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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道游击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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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老人是老革命,政委和王强都围着老人坐下,以非常尊敬的眼色望着老人。老人继续说:

“那时节,咱们共产党和国民党第一次合作,北伐大革命,闹的轰轰烈烈,那时毛主席就在湖南搞农民运动呀!我们山东也搞起来,张司令和我就在这一带领导农民打土豪劣绅。可是以后国民党向洋鬼子、封建军阀投降了,回头杀起共产党来了。杀农民、杀工人,我们搞革命的那一伙子,有的被杀了,有的坐牢了,有的就远走高飞了。我跑到外乡,流落了好几年,才偷偷的回到家乡。可是老同志一个也不见了,从此,我失掉了党的关系好多年。抗战了,”说到这里,老人说话更有劲了,他说:

“咱们的党又从地下站出来。鬼子来了以后,张司令又在鲁南拉队伍,我就去找他,他一见面就说:‘老伙计,还没有被杀呀!’我说:‘还活着!咱们再怎么干一伙吧!’他说:‘你没看看你的胡子么?’我用手把胸前的胡子向眼前挪一挪,一看的确是白了!可是我说:‘老了就不能干了么?革命又来了,咱光看着别人干么?’以后张司令看我坚决,就说我干部队是不行了,还是回到地方上,去作地方工作,发动群众抗战吧!我就回去了。我在地方上和穷人还有些关系,干革命的人,一刻也不能离开群众呀!鬼子占了铁道线,驻在临城车站,有些平时好扒火车的年青人在闲着逛荡。前些时听说枣庄有一伙子游击队杀鬼子、劫火车,票车上的鬼子叫他们杀的一个不剩,这边临城的鬼子听着头皮都发麻。这事件传遍了俺微山湖一带,风传着这一班子游击队会飞,跑的比火车都快,一纵身子就飞上火车去。听说里边有能人,他的手往车头上一拍,火车就不出气了,得马上停下。他们的枪法,是百步穿杨,从不落空。总之,这活象神话样的到处传开,想不到就是你们干的呀……”

老人是那么兴奋在述说临城一带的敌伪、还有老百姓对铁道游击队的传说,不时的引起老洪、政委、王强阵阵的笑声。老人又说:

“我就去鼓动这一班年青人,说人家都能这样杀鬼子,你们空有一身扒车的本事,为什么不干起来呢?以后和他们商量着,他们要我去山里给他们领公事。组织了七八个人,开始偷鬼子点东西,以后又弄了几支步枪。我就去找张司令,请他下个委任状,算作八路军的一个部分。张司令就提到你们,原来你们这班子就是咱们共产党领导的铁道游击队。是呀!只要有咱共产党领导,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都能干起来呀!听张司令说要调你们到我们那里去,而且我们那班人,要和你们编在一起,这太好了!你们到那边去,得好好领导我们呀!我们那里有山有水,是个好地方,到那里,我们一定请你们吃微山湖的大鲤鱼!”

听完老人的讲话,老洪才感到他们过去这一段斗争,在敌伪以及沿铁路线人民群众的心里,引起多么大的影响啊!他现在又要带领他的队员到老人的家乡去迎接新的斗争任务了。现在他迫切需要了解的,是那里的一部分未来的队员的情况。他问:

“他们人数、装备怎么样?”

“九个人,五棵枪!”

“都是短枪么?”

“不!四棵长枪,一棵短枪;步枪都是土压五!”

“土枪不管用,上火车找步枪也不得劲呀!”王强从旁边插进话来了。

“是呀!我们也很想弄短枪呀!可是没机会。搞这几支土枪也还是费尽了唇舌,从地方上动员出来的,我们那里的地主很顽固呀!”老人诉苦似的说。

老洪点了点头,他从老人的话里听出来,他未来的队员们还没有经过什么战斗锻炼。到那里后,应该很好的影响一下他们。接着他就和政委、王强商量了行动的时间,然后对老人说:

“我们明天晚上出发!”

“好呀!越快越好!”

