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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辞-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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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及香道,妾不及太妃多矣。至尊岂不是问错了人?”她转身欲走。

皇帝拽住她手腕,将她拉转,向她颈上呵气:“朕去问太妃做什么?”

“太妃风韵,妾所不及。”

皇帝似是不悦,放开了她:“朕与太妃素来清白,你不要辱及太妃清誉。”

绮素见皇帝似乎真的有些生气,反倒低声笑了起来,缓缓道:“沉水香二两,细锉之,以绢袋盛铫子当中,勿令着底。蜜水浸过,再以慢火煮一日。檀香二两清茶浸之,一宿后炒至无香。另研龙脑二两。麝香二两,甲香一钱,马牙硝一钱。研为细末,炼蜜和匀,窨月余取出,入脑、麝丸之,即成此宫中香。敢问至尊,妾说的可对?”

“你不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么?却还骗朕说不识得。”皇帝轻笑着抚过她垂落耳边的发丝,“你说,朕该不该治你欺君之罪?”

绮素眼波微转,懒懒道:“谁让至尊总爱出题考校。妾既不是进京赴试的举子,也不是年年考课的官吏,哪经得起至尊再三盘问?”

皇帝的手从耳边滑至肩上:“原来如此。如王妃这样的女才子,便得一个进士及第也不为过。”

绮素白了皇帝一眼,嗔道:“妾又不想入阁拜相,要这进士出身何用?”

皇帝大笑起来:“那王妃想要什么?”

绮素想了想,说:“妾什么也不想要。”

皇帝目光渐柔,在她耳边低语:“可是朕想要你。”

绮素忽然颤抖起来。皇帝感知到她的紧张,反倒更为怜爱,轻笑着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慰:“别怕,别怕……”

绮素忽然伸手,缠上皇帝颈项。

皇帝一笑低头,从她光洁的额头一直吻到她柔软的唇。

纱幔轻扬,灯影摇动,映得一室温香。

光耀七年初春。这一年花开得格外早,虽还是早春,却已可见粉蝶翩翩,轻盈落于娇蕊之上。久病在床的德妃萧氏难得有精神,坐了檐子到园中赏看春景。

她这日兴致正好,推开宫女搀扶,缓步走近花丛嗅闻那清淡的香气。恰在此时,一阵肆意张扬的笑声传来。萧德妃循声望去,见贵妃沈氏在宫人簇拥下分花拂柳而来。

沈氏极得圣眷,虽然未曾诞下子嗣,却并不影响皇帝将她从昭仪升为贵妃,甚至压了育有两位皇子的德妃一头。萧氏对此不无看法,但因她身子积弱,早淡了争宠之心,与沈贵妃倒是从无正面冲突。

沈贵妃也看见了德妃,含笑上前问:“近来难得看到德妃娘子,不知娘子病体可还安泰?”

萧德妃微笑答言:“这几日倒觉精神好些了,便出来走走。”正说着,她低头轻咳几声。她身旁的几位宫女又是添衣又是捧盂,忙乱了好一阵。

沈贵妃冷眼看着,见德妃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才淡淡道:“这宫里迟早要出乱子,娘子悉心将养,早日复原才好,否则还不知怎样呢!”

“贵妃何出此言?”

沈贵妃冷笑:“娘子纵然卧病,也应该已经听说宫中新近添了一位婕妤吧?那位的来头可不小。”

萧德妃目光一转,轻声问:“哀孝王妃?”

“她算什么王妃?不过是废太子的妻室罢了。”沈贵妃愤愤不平,“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让陛下给了她名份!也不知陛下怎么想的,竟迷恋这么个低贱的女人。听说如今连太后也厌了她,不愿与她说话。”

萧德妃微微一笑,婉言道:“婕妤之父曾官至中书侍郎,其母也算得上名门之女,婕妤本人又曾为太后养女,怎会是低贱之人?”

沈贵妃的寒微出身一直是她隐痛,闻言更觉刺心。然德妃出自兰陵名门,又诞下两位皇子,地位不同于一般妃嫔,她不好轻易得罪,只是冷笑一声:“出身高贵又有何用?她到底是哀孝王的王妃,陛下的弟妇。至尊纳这么个人,难道很有光彩?”

