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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山墙的安妮-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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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是马车在路上转了个弯,走进了“林阴道”而已。

被新布里奇的居民俗称为“林阴道”的,是一条长不过四五百码的大街。道路两旁,排列着漂亮的苹果树,是一个性情古怪的老头在几年前栽种的。枝繁叶茂的树形成一个漂亮的拱门,头顶上一片雪白的花宛如馥郁芬芳的帐篷。枝头下面,紫色的黄昏不知不觉地来临。远望处,地平线上的天空仿如一幅美妙的图画,晚霞如大教堂的蔷薇窗户一样富有诗意。

女孩子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好像不会说话了似地,倚靠在马车上,两只瘦削的小手紧握在胸前,扬起欣喜若狂的小脸,出神地欣赏着头上那团白色的光辉。

马车走出林阴道,驶下了通往新布里奇的缓坡。那个孩子依然纹丝不动,一句话也不说,两眼紧紧凝视着西方天际的晚霞,以这个令人心荡神驰的天空为背景,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幕又一幕美丽的幻想。新布里奇是个充满生机的村庄,狗“汪汪”地叫着,成群的男孩子们叫喊着,向窗子里好奇地窥探。女孩仍旧一言不发,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走过了三英里的路程。

“你是不是累了?好久没吃东西了吧?”马修终于大胆地问道,他只能这样理解她长时间的沉默不语,“我们还有一英里就要到了。”

女孩儿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回到了现实的世界里。她用一种恍惚的目光盯着马修,就好象她的灵魂曾经被星星引领着,漂流到了很远的地方。

“啊,卡斯伯特先生,刚才我们走过的那个地方,那个白色的世界,叫什么名字呀?”她低声问道。

“那儿叫‘林阴道’。”马修沉思了几秒钟,又补充说:“那儿可是个漂亮的地方吧!”

“漂亮?仅仅说漂亮可不能恰当地形容它,不能把意思尽情地表达出来。啊,总之是——美极了,的确太美了。不管怎么拼命幻想,都不能够超出它的美。这样的仙境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它让我终于得到了心灵上的满足。”女孩把手放到胸前说道,“现在,我这儿非常痛苦,可那是种快乐的痛苦,你有过这样的痛苦吗?”

“从来也没有过。”

“我就经常感到痛苦,一看到非常美丽的东西就总是这样。不过,那么美的地方,怎么能只起个‘林阴道’这样的名字呢?一点儿没有意义,是吧?对啦!叫它‘白色的欢乐之路’怎么样?是不是一个富于幻想的漂亮名字?我要是对什么地方或人的名字不满意,总要自己再另外想出个新名字来。孤儿院里有个孩子名叫霍普基帕·詹金斯,我却一直叫他罗萨利亚·迪·维亚。所以虽然别人把那个地方叫作‘林阴道’,但我却偏要叫它‘白色的欢乐之路’。离到家真的只有一英里了吗?我的心里很高兴可是又有一点伤感。伤感是因为坐马车是件非常开心的事儿,开心的事情一完,我总是要伤感一番的,恐怕再没有这样的好事了吧。根据我的经验,不开心的时间似乎总是多一些。可一想要到家了,心里又不由得高兴起来。到现在为止,我还从来没有过自己真正的家呢。突然一下子有了个家,不知不觉就变得心情紧张,心跳加快起来。”

马车翻过丘岗,往下看是个池塘,细长、弯曲,看上去像一条小河,一座桥横跨在池塘中央,池塘的尽头是一条琥珀色的带状沙丘,将池塘与下面深蓝色的海湾隔开。桥与沙丘之间的水面上,红、橙、黄、绿、青、蓝、紫以及各种叫不出名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变化多端,绚烂多彩,简直就是个色彩的海洋,让人找不到适当的词来形容它。水池边的岸上长满了枞树、枫树和李子树,倒映在池水中的树影,黑黑的,犹如幽灵一般。从水池上方的沼泽地里,不时传来阵阵青蛙们的合唱声,对面斜坡上,苹果园旁的林木中,掩映着一幢灰色的房子,尽管天色还有一抹微亮,但窗边早已点起了一盏灯。

“那就是‘巴里的池塘’。”马修指着说道。

“啊,是吗,这个名字可并不怎么招人喜爱呀。嗯……就叫它‘闪光的小湖’吧,怎么样?对,这样就恰当了。你知道吗,一旦想出个相称的名字,我就激动得不行,你也有这种体验吗?”

