幼年相交,少年相爱,及笄那天抱着朝凤嫁衣等他战胜归;

两年牢狱,一年刑罚,生命中最美好的东西都是在那时候被撕毁。

她并不能释怀,这一生一世,来生来世,都不能。

“碧城。”谢则容低声开口。

碧城捏紧了拳头,当着所有朝臣的面抽出身旁禁卫腰间的剑,一点一点搁到了常胜将军的肩上。

谢则容低缓地看了一眼脖颈边雪亮的剑身,目光晦涩。

碧城却从来没有这样毫无顾忌地把所有情绪都宣泄在眼里过。

她咬牙道:“我也想你死。我为什么不想你死?”

“碧城。”

碧城眨了眨眼,原本只是眼睛干涩,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涌了出来。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知觉,并非委屈也并非伤心,它更像是身体跳跃过灵魂的反应。

“碧城……”谢则容变了脸色。

碧城却更加用力地抵住了他的脖颈,任由眼泪慢慢流淌。

她道:“杀我父亲,灭我族人,这算不算理由?”

谢则容定定盯着她的眼泪,不做声。

“囚我两年,用尽天牢刑罚,让我饱受地狱之苦,这算不算?”

谢则容沉默。

碧城深深吸了口气,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缓缓抬起手,抚上现在还是会酸痛难忍的腰腹,低声开口:“杀我骨肉,算不算?”

杀我骨肉,算不算?

她从来没有想过今生今世她还会把这噩梦一样的伤口曝露在人前,她是想带着它一起死去的。因为它实在太痛,痛得连回忆都带着血肉模糊的狰狞。可是如今真说了出来,却原来并不难。

殿上的宋合原本执笔在飞速书写着什么,听闻此言手一斗,笔尖落在了砚台上,一片污渍在雪白的宣纸上绽开墨色的花朵。

几步开外,谢则容慢慢松开了握拳的手,眼神跟着身体一并僵化成了一片荒芜死寂。

这是一个绝望的姿态。

碧城身上的痛已经渐渐蔓延成海洋,可是她手上握着刀。手在抖,刀也跟着动,意识已经渐渐模糊,眼神也跟着涣散起来。

“你怎么了?”谢则容终于发现了异样。

碧城却并不打算理会,如今皇权所向生死一线,她决不能在这时候出任何错乱!她用力抓紧了手里的剑,使劲了浑身的力气举起剑狠狠朝谢则容刺去!

一剑如破竹,谢则容闭上了眼睛,没有躲。

剑入体。

鲜血慢慢在衣衫上盛开花朵。

突兀的裂帛声在殿上闷闷地响起,随之响起的还有所有人的抽气声。

良久,是谢则容低沉的笑声。

碧城却发现她已经看不清眼前的究竟是谢则容还是别的什么,一剑刺中,她已经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软软地向后倾倒靠在了身后的禁卫身上。

“皇后——”殿上纷乱起来。

碧城软软靠在禁卫的身上,强行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腥甜,颤抖着手去摸胸口藏着的药瓶。好不容易摸到了,她也不管里头有几粒,草草倒在手心一口咽下——

汗水濡湿了脊背,心跳声比雷声还要尖锐。

“碧城——!!”

殿上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又想起了兵刃交接的声音。

她在禁卫的怀里稍稍喘过起来,勉强睁开眼睛,却见着谢则容一身浴血,一手执剑一手捂着胸口伤口,已经站在距离她身前几步之遥的地方。

见她又平复了呼吸睁开眼,他总算停下了厮杀,哑声道:“你……究竟怎么了?”

没有……刺到要害吗?

碧城用力咽下口中翻涌的腥甜,用力提起笨重的剑想要再补上一剑,可谁知还没走几步,那一抹腥甜的味道却再也压抑不住喷射而出——

“皇后——”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碧城发现自己的心跳反而渐渐平息下来,耳朵中所有的声音都降了几个音调。她愣愣看着地上呈喷射状的血,久久没有呼吸——她对医道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如果是脏腑受伤的旧伤,即使有呕血之症也并不是这样……血从口中散漫喷出,这不是脏腑之伤……这是颅内有恙。

怎么会这样?是……沈御医的药效所致?

不是有三日么?今天才是第二日……

“皇后!快!快去传御医!”

