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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山墙的安妮-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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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还在不停地唠叨,你就不必担心自己会悲伤过度而死去。”玛瑞拉对安妮一点儿也不抱以同情。
礼拜一这天,安妮拎着装有教科书的篮子,从楼上走下来,来到玛瑞拉的面前,把玛瑞拉给吓了一跳。安妮似乎是要表示她坚定的决心,使劲地咬着嘴唇。“我决定去上学了。”安妮一本正经地宣布,“往日的朋友都被冷酷地拆散了,现在只剩下我自己孤独一人。我没办法,只能这样做,如果回到学校,就会每天能见到黛安娜了,就会回忆起往昔的日日夜夜了。”
“你最好还是回忆一下上课和数学的事吧。”玛瑞拉嘴里训着安妮,心里却在为事态取得了出乎意料的进展而暗自感到欣慰,“要是去上学的话,千万不能再用石板打人了,要有礼貌,有教养,听老师的话。”
“我争取做个模范生,”安妮有点不耐烦地插嘴道,“我想那一定很有趣吧。菲利普斯老师说米尼·安德鲁斯算得上是模范生了,可米尼既没有想像力,又没有干劲和锐气,他很无聊,特别没有出息。不过,我的学习成绩现在完全下降了,要想当模范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上学要走大街,不能再走‘白桦道’了,不然非要哭出来不可。”
安妮的归来受到了同学们异乎寻常的热烈欢迎。因为平时大家出去玩儿,缺了安妮的想像力就一点儿也玩儿不出兴致来;唱歌时如果少了安妮的声音,便会感到很乏味;午休朗读时,要是没有安妮的精彩演出就会减色许多。
在讲解《圣经》的时间,鲁比·吉里斯把三个李子偷偷塞进了安妮的手里。埃拉·梅·麦克法逊把从一本花卉目录的封面上剪下来的三色堇菜送给了安妮。这一段时间,安维利学校非常流行用这种系列的图案装饰书桌。索菲亚·苏伦主动提出要教给安妮怎样在围裙边上编织出非常雅致的花边。凯蒂·波尔特送给安妮的礼物是一个装用来擦石板的清水的空香水瓶。朱丽亚·贝尔则在一张镶有扇形花边的淡桃色纸上,郑重其事地摹写下以下诗句:
致安妮:
夜幕慢慢垂落,
当星星闪烁在天际,
想起了莫逆之交的知音,
虽然她在远方流浪。
“能受到大家这样的尊重,我太高兴了。”那天晚上,安妮对玛瑞拉感叹着。其实如此尊重安妮的不仅仅是女同学。安妮午休后刚回到座位上(安妮被老师分配和模范生米尼·安德鲁斯同桌),便发现书桌上放着一个大大的、香甜的“草莓苹果”。安妮刚把它抓到手里,忽然想起在安维利能长出这种苹果的只有“闪光的小湖”另一侧的布莱斯果树园,她的手就像触到了烧得通红的木炭,马上把苹果放了回去,并夸张地用手绢擦了擦手,这样一来,苹果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无人问津。后来学校的勤杂工小提摩西·安德鲁斯早晨来扫除烧暖炉时,发现了苹果,偷偷地给拿走了。
查理·苏伦午休后送给安妮一支在石板写字用的铅笔表示欢迎。一般普通的铅笔仅需要一分钱,而这支用红、黄两色纸装饰起来的铅笔却要二分钱,安妮高兴地接受了这份礼物,并感激地对查理·苏伦致以微微的一笑。仿佛是在梦中的查理被安妮弄得神魂颠倒,有些得意忘形了,上课听写时搞得错字连篇,放学后被菲利普斯老师留下重写一遍才算了事。
