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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道游击队-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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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这个邀请,使我非常兴奋。

回忆和他们相处的日子,是永远使我难以忘怀的。由于他们的热情、豪迈,我们很快就成了不分彼此的亲密战友和同志了。在这段期间,我有系统的研究了他们的斗争和生活。我和他们短枪队的“老哥们”作过长久的深谈。我走遍了他们所有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我也曾到铁路两侧,微山湖边的人民群众里,去了解他们艰苦卓绝的斗争怎样得到人民的支持,并在人民中间留下多么深的影响。人民把他们杀敌的故事,加上神奇的色彩在描绘着。

最使我难忘的一件事,是日寇投降后,他们第一次的新年会餐。在庆祝胜利的丰饶的酒席上,正象我小说里第二十四章所写的那样,他们是以古老的形式,来悼念自己牺牲的战友。他们把一桌最丰满的酒菜,摆在牺牲了的战友的牌位前边。他们平时喝酒喜欢猜拳行令,可是在这一次新年会餐席上,他们却都沉默着喝闷酒。他们隔着酒桌,望着牺牲了的战友的牌位,眼里就注满了泪水。哪怕在最欢乐的时候,一提到已牺牲的同志和战友,他们就会痛哭流涕。当时的情景,深深的感动了我。也就在这次会餐的筵席上,为了悼念死者,他们有两个提议:一个是将来革命胜利后,建议领导在微山湖立个纪念碑;再一个就是希望我把他们的斗争事迹写成一本书。对于这后一个提议,也就是他们给予我的光荣的委托,我当时是答应下来了。因此,我写这本书,一方面是出自我个人对他们的敬爱,同时,由于他们的委托,也成为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了。

为了完成这一任务,一九四六年,我在枣庄守着他们几个领导人和一些老队员,把他们以往的斗争事迹,详细地记录下来。正要动手写作时,解放战争开始了。为了粉碎蒋匪帮对山东的重点进攻,全山东的军民都动员起来投入紧张的战斗。这时我军从鲁南暂时的撤退,铁道线都拆了,他们转入主力作战,我也到其他战场接受新的任务。在这紧张的战争年月,坐下来写作是不可能的。因此,就把这一工作搁置了下来。一搁就是好几年。在这段期间,虽然我们分开了,可是他们给我的光荣的委托,我并没有忘记。每当我听到他们战斗的胜利消息时,在兴奋之余,就马上联想到这一未完成的任务,心情也就沉重起来了,总觉得有件重大而严肃的工作没有完成而感到难过。

在这种心情下,我就用嘴来讲,象一般故事的传播者一样,当战斗或工作之余,我就把他们的战斗故事,讲给战友和同志们听,大家都很爱听,并深受感动。每当休息下来的时候,同志们都围上来,要我讲,有时我也主动的讲。由于我对铁道游击队故事中人物的喜爱和热心传播,有的同志见到我竟喊我为“铁道游击队”了。当时所讲的故事,也许就成为我今天小说的胚胎了吧!

全国解放以后,我很希望能找个时间来实现我多年来的愿望。可是刚进入大城市,工作是繁忙的,我的岗位又是在机关行政工作上,这个愿望总没有实现。直到一九五二年,我接受了一个写作任务,才有机会把多年来的愿望予以实现。由于事隔经年,为了重温他们以及整个抗日时期的斗争,来唤起我原有的创作激情和冲动,在动笔之前,我又找到铁道游击队的一些领导人,到鲁南去了一趟。我们曾经在枣庄寻找早已倒塌的铁道游击队的诞生地——小炭屋子,去找了血染洋行的旧址,沿着临枣线(现已改为公路)向东走去,经过打票车的三孔桥,顺着他们早期战斗活动过的道路,西去临城。在微山湖边上,我们访问了这一带村庄的人民。人们听说铁道游击队的人又来了,象迎接久别的亲人一样都围上来,依然那么生动的谈着他们过去在这里的杀敌故事。我们重游微山湖,夜宿微山岛,触景生情,他们过去在这里所从事的英勇顽强战斗,仿佛是昨天刚发生的事一样浮上脑际,历历犹新。从鲁南回来后,我就开始写了《铁道游击队》这部小说。

