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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辞-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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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此处,即使她一再抑制,依然止不住的泪如泉涌。长寿扶着她坐下,一边柔声安慰一边不住的向莲生奴使眼色,示意他别再刺激母亲。
莲生奴默然。他想起几年前曾在母亲那里看到的锦绣襁褓。母亲当时的哀痛与悲伤他仍然历历在目。念及此处,他心里一软,双膝跪地,膝行至绮素身前:“阿娘,儿子错了,请阿娘原谅我。”
绮素拭去眼泪,看向面前幼子:“你还认为我在利用你们?”
莲生奴沉默片刻,最终缓缓摇头。
“那么,你可还会和阿娘站在一起?”
莲生奴苦笑,却还是点了头。
绮素抬手欲抚摸莲生奴:“难为你……”
莲生奴微一侧头,避开了母亲的手:“只有一个条件。我可以设计康王,甚至鄱阳王,但我不能弑父。如果母亲要对父亲不利,无论什么代价,我都终止合作。”
绮素轻叹一声:“我用你死去兄长的名义起过誓,不会害你们父亲性命。这点你可以放心。”
莲生奴了解母亲为人,她眼如此保障,父亲的性命应当无疑。确信这一点后他才凑近母亲,在她耳边轻语:“皇城北门守将任全忠乃是郑公旧部。”
绮素心思何其通透,立刻明了他话中之意。皇宫北门是极关重要之处。若能将此地纳入己方控制,他们几可说是胜券在握了。她唇边泛起笑容:“丘守谦素来不附朋党,你有把握他会站在我们这边?”
“他没有选择。他护送我回京,康王必会将他划入我们一党。何况……”
“何况什么?”绮素含笑追问。
“他可以不附党,却不能不忠君,”莲生奴站起来,语气沉稳而坚定,“我不正是未来之君么?”
115 暗流
宫内耳目众多,为免节外生枝,母子三人大事议定后便匆忙出宫。
回宁王邸的路上,长寿见弟弟脸上一片红肿,便命仆从将车停在路边,遣人取来凉水,用丝帕沾湿了递给兄弟。莲生奴接了帕子,神思不属的按在脸上。阵阵凉意略微抵消了他脸上的火辣,让他纷乱的心绪略微平静。他刚想向长寿道谢,却听见长寿“嗤”的笑了起来。
莲生奴有些诧异,抬头问他:“阿兄在笑什么?”
长寿双臂枕在脑后,靠在板壁上笑道:“我想起小时候你从来都很乖巧。倒是我每次都把阿娘惹得火冒三丈,想不到有一天竟能看见你顶撞阿娘。”
莲生奴闻言赧然:“阿兄,这不好笑。”
长寿手笼在袖中,满不在乎的说:“老子觉得好笑。老子从小被你衬托得面目猥琐,这下可算报仇雪恨了。”
莲生奴无奈,默不作声的揉搓手中丝帕。
长寿看他神色,也不好再继续挖苦,在兄弟肩上一拍:“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这家伙一向没什么趣味,逗你一点意思没有。”
莲生奴久久无语,不知过了多久长寿才听见他用殊于少年人的低沉嗓音问:“明天开始,我们也许会与阿爹为敌,此时此刻阿兄竟还有心说笑?”
听莲生奴话中似有责难之意,长寿挑眉:“你的意思是,我该像你一样拉着张如丧考妣的脸?”
“我不明白,纵然阿兄被过继给了哀孝王,不也还是父亲的骨血么?为何阿兄竟对阿爹毫不在意?”
“莲生奴,”长寿沉下脸,“你脸上肿还没消呢,别来讨打。”
莲生奴抿了一下嘴唇,放慢了语气:“小弟造次了。”
长寿清楚莲生奴的性子,知他心结未解,毫不犹豫道:“虽然你答应了阿娘,可你心里还是不服。那好,我们俩兄弟今天就把话说明白,省得将来你对我和阿娘有芥蒂。几年前我问过你,有一天要在父母之中选择一个,你怎么选?你记得你怎么回答的?小时候我受罚,你又是怎么告诉我的?你说,阿娘只有我们,阿爹却并不止我们两个。你还说,深宫之中,只有我们母子三人才是血脉相连的一体。你既然一早就想得清楚明白,现在又犹豫什么?”