殿上凌乱起来,无数尖锐的声音乍响。

禁卫们把受了伤的谢则容团团围在中央,其余人则把碧城团团围了起来,以手掌托起她的身躯把她小心地挪到了皇座之上。

碧城的意识是清醒的,她甚至能听到这殿上每一声细小的叹息之声,甚至,她觉得自从在这具身体中醒来之后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那样感觉彻头彻脑的舒坦过。她在皇座上静静眯了会儿眼睛,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回到了身体里,就像……就像从来没有生过病,得过伤,昏睡过四年一样。

她在所有人惊慌不定的目光中站起了身,小心地甩了甩胳膊,揉了揉眼睛,最后不可置信地在原地绕了一圈。

真的……一点疼痛都没了?

“碧城……碧城!”谢则容却忽然惊骇得瞪大了眼睛,他几乎是惊叫出声,“你快回去,快回去躺好!来人——传神官!快去找姜梵!”

殿上大臣面面相觑,满眼怀疑。

谢则容的脸上肌肉已经开始抽动,他不顾挡在他面前雪亮的刀刃,直直冲上嘶吼:“快躺下!碧城!!”

怎么回事?

碧城看着几近疯狂的谢则容皱起眉头,她不懂,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又尝试着走动了几步。果然,身上所有的痛楚奇迹般地好了。

谢则容的表情已经堪称狰狞,他狂乱地夺下一个禁卫的剑,一剑刺中第一个拦路禁卫的脖颈,可惜没走几步便足下踉跄,重重栽倒在地上!

“不……不要走了……”他在地上艰难地支撑起身子,道,“这是……这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

碧城陡然回过神来,脊背上已经一片冰凉。

的确,沈御医说过这药只能用三天,连姜梵都预计过她只剩下三天的性命。但是他们可从来没有说过她还有实打实的三天。沈御医的药终究只是强行提神续命的方法,不可能毫无代价。难道这药的代价竟是她活不满三天?

如果真的是现在……

她神情凝重,迟缓地把目光转向了宋合,道:“宋大人,本宫以楚氏皇裔之身份,托你留下文书。”

“皇后!!!”

殿上所有人惊觉碧城意图,无不骇然瞠目,几乎是同时他们齐齐跪在了地上,颤声道:“皇后切勿相信贼人啊!”“皇后,御医马上就到!您在忍一忍……”

碧城却只能苦笑,她扫视着殿上一地臣子还有倒在血泊中目光慌乱的谢则容,坐在这属于燕晗帝王的座椅上,一字一句道:

“天不佑我燕晗,遭逢此大劫。楚氏凋零,唯有帝姬碧城残喘,今拖司律府执事沈合留书……封乐府执事尹陵为顾命之臣……寻得燕喜公主以续天子血脉……”

困意渐渐袭来,像是春暖花开时节的风,暖洋洋催人睡眠。

碧城揉了揉眼睛,继续道:“司律府沈合务必……肃清苏相真正余孽……逐苏相之女苏瑾……出宫,严审谢氏逆党……三国来使务必要小心应对……”

“燕晗江山,数百年基业……得殿上列臣工乃我……楚氏之幸。万望诸位敬神,爱民,守土,开疆……寻天道,求民旨……”

“皇后——”

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哽咽出了声,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无数低沉的啜泣声在殿上响了起来,年轻的,苍老的,压抑着悲痛的音调此起彼伏,最终连接成了一片。

碧城已经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无数的光晕如同烟花一样在眼前绽放,她眯起眼睛仰头望着金碧辉煌的屋顶,心头平静如同湖水。

“碧城……碧城!”

惊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碧城面前睁开眼睛,却对上了谢则容惨白的面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杀到了她身旁,颤抖着手扶起了她的脊背。

“你别闭眼……不要闭眼……孤求你……”

从无败绩的常胜将军跪在皇座之前,漆黑的眼里除了绝望已经没有其他情绪。他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在颤抖,用力地抱着她哀求:

“碧城!碧城……不要闭眼,我求求你别闭眼……再等一等,姜梵马上到了……神医今日黄昏就会到……我求你碧城……”

神医么?

碧城微微睁着一条眼缝,却不知为何看到了金碧辉煌的屋顶成了高高的祭塔。祭塔上有月亮,月亮下有人坐在塔上,衣袂把风的形状都卷了起来。

她想伸手去抓,却怎么都抓不到。

就像小时候提着宫灯去踩地上的影儿,走一步,差一点,走两步,还是差一点。

一直没有踩到。

后来,一不小心长大了。

再也回不去最好的月亮和时节。

“小越!”殿上,一个尖细的女声响了起来。

是苏瑾。

她已经在殿上呆呆看了好久,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碧城很想抬头再看一眼苏瑾,可惜不论怎么使劲儿,身体都不能动弹太多。到最后,她只能稍稍扭了扭头,望向殿上。

昏暗的大殿。密密麻麻的人。血。燕晗江山。

她轻轻喘了一口气,终于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碧城——”

“孤不报仇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别放弃……碧城!”