以上就是我写作《铁道游击队》的过程,也是我认识和接触他们的过程。他们所创造的英雄的事迹,深深感动了我,为了要把这些英勇斗争在文学上反映出来,我经常和他们接触,并和他们在思想感情上密切的联系。直到现在,每当我有机会遇到他们过去的老队员,或听到他们的任何消息,我都感到高兴、亲切。

《铁道游击队》出版了,可以告慰的是,他们给我的光荣的委托,以及我个人多年的愿望是实现了。遗憾的是,由于我受写作水平的限制,给作品留下很多缺点和不足之处。本来按我个人的经历,写这样长的文学作品,是力不胜任的。所以有勇气写下去,主要是铁道游击队的可歌可泣的英雄斗争事迹鼓舞了我。我敬爱他们,熟悉他们,我有着要表现他们的热烈愿望。加上他们给予我的光荣的委托,我觉得不完成这一任务,就对不起他们和他们在艰苦卓绝的对敌斗争中牺牲了的战友。同时,作为一个文艺工作者,我熟悉了他们在党的领导下所创造的英雄斗争事迹,也有责任把它写出来,献给人民。所有这一切,给了我坚持写作的热情和勇气。可是写出后,自己再看一遍,又使我很不安,总觉得我所写的,远不如他们原有的斗争那样丰富多采。

我创作的经过就是这样,写在这里,作为读者看这部作品时的参考,并请读者批评指正。

一九五五年八月一日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铁道游击队》创作经过

一英模会上采访

1943年夏天,山东军区召开全省的战斗英雄、模范大会。胶东、渤海、鲁中、滨海和鲁南各个军区的部队选拔的战斗英雄、模范,通过敌人的封锁线,云集山东军区所在地的滨海抗日根据地。这次大会在莒南县的坪上召开。来自各个根据地部队的英雄人物,都集中到这里了。他们在各自的战斗岗位上作出了出色的贡献,将把自己在战斗中创造的动人英雄事迹,向大会做报告,最后由军区首长进行评选,授予荣誉称号。

这次战斗英模会,是山东根据地的一件大事。党政军民等领导机关都很重视。因为我们的抗日根据地,是由英勇的八路军在人民的支援下,和敌伪顽军及封建地主武装拼命流血,进行了艰苦卓绝地战斗,才从敌人控制下解放出来,建立了坚强的抗日基地,使这里的人民翻身,使我们的部队有了可靠的依托。也可以说没有八路军指战员的流血牺牲,就没有抗日民主根据地。所以根据地各界人民群众,饮水不忘打井人,他们杀猪宰羊送往大会,让这些为人民立了战功的英雄、模范,能够吃得好,开好大会。

根据地的报刊记者和编辑人员都参加大会。一方面为大会服务,帮助会务人员整理和编印英雄、模范的战斗事迹材料;另方面对这些英雄人物进行采访,准备为报刊写报道和文章。我们《山东文化》编辑室的同志都投入了这一工作。

我就是在这次英模会上,认识了铁道游击队的英雄人物。听了这位英雄的报告,了解了铁道游击队的战斗事迹。

当时全省闻名的战斗英雄都到了。如胶东的任常伦,鲁中的曹世范,滨海的何万祥,在这次大会上都被评选为甲级战斗英雄,铁道游击队的徐广田也评为甲级战斗英雄。他在大会上谈到他个人以及铁道游击队战友创造的惊人事迹,在与会者中引起极大地轰动。也可以说徐广田把铁道游击队的几次出色的战斗一谈,他就被大家一致评为甲级战斗英雄了。