马修认真地考虑了一番才回答:

“嗯,看到从黄瓜地里挖出来令人恶心的白色幼虫之类的,我的心情也很激动,我很讨厌它们的样子。”

“啊,那可不是相同意义的激动,你认为它们有什么共同点吗?白色幼虫与‘闪光的小湖’,它们之间没有多大的联系呀!为什么要叫它‘巴里的池塘’呢?”

“因为那里住着巴里一家呗。他们住的地方叫做果园坡,要不是果园坡后面那一大片树丛,从这里就可以看到绿山墙农舍了。等过了桥,拐过街道,大概还有半英里的路就到了。”

“巴里家有没有小女孩?也不是太小,年龄和我差不多的?”

“有一个11岁左右的小姑娘,叫黛安娜。”

“是吗,多好听的名字呀!”

“嗯,我说不准。可我还是觉得像简、玛丽啦这些普通一点的名字实用。听说黛安娜出生时,正赶上学校的老师在她家住宿,家里人就请老师给起名儿,于是得了黛安娜这么个名字。”

“我出生时要是也有那位老师在场就好了。啊,要上桥了,我得闭会儿眼睛。我总害怕过桥,常常幻想一旦到了桥中间,桥就会像袖珍小刀似地折成两半,把我压扁喽,所以就赶紧闭上眼睛。可是,估摸着到了中间时,我又会不自觉地睁开眼睛了。我倒想看看,如果桥真的折成两半的话,那一瞬间到底是怎么可怕。啊,桥发出了的‘咕隆咕隆’的声音!我喜欢这种动听的声音,这个世界美妙的东西真是太多了,对吧?啊,对了!让我再回头看一眼。晚安,可爱的闪光的小湖!对于你喜爱的东西,假如像对人一样对它说声晚安,它就会感到很开心的,水池也一定冲着我笑呢!”

翻过了丘岗,拐了一个弯,马修指着前方说:

“到家了,那就是绿山墙农舍……”

“啊,请别说了!”女孩神情激动地打断了马修,两手紧紧抓住他伸出的胳膊,闭上了眼睛。这样,她就看不到马修指的方向了。“让我猜猜,肯定能猜对。”说着那孩子睁开了眼睛,环视着四周。这时,马车正好走在丘岗的脊背处,太阳已经下山了,在柔和的残光中,以下景象依稀展现在小女孩眼前:金盏花般的天空下,耸立着教堂高高的尖塔,下面是一块小小的谷地,对面是个广阔而平缓的斜坡,斜坡上是整洁干净的农场。那孩子的目光从一座扫向另一座,最后,她热切渴望的目光停在了最左边远离街道的一处房子上,那房子四周环抱着黑乎乎的树林,在茂盛的树丛中,微微发白的房子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房屋上空晴朗的西南天际中,闪烁着一颗亮晶晶的大星星,好像希望与引路明灯一样散发着光辉。

“就是那儿吧?”那女孩指着问道。马修高兴地甩了一下缰绳:

“嗨,你猜对了!肯定是斯潘塞太太告诉你了吧,所以你猜得这么准。”

“哪呀,没有,她也不过零零碎碎的讲了一部分,主要是靠我的感觉。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那房子,我就觉得像自己的家。你瞧我的胳膊,这几个淤血印,我已经掐了它好几次了。我经常感到心烦意乱,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种念头一上来,我就掐它几下,可掐完之后又会后悔,怕把好梦惊醒了。这回可是实实在在的真的了,马上就要到家了。”说完,女孩又陷入了沉思。

