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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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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擦肩而过。
只这一擦肩,碧城忽然想起了他身上这一身奇装异服是怎么回事。这是来向谢则容贺寿的西昭使臣?
尹陵依旧站在院落中满脸阴沉,等他终于发现了碧城的身影,脸色陡然一变,急匆匆迈步到她身旁——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碧城思索片刻道:“太阳下山了。”
尹陵一愣,呆站在原地。
“月亮到半空了。”碧城叹息,“饿。”用过早膳之后,她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呢,这一番折腾,眼睛也有些花。
尹陵带笑面色终于僵了。
良久,他轻笑:“来,陵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
碧城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想了想还是跟上了尹陵的脚步。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种人能把避重就轻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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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终于在酸痛中过去。碧城再醒来之时,身上的痛已经好了许多,只要不是用力碾压,日常生活已经不成问题。昨夜吃过尹陵的晚膳付出的代价是被他冷嘲热讽了半个晚上,外加强行灌下三大碗浓郁的汤药,不过貌似还真有点儿作用?
关于她与尹陵的流言终于过去,因为宫中早有了更加震撼人心的消息:陛下于寿宴之上,当场允了苏相千金为妃!
乐府中也渐渐有了骚乱,谢则容登基为帝四年,四年都不曾纳过一个妃子,其实乐府中早已淡忘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苏瑾这一搅,恰如一潭死水中开了一叶荷。
在所有人的议论纷纷中,一个宫人急匆匆入了乐府大门,尖声细气道:“瑾妃娘娘有请各位司舞入宫献舞。”
苏瑾……
碧城眼睁睁看着司舞们鱼贯而出,良久,她才默默跟上了她们的步伐。
苏瑾真的成了瑾妃吗?
那样洒脱恣意的苏瑾,怎么会?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之前出了点岔子,没能通知就断更了连续两天(殴),接下去一周会日更的!
正文 第44章 苏瑾(下)
……
苏瑾的寝宫最终落在了紫阙宫旁边的碌华宫;对于妃嫔的宫院位置在宫中是有所讲究的,人人都知道当今皇后久病缠身从不外出,谢则容把苏瑾安放在皇后寝宫周遭是向所有人表明了苏瑾的地位,自然;苏瑾的地位昭显着的是苏相在朝中的地位。
碧城跟在被选出的司舞们身后入了碌华宫。这碌华宫本是空着的,只是一夜之隔却已经没有半点往日冷清的模样;衣着鲜丽的宫婢进进出出,院落之中百花争艳,后园里小桥流水。碧城上一世生来便是帝姬;对于“飞上枝头变凤凰”是什么模样并没有体会,只是穿过花栏见到身穿华服的苏瑾坐在碌华主殿之中受所有人叩拜之礼而面色无改的模样时;她却忽然有了一丝陌生感。
四年前那个嚣张跋扈的苏家千金,被沈七一刀吓得成了抱腿熊儿的小女孩;如今却终于入了皇室宗族成了人上之人。她见了,也只能跪在殿上道一声“娘娘安好”。
可惜,谢则容绝非良人。
事情是怎么沦落到这地步的呢?
乐府本职是献舞,入了殿后自然没有多余的寒暄。司乐慢悠悠在殿上摆开了琴,几声稀稀疏疏弦音过后便是悠扬的琴音。碧城心跳凌乱,脑海间思绪翩翩,有好几次踩错了舞步又急急收回,被步姨凶巴巴瞪了好几眼……一曲终,司舞各就各位,朝着苏瑾低垂□躯行舞礼。
苏瑾坐在高座之上,神色端庄得不似十二三的少女。
她道:“早闻我燕晗礼乐举世无双,今日得窥一二实乃本宫之幸。”
步姨叩答:“多谢娘娘谬赞。”
苏瑾却低眉一笑:“礼乐既是关乎燕晗国体,本宫私下也喜好舞乐之事,陛下便允了本宫,从今往后朝凤乐府所献舞曲皆由本宫先行审阅。”
“娘娘……”步姨瞪大了眼,“这……这不合……”
碧城也震惊地抬起了头,却见着苏瑾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再也没有熟悉神情。她言下之意是已经向谢则容要了插手乐府中事的特权,这几乎没有先例……燕晗重礼乐,宫中乐府与宫外神官府乃是非常微妙的存在,乐府除了提供宫中日常所需舞乐之外更加重要的职责是参与宗庙祭祀,谢则容怎么敢冒然逾越这界限?