当时正是抗日战争初期,我军深入敌后,开展敌后的游击战争,创建抗日根据地,对敌斗争任务是很艰苦的。那时我们的部队分散在各个地区,还处在暂时幼小的时期,兵力还没发展起来,装备很差,当地的人民群众还没发动起来。而敌人在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并有近代化的装备。面对众多的敌人,我军只有和敌人打游击,转山头,寻找有利时机,打击敌人。由于我军武装落后,又没充足的弹药,所以在战斗中,主要是用手榴弹和刺刀去和敌人拼搏。应该说我们的战士不光是凭武器,而是凭政治觉悟,靠勇敢去消灭敌人的。虽然我军不断地取得战斗的胜利,可是付出的伤亡代价也是极大的。在此情况下,铁道游击队以短枪和便衣,战斗在敌人据点林立、重兵据守的铁路线上。他们在敌人据点里摸敌岗,打特务,在铁路上袭击火车,在客车上打歼灭战。有时把敌人的火车开跑,和另一列火车相撞。他们机智勇敢地消灭敌人,歼灭了日寇对付铁道游击队的各种各样的特务队。他们不仅在军事上牵制敌人兵力,配合山区主力作战;而且夺取敌人的军事物资来支援根据地。把成车皮的布匹截下来,解决了山区根据地军队的冬衣。他们能从火车上搞下可装备一个中队的日式步枪、机枪,送进山里。如果我军主力在战斗上缴获这么多武器,得用成团的兵力和敌人搏斗,要付出很大的伤亡代价才能赢得。可是铁道游击队却不鸣一枪,就把这些主力极需的武器拿到手了。多年来,铁道游击队在铁路线上神出鬼没地和敌人战斗,创造了很多惊人的战斗事迹。真是打得敌伪胆寒。显示了党所领导的游击健儿的神威。他们的英雄业绩,鼓舞了抗日根据地军民的士气和坚持抗战的胜利信心。我为铁道游击队的战斗事迹所感动。我敬爱这些杀敌英雄,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去访问了甲级战斗英雄徐广田,想把他们在铁路线上打鬼子的战斗业绩写出来。

在我找他采访过程中,我和徐广田渐渐熟了。他有着热情豪爽的性格,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他二十三四岁,中等身材,穿着便衣,脸孔微黄,说话时面带微笑,慢声慢语,眼睛也常眯缝着,看上去像个腼腆的姑娘,可是一旦眼睛瞪起来,却充满了杀机。他是铁道游击队中出名的杀敌英雄。他和我谈了许多他个人和整个铁道游击队的带传奇性的战斗故事。

正巧,铁道游击队的政委杜季伟这时调到省党校学习。党校就住在坪上附近。我又去访问了杜季伟。杜二十五六岁,正如《铁道游击队》小说中所描写的:他清秀的面孔上有双细长的丹凤眼,他是个读过筛范的知识分子干部。在极端艰苦复杂的斗争中,他能够和铁道游击队的哥儿们混在一起,并赢得了他们的信任,发挥了他的政治工作威力,确非易事。杜和我谈到他怎样被党派进敌人控制的枣庄,在炭厂当“管帐先生”,怎样组织力量打洋行,为了配合山区的反“扫荡”,他们在临枣支线上大显身手,搞了震惊敌伪的“票车上的战斗”。后来他们拉出枣庄,战斗在津浦干线,以微山湖为依托,对这南北干线上的敌人,进行了机智而顽强的战斗。他们打岗村,搞布车,消灭了一批又一批鬼子的特务队。一直到日本侵略者投降,他们紧紧控制着这一段干线的局势。不过,到了1943年,他调出铁道游击队,到党校学习。

我向徐广田和杜季伟作过多次访问,对铁道游击队的整个对敌战斗事迹有了一个轮廓,对他们从事的一些重要战斗,有了一定的了解。铁道游击队的斗争事迹深深感染了我,激起我强烈的写作愿望,我决心要把他们所从事的战斗,从文学上反映出来。