就在碧城阖眼的一刹那,昏暗的殿上忽然透亮了一道刺眼的光芒!禁闭的殿门被人狠狠撞了开来!

(。lwxiaoshuo。)tat作者有话要说累瘫了……o。求留言鼓励……

正文 第70章 桃代李僵(上)

阴暗的殿上一瞬间被光芒所投射;在光晕中;所有人都见着一抹艳丽的红仗剑飞踏;几步掠入了殿内。在他身后;一袭白衣缓缓踏入,随之响起的还有清脆的铃铛声;继而是一队新入的禁卫。原本殿上每个人都卯足了浑身的警惕,却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稍稍松了一口气;不少老臣红了眼圈,瘫倒在了地上。

如果说在这乱局之中除却皇后本人只有一个人可以信任;那个人一定是姜梵。

姜梵并不停留;径直来到了碧城身旁,一手抚上她的口鼻,继而脸色微沉,拽起了她的手。

最终,他闭上了眼。

殿上血迹斑斑,谢则容呆滞了神色跪在皇座之前。

尹陵原本面带杀意,见着殿上这副情景一愣,惶恐的神情一瞬间替代了本来的锐利。他只愣了片刻便骤然向前急速来到皇座之前,却迟迟不敢动——

皇座上,身穿皇后朝服的碧城已经闭上了双眼,如同陷入了沉睡一般。

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的殿上静得只剩下呼吸。

尹陵轻轻搁剑缓缓跪倒在碧城身前,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积聚起勇气,伸出泛白发颤的指尖缓缓地触上了碧城的脸颊。然后,一点一点顺着那上面的疤痕触碰到了她的口鼻之间。

温热的躯体。

没有呼吸。

再也没有呼吸……

尹陵深吸一口气骤然提剑,直指谢则容!

冰冷的剑对着谢则容的眼一寸一寸逼近。

谢则容一动不动。

尹陵的剑尖距离他只剩半指距离,停滞。

谢则容眨了眨通红的眼,低哑着声音开了口。他说:“你以什么身份对孤执剑?”

尹陵一身红衣,安静地站立。

谢则容微微笑了,神色却好像在哭。他捂着伤口艰涩站起身来,盯着尹陵的眼一字一句道:“你没有资格。”他轻声道,“你不过是个乐官,舞殿才是你的天下。孤的皇后,还不劳你来复仇。”

“是么?”尹陵冷笑,忽而剑锋一转,就要刺下!

“住手!”千钧一发之际,殿上一人出了声。

是姜梵。

尹陵冷眼回眸。

“尹陵,放下剑。”

这发展出乎所有人的医疗,每个人都在等待,所有人诧异地盯着一身白衣的姜梵徐徐来到皇座之前,一手按了尹陵举剑的手,硬生生把他的剑压制在了地上。

姜梵道:“他,不能杀。”

尹陵的拳头已经捏得泛了白:“她死了。他为什么还活着?”

姜梵低眉叹了一口气,却最终站在了谢则容身旁,从怀中掏了一瓶药,递给了谢则容。

谢则容似乎并不意外,他勾起一抹笑来,结果药瓶倒出一粒,咽下。

“大神官……”殿上老臣失声叫。

姜梵无奈的目光略过全场,他轻道:“时局已乱,强权环伺,国不可一日无君。诸位,若是肯以大局为重,那便忘记今日之事。”

“大神官!”

“陛下若死,燕晗必乱。”

“可是大神官,谢则容是乱党!臣等绝不会让乱臣贼子为我燕晗帝王!”

姜梵皱起了眉头。

殿上陷入了僵局,自然没有人注意到尹陵的变化。尹陵的目光只落在碧城身上,他已经悄悄地把剑放在了地上,避开了所有人的目光靠近碧城……

变故只有一瞬间。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只听见反应敏捷之人一声尖叫,便见着殿上红色的身影闪了一闪——尹陵竟然抱着那生死莫名的皇后飞身到了门口!

“来人——”谢则容厉声嘶吼,却没有一个人听命。

他匆忙去追,身体却剧烈地抖了抖跪倒在了地上。血流如注。他死死拽住一把剑支撑着站起身来想要去追赶,却眼睁睁看着殿堂的大门渐渐阖上。

“为什么!”他怒目姜梵。

姜梵却轻道:“陛下还想败楚家江山第二次?”