莲生奴语塞:“我……”
“不错,阿娘和阿爹之间有种种恩怨要解决,但我觉得她的话并没有错。康王的才具成事或有不足,败事却绰绰有余。这种人留着就是后患。别以为阿爹对你寄与厚望他就动不了你。你难道不记得你去北府时他在路上设伏的事?要不是咱们棋高一着,你现在还有命和我在这说话?皇权不容他人染指。我们的祖父,我们阿爹是怎么坐上御座的,你难道不知道?你凭什么认为你会是例外?”
长寿的话虽然直白,却有一番道理,让莲生奴微微触动,神情不再似之前那样紧绷。
见兄弟有松动的迹象,长寿再接再厉:“再说了,阿娘谋划了二十年,怎么可能说罢手就罢手?别说她答应不害阿爹性命,就算她真要害死阿爹,你现在有什么资格阻止她?”
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让莲生奴浑身一凛。他震惊之下,过了好久才道:“阿兄教训得是,是我糊涂了。”
长寿见他服软,也缓和了口气:“你这是关心则乱。阿爹器重你,你感激他,我能理解。我也劝过阿娘,让她别逼你太紧,可你也得看清如今的形势不是?”他在莲生奴后脑上轻轻打了一下:“兄弟,醒醒吧。”
莲生奴丝帕覆在面上片刻,良久乃道:“阿兄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长寿确信莲生奴不会再节外生枝了,才又笑着道:“这就对啦。阿娘是女人,很多事没法出面;我又讨厌这些动脑子的事,你要是还拎不清,我可不知道这事怎么收场。宋遥那老狐狸阴险狡诈,可难对付。你不在京里的时候,好几次我都险些中了他的计。”
莲生奴微微一笑,恳切道:“我不在京中之时,全赖阿兄周旋。阿兄所做已经足够,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我们兄弟之间何须客气?”长寿搔头,“我看康王还是我动手的好。你将来是要当皇帝的,要是在青史上留下个弑兄的恶名可不妙。反正我想宰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莲生奴目中泛起暖意,过了一会才道:“阿兄为我着想,我很感激。可杀了康王,阿爹必然震怒,阿兄未必承担得起这后果。阿爹对我会有顾忌,所以只能由我动手。阿娘想必也明白这点,才会设计让我回京。”
“可你的名声……”长寿皱眉。
莲生奴莫测一笑:“这一点阿兄不必担心。我羽翼渐丰,又有阿爹支持,日后地位会越来越稳固。时日愈久,对宋遥和康王愈是不利。阿爹卧病不理政事,对他们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他们必然不会安份。只要他们有所行动,我们便有了铲除他们的正当理由。”
长寿顺着他的话前前后后一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说的阿娘她知道吗?”