英模大会以后,我整理了所采访的铁道游击队的斗争材料,进行构思。我认为我是有条件写好这一作品的。第一,我在抗大毕业后,又专学过军事。1938到1939年我随抗大一分校从陕北到太行山,又从太行山到山东的沂蒙山区,两次深入敌后,熟悉敌后的游击战争生活。第二,我熟悉铁路上的生活。我自小生长在河南北部道清支线的铁路边,这条铁路从我故乡的村边经过,我的父亲又在村边的铁路道班房里做工,我一天到晚能看到客车、货加车在运行,听惯了列车在铁轨上运行的轧轧声。我小时候,也曾和一群穷苦的孩子到车站上去捡煤核,在车站上也学会了扒车的技术,慢行的火车还可以上下,快车就不行了。后来我随父亲到过道口、焦作等地上学,后来又在车站上作过义务练习生,因此,我对火车站和列车上的生活比较了解。不仅熟悉铁路上的职工,而且对于行车的规章制度以及一些带规律性的东西也了若指掌。如果不了解铁路上的生活,要写好铁道游击队的斗争是不可能的。当时,铁道游击队的杀敌故事,在根据地的人民中,广为流传,所以没能把他们的事迹,从文学上反映出来,一些作者不了解铁路生活是个重要原因。因为抗日根据地的作者,多是生活在山区,他们大多数人不仅没坐过火车,甚至还没看见过火车。有的城市出来的作者,曾经坐过火车,但仅坐过而已,对铁路上的一切并不了解。当时又是战争环境,铁路被敌人控制着,也不能去采访。记得1943年《大众日报》的一位记者到铁道游击队去采访,被敌人捕去了。当时铁道游击队由于多年来的神奇战斗,打得敌伪胆寒,他们通过伪军硬把这个记者要出来。这个记者虽有这样惊险的经历,可是除了写点通讯报道,并没有把铁道游击队出色的战斗事迹写出来。我想他没写的主要原因是不熟悉铁路上的生活。

铁道游击队的英雄人物,都具有热情豪爽、行侠好义的性格,多少还带点江湖好汉的风格。他们经常深入敌穴,以便衣短枪去完成战斗任务。经常和敌人短兵相接,出奇制胜。因此,他们所创造的战斗事迹都带有传奇的色彩。他们在铁路上的战斗,曲折生动,都可以当故事来讲。如“血染洋行”、“飞车搞机枪”、“票车上的战斗”、“搞布车”、“打岗村”以及“微山湖化装突围”等。由于他们的豪侠的性格和神奇的战斗,我准备用群众所喜闻乐见的民族文学形式来写,也就是用章回体来表现铁道游击队的战斗事迹。

在动笔前,我经常把所采访的铁道游击队队员的杀敌故事,讲给同志们听,大家都喜欢听。由于讲多了,同志们也听惯了,有时同志们正在聊天,看见我走过来,就高兴地说:“看!铁道游击队来了。”没等坐下,就对我说:“再讲一段。”我又和他们讲起了铁道游击队的杀敌故事。

我动手写铁道游击队的章回体小说了。当时还是真人真事。我写了草创时的一部分,在好心的编辑同志的鼓励下,在《山东文化》上连载了。当时的标题是《铁道队》。因为在战争时期,他们就叫这个名字,全国解放后,我写这部长篇小说时,为了点明它的战斗性,所以就加上“游击”二字,标题就改为《铁道游击队》了。

它在《山东文化》上连载了两期,由于故事性较强,读者还是欢迎的。可是当这个作品让战斗在微山湖的铁道游击队的干部和队员看到后,却有不同的反映了。

不久,我接到了铁道游击队的来信。当时他们的大队长洪振海已经牺牲,新任大队长是刘金山。原来的政委杜季伟在党校学习后,调到别处工作了。新任政委是张洪义。刘、张用铁道游击队的名义给我写了一封信,信的大意是:当他们知道我在写铁道游击队,向广大读者介绍他们的斗争事迹,他们是高兴的,对我表示感谢。接着他们就向我提出一个要求:他们所有的干部和队员都一致热情邀请我到他们那里去,去深入地全面地了解他们斗争生活。他们说像徐广田这样的英雄人物,铁道游击队还有一些,因为对敌斗争任务比较紧张,他们只能派徐广田一个人去参加英模会。如果我能够到他们那里去,和他们一道生活一段时间,对他们的战斗生活作多方面的了解,一定会比现在写的更好。最后他们再次表示出极大的热情,欢迎我到他们那里去。