“明天白天我们移到洪山口,天一黑我们就过津浦路,”政委对老人说,“那里的路你都熟吧!”

“熟。”

“那么,你就作我们的向导吧!”

“保险没有错,”老头肯定的回答。

“你能走得动么?”

“别看我年纪大,一天百八十里路,我还可以和你们年青人赛赛,前些时我到山里去看张司令,九十里路两头见太阳。”政委叫小坡在屋里打了个地铺,照顾冯老头睡下,他和老洪、王强,在仔细研究着出发动员的问题。

第二天,这支小部队顺着道南的一溜山坡,向西移动。这东西一带山坡下的村庄,离鬼子占领的枣庄铁道线有十多里路。除了扫荡,敌伪还没活动到这里。晌午,天很热,他们在一个小山村庄头上停下休息。庄里的老百姓都拥上来看这支从东开过来的小队伍。庄稼人在窃窃的交谈着:

“嘿!看这一班子人多整齐,又年青,又神气,一色的匣子枪!……”

这山村里也常有抗日游击队出现,扛着土压五,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整齐的游击队。一排溜十八棵匣子枪,每人都是一身蓝色裤褂,穿在身上是那么合体;走起路来利利索索的分外精神;胸前一排密密的布扣子,这是在枣庄矿上常见到的式样。红色的绸子在匣子枪把手的地方随风飘动。全都是黑色的力士鞋子。排起队来一般高,又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身强力壮,脸上发着红光。大家都在望着那个眼睛非常有神的在队前讲话的带队的人,声音是那么响亮,挥动拳头,满身都是劲。

冯老头在庄稼人的称赞声里,摸着胡子,咧着嘴笑着,对身边的李政委说:

“这简直是一群小老虎啊!”

政委笑了笑,等老洪讲完话,便对他说:

“大队长!队员们这种穿戴,到农村来有点刺眼了。我看到那边去后,我们的服装也要换一换,更适合于农村些才好。……”

“这是王强同志的点子,”老洪说,“他听了你的动员以后,认为到那边去,要给新参加我们部队的人一个好的印象,他就把枣庄搞火车得来的家当都搬出来了!”

这时王强走过来,听到大队长和政委的谈话,就眨着小眼插进来说:

“政委!我们这一去,可得象个样呀!我们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使人家看到咱这枣庄搞洋行、打票车的铁道游击队,到底不熊气呀!穿戴好,武器好,这一切都是从鬼子手里夺来的呀!”

“这样对他们,当然是有作用的。不过我们这次是到一个新地区,而且是农村,在服装上和农民很悬殊,就会随时暴露我们的目标。暂时这样搞一下还可以,因为那地方可能是个空隙,以后斗争残酷了,我们就得和农民一样打扮了。”“对的!”老洪点头同意政委的意见,“咱们应该走乡随乡才对!”

“对!”王强眨着眼,摸了一下自己的分发头,笑着说,“这个样子,在枣庄很普遍,可是在农村打游击就吃不开了,到时候我领头剃掉它!

队伍又向西进发了。傍晚到达洪山口,出山口不远就是津浦干线。他们在一个山庄里吃晚饭,准备天黑后,横越津浦路。

在吃饭前,政委和老洪、冯老头三个到山口的高处,眺望着西边的地形。三个人站在高石头上,身上浴着夕阳的红光,静静的屹立在那里,象三座紫色的铜像。

政委向西望去,眼前除了一两个小山头,全是一片碧绿的平原。津浦铁路象条黑线似的,从北向南伸去;在右边铁路尽头的绿树丛里,有个巨大的水塔伸出,那就是临枣线和津浦线的会合点——临城车站。他把眼睛越过铁路向远处望去,看到一望无际的湖水,夕阳照耀着水面,泛着一片琥珀色的光。靠近岸边有一座黑色的小山,象伏在水里的一只骆驼,背峰露在水上,政委便问冯老头:

“那是什么地方?”

