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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道游击队-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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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空了!”刘洪从绷紧的薄嘴唇里蹦出三个字。他看到敌人,怒火又在胸中燃烧了。他是多么渴望着投进炽烈的战斗里啊!他发亮的眼睛盯着李正问:

“怎么样?打一下吧!不要错过机会!”

李正点头说,“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马上行动吧!”刘洪命令小坡通知长短枪各分队集合。刘洪和李正掌握长枪队,王强带领短枪队。李正对王强说:

“短枪在野外战斗发挥作用不大,我们从四面包抄过去,你带短枪到那庄后高地的小松林里打伏击。”

他们分头出发了。老洪和李正指挥着长枪队,悄悄的尾随着鬼子,也像扇形的散开,向敌人袭击的庄子反包围过去。他们控制了庄周围所有的有利地形,把机枪封锁在街道路口。当鬼子扑进庄去,发觉扑了空正在街上彷徨的时候,通!通!掷弹筒的小炮弹,从四面纷纷的落在鬼子群里爆炸了,鬼子被这突然落下的炮弹打得摸不清头脑,陷入一阵混乱,都纷纷向庄外奔逃。可是刚一出庄,就被猛烈的机枪火力打回来了。机枪一响,四下都响起枪声,整个村庄在枪炮声里震动着,到处飞舞着火光,鬼子在街道里窜来窜去,留下满街的尸体。

当鬼子特务队长带着一部分残部,好容易冲出庄去,奔向庄后的高地,才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指定被打乱的部下突围到这高地的小松林里集合,他们向黑松林奔来,好像一到黑松林,险恶的情况就好转了。鬼子们都气喘喘的拥到松林边,他们以为到这里可以整顿一下,靠这个有利地形进行防守,等候增援,可是一接近小松林,王强把手中的二十响一抡,怒叫着:

“哪里跑?”

随着他的话音,短枪队员所有的二十响,像急雨样向鬼子群扫去,接着是纷纷的手榴弹的爆炸,鬼子倒了一山坡。战斗结束,他们摘去了鬼子尸体上的武器,老洪就带着队员穿向道西,隐没在湖边的村庄里。

直到第二天,他们听到,昨天夜里临城、沙沟鬼子得到铁道游击队所住的村庄的情报,两路特务队配合到道东进行袭击的。在战斗中,沙沟特务队全部被消灭,特务队长被打死了。临城的特务队也伤亡过半。

在这次战斗以后不久,更大胜利的消息传来,苏联已对日宣战,红军已出兵东北。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第二十八章 胜利

八月九日,日寇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

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马上传遍了湖边的村庄。冲破重重苦难,和敌人反复进行着残酷战斗的湖边抗日军民,为这胜利消息沸腾起来了。人们含着泪水,带着欢笑,奔走相告,苦盼的这个日子,终于来到了。

这天,彭亮累得满头大汗,在准备着给全队来一顿丰富的会餐。他特别和管理员到湖边买鲤鱼,鱼都是刚出水,还活蹦乱跳的。彭亮感觉到今天的阳光特别温和,湖水也显得格外清澈,微风从一眼望不到边的荷花丛那边吹来,带着一阵阵的清香,远远望着突出水面的微山,它也仿佛显得比往日更加秀丽。彭亮想到政委一向称赞这里的山青水秀,是个好地方,可是直到今天,彭亮才真正感觉到微山湖的美丽。到上灯的时候,各分队都将丰盛的饭菜端到桌上了,刘洪大队长,今天例外的允许大家喝酒,所以每个桌上都备有足够的酒。会餐是在欢快的气氛里进行的,杯盘丁当声中夹着欢笑声。在艰苦的战斗岁月里,他们不断的谈着胜利,现在胜利已经到来了。虽然过去他们再艰苦也从没有皱过眉头,相信胜利是会到来的,但是今天,他们才真正感到战斗的意义和胜利的愉快。

可是当他们看到屋当门,空着的那桌酒菜和桌正面墙上牺牲同志的牌位时,眼睛里又都充满了悼念之情。他们想起了林忠、鲁汉、老张、冯老头,还有王虎、张兰……这些在战斗中牺牲的战友和同志。这些同志的面貌和英勇的姿态,马上闪进他们的脑际,使他们又想到多年来,在临枣支线,微山湖边的火热的对敌斗争。在残酷的战斗里,他们透过火光和枪声,看到湖边和铁路两侧的人民,遭受着鬼子的烧杀抢掠,陷入难言的苦难。为了战斗的胜利,有多少好同志英勇的牺牲了。现在胜利来到了,可是这胜利是多少抗日军民的血泪换来的啊!