谢则容徐徐埋下了头。

良久,低沉的声音在殿上响起。

“诸位臣工,燕晗生死一线,列位若是愿意并肩一战的,站到孤身后来。”

“大神官大祭司为证,若是负隅顽抗者。”

“杀。”

*

碧城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许多年前的事儿。

这是反反复复的梦见,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异常清晰。

那时候宫中初雪,她穿着最厚实的棉袄,甩了唠唠叨叨的宫婢在御花园里一脚一脚踏着雪。然后,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倒霉蛋。

说他倒霉,是因为他衣裳单薄,躺在雪地里的时候嘴唇都变成了紫色。他很白,黑发白肤,眼睫长得在苍白的脸上都留下了一抹暗影……她在原地呆呆看了一会儿,笨拙地伸出手跪在他身旁去摸他的鼻息——

无奈手太短,衣服太厚,她圆滚滚地趴在他身上,好不容易够到了他的呼吸。

活的。

不过也快冻死了。

他身上穿着轻薄的衣衫她是认识的,就在前一夜刚刚入宫的乐府舞姬们都是这样的衣裳,只是很明显他身上的并不是女装……

碧城蹲在他身旁犹豫了好久,终于咬咬牙把手里的暖炉搁在了一旁,用力拖着那个还不能称为“男人”的少年朝没雪的地方挪动。还好雪是滑溜溜的,她拖着他到了不远处的亭台中,又折了回来,把暖炉抱了回去,放在了他的肚皮上。

他很冰,长长的眼睫上还留着一点点雪。

她在周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半个宫人,无奈地看了一眼身上的狐裘小袄,狠狠心把它脱了下来,盖在了倒霉蛋身上。

北风呼啸而过。

圆滚滚的碧城成了不那么圆的。

她找着了一个避风的地方,蹲下了身子戳那个倒霉蛋的脸:“喂——你醒醒呀!”

倒霉蛋依旧没有动。

碧城冷得快要哭了,默默掀开了一丝小袄的缝隙,把自己也塞了进去,挨着他。

可是……还是好冷。不仅风冷雪冷,连倒霉蛋的身体都冷。

他再不醒来,恐怕一会儿这里冻成渣渣的就有两坨了!

做了好事的公主有点儿后悔,这后悔具体表现在她想把衣服抢回来,把暖炉也抢回来,假装没看到这颗蛋然后回去喝一碗热莲子羹,哪天有兴致了替他上柱香。可是……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倒霉蛋光洁的下巴,狠狠心抱住了他的脖颈——送佛、送到……阿嚏——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碧城快要死心昏睡过去,那倒霉蛋忽然动了一动。

她揉了揉朦胧的眼睛,只见着模模糊糊的视野中,一双漆黑寂静的眼睛无声无息地盯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她本来是挨着他缩着身子的,这会儿已经被抱到了他怀里,身上是她的狐裘小袄,还有暖炉。

但是……

她整个儿已经成为他的暖炉了。

活的。

太过分了。

简直该被弄死再弄死。

“给本公主跪下。”她抬起高傲的下巴,道,“松开。跪下。磕头。”

倒霉蛋眨眨眼,似乎愣了。

然后,他松开了手。

冷风嗖嗖灌进来,她几乎是立刻把脑袋埋进了他怀里,瓮声瓮气道:“暂时……暂时不用松了,本公主赏你的。”

好冷!

于是,又被抱住了。

她在倒霉蛋怀里默默抬起头来,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问:“你是昨天晚上跳舞的人吗?”

“……嗯。”倒霉蛋出了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可你是男的呀!”

倒霉蛋手抖了抖,眼睫下的阴影又增重了无数倍。他低垂下视线,低声道:“很丢人是不是?”

“……啊?”碧城歪脑袋。

倒霉蛋的手箍得更紧,眼神晦涩莫名,他咬牙道:“男人跳舞,有辱列祖列宗,不配认祖归宗是不是?”

“额……”

碧城傻了眼。她的脑袋还无法理解什么叫做列祖列宗以及认祖归宗。不过看倒霉蛋的表情,那似乎是一件很讨厌的事儿。她在他胸口蹭了蹭,好好“想”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眨眨眼。

“可你很好看啊。”

要不是看在他好看……哦不,看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份上,她早就路过了。

为表郑重,她又假惺惺补了一句:“司舞走路都轻飘飘的,父皇老嫌我走路容易打滚。我也想学跳舞!”