这回该轮到马修不安了。他感到有点欣慰的是,玛瑞拉可以替他来告诉这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她所热烈期待的家根本不会接纳她。马车经过林德家前的山谷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坐在窗前的林德太太还是捕捉到了他们的身影,目送他们的马车爬上山坡,拐进通往绿山墙农舍的那条长长的小路。当他们来到屋子前,一想到就要弄清真相时,马修就感到自己难以理解地畏缩起来,不是因为自己和玛瑞拉,也不是因为这个错误所招致的麻烦,而是不忍心,不忍心看到这孩子变得灰心丧气。一旦真相大白,那孩子眼中那闪动的光芒就会被扑灭。不知为什么,他产生了一种像要去帮助扼杀什么——比如他在不得不宰杀小羊或任何其他无辜生灵时产生的罪恶感。

他们走进院子里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围的白杨树叶发出了轻柔的沙沙声。“啊!树在说梦话呢,你听。”马修把女孩从车上抱下来时,她悄声说道,“一定是个很美的梦吧。”然后,她便提起那个装有“全部财产”的提包,跟着马修走进了房子。

第三章玛丽拉·卡思伯特大吃一惊

马修一推开门,玛瑞拉便赶紧迎了上来。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孩子——那个眼睛热切明亮,穿着破旧,红头发梳成长辫子,模样古怪的女孩子身上时,不由惊奇地停住了脚步。

“马修,这是谁呀?那个男孩子呢?”

“没有男孩子,只有这个女孩子在那儿。”马修回答,同时朝女孩儿点点头。这时,他才想起还一直没有问过她的名字。

“没有男孩儿?可是一定要有个男孩儿!”

玛瑞拉有些不肯罢休地说,“不是和斯潘塞太太说好了要领个男孩子的吗?还托人捎了口信呢。”

“没有,斯潘塞太太只领来了这孩子,我还向站长询问过。我只好把她领回来,不管出了什么差错,我也不能把她扔在火车站不管哪!”

“看看你干的好事儿!”玛瑞拉突然说道。

当两个人激烈地对话时,女孩儿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移来移去,一直默默地听着,脸上全部的兴奋之情逐渐消失,她似乎完全明白了两人争执的原因。于是,她随手把她珍贵的提包扔到了地上,紧攥着小手,冲上一步,激动的大喊:

“你们不要我是吧!就因为我不是个男孩,就不要我是吧?我早就有不祥的预感了,还从来没有一个人真心想收留过我哪!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了,但总是不能持久。我知道你们谁都对我不感兴趣,你们要是不要我,我该怎么办呀?我,我要哭了!”那孩子一下子坐到身边的椅子上,将脸埋进臂弯,扑在桌上放声大哭起来。

马修和玛瑞拉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最后,还是玛瑞拉硬着头皮开了口:

“行了,行了,没必要为这事哭成这个样子。”

“怎么没必要?”那孩子猛然抬头,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嘴唇还在颤抖着,“如果你也是一个孤儿,来到一个满以为会成为自己家的地方,却发现他们根本不想要你,就因为你不是一个男孩儿,你也会哭的!天哪,这真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悲惨的事儿了。”

玛瑞拉在脸上挤出一丝微笑,那勉强的笑容因为长久没有使用而显得有些迟钝,但她冰冷的脸因此而变得温和起来。

“好了,别哭了,今天晚上我们不会把你赶出门去的。在把事情弄清楚之前,你只能待在这儿了。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犹豫了一下,挺了挺胸脯:

“请叫我科迪莉娅?”

“科迪莉娅?这就是你的名字?”

“嗯,不,不是我的名字。但你要是这么叫的话,我会很高兴的。这是个多么优雅的名字呀!”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如果你不叫科迪莉娅,那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呢?”