会餐还没有结束,刘洪和李正就接到司令部的紧急命令,要他俩去开会。李正要王强留下,照顾队上的工作,吩咐队员作战斗准备,以便随时完成上级所交的任务,就匆匆的连夜到道东去了。

第二天刘洪和李正从司令部回来,队员们都以欢乐的心情期待大队长和政委带给他们的好消息,可是他们一看大队长铁青的脸色,就知道刘洪是被一种愤怒的情绪所激动着,他的眼睛闪着逼人的光,嘴唇绷得紧紧的;政委的脸色也很严肃,显然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在队员大会上,政委告诉大家一个气人的消息,就是当日寇宣布投降,我山东军民正要向铁道两侧及大城市进军,迫使鬼子最后放下武器的时候,蒋介石竟发出了反动命令,要敌后血战八年的八路军和新四军的部队停止行动,集中待命;同时又命令华北的敌伪军就地维持治安,等候国军前来受降和接收。李正气愤的对队员们大声说:

“这反动命令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要我们不要去收缴敌人的武器,要敌伪也不把武器交给我们,我们要去受降,就叫鬼子、伪军替他蒋介石‘维持治安’!过去抗战打鬼子,他们望风而逃,跑得无影无踪,现在他们又从老鼠窟窿里钻出来,想独吞胜利果实了!同志们!我们能执行这种反动命令么?”“不执行这熊命令!”

“抗战时,他们不抗日,光捣蛋,现在胜利了,他们又在捣蛋!”

“打鬼子他们逃跑,别人打鬼子他们扯腿,现在我们把鬼子打投降了,他们来受降。蒋介石有什么脸下这种熊命令!他凭什么要我们来执行!不执行!”

“不执行!”

“不执行!不执行……”

队员们都被蒋介石的反动命令激怒了,额上的青筋在跳着,嘴里不住的在咒骂着,一致要求不执行这反动命令,向铁道上的敌人进军,迫使日寇投降。李正用手一摆使浮动的人群静下以后,就又说:

“是的,我们不执行这极端错误的命令!现在我们的朱总司令已经给蒋介石打了电报,拒绝了他这个反动命令。敌后血战八年有功于国家与人民的八路军和新四军,完全有资格也有责任收缴在解放区包围之下的日伪军武装。现在我向大家宣布朱总司令的命令:

延安总部顷发布命令如下:

日本已宣布无条件投降,同盟国在波茨坦宣言基础上将会商受降办法。因此,我特向各解放区所有武装部队发布下列命令:

一、各解放区任何抗日武装部队均得依据波茨坦宣言规定,向其附近各城镇交通要道之敌人军队及其指挥机关送出通牒,限其于一定时间向我作战部队缴出全部武装,在缴械后,我军当依优待俘虏条例给以生命安全之保护。

二、各解放区任何抗日武装部队均得向其附近之一切伪军伪政权送出通牒,限其于敌寇投降签字前,率队反正,听候编遣,过期即须全部缴出武装。

三、各解放区所有抗日武装部队,如遇敌伪武装部队拒绝投降缴械,即应予以坚决消灭。

四、我军对任何敌伪所占城镇交通要道,都有全权派兵接收,进入占领,实行军事管制,维持秩序,并委任专员负责管理该地区之一切行政事宜,如有任何破坏或反抗事件发生,均须以汉奸论罪。

总司令朱德八月十日二十四时

“同志们!上边就是朱总司令发给我们的命令,我们要以实际行动坚决执行这个命令!”

“对!坚决执行朱总司令的命令。”

“敌伪军要拒绝投降,我们就坚决把他消灭!”