殿上一片寂静。
少顷,苏瑾的声音冷冷清清响了起来,她道:“陛下旨意在此,怎么,你想亲自验一验?”
苏瑾眼色一凛,她身旁的宫婢便捧着一卷锦步几步踏出,交到了步姨面前。步姨面露难色,好久,她才僵着手接过了那道旨意摊开看了一眼,最终颓然跪倒在了地上,道:“遵旨。”
苏瑾巧笑:“日后可要劳烦步姨常常来我碌华宫走动啦。”
步姨面色苍白,良久才面前挤出一句“是。”
苏瑾道:“你们先退下,嗯……左边第二个跳得不太好,留下。其余人也下去吧。”
左边第二个……司舞们面面相觑,最终目光都落在了排在左二的司舞身上,眼光里不免带了几分同情。
碧城在目光中渐渐低垂了目光,缓缓跪倒在了殿上,余光中她周围司舞裙袂摇曳,不一会儿殿上跪着的就只剩下她冷冷清清一人。又片刻,殿上响起了一阵轱辘声,不一会儿一抹红锦在她视野中闪了闪,停在了她身前。
“小越。”
跳脱而又明媚的声音。
碧城诧异地仰首,却对上苏瑾笑得快要裂到耳根的脸。
她说:“哎呀吓死我了!要是那个步姨还不松口我就要冲上去咬她啦!这宫里人每个都那么凶,还好我爹说比她更凶就可以降服她。”
“……”
“嘿嘿,小越,我装得像不像?天还没亮我就起来练习了!”
“……”
“你还傻跪着做啥呀,快帮我脱了这衣裳,重死了热死了难受死了……”
“……”
“瑾妃娘娘”鬼鬼祟祟看了看殿上,确定没有人后相当洒脱地拔下头上步摇,解开身上繁琐的衣裳,吐出舌头直喘气。
碧城愣愣看着传说中的蕙质兰心的苏相千金,呆愣了许久,终于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从昨天到今天实在是变故太快不容细想,她倒真是差点儿就被苏瑾先前那人模狗样的贵妃样给唬住了,不管是瑾妃还是苏相千金,都是苏瑾不是么?她怎么会怀疑她会变成陌生人呢?
“瑾妃娘娘”在主殿脱衣总归是一件不太雅观的事情,碧城急急伸手拦下了苏瑾更加丢人现眼的举动,推着她的轮椅一路进了她的卧寝。卧寝里的一切都是新的,她推着她停在了梳妆镜前,把她脑袋上繁琐的饰品一样样取下来,又找了件轻薄的衣裳替她换上,一番忙碌好不容易一切就绪,却发现矮了一截的苏瑾正笑眯眯看着她。
“你看什么?”
苏瑾瘪瘪嘴:“我之前被爹爹塞进宫里的时候就知道我要当娘娘的,可我担心你不理我,好久没睡着觉了。”
“……没关系。”
碧城轻轻摇了摇头,替她整理最后一缕凌乱的发丝。其实她早该想到的,苏瑾身为相女却入朝凤乐府,自然不可能是为了日后可以寻一门好亲事。她恐怕从一开始就是被苏相安排要入宫为妃的,只是被木雅害得成了现在这幅模样再不能跳舞,才让苏相不得不换了捷径吧。
“可是你看起来不开心。”
碧城一愣,却不知从何讲起,只得沉默。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不开心并非因为她做了贵妃。
苏瑾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环住了她的腰,过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扬起了脑袋由下至上看着碧城,她道:“小越……那天在御花园里,你拿着瓷片是不是想刺下去的?”