莲生奴摊开双手,一脸苦笑:“她当然知道。这根本就是她设计的局面。我恼她不是因为她逼我选择,而是……她从一开始就没给我选择的机会。”
光耀二十七年的秋天,西京虽已暗流汹涌,表面上却让人窥不出半点端倪。除了奉命进京的邱守谦不知何故,一直被滞留都中以外,再无可让人侧目之事。这样的平静一直持续到临近入冬,才被一番新的波澜打破。
赵国公、御史大夫苏仁被言官弹劾,说他自恃圣宠,放纵家奴行凶伤人。
皇帝此时犹在病中,虽对其事略有耳闻,却并无精力为此事费心,只让宋遥查问此事。但苏仁毕竟是有功之臣,又是贤妃之亲,故他特意让人嘱咐宋遥,让他从轻发落。
宋遥正欲打击苏氏兄弟,架空他们的兵权,岂肯放过这天赐良机?他不但未顺承皇帝之意从轻发落,反而命人细细查问。一查之下,不但苏仁纵奴伤人一事属实,还查出了他其他罪状:收受大笔贿赂,并默许其家人在都中经商敛财。
国朝律令一向禁止官员受贿,官员家眷经商亦为朝廷所忌。皇帝当政执法严明,各级官吏很少有人敢于违背国律。苏仁身为重臣,竟有此等不法之行,不免让朝中物议沸腾。苏仁府上搜出的财物足够流徙,宋遥很快取得众宰辅首肯,将苏仁一家收押。
苏氏族人一向奉苏仁为首,他一获罪,苏氏顿时陷入慌乱,很快便有人给在北疆的苏仪发信,请他主持局面。可惜苏仪虽然作战勇猛,在庶务上却向来以兄长马首是瞻。苏仁不在,他便手足无措,除了接二连三的上表为苏仁求情,他根本想不出其他办法。
苏仪为求苏仁脱罪,表章中屡屡提及他兄弟二人的大功。他语气浮夸已让人生厌,又复喋喋不休,更让众臣反感,言官中甚至有人提出,苏氏兄弟互为唇齿,苏仪又一向听命于兄。苏仁有罪,苏仪不可不察。
此议一出,倒也不无反对之声,认为苏氏兄弟有大功于国,又是贤妃、楚王之亲,恐非他人所宜定罪,应等皇帝病愈才好处置。众官中颇有附议者,朝中舆论一时也有了犹疑。恰在此时,康王发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岂因其为皇室姻亲而循私?
亲王中以康王身份最为贵重。他一说话,局面顿时一变。宋遥很快以皇帝之名免去苏仪兵权,令他入京。苏仪虽然不满,多次上疏辩解,却终因顾忌狱中的兄长一家,最终还是交出了统兵权,领命回京。
苏仪一走,宋遥便挑选了亲信的门生接掌其职位。因皇帝数年来致力于分割边军权力,这位心腹门生又素来干练,在各方势力制衡之下倒也顺利接过了兵权。他给宋遥的信中言道,除了楚王恼怒朝廷处置苏氏,对他避而不见之外,北府一切平静。
宋遥一直担心楚王会利用边军生事,如今得门生密报,他已全面接掌北府,并在边军中架空了楚王,总算是放下心来。
他烧掉密报,悄访康王。
康王也正等着他的消息,闻报快步出迎:“宋公,可成事了?”
宋遥点头:“北府边军已在我们掌控之中。楚王爪牙已去,我们可以行动了。”
康王微微发抖,不知是惧怕还是兴奋:“父亲知道我们杀了楚王会不会大怒……”
“楚王一死,这天下便是大王囊中之物。陛下就算震怒,又能如何?”
“可是宁王、越王……”
宋遥冷笑:“这两个人皆不足惧。何况既已杀了楚王,不妨将他们一并除去。届时陛下只余大王一子,还能把大王怎么样?”
“可是这样一来,宋公会不会……”
宋遥轻轻叹了口气:“陛下或会迁怒于某。但某既为大王行此大事,便已抱了必死之心。陛下若要处置宋某,大王不必求情,只须保全我宋氏族人。将来大王登基即位,多看顾我宋氏子孙,某也可以瞑目了。”
康王听宋遥说得恳切,不免感动,向宋遥长揖:“宋公大恩,崇设必不敢忘。”
宋遥受了他的礼,扶他起身。两人相视,各自坚定了决心。宋遥从袖中取出一道诏旨,双手呈与康王验看。康王细览,见这确是赐死楚王的诏令。他明白,这道伪诏一旦发出,便再无可能回头。
康王闭目深吸了一口气,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御印,在诏旨上盖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卡了快两个星期,实在对不住大家。但是这几节都是重头戏,我实在不想草草写完。目前的版本不能算完全满意,但是先这样吧。下面两节就是派发盒饭了,哦耶!