队员们都举臂高呼,回答政委的号召,准备以坚强的战斗意志和战斗行动,来完成朱总司令的命令。

山东军区司令部,为了执行朱总司令的命令,把全山东所有抗日部队组织了五路大军,向敌人占领的交通要道和大城市进军,他们的任务是迫使敌伪投降,不投降,就消灭他们。部队所经过的村庄,路口,解放区的人民都为自己的胜利进军的部队扎上松柏门和牌坊,上边写着“胜利”或“凯旋”的金字。年青人都自愿的去支援部队,老大爷、老大娘、青妇队的姑娘们和儿童,都站在道旁为过往的部队准备茶水,向行进中的战士口袋里塞鸡蛋,送水果。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自己的部队在战争的年月里,怎样的克服一切艰难困苦,打击敌伪,为创造抗日根据地而战斗。现在鬼子投降了,和平的日子到来了,这胜利是多少同志为人民流了鲜血才换来的啊!现在抗日根据地的人民是以多么欢欣的心情来欢送自己的抗日部队去接受敌人投降啊!五路大军在人民的欢呼声里,向青岛,向济南,向徐州进军。

鲁南军区的抗日部队被编为第五路大军,他们指向徐州,要使那里的敌人投降。铁道游击队是这支大军的前导,不分日夜的向徐州迫近。

这天夜里,铁道游击队奉命撤到道东,和主力部队汇合,准备向徐州挺进。当过铁路的时候,小坡站在路基上,望着临城站的灯光,那里还有探照灯光在闪。小坡恼火了,低声骂道:“奶奶!投降了还闪个熊劲呀!”他看着刘洪大队长这时也站在那里,在向临城默默的了望,他知道大队长这时的心情,他是在想念芳林嫂。队长是个倔强的人,不愿把感情露在脸上。小坡上前拉了刘洪一把,急切地说:

“我们应该马上进临城去缴鬼子的枪呀!怎么舍了这近处反到南边去呢?”

小坡仰望着刘洪的脸,他看到他的大队长发亮的眼睛里有些湿润。这年青人又后悔,不该在这时拿这话来问大队长。刘洪略微沉默了一下,又紧绷了一下嘴唇,吃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坡知道大队长不是在思考问题,而是在压制自己的情感。刘洪说:

“同志!要从大处着眼啊,上级决定是正确的!徐州是山东的大门,我们迫使那里的敌人投降,占领了徐州……”说到这里,刘洪挥动着手臂,向沙沟、临城间划了一条线,斩钉截铁地说:“堵住大门,这些敌人一个也跑不掉!”

刘洪这后一句话,是以一种极愤怒的口吻说了的,显然他是深深地痛恨着还没有放下武器的敌人。

他们星夜赶到徐州附近。因为他们都是短枪便衣,司令部要他们先插进去侦察情况,准备给日本驻军送出通牒。李正和刘洪便带着队员们,分两股秘密的潜入徐州。

市内一片混乱,饥民在捣毁鬼子的仓库,日伪军退缩在兵营里不敢动弹。当铁道游击队到达车站时,看到站上停了几列刚开到的兵车,美式服装的国民党军队正源源的从兵车上下来,南边的兵车还在不断开过来;虽然是在夜间,可是天空的飞机还在嗡嗡的响,通往飞机场那边也有国民党部队向市内拥来,原来是国民党利用鬼子的火车和美国的飞机,从遥远的地方把中央军运来,抢占徐州。鬼子和汉奸看到中央军到来,像得了救似的,又蠢蠢思动,因为他们在这里留下海样深的血债,中国人民都用仇恨的眼光盯着他们,盼望着八路军一进来随时替他们报仇,缴他们的械,现在国民党中央军来了,他们在反共上是一致的,一见面真像久别的朋友一样握手言欢,让鬼子依然维持治安,并收编伪军。伪军马上把太阳旗扯下来,换上国民党旗,帽花撕下,来不及换上新的就摇身一变,成为中央军编制以内的某师某团了。天不亮,中央军就驻满徐州了。