碧城骇然,想否认,看着苏瑾的眼却忽然有些犹豫。
苏瑾却显然已经了然,她忽的露出一丝奇异的笑来,道:“小越,我其实特别害怕,戏折子里面好姐妹入宫到最后都要反目的。可是我又怕……怕对你说了后,我和爹爹……”
“你想说什么?”
“小越,我……”苏瑾咬咬牙,似乎豁出去似的开了口,“我入宫,是为爹爹做事。”
“嗯?”
“爹爹说,皇后久病无法诞下子嗣,谢则容终究是个外人。”
碧城沉默。
苏瑾的眼里却闪过一丝精光,她道:“既然不可能有皇嗣,那我爹爹也可以当这皇帝!”
极轻的一句话,说的却是翻江倒海,翻天覆地之事。碧城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却眼睁睁看着苏瑾一点点松开了她的腰,方才还自信满满的脸上一点一点露出彷徨来。
到最后,归为了一片寂静。
她说:“小越,爹爹让我拉拢朝凤乐府新晋司舞,因为她们很特别,很有用。”
她说:“可是我不想。”
她说:“小时候瞒着你偷偷去看先生跳舞,害你被冤枉杀人……那时候我发过誓的,不再瞒你。”
一句一句,碧城静静听着,前所未有的心安。眼前的苏瑾坐在轮椅上矮了一大截,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意,可是却让她有流泪的感觉。她缓缓在她的轮椅前蹲下了身,朝慌乱的苏瑾露出了个笑,告诉她:“谢谢你,苏瑾。”
“小越……”
“我……是想刺下去的。”她轻道,“所以你不用担心你与苏相会有性命之忧。”
“嗯!”
“别怕。”
苏瑾深深吸气,忽的像是没了筋骨一样软软倚倒在轮椅上,眨了眨眼,哭了。
碧城摸了摸她的脑袋,忽然明了了苏瑾刚才在做什么,谋逆之罪稍有一步错,便是株连九族之罪。就在刚刚,这个她自小牵着的女孩是把身家性命都当做筹码来赌她的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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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的封妃殿在谢则容寿宴后的第三日举行,按照惯例,封妃典当日清晨新妃要去皇后宫中请安。碧城被苏瑾找了个理由从乐府中拎了出去,作为随行陪着她入了紫阙宫。
紫阙宫中依旧没有多少变化,碧城跟着苏瑾跪在殿下。苏瑾规规矩矩献上了一盅茶,珠帘稍稍掀开了一丝缝隙,一个宫婢从里头接过了。隔着厚厚的遮障,外头的人可以看到宫婢把茶递到了“碧城”面前,“碧城”接过茶轻抿一口,柔柔道了句“起来吧”。
这声音当然不是沉睡的“碧城”发出的。
碧城冷冷看着珠帘中人的把戏,等苏瑾请完安奉过茶,便跟着她朝门外走。却不想还没走到门口便与一个熟悉的身影对了个正着。
洛薇。
洛薇端着轻装简行,身后只跟了两个端着托盘的宫婢,见着苏瑾神色一僵,倏地笑了:“瑾妃娘娘安好。”
“公主有礼。”
洛薇眉眼带笑,刚才的僵硬好像不复存在一样。她的目光匆匆略过苏瑾,却落在了她身后的碧城身上,神色稍稍一变。
碧城暗暗心惊,面不改色朝洛薇行了个礼。她并不确定那一夜洛薇究竟有没有看到她的脸,看到了多少,只是这几日她并未到乐府滋事,她才放下了一些心,可现在看来她似乎并不是完全没看到?
洛薇的目光却始终黏在她身上,良久才轻笑:“瑾妃娘娘莫非对舞乐之事也颇为喜欢?”
苏瑾笑眯眯道:“是呀,我也曾在朝凤乐府待过三年,自然喜欢舞乐。”
“哦?”洛薇诧异,“娘娘也曾经是乐府中人?”
“是呀,”苏瑾恶劣道,“三年前我还见过公主呢,不知公主可学会绿腰了?尹先生也特别挂念公、主、呢。”
洛薇脸色一变,最终黑了。
碧城匆匆埋下头去才憋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笑,僵硬着肩膀推着苏瑾朝门外走。果然,有仇不报非苏瑾,她这一句话恐怕早就盘算了无数次,就等着这一天吧!