萧德妃刚要答话,突然又咳嗽起来。随侍的宫女不住的替她拍背。德妃一边咳一边道:“贵妃恕罪,我这毛病只怕是又犯了。”

“罢了罢了,”沈贵妃甚是扫兴,“我不与娘子多说了,快回去罢。”

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将德妃扶上了檐子,匆匆去了。

刚回寝殿,便有宫人来报,韩婕妤来了。萧德妃命人请进,不多时便见一名清秀妇人入内,正是绮素。她现在的打扮比起为哀孝王遗孀时讲究一些,头上盘着回心髻,着一袭碧色衫裙,脸上略施粉黛。

萧德妃打量着绮素。因她已生育两次,身姿比为少女时略显丰润,然神色间却比以前更有风情。风韵独具,又善解人意,怪不得至尊喜欢,德妃想到此处,微笑着招呼:“韩婕妤。”

她语气亲切自然,却并不过份热情,似乎绮素本是她熟识之人。

绮素也同样报以微笑:“德妃娘子久病,妾想起昔年太后卧病之时,太妃曾教妾配制的一道香方。此方令人宁神静气,宜用→文¤人··书·¤·屋←于卧床调养之人。妾这次正是将方子带来。娘子可令宫中司药合制,每日焚熏一丸,长此以往,必有效用。”

德妃一笑,命人接过香方:“谢婕妤费心。”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绮素也是一笑。

德妃慢慢道:“我常年卧病,欲求佛祖庇佑。听闻婕妤佛法颇精,不知可有何妙法,使佛陀知晓我心?”

绮素一笑:“只要娘子诚心供奉,娘子所愿必通达佛祖。”

“如此,还请婕妤常来为我讲读经文,以解佛祖之义。”

“敢不如命。”

两名女子相视一笑,达成了默契。               

作者有话要说:  本节所提香方为《开元宫中香》,好吧,我还是穿越了……

我要说,沈氏大概是本文里我完全没有好感的人物了,没有之一。

☆、上巳

转眼又至三月初三。

上巳节颇受时人重视。每年这日新进士们都在曲江举行盛大的游宴,江边更多有踏青游人。皇帝也常在此日赐宴城郊,与群臣竞射赋诗为乐。

这一日宫中亦依惯例举行拔褉仪式。

除却水边祭祀,宫女们或在太液池竞渡,或歌舞助兴。皇后则率内外命妇一道观看,同时欣赏园中盛放的牡丹。

太后偶感风寒,未曾列席;德妃照例称病不出。除太妃之外,后宫诸人皆盛妆而至。不过最引人注目的仍是贵妃沈氏。

沈贵妃本就生得明艳,这日她盘了个双刀半翻髻,饰以各色珠翠,眉作远山,脸上又精心化了一个晓霞妆,显得面色更为红润。妆粉之上再饰以花钿,更添丽色。她穿一袭红色织锦广袖百褶裙,配以金锦半臂与鹅黄帔子,颈上露着一条堆满五色琉璃的金项圈,整个人若朝霞一般,让人不可逼视。

其次则是刚由婕妤进位充容的绮素了。与沈贵妃艳压群芳不同,她这日虽也精心修饰,却并不张扬。她梳着抛家髻,发上贴以金钿数枚,面上薄施一层粉黛,额头正中则贴着一枚花形翠钿,身着窄袖深紫绫裙,外罩白色硬锦半臂,搭一条浅粉纱罗帔帛,足穿重台丝履。这身打扮虽不足让人惊艳,却为她并不如何美艳的容貌平添几分飘逸,在众多盛饰的佳丽中也足以引人注目。

不过众人对她的注意倒不是因为这身妆束,而是因为她敏感的身份。不到一年时间,她由皇帝弟妇成为婕妤,又从世妇一跃成为九嫔之中的充容,不免引人侧目。

绮素倒是神色平和,以惯常的优雅仪态向皇后行礼。

皇后对皇帝纳弟妇一事并非没有微词,但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再说什么。且她总不肯失了国母身份,故仍平和的与绮素叙话。之后绮素又与众妃嫔见礼。各妃嫔皆有答礼,唯沈贵妃冷哼一声,并不还礼。绮素神色不变,安然归位就座。

皇后见人已到齐,便命开宴。同时一声鼓响,早已等在水边的宫女们开始划浆,争先恐后的掠过水面,激出一片片波纹。水浪声伴着宫女们的娇斥呼喝,太液池上喧闹非凡。

在场诸人除却太宗、武宗所出几位大长公主,便以太妃辈份最高,故皇后格外留意,不时与太妃说笑。太妃又是最知情识趣的人,皇后也觉与她说话尤其愉快。

“刚才竞渡可还精彩?”皇后微笑问太妃。

“精彩,当然精彩。上次瞧见这么热闹激烈的竞渡还是先帝在世的时候,”太妃一叹,“转眼先帝都故去七年了。”

“妾与至尊也常思忆先帝。至尊常说,这几年日日苦心经营,如履薄冰,唯恐有负先帝。”

“我知道皇帝这几年定北狄,平东夷,甚是辛苦。”太妃笑言,“不过托他的福,如今天下太平,咱们才能如此取乐。”

皇后点头称是。

太妃仰看满园j□j,又微笑道:“好景、好花,若再有一盏好茶,便更有兴味了。”

太妃原不喜欢吃茶,然这两年事佛,听僧尼讲经之余也与他们品茗,渐渐也习惯了茶的味道。这日对着繁美的春景,她倒突然起念想起来了。

皇后笑着说:“正好宫中有今年新到的团茶。只是妾不通茶道,身边的宫人也没一个通晓烹茶之法,还要烦劳太妃荐个人,让妾也开一开眼界。”

皇后素知太妃讲究风雅,自己宫中人煮出的茶必不合她口味,故有此言。

太妃倒是爽快,当即回头向绮素道:“充容可愿代劳?”