“安妮·雪莉。”女孩儿低着头,勉勉强强答道,“求求你们就叫我科迪莉娅吧,反正是暂时的,叫什么也没关系,是吧?安妮这个名字一点儿也不浪漫。”

“什么浪漫不浪漫的,都是胡扯!”玛瑞拉毫不留情地驳斥道,“安妮是个既普通又实用的好名字,你不必为此感到羞耻。”

“不,我并不为此感到羞耻,我只是喜欢科迪莉娅这个名字。我总是想象自己叫科迪莉娅——至少最近几年总是这样想。小的时候,我曾幻想自己叫做杰拉尔丁,但现在我更喜欢科迪丽亚。”

“好吧,安妮,你能告诉我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吗?我们对斯潘塞太太说帮我们领养个男孩子,难道是孤儿院里没有男孩子吗?”

“有哇,有很多哪,但是斯潘塞太太很清楚地说,你们想要一个11岁左右的女孩,女总管觉得我挺合适,你们不知道我当时有多高兴,我昨天晚上高兴得一整夜都睡不着觉。”说到这儿,安妮转向马修,带着责备的口气说道,“你为什么在车站时不对我说,你们并不想领养女孩子呢?如果那会儿知道了,我也就留在车站了。如果我没有看见‘白色的欢乐之路’和‘闪光的小湖’,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

“她到底在说什么呀?”玛瑞拉盯着马修问道。

“她——是在说我们路上的一些谈话。”马修连忙道,“我把马牵进来,请把晚饭准备好吧。”

“除了你之外,斯潘塞太太还从孤儿院领回了什么孩子吗?”马修刚刚出去,玛瑞拉又继续问着。

“斯潘塞太太自己领养了一个叫做莉莉·琼斯的孩子。莉莉今年才五岁,长得可漂亮了,头发是褐色的。如果我也很漂亮,长着一头褐发,你愿意收养我吗?”

“不,我们是想找一个能给马修干农活、当帮手的男孩儿,女孩子对我们来说没什么用处。来吧,拿上帽子和提包,我会把它们放到正门厅的桌子上去。”

安妮无精打采地听从了玛瑞拉的吩咐。不一会儿,马修回来了,三个人坐在饭桌前开始吃饭。安妮实在没胃口,只稍稍啃了些黄油面包,吮了点儿盘子旁边扇形小玻璃碟里的酸苹果酱。

“你什么也没吃!”玛瑞拉神情有些严厉,仿佛不吃饭是个要命的缺点。

安妮叹了口气:

“我吃不下!我正处于绝望之渊。当你陷入绝望时,你能吃得下饭吗?”

“我从来没有陷入过什么绝望的深渊,所以我没法回答你。”玛瑞拉回答说。

“是吗?那你有没有试着想像自己陷入了绝望之渊呢?”

“不,没想过。”

“那我怎么说你也不会明白了。我现在的心情——真是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我刚一要吃,喉头就好像堵得要命,肚子也胀得鼓鼓的,根本咽不下东西。这么好吃的巧克力奶糖我是没口福尝了。两年前我吃过一块巧克力奶糖,真是好吃极了,从那以后,我好几次都梦见得到了好多好多巧克力奶糖,可总是刚放到嘴边梦就被惊醒了。请你不要太勉强我了,桌子上的东西都非常好吃,只是我一点儿也吃不进去。”

“啊,我想她是太累了。”马修从仓房回来后,就一直默不作声,“最好还是先让她睡觉去吧。”

玛瑞拉一直在考虑让安妮睡在哪儿合适。本来,为了安置原来等的那个男孩儿,玛瑞拉在厨房准备了沙发长椅,可是,尽管那儿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但让安妮睡在那里还是不太合适。而客房也不适宜招待一个漂泊的孤儿。只有东边那个房间了。玛瑞拉点起根蜡烛,让垂头丧气的安妮跟在身后,两人走过整洁的大厅,安妮顺手把放在桌上的帽子和提包也拎在手里。那间安妮即将住进去的房间似乎比客厅还要干净。

玛瑞拉把蜡烛放到一张三角形的三腿儿桌子上,掀开床上的被褥。

“你有睡衣吧?”