“等等!”洛薇忽然出了声。
碧城止步。
洛薇道:“陛下寿宴,你乐府中有没有人是穿着白衣裳跳舞的?”
碧城沉吟片刻,答:“那一日司舞有半数是穿白衣的。”
洛薇终于不再开口。碧城松了一口气推着苏瑾朝门外走,却最终没能如愿离开。
紫阙宫正殿上静静站着一个人,似乎是等待许久。
谢则容。
作者有话要说:【中国好闺蜜奖】荣誉获得者苏瑾。
正文 第45章 谋合
紫阙宫正殿上静静站着一个人;似乎是等待许久。
谢则容。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也许早就看完了一场戏;又或许他真是刚刚才到;他就像一尊雕像一样站在殿上,许久才绽开一抹笑来。
碧城跟在苏瑾身后,可是谢则容的目光却越过苏瑾直直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深深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依然带来针扎一样的感觉。
苏瑾显然也是有所察觉;她稍稍转动了几分轮椅的轱辘,仰头笑道:“陛下也来看皇后?”
谢则容终于收回了目光,他道:“封妃典就在午后,你还是快些去准备吧。”
“嗯!”苏瑾欢快地点头,扭头朝着碧城道;“我们走吧。”
碧城硬着头皮推着苏瑾朝外走;却不想路过谢则容身旁的时候听到了他淡淡的声音。他道:“越歆留下。”
帝王一言,没有人可以辩驳。苏瑾迟疑着回头看了碧城一眼,目光里满是担忧和疑虑。碧城轻轻松开了放在轮椅上的手,朝她缓缓地摇了摇头。事已至此,该来的始终躲不了。她当然没有忘记就在几天之前谢则容的寿宴上,她放手一搏已经彻彻底底地激怒了他,他隐而不发绝不代表他真的可以毫不计较……谢则容,他其实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
片刻的僵持后,面带迟疑的苏瑾终于还是被宫婢推出了紫阙宫宫门,偌大的一个正殿中只剩下寂静和谢则容停留在碧城身边。好在,她还有一张面甲,可以遮盖住许多不必要的情绪。她低头站在殿上等待着,可是等了好久却仍旧没有听到只言片语。
于是,碧城悄悄抬头,却不想对上了谢则容探究的目光。
“你知道孤为什么总是认得出你么?”终于,谢则容出了声,问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碧城略略思索,答:“不知。”
谢则容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他道:“你很怕孤,你似乎非常害怕孤盯着你看,所以你见到孤第一反应通常是低头。”
碧城沉默。
谢则容缓步走近,细长的指尖落到了碧城的下巴上,轻挑起她的脸:“第一次见你时,你便举止反常,你真以为尹陵找的蹩脚理由孤会信?”
碧城暗暗握紧了拳头却屏住呼吸忍耐着谢则容冰凉的指尖缓缓滑过脖颈,身上渐渐起了一身战栗。他只要再稍稍用一些力气就能扯下她的面甲,可是,她赌他不敢。
“看,就是这样的眼神。”
谢则容冰凉的指尖抠进她的脖颈,声音却轻柔得像柳枝,他轻声道:“孤曾经查过你父亲越占德,如果你是因为他试图偷梁换柱而入狱恨上了孤,于理不合。”
他说:“你能否告诉孤,你究竟与孤有何过节?你入宫是为了什么?”
寂静的殿堂内,谢则容的声音仿佛是飘在梁上的。
碧城的呼吸有些不畅,脸上充血的胀感越来越明显,到最后,她干脆闭上了眼,任凭窒息的感觉一寸一寸袭进肺腑,然后蔓延到四肢……
最后关头,谢则容却松了手。
碧城忍不住弯下腰咳嗽了几声,新鲜的空气一瞬间涌入身体内的时候,身体连同思维一起渐渐活了过来。
果然,他不敢。
杀了她,如何唤醒碧城。
杀了碧城,楚家江山恐怕就要能者居之了。
他怎么敢赌?