“微山岛,方圆有十来里,上边有六七个小庄子,据说那里是汉张良隐居的地方,是真是假不知道,不过那里确有个张良墓。这山岛西北边是上百里的水路,东边靠陆地较近,坐船走八里水路就靠岸,再往东走一里陆路,就是沙沟车站了。从临城往西到湖边,走十多里上船;从杨集上船到微山,得走十八里水路。”

冯老头是那么熟悉的讲解着,政委深深的感到这老人是熟悉当地情况的,他就问老人:“咱那班人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就在杨集,正在湖边,因为敌人要保护铁路,铁路两旁的村子,都成立‘爱护村’。不过湖边那一带,敌人除扫荡出发到那地方,平时还顾不到那里。今晚上我们就要赶到杨集,离这里还有二十多里路。”

政委再抬头望了一下前边的地形,津浦路正沿着湖边向南蜿蜒而去。铁路右边是微山湖,左边是脚下的山脉,他在欣赏着这有山有水、未来开展斗争的地方。他回头对老洪说:“这是个好地方!”

“我们在这里要和敌人展开生死斗争!”

他们走向山坡,到庄子里吃过了晚饭,天已经黑下来。趁着皎洁的月光,队伍出了洪山口,向山下不远的津浦铁路线前进。

彭亮、小坡带着他们的小队,走到队伍的前边作前卫,担任着这行进的小部队的警戒。冯老头在头里带着路,他拄着一根枣木棍子,上身一躬一躬的,白胡子不住的飘动。可是他的脚步却很轻快,如果你从他下半部看他那轻快的脚步,你简直就不相信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在行进。

“要把棍子换上龙头拐,真象土地庙里的土地,可是他的腿脚却和年轻人一样有劲。”

彭亮听到小坡的嘻笑,很严肃的说:“别看他象土地啊!听政委讲,他还是个老革命哪!”

冯老头领着队伍,钻过铁路的桥洞。他在路基旁边往北望了一眼临城站的灯光,指着铁路边的村庄,愤愤的对彭亮说:

“这靠铁路边的村子,都被敌人控制着,咱们绕着它走。”彭亮点了点头,跟着这老头穿小道,走小沟,绕过村子,在这夜的原野上前进,有时他们就直接从田埂上穿过。老人的脚步越走越带劲了,一种兴奋的力量在支持着他。他身后有六棵匣子枪跟着他,再后边又是十二棵。这是一支了不起的人马,他们在枣庄把鬼子闹得天翻地覆,现在这支神兵被他带到自己家乡来了,在这过去他曾闹过革命的土地上,将要展开伟大的斗争。想到这里,老人仿佛又把十多年前的劲头拿出来了。象对着自己的乡亲,他扬眉吐气的说:“我给你们带来了一支了不起的人马,好叫日本鬼子知道一下厉害!”彭亮在月光下,看到老人解开怀,象和人吵架似的走着,就问:“老大爷,你累了吧!”

“不累!一点不累!”

又往西绕过两个庄子,在一个小土岭旁的村边,老头和彭亮小队停下。这时已快半夜了,老洪和政委赶上来,冯老头就对他们说:

“这是苗庄,离开铁路已有六里了,鬼子不常到这里来,在这休息会吧!这庄上有咱一两个关系,队伍在外边歇歇,咱到里边去叫烧点水喝。顺便我还可以给你们介绍介绍,大白天到他家很惹人注意!”

王强留在庄子外边照顾队伍,老洪和政委就跟冯老头向庄里走去。政委在夜色里看了这庄子,没有围墙,已是平原的风味,不象山里一样都有石头围子。围墙是游击队最讨厌的东西,因为它容易为敌人据守,我们不好攻打;我们驻了,优势敌人包围上来又不好突围,所以过去在山里活动,一进庄子就动员老百姓拆围墙,以便于游击队活动。这里不但没有围子,而且房屋分散,有的简直就是独立的家屋,孤立在庄边或庄头上。这样对他们的活动很有利,因为他们在夜间可以秘密潜伏到庄子里,遇情况一出门就是野外,他们就钻进禾苗里,和敌人迂回作战了。