绮素起身趋前,低首道:“皇后与太妃不嫌妾手艺粗浅,妾自当效劳。”

皇后点头,命人取来茶饼及各种烹茶器具。绮素依次找开茶笼验看茶饼,见有顾紫、团黄、碧涧、白露……无一不是上品。

她略略沉吟,命宫女取宫中活水过滤,再以松木煮之,自己则从笼中拿了茶饼敲碎,再细细研磨。不多时茶汤齐备,她取了镶有金银的竹勺,自釜中分取茶汤。她动作从容舒缓,依次向面前一列银盏注入茶汤,每盏一勺,分量不多不少。待她放勺,便有宫人将茶盏分置于众人面前。

太妃取盏浅尝一口,笑而不语。宫中妃嫔多出身北地,不惯此物,却都不曾言语,只默默啜饮。唯沈贵妃是南人,略略通晓茶道。果然沈贵妃不过向盏中看了一眼,便斜睨绮素道:“茶中未加葱姜,让人如何下口?”

她语气简慢,似乎很为自己抓住绮素错处而自得。

绮素微笑:“妾以为茶之清香,纯自天然。葱姜佐之,反失其味,故此茶中只加少许青盐略提其味。若贵妃不喜,妾可重新为贵妃烹制。”

沈贵妃冷哼一声:“不敢。充容多才多艺,又会烹茶,又会调香,还会讲释佛法,似我这般愚笨之人,何敢与充容论道?”

“妾不过略通些旁门左道,并不敢以此为傲,”绮素低头婉言,“贵妃此言,实令妾惶恐。”

“旁门左道?”沈贵妃轻声笑了起来,“看来我也得向充容请教请教,将来也好拿这些旁门左道去哄至尊开心。”

她这话实在露骨,皇后忍不住皱眉,随即出声喝止:“贵妃慎言!”

皇后素来和蔼,她此时出言倒让沈贵妃吃了一惊,愣在当场。

皇后冷淡的目视沈贵妃,用缓慢但极有威仪的口吻说:“你我同侍陛下巾栉,当以和睦为上。如此争风吃醋,成何体统?”

沈贵妃入侍以来,还是第一次被皇后如此严厉的训斥,面色一沉,也不向皇后、太妃行礼,即起身离场。

如此无礼之举令素来宽厚的皇后也勃然变色,偏又碍于内外命妇在场发作不得。皇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贸然出声。太妃端起面前茶盏,饮了一口放下,用淡然的口气说:“其实我也觉得,茶里加了葱姜,味道甚是奇怪。”

她这句话接得没头没脑,倒让皇后一愣。众人却知太妃这是有意解围,纷纷附和,以为加了葱姜等物会掩盖茶叶本身的香气。皇后醒悟太妃用意,便渐渐和缓了脸色。

太妃见皇后不再发怒,便笑着向皇后道:“皇后别笑我为老不尊,这时候,倒想叫几个人来玩掷钱了。”

皇后莞尔:“太妃说哪里话。这游戏妾在闺中也常玩的,太妃这一说,倒把妾的兴致也勾起来了。”

“那就更好了,”太妃看起来极为高兴,“咱们再叫上几位大长公主,人就凑齐了。”

皇后称是。

太妃向在场其他人道:“我和皇后还有几位大长公主要玩掷钱,你们要不要赌一赌,看谁赢得多?”