“你以为孤当真不会杀你?”
“不,陛下……”碧城深深喘了口气,轻声道,“我并非为你而来。”
“是么?”
“是。”
碧城轻轻应下,很奇异地发现一直以来纠缠在胸口的那一口郁结之气神奇地消散了。没错,她并非为了谢则容而来,重活一世不仅仅只是为了血债血偿。
殿外阳光灿烂,碧城缓缓步出紫阙宫宫门的时候,第一眼见着的是在外头等候的苏瑾。
“小越!你怎么样?他……”
碧城摇摇头,俯身在她耳畔道:“苏瑾,你……能不能让我与苏相见一面?”
“小越……”
“告诉他,我知道皇后久病的秘密。”
万千光芒落在紫阙宫宫门外的青石过道上,暖融融的日光下,碧城眯着眼睛抬头仰望蔚蓝的天际,前所未有的畅快感觉充斥着身体的每一小寸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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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封妃典照常举行,苏瑾身穿最妃位女姬最华贵的衣裳接受了谢则容的册封,册封仪式之后是盛大的百官群宴。彼时苏瑾正坐在乐府的后园中,听着丝竹喜乐声传遍每一个角落里,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自牢狱中出来后清醒的某个清晨,外头也是响彻着这样的喜乐。时隔四年,两生两世,那时候的绝望还深刻地铭刻在骨髓里,却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她怔神的时候,一抹红衣无声无息地停留在了她身后,久久没有动弹。
到末了,还是碧城先回过了神发现了静立着的红衣,笑了:“先生在做什么?”
“看你。”红衣的尹陵笑眯眯答。
碧城投去疑惑的目光,不知道是该信他的话还是他的眼。
尹陵却收敛了之前出神的表情,眼角绽开一丝明媚。他轻飘飘到她身旁,一只手按到她的脑袋上,另一只手在腰间笔画了下——
“四年前,才到这儿。”他低笑,“捡回来的时候骨瘦如柴,养了几个月终于肉嘟嘟圆滚滚了,可是性子太不可爱,冷冰冰。”
“……”
倏地,按着碧城脑袋的手划过胸口:“不过,就算是现在,也只到这儿。跳绿腰的时候我都不忍看……实在是……太矮了。”
“……”
“感觉只有几天啊,”他低眉轻道,“长慢一点好不好?”
“先生……”
尹陵却不再笑了,水墨画一样眉眼中闪过一抹异样。他道:“长慢一点点吧,小歆。”
碧城仰头看尹陵,却怎么都看不清的眉眼下压着的那抹神色。放在她脑袋上那只手带着几分凉意,把她之前仅有的一点暴躁一丝丝按压柔顺了。等到心情平静了,她低头稍稍挣扎结果却怎么都挣脱不开,一时火大一把抓住了那只手扯了下来,却不知道该不该甩开。
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让两人都愣了。
碧城脸上有些发烫,犹豫半晌松开了他的手,结果手上也有些热了。
“身上还疼吗?”片刻后,尹陵干咳一声开了口。
“……疼。”碧城乱糟糟应了一声。那日剑舞她强行用力扯伤的筋肉经过几天静养其实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不能跳绿腰之类的舞,不过普通舞蹈是没有多大问题了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他的眼,一个疼字还是委委屈屈出了口。
尹陵眸光闪了闪,凉薄道:“活该。”
“……”
“免你半月舞,半月后你再喊疼,家法伺候。”
“……嗯。”
碧城勉勉强强应下,忍不住打量眼前红衣:别别扭扭的关怀不是尹陵的特色,他要是给点儿小恩惠不写张纸贴在乐府门口已经是低调而行……可是今时今日尹陵却透着一点儿古怪。
谁知道尹陵却忽的移开了视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后园。
真是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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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落下,百官群宴总算是到终了。碧城是在黄昏时分被苏瑾贴身的宫婢召进碌华宫的,她在乐府中其余人同情夹带复杂的目光中草草收拾了行装跟着宫婢出了乐府,一路都在想苏瑾此时召见究竟是为何。等到入了碌华宫到了苏瑾房外厅堂中,她才明了苏瑾的目的。
厅中坐着一个身穿朝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苏瑾亲昵地坐在他身旁说着话儿,听见声响她扭过了头朝她眨眨眼。
碧城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朝着厅中的男子行了个礼:“司舞越歆见过苏相。”
男子扬起眉眼,锐利的目光仔仔细细略过碧城,忽的笑了。
他道:“早就听闻瑾儿在乐府中有个肝胆相照的姑娘,老夫早就想见一见,却没想到是姑娘先见了老夫。”
碧城一愣,笑了。其实苏相自称老夫着实有些怪异的,他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模样,在朝野高官中绝对是属于年轻人了,更何况他两鬓乌黑精神抖擞,根本没有半点可以称“老夫”的地方。这样的年轻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怪……他有那样的心思。
寒暄过后,苏相终究收敛了和蔼的神色,正色道:“听瑾儿讲,小越姑娘似乎有关于皇后的事想要告诉老夫?”