116、北门
赐死的诏旨很快送往北府。
信使走后;宋遥和康王心情皆有些复杂,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阵。
“某在北府的那位门生颇为机警;”迟疑一阵后宋遥开口;“倘若成事,他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康王点头,慢慢道:“若是成了……”
宋遥闭目片刻,深深吸气之后才缓声道:“我们要面对的就是陛下了。”
楚王毕竟是皇帝一直属意的人。他们矫诏杀死楚王,他必然震怒。皇帝或许会因为没有其他人承继帝位而不对康王下手,但并不代表皇帝不会有所迁怒。而康王多年在父亲阴影之下,即使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想到其威仪仍不免一阵惴惴。
大约是看出康王不安;宋遥心里虽也五味杂陈;却竭力用平静的口吻对他说:“成事以后才是真正的较量。这两日请大王养精蓄锐,迎接将来的局面。”
康王回答:“我明白。”
“鄱阳王那边……”宋遥有些迟疑的开口,“也需要一道相同的诏旨。”
康王犹豫片刻,有些艰难的点了头。此时多说无益,两人简短的告别,各自准备迎接将要来临的险恶。
正如宋遥所料,他派往北府的那位门生极为干练,很快便传回了消息。只是这消息无法让宋遥和康王乐观——赐死的命令并未得到执行。诏旨送到都督府,却不见楚王人影。那位门生在都督府从人们支吾时果断下令搜查全府,最终只找到一叠预先留下的公文。门生心知不妙,火速报与宋遥。
宋遥接令,急与康王商议。康王本已焦躁不安,闻得消息更是如雷轰顶,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宋遥铁青着脸:“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现在怎么办?”
宋遥踱了两步,忽的狠狠一拍桌子:“楚王知道我们要对付他。这个时候离开北府,他只能回京。想必他打的是陛下的主意。他现今必在回京路上。咱们必须抢在他入京以前把京中局面控制住。”
“那我们要做的是……”康王的声音微微发抖。
宋遥深吸一口气:“咱们必须马上调动兵马入宫。”
“这是……”虽然有所准备,康王还是被宋遥如此急切的提议吓了一跳。
“楚王不是寻常之非,他若无一点把握,不会轻易离开北府。咱们现在的优势是陛下近在咫迟。所以唯今之计只有挟天子以令诸侯。若陛下亲自下诏,以擅离职守的罪名发落了楚子,事情尚可挽回!”
康王点头:“我明白了,这就去办。”
“事不宜迟,今日就行动。”
两人议定便分头行动,调动兵马入宫。不到傍晚西京的街巷上便有为数不少的人马出没。这些人马无一例外的打着龙武军和羽林军的旗号,并且都往皇宫方向汇集。西京在皇帝治下向来安宁,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大规模的调兵。百姓们很快察觉出事情的不寻常,纷纷躲避。素来繁华的街巷在几个时辰内便寂静下来,仿佛成了一座空城。
宋遥和康王已无法顾及城内百姓的想法。二人仓促调兵,发现应召的兵马虽不足以控制全城,但攻入皇宫应已足够。两人当机立断,迅速带兵驰向皇宫。
北门当值的守将正是任全忠。他见二人领着兵马气势汹汹的向皇城奔来,似乎颇为惊慌,一面下令关闭城门一面让人高声询问他二人意欲何为。
宋遥与康王对视一眼,最后由宋遥出列,向任全忠道:“某与康王有要事求见陛下。事出紧急,还望将军通融。”
任全忠迟疑了一会,才让人传话:“令公与康王入宫无妨,可这些兵卫……”
宋遥刚要说话,却被康王一扯袖子。他在宋遥耳边低声道:“稳住他就好。我们随侍的人里有好手。进了城门我们便制住他,然后开门放兵马入内。”
宋遥略一思索,觉得可行,点出数十好手,令他们入城后直取任全忠,夺取北门。任全忠见二人将大部份兵马留在城外,略微放心,没再刁难,爽快下令开城。
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不想行动出乎意料的顺利,宋遥与康王暗自心喜。两人刚入门内,任全忠便下令关门。
见他如此小心,宋遥与康王相视一眼,皆不动声色。康王见城门已阖上,便要低声下令让他们拿下任全忠,却听宋遥低声道:“大王,情形好像不对。”
康王抬头,见宋遥手指微颤的指着城楼。他循宋遥所指举目望去,见城楼上不知何时布满了弓箭手。密密麻麻指向他们的,全是锐利的箭矢。拉开的弓弦无一例外的对准了他们。
宋遥的心提到嗓子眼,却还勉加镇定,高声问:“将军意欲何为?”