然而出乎安妮意料的是;和伽迪·帕伊同桌的黛安娜既未送来任何礼物,也没显示出丝毫热情,这让满心欢喜的安妮大失所望,又增添了许多烦恼。
“她哪怕是冲着我笑笑也行呀。”那天晚上,安妮在玛瑞拉面前使劲儿地诉苦,发牢骚。谁知第二天早晨,一张叠好的纸条和一个小纸包被送到了安妮的面前。纸条上写着:
亲爱的安妮:
我妈妈告诉我在学校里也不许和安妮一起玩儿、说话。不是我不想和你接触,所以请你不要生气,我仍然在爱着你。缺少了一个能敞开心扉倾吐衷肠的人,真感到寂寞和孤独。我一点儿也看不上伽迪·帕伊。
我为你用红色的薄纸做了一个新式的书签,现在非常流行。在校内懂得做法的只有三个人,见到书签就如同见到我。
你的知心朋友
黛安娜·巴里
安妮看完纸条后,吻了一下书签,立刻给教室另一端的黛安娜写了回信。
我亲爱的黛安娜:
因为你是被迫不得不听你母亲的话,所以我当然不会生你的气了。只要有心灵的沟通我就满足了。你送我的漂亮的礼物我会终生小心珍藏的。米尼·安德鲁斯是个不错的同学,虽说一点儿也没有想像力,但不会轻易地成为像黛安娜那样的心腹之友。请原谅我的错字漏字,虽然比起以前要稍好一些,但拼法仍旧不太令人满意。
死也不能使我们俩分离。
你的安妮或者科迪莉娅·雪莉。
另外,今晚我要把你的信放到枕头底下睡。
自从安妮复学后,玛瑞拉就一直悲观地担心会不会再出现什么问题,但这种事却始终没有发生。也许是安妮从米尼·安得鲁斯身上学到了些经验吧。特别是她和菲利普斯老师相处得不错,而且,无论是哪一科目,她都不甘落后于基尔伯特·布莱斯,学习成绩蒸蒸日上。
两个人之间的竞争非常明显。基尔伯特一方早已没了一点儿恶意,但遗憾的是安妮这方却不能说是敌意全消。对于安妮来说,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当初的屈辱。安妮的性格特点决定了这一点,无论是爱还是恨,往往都是最极端的。安妮始终不承认和基尔伯特在学习上互相暗自竞争着,要是承认了,就等于承认了一直没放在眼里的基尔伯特的存在。但竞争毕竟是客观存在。荣誉一直在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一想到今天基尔伯特因听写得了第一名,下一次安妮肯定会拼着命地追赶上去,超过他。如果一天上午,基尔伯特在算术课上答对了所有的问题,名字被写进了黑板上的优等生栏目,第二天上午,苦战了一夜的安妮就会取而代之,成了第一名。有一天,两个人以同样的分数,名字被并列写进了优等生栏,这样一来就像被写在了走廊的墙壁上一样,安妮的悔恨和基尔伯特的满足,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每个月月末的答卷考试总是火药味十足,会引起两个人的一场战争。最初的一个月,基尔伯特是以三分领先一步,到了第二个月,安妮则以五分之差取胜。不过,基尔伯特却当着众人的面,向安妮表示发自内心的祝贺,使安妮产生了一种不快。对安妮来说,只有让基尔伯特感到败北的痛苦,才能使她感到高兴。
菲利普斯也许是不太好的老师,但是像安妮这样具有上进心的学习狂,在什么样的老师手下都会出成绩的。学期结束后,安妮和基尔伯特都顺利地升入了五年级,开始了《学科基础》的学习。所谓《学科基础》是指拉丁语、几何、法语和代数。对于安妮来说,最头痛的要数几何了。
“玛瑞拉,几何太难了。”安妮牢骚满腹地说道,“无论怎样下功夫,还是糊里糊涂,理解不了,一点儿也没有想像的余地。菲利普斯老师说像我这样对几何一筹莫展的学生,他还是头一回遇到。反过来,像基尔伯特那样能相当熟练地解几何题的学生倒多的是,真忍受不了这种耻辱。黛安娜也比我解得好。不过被黛安娜超过我倒是没什么可说的。虽然我们之间像陌生人似的几乎没有往来,但我对黛安娜的爱却始终如一。一想起黛安娜,有时我就会感到很悲伤,可是,在这样充满生机、多姿多彩的世界里,总不能老是这样悲伤地生活下去呀。”