我看了他们的信,沉思良久,深感到在从事这一写作上,有点过于草率。我仅仅根据徐广田和杜季伟两人提供的材料,不到实际斗争生活中作进一步地深入了解,就凭一时的热情,匆匆地动笔写起来拿去发表,这太不慎重了。从信上看,作品已显出了不好的效果。这封信实际上是对我写的那一部分有意见,只是他们不好意思批评就是了。所以婉转地邀请我到铁道游击队去,然后再写会更好些。这说明我不到他们那里去全面地、深入地了解他们的斗争生活,作品是写不好的。想到这些,我心里感到很惭愧,为此,就把《铁道队》的写作停下,已写出的那一部分稿子,虽然还没刊登完,也停止连载了。虽然如此,我写铁道游击队的决心并没有变,相反地决心更强了。我决心到铁道游击队去深入一段生活,然后再动笔把他们的斗争事迹写成一部小说。

在鬼子投降前后,我两次到鲁南的铁道游击队里去。

二到铁道游击队去

第一次去铁道游击队时,枣庄、临城还有敌人。我绕道南边过津浦铁路,到达微山湖,和这些英雄人物在一块生活了一个时期,常常随他们活动在微山湖畔和铁路两侧,有时住在微山岛上。当我一和他们接触,我就热爱上这些英雄人物了。他们热情、爽直、机智、勇敢。经常和敌人短兵相接,都是些英勇顽强的好汉。我住在他们大队部,刘金山大队长,高大的个子,憨厚的面容。他虽是后任大队长,可是却以打岗村赢得了大家的敬服。原来给我写信的政委张洪义,他在铁道游击队的威信很高,可是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后来又调来一个姓孟的政委,不久也牺牲了。因为铁道游击队是在敌人紧紧控制的铁道线上,在稠密的敌人据点之间活动、战斗,外来的干部不熟悉这里情况,掌握不住当地敌人的活动规律,很容易遭到牺牲。在鬼子投降前后,也就是我去的时候,新调去一个叫郑惕的副政委,他是主力部队团的特派员。他工作认真果断,并有活动能力。鬼子投降后,国民党反动派头子蒋介石想独吞抗战胜利果实,命令日伪军不要把武器交给八路军、新四军,要还未放下武器的敌人就地维持治安,听候国军前来受降和整编,实行蒋日伪合流。这时铁道游击队正包围着一列南逃的敌装甲列车,前后的铁轨都被我拆除,敌人动弹不得,但不向我军投降。在我主力和铁道游击队威逼下,郑副政委多方和敌人周旋,最后这股敌人还是向铁道游击队投降了。

这个投降场面在《铁道游击队》小说里已得到反映。在大队部我也认识了副大队长王志胜(小说中的王强是他的化身),他在队上是个“老好好”,被认为是铁道游击队的一员福将。他平时办事有点犹豫,可是遇到危急时刻,也能急中生智,出色地完成战斗任务。血染洋行就是一例。他们在微山湖突围时,刘金山和政委都到湖外和铁道东去了,是他率领铁道游击队化装突围。当时他的老伴也在微山岛上,拉着他的衣襟哀求着,把她也带出去。这时岛上、湖里到处都是鬼子,在搜索着铁道游击队。在此万分危急的情况下,她这样做,很容易暴露目标,影响整个大队的安全。在多方劝阻无效后,王志胜气得火冒三丈,他一脚把老伴踢倒在地,拔出手枪对着老伴狠狠地说:“你再罗嗦,我崩了你!”接着就带着化装成“皇军”的铁道游击队,趟水向湖外冲去。我曾访问了王副大队长的老伴,想从她那里了解些王志胜的情况。她和我谈了王志胜的一些斗争事迹。可一想到微山湖突围,她就生气,还向我诉苦:“老王多没良心!他要用枪崩了我。”我只得安慰她几句:“都是老夫老妻了,还记着这个干啥?!”当时我没有批评她不识大局,只是说:“那是老王在吓唬你,别太认真了。”