这时,冯老头走到庄后南北胡同口槐树下一家住院前停下。他并没有去敲门,却走到堂屋后边,从地上拾了块砖头,在后墙上轻轻的敲了三下,便和大队长、政委蹲在院门旁的黑影里,不一会院门开了,他们便走进去了。

老洪进门时,看到门边站着一个高个子女人。他们向黑黑的堂屋里走去,女人又轻轻的把门关,回到堂屋,关上屋门后,把灯点上。

在灯光下,老洪和政委才看稀清女房东是一个黑眉大眼二十五六岁的青年妇人,明亮的大眼睛是美丽的,里边却含着哀伤,但从端正的鼻子和微向下弯的口形上,很可以看出她是个有志气的女人。衣服虽是粗布,可是剪裁的很合体。当她在灯光下,望着冯老头身后提着短枪的人,大眼睛里闪出一丝惊异,但她却机警的堆下笑脸问:

“冯大伯,从哪来呀?”她敏捷的搬了三个小凳子,让客人坐下。

“从枣庄那边,”冯老头说。他望着刘洪、李正介绍说:“这是芳林嫂,她丈夫过去是我的徒弟。”接着他对芳林嫂介绍说:“这都是自己人哪,不要怕!”

芳林嫂大方的笑着点点头:“啊!啊!”

这种大方的点头,不是农村妇女所有的,老洪感到只有在铁道职工家属中间才常看到。芳林嫂虽然在微微笑着,但眼睛里的哀伤并没有消失,她的心被很重的沉痛所压着。冯老头看了芳林嫂一眼,象又来了精神似的问:

“你知道他们是谁吧?”

“不知道。”

“他们就是枣庄杀鬼子的那一班子呀!打票车、杀洋行,都是他们搞的。这就是枣庄铁道游击队刘大队长,这是李政委!”

冯老头这一介绍,象风一样吹去芳林嫂眼睛里哀伤的乌云。她感到一阵振奋。他不知道政委是什么官衔,可是她知道大队长是领头的。她的眼睛充满着羡慕、敬佩,盯在这刚才冯老头指给她的刘洪大队长的脸上,好象要把他认准似的,嘴里低低的说:

“你们可真行啊!”

老洪这个什么也不怕的铁汉子,在芳林嫂的注视下,却腼腆地低下了头,因为他过去生长在苦难与斗争的环境里,从来没有这样和女人谈过话。他低下头时,无意中却看到了芳林嫂脚上穿的白鞋子。

“芳林嫂,你去给我们烧点开水喝吧!外边还有队伍等着,我们还得赶路!”

“麻烦你了,大嫂!”

“这算得了什么呢!都是自己人!”芳林嫂说着开了屋门,到锅屋去烧水了。

当芳林嫂出去后,冯老头叹息着对大队长和政委说:“这是个苦命的妇女啊!她丈夫在临城车站当铁路工人,她也在那里住了好几年,小日子过得不错。可是鬼子来了,她丈夫没有跑得及,被鬼子杀了,只撇下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老婆婆吓病了,又加上想儿子,整年躺在病床上。因为临城驻了鬼子,她就经常带着小孩来娘家住,娘家也只有一个老娘,也常有病。所以她除了伤心她丈夫的死,还得在临城、苗庄两头来回的跑,照顾两位老妈妈。……”

听到这里,老洪和政委叹着气。老洪这才明白刚进来时芳林嫂的哀伤所在和为什么穿白鞋了。他俩又听着冯老头说下去:

“她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哪!因为过去我和芳林的关系,所以也常来问问她有啥困难,帮她解决。可是她一口咬定没困难,一切她都能担当起来,我才知道她是一个很有志气的女人。以后和山里张司令联系上,我就在当地秘密的帮助作些工作,山里常有工作人员到湖西去,从这里过铁路,张司令就叫我帮助掩护,有时夜里我也送两个干部到她这里来,她都能很好的照顾。过往的人员没有不说她能干的,她也确实帮我作了不少革命工作。以后我们在这里活动,掌握临城敌人的情况,她一定能对我们有很大好处的。她婆家在临城站,她和那里的工友很熟,她家住在那里是人所共知的,并且还有户口,托她到临城办点事准行。她这人的心地也很好呀!”政委听着冯老头对芳林嫂的介绍,引起很大注意,他连连点头,认为这的确是个好关系。他和老洪商量着,象这种关系,要注意保守秘密,不要在群众面前暴露,以便应付突然情况,使她为铁道游击队能作更多、更重要的工作。同时认为冯老头把他们领到目的地后,也可回到家里,要假装并不认识他们,只派专人秘密的联系。

芳林嫂烧好了水,小坡用罐子提出去,大家喝了。他们别了芳林嫂向西出发,临走出大门,芳林嫂象送着老熟人一样低低的说:

“以后常来呀!”

“对,我们不会少打扰你的!”

当晚,他们赶到湖边的杨集,和这里将成立的小游击队汇合。第二天一早,这里的队员们从湖里打来鲤鱼,接待了他们。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第十一章 夜袭临城

冯老头在这里发动的小武装,都穿着农民的服装,背着土造步枪,带队人是个名叫申茂的中年人,只有他有一棵匣子枪。在短短的接触中间,老洪看出他是有着慷慨性格的在外边跑过腿的人,一喝了几盅酒,嘴就不住的叨叨起来。一见面,申茂就捶了一下大腿狠狠的说:

“你们可来了!把我们盼坏了呀!”

“怎么?”老洪亮着眼睛问,“你们在这里还有什么难处么?”

“难处可有的是!咱刚成立,这几条破枪,人家都看不起呀!到一个庄子里,别人问我们是哪一部分,我们就没敢打出八路军的旗号。这里的地主,都和中央军通气,所以这一带到处传着谣言,说共产党共产共妻,杀人放火,青脸红发,吃小孩!我们要说是八路,那就很难活动!”

听到这话,老洪生气的说:“我们到这里后,当然要打出八路军的旗号。我们怕什么?我们是人民的队伍,只有我们才是最坚决抗日的,他们反共就是反人民。”

政委也说:“我们到这里后,要用实际行动来回答敌人和顽固派对我们的造谣诬蔑。这些谣言是见不得太阳的,当我们和人民见面的时候,它就会一钱不值了。”

老洪看到这些农民打扮的队员们,是那样羡慕的望着枣庄这一班子的穿戴。一色的匣子枪,多么威武呀!小坡和小山几个队员,又在起劲的对他们谈枣庄杀鬼子、夺枪的故事,听的人们都咋着舌头,连声称赞。刘洪便问申茂为什么不搞几支好短枪。

“我们也老想着,可是往哪搞呢?”申茂为难的回答。“去和鬼子夺呀!”老洪直截了当的说。他用发亮的眼睛直视着申茂,好象在审视着对方的胆量。在老洪的眼光下,申茂有几分胆怯,他躲开了老洪的视线,微微的摇了下头,低低的说:

“能空着手夺么?……”

“当然能!”老洪斩钉截铁的说,“只要有决心,什么事都可以办到!”

申茂和老洪简短的谈话以后,他深深的感觉到刘洪队长的确很厉害,一听语气,就知道是个说到就能办到的人,难怪他能领导那一班子把枣庄鬼子闹得天翻地覆。

李正和老洪在一个小屋门口停下,门口有申茂的一个队员端着一棵步枪在守卫着。李正看见里边绑了两个人,便转过头来问申茂:

“犯人么?”

“是……”申茂有点口吃,但又接着说,“不,不是。”“什么人?”