第十八章安妮大显身手
所有的大事都和小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某位加拿大总理决定把爱德华王子岛作为他竞选演讲的地点之一,从这个事件本身还看不出和绿山墙农舍的安妮·雪莉的命运有什么关联,可实际上这种关联的确存在。
总理来到爱德华王子岛是一月份的事了。他准备在夏洛特丹召开的集会上,向热心的支持者和反对派进行演说。安维利的大多数居民都是总理的拥护者,所以在集会的那天夜里,几乎所有的男人和大多数的妇女都赶到了三十英里以外的小镇。雷切尔·林德对政治也很关心,她支持着和总理相对立的反对党,她不相信在夏洛特丹的政治集会如果没有自己参加也能顺利举行。因此林德太太带着丈夫一起到镇上去了,其实带着丈夫并非是让他去参加集会,而是想让他给照看一下马车。
林德太太还邀请了玛瑞拉。玛瑞拉本人对政治还有些感兴趣,并且这次集会恐怕是她有生以来能见到一位真正的、活着的总理的惟一机会了,她决定和林德太太一起去听演讲,到第二天回来之前,家里的事情就交给安妮和马修了。
当晚,玛瑞拉随林德太太走后,马修和安妮便不约而同聚到了暖烘烘的厨房。旧式的炉子里火烧得特别旺,窗户上结了厚厚的一层白霜,被火苗映得闪闪发光。马修一边看着《乡村律师》,一边在沙发上打瞌睡。安妮则不时看一眼摆放着时钟的柜子,然后伏在桌子上拼命地学习。
柜子上放着当天简·安德鲁斯借给安妮的书。简向安妮保证说这本书肯定能让她激动万分,安妮借来后,总想埋头看个够,可要是那样,那么明天学习上的胜利就属于基尔伯特·布莱斯了。于是,安妮强迫自己背朝着书柜,只当书没放在那里。
“马修,你上学那时也学过几何吗?”
“嗯,没,没学过。”马修从沙发上站起来说。
“唉,要是学过就好了。”安妮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要是学过,你就会清楚我的苦衷了,没学过,自然就体会不到了。就是这个几何才使我的人生阴云密布。马修,我的几何真是太差了。”
“这是什么话,根本没那事。”马修劝道,“安妮干什么都很像样的。上礼拜我在卡摩迪的布莱尔店遇见了菲利普斯老师,他对我说了安妮在学校的情况,他夸奖安妮在班上最要求上进,成绩提高得特别快。嗯,老师的确是这么说的。有些人说菲利普斯老师的坏话,说他当老师不合格,我却觉得他是个相当不错的人。”无论是谁,只要是夸奖安妮,马修便觉得这人是“不错”的。
“要是老师不改变符号的话,我想我也许还能会点。”安妮牢骚满腹地说,“定理是背下来了,可老师却使用和教科书不一样的符号在黑板上画图,这样一来就把问题搞得一团糟,使我变得更摸不着头脑了,你不觉得老师这样做很卑劣吗?现在,我们正在学习农业知识,通过学习,好不容易弄清了道路呈红色的缘由,终于把心放了下来。
“不知道玛瑞拉和林德太太是不是过得愉快。林德太太说如果看到了渥太华方面所做的一切,那你就知道加拿大的衰落是注定了的。她说要对掌权者警钟常鸣。可要是给予妇女们以参政权,情况就会向好的方向发展。马修支持哪个政党?”
“保守党。”马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我也支持保守党。”安妮说,“可是基尔伯特等学校的男同学中有不少人支持着自由党。我知道支持自由党的还有菲利普斯老师和普里茜·安德鲁斯的父亲。鲁比·吉里斯说热恋中的男人,如果在宗教上和情侣的母亲一致,而在政治上和情侣的父亲不一致就不行。这是真的吗,马修?”