城楼上寂寂无声。宋遥再度出声,依旧无人回应。直到他再三询问,才听见城楼上有人笑了一声,随即一个略显暗哑的少年嗓音朗朗道:“宋公别来无恙?”
听闻此声,宋遥与康王皆是一震,向城楼望去。城楼上依旧不见任全忠的身影,却有两个穿着甲胄的少年。这两人一般的身高,并肩而立,正是楚王与宁王两兄弟。
一时间,宋遥心内无数惊涛骇浪,却仍故作镇定,高声斥问:“楚王受命坐镇北府,何以未奉诏令,擅自回京?且禁中布兵,究竟是何居心?”
城楼上长寿先沉不住气,向皇城外一指,冷哼道:“你带这些兵又是什么居心?贼喊捉贼,你还有理了?”
莲生奴抬手,阻止长寿说下去。他面带微笑,不慌不忙道:“某承认某居心不良,不过我很想听听宋公对这件东西做何解释?”
他抬手亮出一物。宋遥一见此物即面色大变。康王见宋遥神色,也凝神细看,顿时惊慌失措——从形状看,莲生奴手上正是那道赐死的诏令。此物怎会到楚王手上?这是二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长寿却管不了许多。他见宋遥露出惊骇之色,不待莲生奴说话,先自冷笑一声,疾言厉色的斥他:“宋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矫诏意欲杀害皇室贵胄!你这贼子犯上作乱,还有脸质问我们?哼,等会我一定亲手诛你于剑下!”
“你……”宋遥指向莲生奴的手越来越抖,“原来是你们的圈套。从一开始,你就设好了局……”
“不错,”莲生奴扬了扬手中之物,遥遥向他一笑,“那些财物是我让人送入赵国公府中;也是我授意卫国公上疏分辩,解了兵权,让你以为胜券在握;宋公那位门生,则将这道诏令送到了我手上。有这道伪诏在手,还有何人敢质疑我的行为?我离府回京,为的是勤王平叛。这是再正当不过的理由了。”
“你……”宋遥气得全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一生自负聪明,不想竟棋差一招,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玩弄于股掌之间。
相较于宋遥的气急败坏,莲生奴意态闲适。他合拢双手,彬彬有礼的向宋遥一揖:“宋公,承让了。”
他身旁的长寿早已拉开弓弦。莲生奴的这句话就像是给他的信号。弓弦慢慢绷紧,随即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一支利箭离弦而出,直奔康王。康王见势不妙,早已暗自防备。听见锐箭破空,他迅速抽刀,砍断飞来之箭。他知自己处于下风,也不犹豫,立即转身欲驰向内宫求援。
长寿见他想逃,收弓挥手。城楼上万箭齐发,如雨而落。康王背心中箭,从马上跌落,随即被城楼两边涌出的兵马一拥而上,亡于乱刀之下。
宋遥臂上、腿上中箭,却没伤及要害。他被任全忠等人拖下马,缚于地上。莲生奴并不移步,仅立在城楼上冷眼旁观。直到宋遥就擒他才向长寿微一点头。长寿会意,缓步走下石阶。一边走他一边拔刀。宋遥抬头,第一次失却沉稳,满脸恐惧的盯着长寿。他想要开口,却连最简单的音也发不出来,只剩下含糊的嘶嘶声。
长寿面无表情的走到他身前,翻转刀刃,扬手一挥。
银光闪过,一代权臣的人头飞出,滚落于尘土之中。
117、平乱
康王进入北门之前曾向左右暗示;他与宋遥会设法打开城门。是以二人入内后,门内传来撕杀声;他们也不以为意。然而杀声渐止;却不见城门开启,终于有人察觉不对,鼓噪起来。
“吵什么?!”城楼上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门外兵将听这声音陌生,都是一愣。接着只见城楼上令旗一挥,弓箭手纷纷转向,居高临下的对准城外。