安妮点了点头。

“我有两件睡衣,是孤儿院的女管家给我做的,它们又短又小。孤儿院的东西总不够分,所以衣服都不合尺寸——我在的孤儿院就是那样。我讨厌又瘦又小的睡衣,要是能有件下摆长长的拖到地上,领口镶着波浪花边的睡衣该有多美呀。但梦想归梦想,我有这么件小的也知足了。”

“快换上吧,过一会儿我来取蜡烛。我可不放心让你吹灭蜡烛,要是引起火灾可就麻烦啦。”

玛瑞拉一走出去,安妮便打量起这个房间来。四周墙壁刷得雪白,什么装饰都没有,十分刺眼,让安妮觉得那些墙壁也应该为这一点而感到痛苦。地板上空空荡荡的,正中铺着一张她从未见过的圆形草编地席。房间的一角,放着一张高高的老式木床,床腿低矮,圆圆的,颜色漆黑。另一角摆着一张三角形的桌子,上面放着红天鹅绒的针插,针插看上去很硬,好象能把世界上最硬的针尖都折断。桌子上方的墙上挂着一面长方形的小镜子,桌子与床之间的窗户上,挂着洁白的细纱布窗帘,窗子对面是洗脸架。房间里充满了难以形容的冰冷气氛,安妮害怕得浑身打颤。她啜泣着脱掉衣服,换上短小的睡衣,跳到床上,把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又猛地扯过被子蒙住脑袋。当玛瑞拉返回来取蜡烛时,地上乱七八糟地扔着安妮那些缝制粗糙的衣服。床上的一片狼籍,至少证明了安妮还在房间里。

玛瑞拉从容地把安妮的衣服一件件拾起来,整整齐齐地放到一把干净的椅子上,然后拿起蜡烛走到床边。

“晚安。”她口吻有些生硬地说,但还是流露出一丝温情。

安妮突然从被子下面露出那苍白的小脸和大眼睛,“你明明知道今天晚上是我一生中最糟糕夜晚,还说什么晚安呢?”发完牢骚,她又钻进了被窝。

玛瑞拉慢慢走到厨房,开始清洗餐具。马修心事重重地抽着烟斗——一般来说,这表示他正在心烦意乱。平时马修很少抽烟,玛瑞拉认为抽烟是一种陋习,所以她坚决反对。但在某些时候,他却不由自主地想抽上两口——男人总需要发泄一下自己的感情,玛瑞拉了解这一点,所以装作没看见。

“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玛瑞拉生气地说,“这都是因为自己不去,只托别人捎口信的结果。肯定是斯潘塞太太家的人弄错了消息。总之,明天我们得有一个人去斯潘塞太太那里问问清楚,那孩子也得送回孤儿院去。”

“那好吧。”马修勉强地附和到,“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但是……玛瑞拉,那孩子确实是个挺讨人喜欢的孩子。她满心想留下来,现在却要把她送回去,你不觉得她有点儿可怜吗?”

即使马修说他现在想拿大顶,玛瑞拉的反应也不会像听见这番话一样激烈。“马修,你不会是想把她留下来吧?”

“不是,我不是——我没有这么想,”马修结结巴巴地说,被玛瑞拉一逼问,他又心神不宁了。

“我们不太可能收留她。”

“可是,或许我们会对她有好处。”马修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马修,我已经看出来了,你被那个孩子迷惑住了!你想收养她。”

“我觉得那孩子挺有趣儿。”马修也固执起来,“要是你听到我们从火车站回来这一路上的谈话,那该多好啊!”

“她说起话来滔滔不绝,我一眼就瞧出来了。我可不喜欢爱唠叨的孩子,就算要收养个孤儿,她也不是我想要的那种类型。这孩子身上有种让人琢磨不透的东西。不行,赶紧把她送回去吧!”