“这个吗,我不太清楚。”马修回答道。
“马修,你曾经求过爱吗?”
“这,没经历过那种事。”马修连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能恋爱。
安妮手托着两腮陷入了沉思,“真出乎意料,你会觉得很寂寞的。鲁比·吉里斯说她长大了以后,起码要找两打以上的恋人,大家听了直伸舌头。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我觉得如果情投意合只要一个就足够了。鲁比·吉里斯有好几个姐姐,林德太太说吉里斯姐妹个个都很迷人。菲利普斯老师每天晚上都去看望普里茜·安德鲁斯,说是指导她学习去了,可是米兰达·苏伦也要考奎因学院呀,她的成绩比普里茜的差多了。我想老师指导米兰达才更合适,但老师每天晚上根本不去她家。马修,这世界上我不能理解的事实在太多了。”
“嗯,这个嘛,我也弄不明白。”
“啊——终于要学完了。学习的事儿要是不弄完,简借给我的书就看不成。马修,你不知道,这本书相当有诱惑力,我就是背对着它也能感觉到它放在哪里,简说无论是谁看完这本书都会悲伤得哭起来,我就喜欢这类能让人落泪的故事。既然它这么叫我分心,干脆就把它拿到起居室,锁进装果酱的柜橱里吧,钥匙暂时交给你保管。马修,如果学习没结束我就是跪下求你,你也不要把钥匙交给我。用空话来战胜诱惑有些勉强,但如果没有钥匙就容易战胜自己了。对了,我想去一趟地下室取一些冬储苹果?你不想吃点儿冬储的苹果吗?”
“嗯,好吧,吃点儿也行。”马修不太爱吃冬储苹果,但他知道安妮非常喜欢吃,所以还是痛快地答应了。
安妮装了满满一盘子冬储苹果刚从地下室走出来,便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好像是什么人正在急促地走来。紧接着,厨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了。黛安娜·巴里脸色铁青、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她头发蓬乱,头上胡乱披着一块围巾。安妮吓了一跳,手里端着的盘子和蜡烛失手掉了下来,蜡烛、苹果滚落到了地下室梯子的下面。第二天,玛瑞拉发现了这些掉得到处都是的苹果和蜡烛,她一边捡着,一边庆幸多亏了上帝保佑,没有引起火灾。
“怎么了,黛安娜?”安妮惊呼道,“你母亲终于原谅我了吗?”
“安妮,求求你,快跟我走一趟!”黛安娜脱口说道,“米尼·默伊得了假膜性喉炎,病得很重,是梅亚利·乔治告诉我的。我父母都到城里了,一时找不着人去叫医生。令人费解的是米尼·默伊病得这么厉害,梅亚利·乔治却是好好的。安妮,我好害怕呀!”
马修一声不响地抓起帽子和大衣,急忙从黛安娜身旁挤过,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了。“他准是去套马车,要到卡摩迪去找大夫。”安妮一边说,一边麻利地穿上了外衣和围巾,“马修和我总是这样心心相印的,一什么也不用说,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卡摩迪的大夫肯定也不在家。”黛安娜抽泣道,“布莱尔先生已经进城了,想必斯潘塞先生也去了吧。梅亚利·乔治说她从未见过谁患过假膜性喉炎,林德夫人也不在,唉!”