“是。”
“所为何事?”
碧城略略思索,道:“前些日子我为皇后献舞,遇上刺客,我一时惊慌躲入皇后内寝,发现……皇后其实已经昏迷不醒了。”
苏相微微怔神,良久才低眉抿了口茶,长叹一口气。
他道:“果然如此。”
“苏相早就知道?”
苏相颔首:“自从陛下登基,皇后便再也没有露过脸,朝中上下早有疑云,只是陛下防范严密,百官虽有疑惑却无一人敢直言,即使有人不死心,也……”
苏相的话没有说完,碧城却明白他的未完之意。初入宫闱的时候皇陵之中刺客,紫阙宫中第一次献舞的时候的黑衣人,这一波又一波口口声声喊谢则容“昏君”的,恐怕就是那些心不死的官员所派之人,是为了她楚家江山而丧命的忠臣良将。
“老实说,老夫没想过瑾儿会如此冒失与姑娘言明。”
碧城心中暗惊,警惕抬眼。
苏相文雅的脸上浮现一丝奇异的神情,他周遭的苏瑾忽然一个转身转动轮椅挡在了碧城面前。
“爹!”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
正文 第46章 帝王情谊(上)
碧城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一派文雅的苏相阴沉下脸会是这副模样;他目光锐利如同久经沙场的将军。被他盯着仿佛是兔子曝露在猎鹰的眼下……而苏瑾原本是坐在轮椅之上;这会儿却已然站起了身!
“苏瑾……”碧城惊诧地瞪圆了眼;她……她的腿没事?
“爹,小越可信。”苏瑾的额头上冒出硕大的汗珠;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喉咙底挤出来的一样。
“是么?” 苏相冷笑,“不知小越姑娘拿什么来证明?”
“爹!”
碧城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心神,良久,她才露出一抹笑来。她轻道:“苏丞相是想证明什么?”
“小越姑娘以为呢?”
“我以为苏丞相应该别无选择。”碧城轻声道;“苏相不过是想要一个心安理得,又何必做出这番声势来?”
苏相眸光一闪,并不言语。
碧城却点到即止,没有继续说下去;眼看着苏相眼里的冰冷一点点减少最终又蜕变成之前文雅的模样,她不着痕迹地松懈了些许。其实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即使他是一只猎鹰,如今却是在这宫闱深墙之内,苏瑾已经酿成了“打错”,此时说到底是他处于劣势,他如此虚张声势不过是欲盖弥彰想逼她自愿给出把柄好获取一个平衡而已……她若不给,他恐怕也无可奈何。
果然,苏相静默了好久,忽的笑了。
他道:“瑾儿莽撞,在宫中这些日子,还望小越姑娘多加提点。”
“自然。”
碧城点点头,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就见着苏瑾忽的矮了一截,噗通一声坐会了轮椅上——
“苏瑾!”“瑾儿!”
“没事……”苏瑾擦了擦汗笑嘻嘻抬头,“刚才站起来急了些,扭到了……”
“你的腿……”没事?