众军哗然,不知皇城内发生何事。接着只见两个穿甲胄的少年出现。其中一个向外探了一下头,然后向城下抛出两物。这两件东西落地;人们才看清那是两个头颅。两颗头表情狰狞;又从高处落下,血肉模糊,几不忍睹。几位兵将上前仔细辨认,才惊觉这竟是康王与宋遥的人头。
众军大惊,一阵骚动。有人意欲退却,有人却高声怒骂起来,呼吁攻入城门,为宋遥、康王复仇。
“列位——”城楼上的另一名少年徐徐道,“宋遥、康王意图不轨,现已伏诛。诸位军将乃是国朝柱石,受其蒙蔽。寡人今日只诛首恶,无意累及无辜。只要列位放弃抵抗,各自散去,寡人保证将来绝不追究。”
少年说得很慢,又务求吐字清晰。兵将们在他平和的语调下渐渐安静。众人面面相觑,都吃不准是不是应该马上缴械投降。
“你是谁?凭什么保证?”终于有人出列向城楼喊话。
“大胆!”任全忠不知何时也上了城楼,厉声喝斥,“楚王身份尊贵,岂容尔等放肆?”
城楼上的楚王却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他转回头,依旧平和道:“凭什么保证?凭寡人受封楚王,凭寡人奉命执掌北府,凭寡人手上的数十万边军。”他俯视城下,用不高却掷地有声的语气道:“寡人当然有资格保证。”
“少废话!边军远在千里之外,咱们围攻城门,一起冲进去!他又能奈何?”军将中有人乃是康王、宋遥心腹,此时趁机嚷了起来。
能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响应康王与宋遥的号召,自然有不少效忠之人,闻言也起了心思,不约而同的握住了腰间佩刀。
城下群情激愤,城楼上的莲生奴却丝毫不见慌乱,向任全忠点了点头。任全忠会意,转身走开。不多时,城上狼烟升起,直达云霄。
莲生奴见到狼烟,方才又转向城下,淡然道:“寡人能奈何?寡人现在就告诉你,寡人能奈何。”
狼烟升起片刻,便见临近皇城的各坊街巷烟尘滚滚,耳中尽是马蹄声响,似乎正有不少人马向皇城涌来。
城下众将瞠目结舌,这烟尘、蹄声表明,这是一支不小的兵马。这楚王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些人马带进京城的?
不多时,便见苏仁及苏仪各带兵马出现。皇城前的空间有限,是以看不出二人到底带了多少人马,但远处持续不断的尘烟,表明他们有足够的兵马将他们尽数拿下。
“如何?”城楼上的莲生奴不疾不徐的问,“列位是否还想一试?”
城下兵将总算明白这楚王着实是个厉害角色,个个色变。
莲生奴看出他们的慌乱,微微一笑,朗声道:“放下武器,寡人既往不咎。”
众人沉默,终于有两人带头扔掉手中刀剑。有人起了头,接下来就顺畅了许多。刀剑纷纷落地。众将屈膝,向楚王表示臣服。
这期间长寿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站在莲生奴身边。直到苏仁和苏仪带兵将城下兵马分割开来,确定再无威胁以后,他才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唬弄过去了。我可真怕会露馅。”
莲生奴却仍然平静,似乎他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首恶已诛,他们本已军心涣散,只要略略施压,他们必然屈服。”
长寿笑着向城下一努嘴:“要是他们知道两位舅舅带的人马还不到千人,其他全是京中及附近城县的刑囚,那些烟尘全是这些刑囚用扫把扫出来虚张声势的,不知道会不会吐血?”