“我可以雇一个法国男孩帮我干活,”马修说,“她就陪你做伴。”

“我不想找这么个孩子跟我做伴,简直就是活受罪。”玛瑞拉说,“而且我也不准备收留她。”

“好吧,那就照你决定的办吧!玛瑞拉。”马修说着站起来,放好烟斗,回房睡觉了。

玛瑞拉收拾完碟子,不满地皱着眉头,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在楼上靠东山墙的房间里,一个孤苦伶仃、心灰意冷的孩子,满怀着委屈和痛苦、流着眼泪,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四章绿山墙农舍的早晨

安妮醒来时,太阳已升得老高。她一翻身从床上爬起来,胡乱望了望窗外。阳光从窗外洒入,空气中有一些白色的漂浮物在摇曳着,天空一片碧蓝。

一时间,安妮忘记了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是感到好像有什么好事儿发生过,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心跳。接着,可怕的记忆恢复了:这里是绿山墙农舍,而他们说过不要她,因为她不是男孩子。但不管怎样,清晨还是来临了。安妮走到窗边想推开窗户,窗户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开过了,吱吱嘎嘎地响着,安妮费了很大劲儿才把它打开。安妮跪在窗前,瞪大眼睛环视着眼前的景色,多么美呀!这儿真是一处让人留恋的地方!尽管她最终不会留在这里,但还是可以任想象自由地驰骋!

窗前是棵正值开花期的樱桃树,低垂的枝头几乎都要碰到房子,雪白的花朵竞相怒放,煞是好看。房子两侧是果园,一个苹果园,一个樱桃园,也都不甘寂寞,树上盛开着鲜花,树下的杂草中点缀着蒲公英,别有一番情趣。

窗下的花坛里,紫色花朵簇拥着丁香树,沁人肺腑的甘草香味随着晨风飘进屋内。花坛对面,一片缓坡伸向山谷,绿油油的紫苜蓿长得格外茂盛。山谷里流淌着一条如玉带一般的小河,河两岸生长着白桦树,林间草地还分布着许多羊齿类、苔藓类植物,看上去非常有趣。小河那边有一座小山丘,被针枞和枞树自然分割成许多条块,染上一层绿色。透过林中缝隙,安妮望见一角在‘闪光的小湖’另一侧曾见过的灰色小屋墙壁,左边排列着宽敞的大仓库,越过平缓的草原可以看到闪光的蓝色大海。安妮完全被这诗一般的景色陶醉了。可怜她一直生活在缺少美的环境中,难免会把这里当成梦境。

安妮贪婪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一动不动看得入了迷,浑然忘记了周围现实的一切,丝毫没注意到玛瑞拉已经站在了她的背后。

“你该穿好衣服啦。”玛瑞简单地说道。说实在的,玛瑞拉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口气对小孩子说话,这种茫然失措导致她说话的口气里有几分生硬,其实她并不想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安妮从窗前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说:“你看窗外多美呀!”她挥动着手臂,像是在对窗外精彩的世界招手,好把这一切揽进自己的怀中。

“树木很高大吧?”玛瑞拉说道,“还开着很多花,不过它结的果子可不怎么样——又小又有虫子。”

“啊,不只是树木!当然了,树很美,花也很漂亮,对吗?可是,我要说的是那些果树、小河、草地……这个世界周围的一切一切。总之,一切都这么光彩照人,我真是太喜欢这个清晨时分的世外桃源了!你不喜欢吗?而且,这里还能听到小河的流水声。你感觉到吗?小河是多么快活、兴奋啊!潺潺的流水声就像是它在欢笑,即使在冬天的冰面下也会这么欢笑。房子旁边穿过一条小河真是妙不可言啊!也许你在想,我又不能留在这里,景色好坏有什么呢!可不是这样的,即使我走了,我也会常常想起绿山墙农舍旁边这条小河的。如果在没有小河的地方,我会想,要是有条小河该多好呀,否则我真会苦恼得受不了。多亏今天早晨的美景,才没使我坠人到绝望的深渊,不至于像昨晚那样愁眉苦脸。但我还是很悲伤,如果你们收养了我,我一辈子生活在这里,那该多好啊!我正在幻想着这些,但再好的幻想也会有被打断的时刻,所以我就特别地难受。”