“别哭,黛安娜。”安妮镇定地说,“要真是假膜性喉炎的话,就看我的吧。哈蒙德太太连续生过三对双胞胎,你忘了?我照顾那么多的孩子,自然也积累了各种各样的经验呀。据说今年很多孩子都得过假膜性喉炎。噢,对了,你稍等一下,我去拿土根制剂的瓶子来。你那里也许没有。快,走吧。”
两个人手拉着手,迅速地穿过“恋人的小径”,然后又横穿过结冻着的田地,林中的近路因为积雪太深,过不去。安妮从心里可怜着米尼·默伊,她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迈到米尼的面前,可走着走着,又不知不觉地被周围的夜景吸引住了,不禁陷入了浪漫的遐想。想到由于这个突发事件,她和黛安娜又能在一起了,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这是一个晴朗的、仿佛被冻得凝固了的夜晚。月光下的影子黑得如同黑檀树一般。积雪的斜面闪烁着银光,寂静的田里沐浴着星光。面前到处林立着银装素裹的枞树。朔风吹在枝头发出“呜呜”的响声。安妮觉得和长期被疏远的知心朋友一起在如此美丽的夜色中奔跑,真是奇妙无比。
三岁的米尼·默伊此时正横卧在厨房的沙发上,脸色非常不好,浑身烧得滚烫,喉部不断发出“吱——吱——”的声音,好像在拉风箱一般,看上去非常痛苦。巴里太太委托帮助看家的梅亚利·乔治是个长着胖乎乎的脸蛋、来自克里克的法国姑娘。面对病得这么重的米尼,她惊得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哭。即使她知道该怎么办,这副样子能否做到还是个问题。
安妮脚刚一迈进门,便麻利地忙活起来。
“看样子,米尼·默伊肯定是得了假膜性喉炎,病得不轻啊。可比这更厉害的病人我都见过,不要紧的。这病需要大量的热水。哎,黛安娜,这水壶里怎么只有这么点水?快快,快添水!梅亚利·乔治,请你往炉子里添些柴。我不是责备你,但如果你有点想像力,这点儿小事应该想得到呀。
“来,把米尼·默伊的衣服脱下来,让她躺到床上去!黛安娜,找一些柔软的法兰绒布来,先给她服点土根制剂。”
米尼·默伊不愿意服药,怎么也不肯往下咽,但安妮还是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地给她喂土根制剂。在这个令人焦虑不安的漫漫长夜里,安妮和黛安娜全力以赴护理着被病魔折磨着的米尼·默伊。梅亚利·乔治也尽量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她把炉子烧得旺旺的,热水烧了一壶又一壶,给整个一个医院的假膜性喉炎病人用也用不完。
当马修把医生带来时已经是早晨三点了。马修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斯潘塞·贝尔找到一位大夫的。这时候,米尼·默伊的危险期已经过去了,正呼呼睡着呢。
“我当时都绝望得差不多要放弃了。”安妮向医生说明道,“米尼·默伊的病情不断地恶化,比哈蒙德太太的双胞胎病得厉害多了,甚至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因为窒息憋死了。连最后一滴的土根制剂都让我给她喂下去了。最后一次给她服药时,我心里直说‘这是最后的依靠了,没了它一切都完了’。因为怕黛安娜和梅亚利·乔治担心着急,所以一直没说出口。可是,过了三分钟后,米尼·默伊开始不断地咳嗽,最后吐出痰来了,病情渐渐有所好转,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当时那激动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你也有过这种体验吗?”
“有过呀。”医生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妮,似乎有什么话憋在心里说不出来。事后,医生对巴里夫妇说出了心里话,“卡斯伯特家的那个红头发姑娘真不一般,能把米尼·默伊救过来,多亏了她。要是等我来之后再抢救,那就晚了。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么不简单的事情,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这孩子真是很能干。”
清晨,安妮踏上了归途,外面的世界白霜如雪,分外妖烧。安妮疲倦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但仍旧兴奋地和马修搭着话。两人横穿过广阔、雪白的田野,进入了“恋人的小径”。小径里的枫树林好似童话王国般地在朝阳下闪闪发光。
“噢,马修,多美丽的清晨呀。那棵树好像只要我吹上一口气就能飞起来似的。你不觉得在这样一个雪白的世界有多么兴奋吗?幸亏哈蒙德太太生了三对双胞胎,没有这段经历,也许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护理米尼·默伊呢!我当初还怨恨过哈蒙德太太呢,怎么净生些双胞胎呀,现在看来真是错怪了她。啊,马修,我现在太困了,今天肯定不能上学去了。眼皮沉得都睁不开了,就是去了学校,脑子也浑浊不清了。可是如果不去的话,基尔伯特或者别的人就会得第一名了,我讨厌这样,一旦落后就很难追上了。不过,越是在困难时取得的第一名,满足感就越大,你说是吧?”