苏瑾微微笑起来,轻声道:“我现在可以走十数丈,每天都比之前多一点点。”
碧城愣愣看着她还在发抖的腿,好久才跟着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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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城在半个时辰之后便出了碌华宫,彼时天色已晚,宫灯照亮了半边天际。也许是她还未真正取信于苏相,或者是他还没有到用她的时候,在碌华宫的一个时辰中苏相其实什么也没有说。不过,她不急,燕晗素来宗教与皇权并行掌天下之权,只要“碧城”仍活在这世上一日,苏相纵然有谋反之心恐怕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乐府中来了贵客。
碧城跟在步姨身后远远瞧了一眼,只见到尹陵与两个衣着特别之人坐在殿上谈笑风生。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那两个人离席朝尹陵行了个特别的礼,而后其中一人欲言又止,却被尹陵微笑着的“请”的姿势逼得告了辞。那时碧城正站在殿外等候,一不小心就瞥见了那两人满脸愁容眉心郁结的脸,赫然就是前几日晚上对尹陵下跪的人。
她问步姨:“这两个人是谁?”
步姨笑道:“他们是东边的西昭国的礼乐使臣,你跳江山锦的时候应该见过的。”
碧城迟疑:“他们来做什么?”
步姨道:“礼乐使臣自然是商谈礼乐之事吧,近年来西昭祸乱不断,先是大旱,后来太子又不幸遭遇横祸,听说这一次是特地为了求一支祈福之舞。”
西昭使臣?
碧城看着那两人越走越远,心中疑云却越来越大。她在这宫中活了将近二十年,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国家使臣会朝出使国的礼乐大臣行跪拜之礼的。
使臣的身影已经远地看不见,尹陵才缓缓地从殿中踱步而出,见着殿外的步姨与碧城微微一愣,罕见地没有开口便朝外走。
步姨行了礼告辞,碧城站在原地看着他罕有的沉默。她愣了片刻,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一路宫灯照亮乐府中青石铺砌的过道。
她不紧不慢跟着尹陵,却最终没有追寻到底,只是静静看着他的衣摆抚过青石砖缝隙里钻出的草儿,看着他渐渐走到了宫灯交汇成河流的尽头深处去,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了趴在朝凤乐府舞殿后院荒草堆里看他起舞的那个夜晚,还有不久之前他那一句比风还要轻的话:慢点长大好不好?
那一晚,碧城睁着眼睛在床上辗转了无数次,却始终不得其法入不了眠,到最后她干脆爬了起来,趴在窗棂上看那外头那一轮月亮。苏相是烦恼,谢则容是烦恼,许多事情都露出了一点点让人想抓却抓不着,偏偏尹陵他……让人有些说不清的暴躁。
风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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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了尹陵“休舞半月”的承诺的福分,碧城成了这朝凤乐府中唯一的闲人。有伤在身自然连练舞都不用,她又碍于身份有别不能时常去找苏瑾,在那之后数日她在乐府中兜兜转转无所事事,倒是把乐府上下每一处都逛了个遍。等到第三日,她没能等到苏相的新消息却等来了谢则容的旨意。
一道圣旨把她单独召进了紫阙宫。
紫阙宫中依旧是安静而又冷清,碧城一个人地入了内殿,没有见着谢则容,倒是在“碧城”房中见到了那个一直冒充皇后的宫婢。那宫婢道:“陛下请姑娘先在此处留歇片刻,他随后就到。”
“好。”
那宫婢低眉行了个礼便告辞,留下碧城与“碧城”单独在寂静的房间里无言相对。碧城久久等不到谢则容,沉吟了片刻终于掀开了与“碧城”隔着的那一道珠帘——珠帘后,果然静静躺着面色苍白的“碧城”。
她站在原地呆愣着盯着她的脸,过了一会儿,小心地伸手触碰了一下。
上一次的接触感觉实在是太过奇妙,虽然很痛,可是那种无与伦比的感觉仿佛让人会上瘾。只是……这一次的简单接触却并没有带来什么身体上的反应。于是她胆子更大了一点,抓起了“碧城”的手,俯身靠近她的胸膛听她的心跳——在她的胸膛下面,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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