“你最好停止你的幻想世界,快点儿穿上衣服下楼来。”玛瑞拉趁着安妮停顿时赶快插话进去,“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去洗洗脸,梳梳头。窗户就这么开着吧,把被子叠好放到床的一边儿,尽量麻利点儿。”

安妮做事手脚相当快,十分钟后,她就换好衣服,梳好头洗完脸,整整齐齐地下楼来了。她以为自己把玛瑞啦吩咐的事儿干得很不错,心里美滋滋的,其实,她还是把叠被子忘了。

“啊,今天早晨才觉得肚子有点儿饿了。”安妮一屁股坐到玛瑞拉给她拿出来的椅子上就开始说,“真想像不到,恶梦醒来竟会是个春光明媚、神话般的早晨,下着蒙蒙细雨的早晨也一定很美吧?世界上有这样的早晨、那样的早晨真令人开心。这会是怎样的一天呢,谁也琢磨不透,就能让人产生许多遐想。幸亏今天是个好天气,它使我战胜不幸,不气馁,变得精神饱满。但我的遭遇还是很不幸的,是吧?我看悲剧故事的时候,曾下过决心,不向苦难低头,要勇敢地面对艰苦生活。但这种事儿幻想幻想还行,一但真的遇到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求求你把嘴闭上一会儿行不行?一个小女孩不应该这么爱唠叨。”

听到玛瑞拉这么说,安妮立刻顺从地沉默下来,再没有开口。可不知为什么,这样一来玛瑞拉反倒觉得不自然了,马修也一言不发,这倒是很平常。于是,整个早餐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着。

安妮有些心不在焉,一边机械地吃东西,一双大眼睛却凝视着窗外的天空。见到她这个样子,玛瑞拉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似乎眼前这个异样的孩子,虽然身体确确实实坐在桌子边上,但心思却早就插上了幻想的翅膀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这样一个孩子,留下能有什么用呢?而马修却不可理解地说要留下她!玛瑞拉看得出来,马修正如昨晚一样,还是想坚持留下这个孩子。马修的脾气她是一清二楚,假如他想坚持做什么事情,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而他的沉默就会变成最强有力的武器。

一直到吃完早饭,安妮这才从出神的状态里摆脱出来,主动要求洗碗。

“你能洗好吗?”玛瑞拉怀疑地问。

“完全能洗好,不过我照看孩子更内行,我在这方面已经积累了很丰富的经验,这里要是有个小孩子让我照看就好了。”

“有你一个就已经够乱的了,我可不想再要个孩子。凭良心说,你现在已经够成问题的了。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马修办事真是荒唐!”

“不,不对,他不是那种人!”安妮叫起来,语气中似乎包含着责备,“他很有同情心,我怎么唠叨他都不烦,好像他就喜欢我这种性格。我们初次相遇,我就觉得我和他具有相同的灵魂!”

“你们俩都是怪人,那就是你所说的相同的灵魂。”玛瑞拉不屑一顾地说:“好了,去洗碗吧,用热水好好洗,然后一定要擦干净。下午我们必须到白沙镇去见一见斯潘塞太太。你跟我一起去,让我们看看怎么安排你。洗完碗,上楼去把床铺好!”

安妮干活儿的时候,玛瑞拉一直从旁观察。她觉得安妮洗碗还算熟练,但收拾床铺却不那么利索。因为安妮不知道怎样把羽绒被子扯平,但看得出,她已经尽全力了。玛瑞拉不愿看到安妮总在她面前晃动,这让她感到心烦,于是她便打发安妮到外面玩,午饭前再回来。

安妮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忽闪着大眼睛直奔房门口,可突然又在门前停住了,然后转身返回来坐在桌前,欢喜神情也在转瞬之间消失殆尽。

“怎么啦?”玛瑞拉问。

“我决定不到外面去玩了。”安妮的口气,听上去就像一位决定放弃人世间欢乐的殉道者,“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绿山墙农舍,尽管我不能留在这儿,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可一旦我到了外面,和那些树木、花草、果园以及小河交上朋友的话,就会因为离开他们而痛苦。我不想再受这种打击了。虽然我非常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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