本来申茂想支吾一下就过去了,可是李正一定要问到底。一提到这犯人,申茂就压不住心头火了,他一面怒视着被绑的两个犯人,一面愤愤的说:

“政委!他们是什么人?都是些肉头顽固蛋呀!他两人都是东庄的有钱户,家里都有枪,这一点我们调查的清清楚楚!我们去问他们借来打鬼子用,他们不肯,三番五次去劝说,一口咬定说没有。我们抗日没枪使,他们却把枪埋起来锈坏。”说到这里,申茂更火了,用手指着两个犯人的脑袋叫着:“你们还是中国人么?要有一点中国人味,就把枪缴出来,限你们今天晚上缴出来;不然,就把你们吊起来,看你们硬,还是姓申的硬……”

申茂回头望望政委,见李正和老洪微微的在皱着眉头。他以为政委也在为这些顽固蛋生气,所以临走开时还愤愤的对李正讲:

“政委放心,我总会把枪搞出来的,不给他们点厉害,他们是不会把枪拿出来的。上次有个家伙就是这样,开始怎样动员都不行,可是一吊上梁头,就说实话了。他说了藏的地方,第二天我们就把枪挖出来了。”

回到屋里后,李正对申茂说:

“你们就这样搞枪么?”

“是呀,政委!”

“你们搞错了。……”

“啊!搞错了!”申茂望着政委严肃的脸,又望望老洪。老洪也简截的说:

“搞错了!”

“刚发动队伍,动员一些民间的枪支是应该的。但是方式一定要注意。当然有枪的户,多是有钱的人家,都是过去防土匪买的枪,说服不太容易,但是我们还是要耐心动员说服……”

“嘴都磨破了呀!这些顽固蛋,不听咱那一套呀!”申茂以诉苦的声调对政委说。

“当时说不服,宁肯不搞,也不能扣押他们,”政委静静的说下去。“申茂同志,你知道这样作有多大害处么?当我们在一个地区还没有站住脚,鬼子、汉奸、中央军、地主都在到处散布谣言,污蔑共产党、八路军,而广大人民对我们还不了解的时候,你这样作,就会更增多造谣的人;同时这些有钱人都是些抗日不坚定的人,如果我们把他们逼得急了,他们会跑到鬼子那方面去,调过头来反对我们,多树立了敌人,这些都会增加我们活动的困难……”

“放了吧!同志!”老洪干脆的对申茂说。

当晚申茂就把那两个人放了。临放时,李正对那两个家伙说:“抗日是大家的事,每个中国人都应该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把鬼子打出去。如果有枪不拿出来,那就是你的不对了!回去想一下吧!”

被解绑的人,对李正连连点头称是,回家了。他们又回到屋子里,李正又对申茂讲了些八路军的政策,特别重要的是群众纪律,接着李正把八路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解释给申茂听,最后李正说:

“只有严明的纪律才能说明我们是人民的军队,环境越艰苦,我们就越应该注意纪律,我们一定要爱护和尊重群众利益,来取得人民对我们的支持和拥护。现在湖边环境暂时还平静,在铁道线上的敌人,还来不及向这边发展。可是以后敌人伸展过来,环境恶化,我们如果没有人民的支持,就休想在这里站得住脚。……”

“是,是,我现在明白了!”申茂不住的点头。“从昨天你们来,我们看到枣庄队员的一色匣子枪,真是又羡慕又着急呀!这边发动的人,都是些土枪,还不齐全,以后编到一起打仗,我们怕搭不上手呀!丢人是小事,影响战斗是大事呀!”“枪马上要换的,这没问题。”

“真的么?”听到老洪的话,申茂高兴了。他接着问:“和谁换呀!”

“和鬼子换!这还用问么?”老洪向李正笑了笑,发亮的眼睛直视着申茂。申茂从老洪的话里听出坚定不移的决心和信心,他的信心也树立起来了。

“对!就这样作!”

“那么,你谈谈临城的情况吧!”