莲生奴向兄长微微一笑:“兵不厌诈。”
长寿回以一笑。两兄弟在城上见苏仁和苏仪控制住了局面,长寿才又道:“阿娘一定还在等消息。”
提到母亲,莲生奴的表情才稍显凝重。良久,他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向内宫走去。
长寿如今已有些摸不透弟弟的心思,见莲生奴如此反应,不免有些担忧,紧跟在他身后,同往母亲居所。一路只见内宫寂静肃穆一如往日,似乎浑不知北门刚经历了一场剧变。
淑香殿也依旧平静,甚至还有宫人扫洒。只有殿前徘徊、神色不定的绿荷才显出一点不同寻常来。绿荷原本神情焦虑,见到兄弟俩平安归来,终于露出放心的神情。她向身旁的宫人低声吩咐一句,那宫人便急匆匆入内禀报。绿荷这才向两兄弟迎了上来。
莲生奴和长寿也看见了她。莲生奴向她点了点头。绿荷方要说话,却见莲生奴突兀的止步,向殿前望去。绿荷意识到什么,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绮素的身影出现在了殿前。
绮素的妆扮、衣衫一如平日简素。想必她一直在等着消息,才会出现得这样快。然而她此时神情平淡,并不能让人辨出情绪。她见兄弟俩在殿前石阶处止步,并无迎上来的意思,却也不以为忤,缓缓步下玉阶。
一步,又一步,正是在宫中浸润多年才会有的优雅步态。她以这样的仪态走到了两个儿子面前,静待他们开口。
莲生奴慢慢抬手御下头上盔甲,以少年人不常有的沉稳语气道:“宋遥、康王皆已伏诛,乱党尽数降服。”
绮素向兄弟二人点了下头,轻声问:“此事至尊可已知晓?”
莲生奴身子略僵,随即摇头:“尚未遣人禀报。”
绮素嘴角微微上扬:“那便由我去吧。”
她向绿荷示意引路。莲生奴踏前一步,似欲开口,却被长寿按在肩上:“这件事我们无法插手,由他们去吧。”
莲生奴轻轻叹息一声,没再说话,默默注视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路径的尽头。
绮素在内官引导下来到会宁殿。皇帝病中常由她侍疾,是以会宁殿的宫人皆不以为意,通禀以后便请她入内。
绮素走向皇帝所在内室,正逢宫人向皇帝呈进汤药。皇帝恰巧接了药盏,忽见绮素来此,遂向她一笑,不经意的问:“适才外面似有喧哗,可是出了什么事?”
绮素微笑着,以一贯的柔顺语气道:“康王、宋遥意图进攻北门,事败被诛。”
皇帝本欲饮药,闻言将药盏停在口边,似乎有些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绮素走近他,在他耳边低语:“康王矫诏,欲赐死诸王,逼至尊禅位,可惜阴谋败露,已被莲生奴和长寿诛杀。”
皇帝手一抖,手中药盏落地,将地上红毯染出一片深红。
118、桂枝
光耀二年深秋;黔州已是落叶纷纷,枯枝满地的时节。街市上的孩童一大早就开始在路旁玩耍;将大人们好不容易扫成一堆的落叶踢得到处都是。
吕桂枝捧着厚厚一叠衣物;小心绕过闹作一堆的孩子们,走向道路尽头的院落。
若走进这院子,会发现里面的房舍和黔州本地的民居无异。不过由于高筑的土墙,外人不大容易瞧见里面的光景。院门前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兵卫,偶有贪玩的孩童跑到近前,却总是被他们严肃的面目吓跑。
桂枝却不怕他们,径直推门走进院子。
院子里的花木也都掉光了枝叶,可院子里却被打扫得很是干净。若不是时隐时现的兵士;一般人也只会认为这里住的不过是户讲究体面的人家。
院落的最深处是三间普通房舍。正中的门大开着;一个约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门槛上,眯着眼漫不经心的抬头看那疏淡的天色。年轻人面目清俊秀丽,只是脸色苍白,身上的交领的袍子格外宽大,愈发显出他的瘦弱。
“李郎君,你怎么出来了?”桂枝一见他便惊叫起来,“现在天凉了,你病才好,吹不得风。”
年轻人风清云淡的一笑,和气的唤她:“吕娘子。”
桂枝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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