“是呀,如果是安妮,肯定没问题。”马修说着仔细地看了看安妮那张苍白的脸和陷下去的眼窝。“你要立刻上床好好睡一觉,家务活儿就都交给我吧。”安妮顺从地上了床,蒙头酣睡起来,睡得又香又甜。
等安妮醒来时,已是当天的午后了。安妮下楼来到厨房,看见玛瑞拉正在那儿织东西呢。
“见到总理了,他长得什么样?”安妮急不可耐地脱口大声问道。
“怎么说呢,至少不是靠着长相当上总理的,这一点是确实的,他的鼻子长得太那个了。可不管怎么说,他的演说的确很精彩,他为自己是保守党而感到自豪、骄傲。吃午饭吧,安妮。我从贮藏室里给你拿了点李子果酱,我想你一定是饿了吧。昨晚的事我已经听马修说了,多亏了你,要不就糟了,我还从没遇到过这种病症呢,我在场也会手足无措的。好了,好了,要说等吃完饭后再说吧,我知道你有一肚子话要说,还是过会儿再说吧。”
玛瑞拉也有许多话要对安妮讲,可此时她忍了下来,她知道一旦说起来,安妮就会兴奋过度没了食欲,午饭也吃不好了。
看看安妮吃完了午饭,玛瑞拉这才慢慢地告诉安妮一个消息。
“安妮,巴里太太下午来了,她说想见见你,我告诉她说你正睡着,所以没叫醒你。她说你救了米尼·默伊的命,她要好好地谢谢你。原来她错怪你,她承认自己明明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可偏偏要冤枉你,她希望你能原谅她,并和黛安娜再次成为好朋友。要是可以,请你傍晚去一趟她家,听说黛安娜昨晚着凉患了重感冒,不能出门。喂,听完了你可别又蹦又跳的。”
玛瑞拉最后的警告没有白费,安妮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跃跳了起来,脸上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
“玛瑞拉,我现在立刻就去行吗?盘子先不洗了,等我回来再洗。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我洗盘子怎么能洗得下去呀。”
“那你就去吧。”玛瑞拉应允道,“喂,安妮!你疯了吗?等一等,帽子也没戴,大衣也没穿,冻感冒了怎么办?”安妮好像一点儿也没听见,她披散着头发,如一阵旋风般跑出家门,飞快地穿过果树园,径直奔向黛安娜家。
傍晚,当冰雪大地被夕阳染成紫色时,安妮欢快地蹦蹦跳跳着回来了。雪白的原野和长满漆黑枞树的峡谷上面是淡金黄色的天空,遥望西南方,群星看上去好像很大,不时地发出珍珠般的光芒。冰冷的空气中,在此起彼伏的雪丘间,回响着似妖精的编钟奏出的音乐一样的雪橇的铃声。
不过,从安妮心里和嘴边流露出来的旋律比起雪橇的铃声,似乎更加悠扬、动听:
“玛瑞拉,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安妮。”安妮大声宣布道,“尽管我还长着红头发,但还是最最幸福的。现在,我快乐得已经顾不上为我的红头发烦恼了。巴里太太流着热泪亲吻我,对我说对不起,还说我的救命之恩一生都报答不完。我被弄得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尽量谦恭、诚恳地说:‘这件事我并不埋怨太太,没注意把黛安娜弄得烂醉,是我的过错,再一次向你道歉,今后就别再提起这件事了。’我说的这些话很得体吧?接着,我和黛安娜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黛安娜把从卡摩迪伯母那儿学来的最新绣花法教给了我。除了我俩,安维利谁也不会这种绣法,我们互相发誓谁也不把这方法告诉别人。黛安娜还送给我一张精美的卡片,上边印着蔷薇花环,还有一首诗呢:
如果你
像我爱你一样的
爱我
谁也无法使我们分离