显然,她的回答让倒霉蛋愣了神。他呆呆看着她的眼,忽然小心地、慢慢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是个侮辱。

碧城凶巴巴拽下他的手,伸出自己短短的手够到了他的脑袋,狠狠地摸了回来。

倒霉蛋更加出神,片刻之后,他忽然扬起了嘴角,忍无可忍似的低笑出了声。

“你是公主?”他轻道。

“当然!”碧城抬下巴。

“怎么这么软?”

“……啊?”

“你真的……想学?”

“嗯!”

“那……”倒霉蛋低头小心翼翼道,“那明日黄昏后,你去舞殿找我,我教你?”

“嗯!”

……

×

无数交错的记忆在冰天雪地的寒冷中化作了漫天飞雪,冷得让人连呼吸都想憋几口省点儿力气。碧城的梦也是冷飕飕的,时间久了就喘不过起来。她想抓住自己的胸口逼自己呼吸,可是临伸手却发现手臂根本动不了,眼睛也睁不开……

呼吸不了,就只能闷着。

身下软绵绵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她用力拽紧了。

大雪连天,北风呼啸,暮霭茫茫,许多东西看不清,许多声音听不见。

碧城忽然烦躁起来,用力抓住身下的柔软,陡然睁开了眼睛!

一片烛光。

碧城惊慌不定,摇摇晃。晃坐起身来才发现浑身都已经湿透了,头发黏糊糊地贴在脸上,亵衣几乎可以拧出水来。

她浑浑噩噩下了床来到桌边,斟了一杯茶送到了口边。

茶是凉的,冰凉的感觉顺着喉咙底慢慢地流淌到腹中的时候,整个身体也跟着渐渐地清醒了过来。她总算可以看清眼前的事物:漆黑的夜,明灭的烛火,还有放着各色饰物的梳妆台,以及梳妆台上静静搁着的……

一个面甲。

碧城慌乱地去摸脸上,果然,脸上光溜溜一片,居然忘带面甲了!

还好房间里没有人,又是深夜。她拍拍胸口来到梳妆镜前,举起面甲想要戴到脸上。手却在系带的一瞬间僵滞。

……不,不对……

她不是越歆!

一瞬间,所有的迷蒙被扫得一干二净,无数血腥的记忆席卷而来:失败的祭祀,醒来后的昏沉,三日性命,沈御医的药,昏睡的越歆和沈七,苏瑾被用刑,洛薇中刀,还有最后弥留之际的无望……

她明明已经无药可医,身死魂散,可是……

镜子里的人有着和碧城几乎一样的脸,不同的是这张脸洁白无瑕,没有一丝伤口。

这是越歆的脸。

属于十三岁的少女。

怎么会这样?

她居然……又回来了?

碧城尚且停留在惊骇之中,房门却在她身后被轻轻推开了。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忽然停了下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个惊讶的声音:

“你醒了?”

是沈七。

碧城茫然回头,却看见沈七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他穿着神官府最正式的衣裳,怀里抱着琴,正愣愣看着她。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迟疑着点了点头。却不想沈七一瞬间阴沉下脸来,道:“既然醒了,跟我走。”

“为什么?”

“为什么要问为什么?”沈七嫌弃道,“快走。”

“……”

碧城眼睁睁看着沈七越来越暴躁的神色,忽然记起来,似乎就在不久之前,在她还是皇后碧城的时候曾经拜托过沈七,只要小越一醒来就带她离开宫闱,走得越远越好。当时她以为醒来的会是越歆本人,可是现在却并不是她原本想的那种情况。

现在离开,绝对不是上上策。

“你不想要小命了么?!”沈七的神色越发烦躁。

“我不走。”她摇头,“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

沈七暴躁道,“如今时局,莫说是我了,连神官府都保不住你!”

“出了什么事?”

沈七咬牙犹豫,良久才道:“皇后生死不明,三国……以燕晗楚氏凋零为名,要陛下交出证据证明皇后尚在人世。否则就取而代之!”

碧城愣住。

她在最后弥留之际留下遗命,让宋合务必清剿谢则容余党,并且注意三国动向,原本并无疏漏。只要暂时瞒下她身死的消息,等尹陵找寻到燕喜公主就可以。究竟是为什么会走露了风声,让三国来使知道了楚氏血裔楚碧城身死的消息?

为什么?

“走吧。(。lwxiaoshuo。)“沈七道,“你快收拾下,面甲别带了,反正这宫中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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