蒋敌伪合流了。八年来在敌伪铁蹄下呻吟的人民,在血泪中盼着胜利的人民,胜利盼到了,可是胜利却是这样简单:敌人还是敌人,只是换了一面“青天白日”的国民党旗子。北边响枪了,大概是中央军碰到八路军,向那边射击了。鬼子的枪,汉奸的枪,中央军的枪,都一起在放。飞机翼下的日本国徽刚刷去,也许是由于太仓促了吧,虽然已涂上了“青天白日”,可是透过这油漆未干的国民党徽,还清楚的看出下边的膏药旗,就加了油飞向北边的抗日根据地扫射去了。天亮以后,铁道游击队被敌人发现,中央军和敌伪军就向他们展开了攻击,刘洪和李正只得撤出了徐州,回部队报告情况。

在回部队的路上,他们看到一列列的兵车向北开来,中央军在鬼子、汉奸的掩护下,沿着津浦铁路线,进攻山东解放区。他们喊出“到济南受降!”“收复失地!”的口号,实际上是想消灭八路军。兵车不够用,敌伪顽沿着铁路线步行向北拥进。这些还依然穿着汉奸服装的中央军,每到一个村庄,都是烧杀抢掠,人民一片哭叫声。他们昨天烧杀抢掠,是为了效忠日寇,今天他们的烧杀抢掠,却是为了效忠国民党反动派了。

李正拿着一份从徐州带出的伪报纸,报纸在抖动的手上索索的响。一条消息使他气得浑身打战。原来伪报上登着蒋介石委任的山东省主席到了济南,一到任就慰问受伤的敌伪,并由敌伪协助成立山东省政府。从抗战一开始,山东国民党的军队和政府人员,一听炮声,就都跑的跑了,投敌的投敌了。是共产党八路浑领导了山东人民坚持了抗战,和鬼子苦战八年,才收复了山东大片土地,建立了抗日民主政权,可是现在却从天上飞来了个省主席。当李正把这事告诉了队员,队员们都气得红了眼叫着:

“谁承认他这个熊主席,他有什么资格当山东人民的主席,去他娘的!”

愤怒的队员们,望着一列列往北开去的兵车,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们在这铁路线和鬼子反复搏斗,现在总算取得了胜利,可是今天蒋伪合流,又像狼群样沿着这条交通线向山东人民进攻了,人民又将被抛进苦难里了。一些队员都咬牙切齿了地说:

“我们在这里艰苦战斗,难道就为的你们再来蹂躏这块已经解放了的土地么?”

队员们都摩拳擦掌,气呼呼的跑来找大队长和政委,指着铁道上的兵车要求道:

“咱们和他们干了吧!这口气真咽不下!”

刘洪和李正带着队员回到主力部队,把徐州的情况作了汇报,司令部也早收到这方面的情报,现在部队正在重新部署,决定席卷扫荡内地和交通线上拒降的敌伪。为了配合整个军事行动,张司令对他们说:

“你们铁道游击队马上撤回微山湖一带,任务是阻止顽军北上,迫使敌伪投降。”

就这样,他们不分昼夜的赶回微山湖一带。可是国民党北进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兖州了。在兖州和徐州之间的沿站都有顽军部队留下,和当地的敌伪合流,守着铁路,让他们的部队不断的源源北进。临城也驻满了国民党部队,这一点,特别刺痛了刘洪的心,因为芳林嫂还在那里。据收到的情报,国民党进了临城站后,汉奸都被释放了,日本特务摇身一变成了国民党的特务。和八路军有关系的人都遭到逮捕、屠杀。芳林嫂恐怕也要受害。