谈到临诚的情况申茂是太熟悉了。战前他就在临城站作事,鬼子来了,搬到农村家里种地,虽然不在临城住了,可是临城熟人却很多,所以他也常到那里走走。自从拉起了队伍,他就不大敢去了。有些队员,由于家就在临城附近,还可以偷偷的进去,所以临城站的消息,他经常听到。现在他望着李正和老洪,不加思索的告诉:临城住有一中队鬼子,站台上驻一个鬼子小队,另外还有一个从东北调来的汉奸警备队。前些时从南北开来的兵车很多,大都是运的鬼子,从这里下车。临城驻满了鬼子,以后又转临枣支线向东开。听说是到山里进行扫荡。扫荡以后,鬼子兵车又从东开过来,从临城转道,南来的南回徐州,北来的北去兖州。鬼子扫荡是各地抽来的,就又各归原防。现在鬼子正在临城站北修水塔,每天四下抓人派人去给鬼子抬砖运土。说到这里,申茂叹口气:

“修水塔每天要伤不少人,不是作工累伤,就是做慢了被鬼子、汉奸打伤……”

“修水塔那个地方离站台多远?”老洪问。

“约半里路!”

“那里住有鬼子么?”

“为了监修和看守材料,听说那里临时住有几个鬼子和汉奸。”

“咱们能派人到临城里边去么?”

“能!一个姓陈的家就住在临城,他常偷偷溜回去!”“好!我们能把那里的情况侦察清楚,就有枪了!”

为了更有把握的完成这一任务,李正和老洪、王强商量一下。晚上,把彭亮找来,要他和姓陈的队员到临城站去侦察,因为彭亮过去跟司机跑车常到临城下车,在这里车上车下,都有些熟人,比较方便些。

第二天,彭亮打扮了一下,就和另一个本地的队员出发去侦察了。

这天,天气晴朗。李正和老洪叫王强照顾队伍,他们带着小坡,由申茂带路,到湖边去看一下地形。出庄向南走出半里路,就到湖边,前边有一个土丘,上边有几户渔家。登上土丘,朝南一望,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湖光景色。只见满湖都是乍出水面被刈过的黄色枯草根和残荷梗,在枯草荷梗之间,有着许多交叉的小河道,像荒芜的陆地上的道路一样四通八达,靠近岸边有几只渔船停泊在那里。

申茂指着湖中遥遥在望的一个黑黑的山影,对李正和老洪说:

“那就是微山岛,距离咱们立脚的地方,整整一十八里!”他又向东南一个高地指去,“那是赤山镇,在沙沟车站的后边,现在是个鬼子据点,离微山岛只有十二里水路。”

“坐船到微山岛得多长时间?”“风顺一个钟头就够了。”为了要了解微山岛,他们走下土丘。申茂和船家很熟,他们雇了一只小船,顺着正南的一股小河道,向微山划去。湖面已结着薄冰,小船破冰前进,被击碎的冰块敲着船沿,铿锵作响。湖水冲激着镶着河道的冰岸,有的冲向平滑的冰面,有的冲向冰底,湖水顺着枯草梗窜出,叽叽乱鸣。直到这时,李正才看清,枯草下边并不是陆地,依然是水,只是人们循着水浮皮将水草的上身刈去罢了。草梗还是泡在水里,是枯草梗把水隐蔽住了。所谓河道,原来是渔民为了划船方便把这里的草梗连根拔去,水面就露不出什么植物了。

划了几里水路,李正向四面了望,像到了一望无际的黄色草原。成群的水鸟在水面上旋转,突然远处草原里冒出两股白烟,接着“通通”两声炮响。

“什么事?”

“那是渔家爬在小溜子里,钻进草梗子里在打水鸭子哩。”接着申茂指着两边的草梗说:

“到来年春天,这苦姜长起来有一人多深,我们可以隐蔽在里边打鬼子,敌人找不到我们;我们水路熟,可以消灭敌人!政委,这真是好地方呀!一到夏天,满湖都是荷花,这湖里尽出宝物:藕、莲子、鸭蛋、鱼……”

“对!这确是个好地方!”李正、老洪都连连点头。小坡向西南遥望着,在水面上看到几个灰色的村影,他叱呼着:

“那边不是还有庄子么?”

“不!”申茂说,“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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