几位大队干部对我都很热情。这时,徐广田对我也很好,因为我们是在省英模会上就认识的,比起其他新结识的,我们算是老朋友了。这年冬天很冷,他看见我戴了一顶旧棉军帽,就把自己戴的一顶新缴获的日军皮军帽扣在我头上。后来队上送我一支日式手枪。这种手枪的枪筒细长,握的把手较粗大,像一支鸡腿,所以也叫鸡腿匣子。徐广田拿过我这支手枪,拉拉枪栓,检查下零件,感到这支手枪的弹簧稍软,就把自己使用的鸡腿匣子换给我。这表现了他对我的深厚的友谊。

我在铁道游击队,从大队干部到长枪队和短枪队的队长及主要骨干队员,都作了深入细致的访问。从枣庄开炭厂的草创时期,到拉出去在临枣支线上战斗,直到后来又活动在津浦干线、微山湖畔和敌人展开更大规模的战斗,我都了解了。我不仅从大队干部的领导角度去了解,而且从每次战斗的参加者各自不同的角度去了解战斗中的细节,他们在战斗中的表现,谁作出了出色的贡献。

我走遍了湖边和铁路两侧,寻访了他们过去战斗过的地方。我曾在姜集附近的运河边的一块小高地上,站立了好久。一边听着他们叙述1943年一次难忘的战斗。当时他们在这里隔着狭窄的运河,和一小队日本鬼子在进行血战。战斗是炽烈的,隔岸的一小队鬼子、小队长被他们打死了,这队鬼子几乎全部被他们歼灭。可是另两路鬼子迅猛地向这里扑来。最不幸的事情发生了;他们最最心爱的大队长洪振海在这高地上牺牲了。我俯视着洒了老洪鲜血的这块土地,枯黄的草丛下边已冒出嫩芽。我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平静。

老洪在这次战斗中,表现得是绝顶勇敢的。可是从军事观点上说,这次战斗是违犯游击战术原则的。因为敌人三路出动扫荡,到处找铁道游击队决战,而且敌人守着交通线,战斗一打响,四下的敌人可以源源不断地向这边运兵。在敌人兵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老洪领着六七十人的铁道游击队,和敌人硬拼,这样打下去,结局只有一个:就是他们陷入敌人重围,全部壮烈牺牲。《铁道游击队》长篇小说是写到这一战斗的。但是我把它作为教训来写了。实际的斗争生活是老洪为了湖边人民群众牺牲了。因敌人烧毁他们家园,一时对铁道游击队有点不满,激怒了老洪,他把长、短枪队拉出微山湖,和敌人硬拼时,政委有任务到铁道东去了。如果当时政委和老洪在一起的话,政委会阻止这次战斗行动的,因为在我们党领导的部队里,指挥员是要听党代表的话的。所以在小说中我写到战斗进行到最危急的时刻,政委从铁道东赶回来,他以自己的负伤,阻止了老洪的蛮干,挽救了铁道游击队的覆亡,命令老洪把部队撤走。我认为政委不在,老洪硬拼,政委回来,扭转局势,都是符合他们的斗争实际的。我所以这样写,也是从主要人物的艺术处理上考虑,因为这次战斗是发生在铁道游击队战斗的后期,不久,鬼子就投降了。而老洪是小说里的主要英雄人物,在即将最后胜利的时刻,竟在一次不该进行的错误战斗中倒下,有损这一人物形象。而且在他牺牲后,还得重新树立新的大队长,而精彩的战斗都在前边写了,这个新人物树立不起来,小说就该结束了。因此,我就没有写老洪牺牲,我把他和后来的大队长刘金山合成一个人物来写。把他叫作刘洪,并不单单是两个姓的合并。这个人物是以老洪为主的,不过刘金山作战也很勇敢。但是他在政治上比老洪强。我把两个人物的性格糅合一起,使他成为一个经过加工制造的完整的英雄形象。