当鬼子一宣布投降,刘洪就想到芳林嫂。所以在全队为庆祝胜利而会餐时,他特意把凤儿接到队上来,他抱着凤儿,就想到这孩子将要看到妈妈了,而自己也感到说不了的喜悦。刘洪虽然也和小坡一样急切地想早进临城,可是以后他们奉命去徐州,为了完成更重大的任务,他情绪上只微微波动一下,就毅然向南进军了。那天,他和小坡在铁道边指着临城站愤怒地说:“他们还跑得了?”他向小坡解释,这也是自我安慰。他认为敌伪是跑不了的,芳林嫂出来,只是个时间问题。可是蒋敌伪合流,国民党军队竟这样快的到处窜犯,想不到芳林嫂由鬼子的手里又转到中央军的魔掌里了。直到这时,刘洪才感到真正失掉芳林嫂的苦痛。过去芳林嫂被鬼子抓去时他感到难过,鬼子投降了,芳林嫂就有了出来的希望,可是现在国民党中央军又把她夺去了,出来的希望就不大了。刘洪深深知道国民党对待共产党的狠心,因为他自己身上就有着国民党匪军打的伤痕。

夜已深了,连夜行军后的队员都呼呼的睡去了,刘洪在灯影里来往踱着步子,想到芳林嫂,他的心像铁爪抓着似的难过。他不时走到自己的床前,看到凤儿正熟睡在他的床上,她圆圆的脸蛋上突然挂上一丝微笑,也许是她在梦中看到了妈妈。刘洪看到凤儿睡梦的微笑,眼睛里涌出泪水。

刘洪的悲痛是深沉的,可是倔强的他绝不让自己被悲痛压倒。过去革命斗争的锻炼,使他有着坚如钢铁、从不屈服的性格。每当他哀伤的时候,他会忍住眼泪,在这忍住眼泪的同时,一种难以压抑的愤怒便在胸中燃烧,他的眼睛亮了,拳头握紧了,如果手中有枪,他就把子弹顶上膛,他能化悲愤为力量,展开不疲倦的斗争,而且越战越坚强。过去使他难过和愤怒的是日本鬼子,现在使他伤心愤怒的是国民党匪军。他们过去不抗战,反共反人民,使他流了血,如今在八路军和人民用流血牺牲赢得了胜利,他们又卷土重来,人民又要遭受灾害了,芳林嫂又有被杀害的危险。这痛心的一切,使他的胸膛里燃烧起熊熊的怒火,悲愤的眼睛在闪闪发光。他在灯影下踱着步子,由于心绪的烦乱,他的脚步是那么有力的踏着地面,像要把地面上砸出坑洼似的。

“只有把这些进攻的匪军消灭!”

他低低的自语着,发泄内心的气愤,他很想马上投入战斗,才感到轻松。想到战斗,他想到将要完成的阻止顽军北上的任务。政委今晚带着长枪队到铁道两侧去发动群众,组织群众性的破路斗争了。他也要在下半夜带领三个短枪队,到铁路上进行破路。他看了看表,已经十二点多了,按道理他应该躺下睡一忽,消除下疲劳,到下三点即出发完成任务。可是激动的心情使他不想睡眠,他渴望着尽快的投入阻击蒋匪军的紧张战斗。

刘洪发亮的眼睛,看到墙角的一大捆炸药包,这是主力部队攻城炸碉堡用的黄色炸药,这次他们从司令部领了一批用来爆炸铁路和火车,以阻击蒋敌伪军北上。

他便坐在墙角,把大炸药捆打开,炸药块都像切成小块的肥皂样散开来,每块都用油纸包着,他便把炸药都分成一斤、两斤重的轻便小包,因为一斤重足可以把铁轨炸飞了的,他把炸药分好都按上雷管以后,就用一块黑布包了四五个小包,扎在腰里,另外他还装两小包在两个口袋里。

深夜三点,各短枪分队都集合起来,到大队部领了炸药,也像刘洪一样用布扎在腰里。刘洪站在小土堆上,对各分队简洁的谈了任务,规定了路线,最后只见他把二十响一抡,发怒似的命令着:

“开始出发!炸路!”