“这首诗写出了我们的心里话。我准备请求菲利普斯老师让我们俩重新坐在一起,让伽迪·帕伊和米尼·安德鲁斯坐在一起好了。巴里太太用最高级的茶具为我沏了一壶上等的好茶,就像招待真正的客人一样。我还从来没享受过这么好的款待呢。这且不算,巴里太太还特意制做了水果蛋糕、蛋糕和炸面包圈,还有两种果酱,巴里太太问我茶的味道如何,接着又对她丈夫说再给我拿些饼干来,我简直被当成一个大人了。啊,长大的滋味太美妙了,我真盼望自己快些长大。”
“那又怎么样?”玛瑞拉叹了一口气。
“我要是长大了,就是对小女孩也要用平等的态度说话。”安妮好像已经决定下来似的,“还有,无论别人说多长的句子,我都不会笑话人家,不然会伤害人家,我就不止一次地体验过那种悲伤。喝完茶后,我和黛安娜一起做了奶糖,可不太好吃,毕竟是我们第一次做呀。黛安娜往碟子里涂黄油时,我在一旁搅拌,不小心弄糊了,接着把它放到台子上冷却,一共做了两个,却不得不扔掉一个,真可惜。不过,整个制做过程还是挺有趣的。我临回来时,巴里太太还让我以后常去玩儿。黛安娜一直站在窗户边上目送我回家,还用飞吻把我送到‘恋人的小径’。玛瑞拉,我今晚要好好祈祷一番,感谢今天发生的一切,我要想出一些特别的新祷词。”
第十九章音乐会后的一场灾难
二月的一个晚上,安妮从东山墙的屋子里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玛瑞拉,我去见黛安娜一面就回来,可以吗?”
“太阳都落山了,有什么事急得这样,非要出去不可?”玛瑞拉冷冷地问道,“你不是和黛安娜一起从学校回来的吗,再加上半路上又站在雪中滔滔不绝地整整唠叨了三十分钟,我看没必要再去了。”
“可黛安娜想见我呀。”安妮恳求道,“她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她有重要的事要找你?”
“她从窗口发送信号过来了。我们商量了一种用蜡烛和厚纸板发信号的方法,把蜡烛放在窗边,来回移动纸板,让蜡烛光一闪一闪的,通过闪光的次数传达信号的意思。这是我琢磨出来的点子,玛瑞拉。”
“是吗?”玛瑞拉大声说道,“这种蠢事早晚会把窗帘都点着的。”
“我们一定会很小心的,这个游戏非常有趣,玛瑞拉。蜡烛闪动两次就是‘在吗?’,三次就是‘在’,四次是‘不在’,五次表示‘想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立刻过来’。刚才黛安娜亮了五次烛光。我急着想知道她找我是什么事。”
“现在你不用着急了。”玛瑞拉挖苦道,“去是可以去,不过十分钟后就必须赶回来,千万记住。”
安妮在十分钟后果真回来了。至于她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黛安娜商量那件重要的事的,恐怕就没人知道了。不过她已经最大限度地利用了时间并赶回来了。
“玛瑞拉,你猜是怎么回事?明天是黛安娜的生日,她母亲对我说,放学后如果愿意的话,我可以和她家一起回家,整个晚上就住在她家。还说黛安娜的堂兄妹也要从新布里基坐着厢式雪橇来参加明晚在公民会堂举行的由‘辩论俱乐部’主办的音乐会。他们邀请我和黛安娜一起去,如果你允许我去的话。玛瑞拉,你会让我去的,对吗?我心里紧张得不得了。”
“现在你不用紧张了,我告诉你不能去,最好是老实呆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自己的床上睡觉。再说俱乐部主办的音乐会都是很无聊的,毫无意义,小孩子根本就不能到那种地方去。”
“我觉得俱乐部的活动是很正经的。”安妮可怜巴巴地说。
“我不是说它不好,可是你不能晃荡着参加什么音乐会,整个晚上出去瞎走,实在让人不放心。让小孩子去做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分了,巴里太太居然会让黛安娜去。”
“可是,明天是个非常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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