当我到铁道游击队去的时候,两次路地枣庄。第一次过枣庄驻有敌人。铁道游击队副大队长王志胜,领着我到火车站南边去看血染洋行的旧址。我仔细察看了他们挖洞的墙壁,入院后的进击道路和冲进屋里的战斗动作,具体到鬼子三掌柜怎样蒙着被子在地上打滚,使他的手枪没有击中对方的要害,以后他们倒成了“大大的好朋友”了。我也曾到临枣支线的五孔桥,采访打票车的战斗经过。他们是把客车冲过王村,一直驰到这座桥上,把守卫客车的鬼子全部歼灭。杜季伟就是在桥下的河滩上,把旅客召集起来宣传抗日道理并交待我党我军的政策的。

我到津浦干线后,临城(现改为薛城)还有敌人。他们陪我悄悄地进入古汀。了解当年他们潜伏在这里,等候站内工人的信号,越过车站外围的壕沟和木栅栏,利用鬼子巡逻队走过去的空隙,蹿上月台,在浇油房击毙鬼子特务队长岗村和痛歼敌特务队的情景。我也到沙沟和韩庄之间那段铁路弯道的地方,了解当年他们怎样把布车从列车上摘下来,发动湖边人民群众和长短枪队员,连夜向微山岛上运布,解决山里主力部队的冬衣问题。我还特地去找了当年姬庄“爱护村”的村长姬茂西,他表面应付敌人,暗地里帮助铁道游击队。他主动向我介绍着当他们紧张地运布时,敌人的巡逻卡车从铁路上驰过来,他提着红绿灯怎样一边督促自己人加紧运布,一边又跑到鬼子卡车那里,说南边八路军的主力“大大的”,劝“皇军”不要过去。鬼子听见那边确有众多人们活动的熙熙攘攘声,只用卡车的机枪向远处射击,却不敢前进。而铁道游击队的长枪队,也向鬼子这边泼来了密集的炮火,鬼子巡逻卡车调转头,呼呼地驰回临城,向上级报警,请求兵力支援。可是当大队鬼子开过来以后,整车的布匹已经运进湖里了。当然,我也和他们座谈了微山湖突围,这是免遭覆灭的一次出色的战斗。当重点围攻他们的鬼子攻上微山岛,他们在王志胜的率领下化装成“皇军”冲出了微山湖。这里边为搞布车而暴露了的沙沟站副站长张运骥,已参加了铁道游击队,他会说日本话,拿着小红旗和周围的鬼子打信号,用日本话应付鬼子,才使他们安全地冲出重围。

我和铁道游击队在微山湖一道生活期间,虽然铁路上还有敌人,但微山湖边大部地区已为我军解放。因此,我还是遍访了他们过去战斗过的地方。在抗战时期,津浦铁路干线是敌人支援南洋战争的运兵大动脉,敌人不仅在沿途火车站驻有重兵把守,并且在铁路两侧的村庄都伪化了,建立了伪政权和“爱护村”,强迫这里的群众看守铁路,遇有八路军破路,就马上报告。同时在铁路两边的重要地点都修筑据点。为了保障这条交通线的安全,最后敌人竟在铁路两侧挖了既深又宽的封锁沟,封锁墙。在越过铁路的大路口,都筑起了碉堡,对所有过铁路的人都进行盘查。因此,在这敌人严密控制的铁路线上活动是很艰苦的。在敌情严重时,铁道游击队经常在田野里过夜,春、夏和秋天,地里有苗禾,可作为青纱帐来掩护。可是到了冬天,他们只得睡在湖边的藕塘和雪窝里。虽然如此,铁道游击队有了当地铁路工人和湖边人民以及微山湖里渔民的大力支持和帮助,他们克服了种种困难,还是出奇制胜地打击和消灭敌人,创造了许多惊人的战斗事迹。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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