三个分队分成三股,在夜色中迅速的向铁路边奔去。临城和沙沟站的探照灯还在照着。国民党命令敌伪军为他们护路,维持铁路的安全。虽然这铁路还有着敌伪的岗楼碉堡守卫着,可是自从日本宣布投降后,他们对守卫铁路这个“任务”已不大感兴趣,只是心惊胆战的缩在碉堡里,困为他们在这里欠了海样深的血债,生怕这里的人民和八路军拥过来,扭碎他们的脑袋。他们这种惧怕是有道理的,因为四下都是上百上千里的解放区,在这样广阔的土地上和强大的抗日军民的包围中,他们怎能不发抖呢!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得到宽恕,能够生还回家。所以他们哪还有心绪来为国民党卖命呢!一想到铁道游击队勇敢善战,他们就心惊肉跳,控制这条铁路的信心早已失掉了。

刘洪带着他的队员们,敏捷的扑到铁道边,这里的每个地方他们都很熟悉,就是敌人在铁道两侧布满了岗,也挡不住他们靠近铁路。他们把炸药塞到铁轨下边,一列火车过来了,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车身摇晃了一下就停下了,两节铁轨炸得像两条弯弓一样,随着腾空的铺路石子,被抛出好远。

鬼子、伪军、国民党军队,都仓皇的跳下车,惊恐的望着铁轨被炸开的缺口,庆幸着火车还没有翻筋斗,不然他们蒋敌伪都将埋葬到一个坑里了。当国民党军队、鬼子、伪军正在修路时,其他的地方也闪起红光,也不断响起沉重的“轰隆”声,整个铁路瘫痪了。

当彭亮和小坡,带着自己的分队,把第一包炸药塞到铁轨下边,彭亮的心情是很杂乱的,过去打鬼子、破铁路、碰火车,他都没有这样过。他和小坡对望了一瞬,他俩在胜利会餐的那天晚上,谈到和平,今后一块干铁路,多年的愿望就要实现了,因此,感到目前这铁道完全是自己的了,所以他们特别珍惜这铁路,甚至对每个螺丝钉都感到珍爱。可是现在蒋敌伪合流,又顺着这条铁路线向解放区进攻了。为了保卫解放区,阻止蒋匪军北上,他们要把这心爱的铁路重新破坏了。

“奶奶!炸了吧!打走了这些龟孙,将来再修新的!”彭亮狠了狠心,把牙一咬,一边叫骂着,一边和小坡就一起拉着了雷管,跑向路基的远处,在一片洼地里伏下。当震耳的轰隆声响了,看到红光一冒,铁轨和沙石、土块腾空而起,两人感到一阵阵轻松”

白天国民党匪军强迫鬼子、汉奸为他们修路,可是天一黑,这整个南北铁路线上爆炸声又起了,又有了新缺口。当敌伪顽出动部队打着枪,放着炮,赶到出事地点时,背后另一个地方又在爆炸了。当他们折回去时,看到这里折的缺口更宽,有的地方,一两里路长的铁轨都不见了,原来这是李正领着群众破路队干的,他们干脆把铁轨抬走了,抬到湖边,深深的埋在地里隐藏起来。铁路上的缺口,向南北扩展着,整个津浦路的交通已经断了。

山东的军民为了坚决执行朱总司令的命令,五路大军以疾风扫落叶之势,从九月十日到十月十三日一个月的大进军里,消灭了山东境内十万拒降的敌伪部队,收复了四十三座县城。

靠近交通线的鬼子,大部分都集中到铁路线,国民党指定津浦路的敌伪军,北段的到济南集结,南段的到徐州集结,去接受“国军”受降。可是通往徐州的南段铁轨被铁道游击队彻底破坏了。鲁南的第五路大军和从南边过来的新四军主力,向兖州和徐州一线插过来,把在这一条线的蒋敌伪浊流截为数段,分段的包围起来,向据守在这条线上的敌伪发出通牒,要他们投降,不然,就消灭他们。

窜至界河一带的伪军,由于拒绝投降,被我主力一举歼灭两个师和一个军部。接着收复峄县、邹县,二百多鬼子被迫投降。自卫战争在津浦南段展开了。这一连串的胜利,使被围困的敌伪震动了。

铁路沿线的人民,受不了“国军”的屠杀抢掠,都纷纷逃往解放区。深入解放区的蒋敌伪混合兵团,路断粮绝,被重重包围在滕县、临城、韩庄一线。刚涂上青天白日的日本飞机,又沿线来扫射和平居民,并运粮食给他们被围的部队,可是却不能把他们从灾难中救出。

为“国军”开道的鬼子,穿着破皮靴,寒伧地抱着枪,在外围警戒站岗,打仗,没有东西吃,就偷偷的溜进附近的村庄去抢东西吃,被八路军和民兵,一阵乱枪打回去了。

一列鬼子的铁甲列车,停在沙沟站外的铁轨上,一动不动的在那里喘着气。这是鬼子警卫铁道线的铁甲列车部队,他们奉命要到徐州去集结,向国民党军缴枪。可是他们走出沙沟站不远,前边的铁路就被破坏了,当他们刚想再缩回沙沟站,后边的铁轨也被铁道游击队拆去了。铁甲列车像一条僵硬的死蛇样孤零零的被抛在湖边的原野上。

这列铁甲列车,铁道游击队是熟悉的,他们经常在铁道线上碰面。每当铁道游击队打火车破铁路,在铁路上展开战斗的时候,这铁家伙就常来增援,照例是向铁道两侧扫机枪,打小炮。临枣线打票车时,它来增援,搞布车时也有它出现,七千鬼子围攻微山岛,也是这铁家伙封锁了湖面,最后突围过铁路,张兰就是被这上边的鬼子打死的。几年来他们在铁路线上都是冤家对头。现在这铁甲列车向南逃窜时,又被铁道游击队重重包围。司令部指令铁道游击队,一定要迫使铁甲列车上的鬼子缴枪投降。

刘洪和李正派人把通牒和优待俘虏条例送进了铁甲列车。这列车的长官小林瘦得像只鹤一样,在四下响着的炮火声里,伸长着脖颈,仔细看了通牒和俘虏条例,心情显得沉重。当他再看到里边还夹有一封短信时,他的双手便不住发抖了,这信是飞虎队写来的,原来包围他们的竟是他们的死对头。信尾上写着:“马上缴枪!不然就消灭你们!”几年来,他带着他的铁甲列车,在铁路上转来转去,是深深知道飞虎队的厉害的。他们给守路的“皇军”麻烦不少,使“皇军”吃了很多苦头,“皇军”对他们曾使用过不少恶毒办法,还是对付不了他们,结果却使自己的部下一提到飞虎队就头皮发麻。想不到在这倒霉的日子,他们最后像“逃难”似的向徐州撤退的路上,竟又碰到飞虎队。小林部队长用干枯的手指,吃力的扭着自己细长的脖颈,像有什么绳索套着使他闷得透不过气来。

“他们说到,就准能办到!”

小林部队长反复的念着信上的最后两句话,喃喃的自语着。据说最近破铁路,飞虎队又有了新武器,使用炸药了,他想到飞虎队能够飞上火车,把火车开走、碰坏,难道不能把炸药送到他的铁甲车下边么!根据飞虎队以往在铁道线上的活动,这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想到这里,小林部队长又在吃力的搔着头皮了。他在焦急、担心自己会有随着车皮飞上天空的危险了。

小林部队长又想,逃避这个灾难的唯一办法,是把枪交给飞虎队。可是到了徐州,国民党向他要枪,怎么办呢?他们到徐州,是执行国民党的命令,指定到那里去缴枪的呀!把枪交给共产党,国民党是会恼怒的。而且从心里说,他也真不愿把枪交给共产党啊!因为只有共产党才是日本法西斯的真正敌人,国民党早已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了,因为他们在反共上还是一脉相通的呀!把枪交给反共的国民党,不也很符合法西斯的脾胃么!可是在眼前被包围的情况下,不把枪交给飞虎队是要吃眼前亏的!不缴又怎么能行呢!

小林在反复的思索着,没有好办法,他深深感觉到现在不是按着自己的意愿去想问题的时候了,他不住的搓着脖子和搔着头皮。可是时间也不能太拖啊!飞虎队是不好对付的,他们等得不耐烦了,用武力来解决问题就麻烦了。他马上把一个中队长叫来,要他代表他本人出去和飞虎队接头,嘱咐在谈判中注意方式,试探下飞虎队的口气怎样,再作第二步打算。

这天,在铁路附近一个村边的茅屋里,受降谈判正在进行。在放油灯的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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