在场众命妇自然凑趣,纷纷取下身上簪钗为注,各赌输赢。场面立刻热闹了起来,将之前的不愉掩盖了过去。

几位大长公主的座榻被内官移到近前。她们与皇后、太妃掷钱为戏,引得众人围拢观看。掷玩的空隙,太妃似是不经意的瞟了一眼绮素,见她唇边仍带着恬淡的笑容,从容坐在外围,安静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唐前期北方茶风不盛,南方据说较为普遍。开元以后才有全民饮茶的习惯。而且唐代喝茶要加盐、加葱姜的。一直很想试试那是什么味道,但是一直木有这个勇气。不过陆羽《茶经》里并不提倡加葱姜,只加盐即可。

☆、小秋

回廊上数名宫女缓缓行过。行于正中的那名宫女年貌比其他几位宫女大了许多,至少也有三十多岁。一路行来,她不时停下脚步,张望回廊四周,直到其他宫人催促,她才又迈步前行。

一行人来到一种殿阁,刚才那东张西望的老宫女抬头,见殿上书着三个大字:淑香殿。

淑香殿即为以前的承香殿,为避皇帝讳,于光耀元年改为此名。

殿内一名约十五、六岁的宫女迎了出来。她不过中人之姿,但甚是伶俐,对那老宫女爽朗一笑:“你就是小秋姊姊吧?我叫琴女,是服侍充容的内人。”

“琴女?”这名字较为少见,故而那叫小秋的宫女有些疑惑的打量她。

“是呀,”琴女笑着露出一口贝齿,“我阿娘生我前梦见一个仙人弹琴,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哦,这样。”小秋唯唯诺诺的应道。

“充容已等你很久了,快随我进去吧。”

小秋跟在琴女身后,步入殿中。

殿内几案前侧坐着一名女子,正是绮素。她正展开一个写满字的卷轴,端详上面字迹。

“充容,小秋来了。”琴女道。

小秋已经伏身行礼,却许久没有听见绮素的回答。她偷偷抬眼,见绮素仍专注的看着那卷轴,并且伸出手从上到下的抚摸着卷轴中央,似乎那里有一道她看不见的痕迹。

琴女显然也意识到绮素并未察觉她们进来,上前再唤一声:“充容?”

绮素一凛,似乎刚回过神。她转头,看见伏在地上的小秋,唇边浮起一丝笑容:“小秋?”

“奴婢在。”

绮素走到她面前,亲自扶她起身:“小秋,好久不见了。”

小秋这才抬眼打量绮素,见她除了略微丰润,与以前差别并不大。她有些黯然,自己与她年纪相仿,当年的容貌还胜她几分,却因为与太子接近被罚作了户婢。多年的困苦早将绮年玉貌消磨得不剩什么了。

她讷讷的开口:“奴,奴婢……”她总算还留有几分当年的机灵,顿了顿说:“奴婢也常想念充容。”

“当年太后将你充作户婢,实在是委屈你了,”绮素温言道,“从今天起,你就留在我这里罢。”

“是。”

“太好了,”琴女拍掌道,“我又多一个人作伴了。”

如此放肆的举动不禁让小秋侧目。绮素却并未生气,只是看了她一眼,笑道:“多嘴。”

琴女却只是嘻笑着,显然不以为意。

绮素向案上的卷轴一扬脸:“替我把字帖收起来。”

琴女答应了,一边将那字帖细心卷了收入箱中,一边天真道:“充容,你说今天至尊会来么?”

绮素摇头:“不知道。”

上巳当晚,皇帝宿于沈贵妃处,听说沈贵妃哭闹了半晚。皇帝为了抚慰她,已经连着好几天都宿在她那里。宫中人也都看出,沈贵妃在皇帝心里的确是不同的。

“我知道,”琴女仰起头天真道,“今天至尊一定会来。”

绮素斜眼看她:“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她得意洋洋,却不肯明说。

“若是至尊不来呢?”

琴女想也不想的回答:“不来就不来呗,充容难道还罚我不成?”

绮素被她逗笑:“这么一说我倒是罚你不得了。”她向屏风后走去:“那咱们就等着瞧吧。”

谁想倒真让琴女猜中,到了晚上皇帝果然过来了。迎驾之后,琴女对着小秋露齿一笑。小秋明白她的意思,也回以一笑。两人关闭门户,安静守于门外。

皇帝刻意不命人通报,蹑手蹑脚的进去,见绮素坐在灯下写字。他无声的笑了,轻轻上前,猛的将她正在书写的纸抽走。绮素吃了一惊,回头见是皇帝,慌忙行礼。

“朕倒是很久没看过你的字了。”皇帝笑着,摊开纸细看:“不错,又有进益。”

“至尊总不忘取笑。”绮素嗔道。

“朕可没取笑,”皇帝拉她坐在自己身旁,“那年朕在宫里刚认识你时就说过,你的字虽不苛求形式上的相似,但深得你父亲的神髓。”

绮素有些羞涩的低头:“至尊总是过誉。”

皇帝很喜欢看她这样,含笑道:“只可惜宫中妃嫔的字画不宜流出,否则朕让文武百官评点评点,就知道朕是不是过誉了。”说到这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抽出一册薄书道:“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绮素双手接过,问道:“这是何物?”

“翻开看看就知道了。”皇帝随口答了一句,已经低头对着绮素的字比划起来。

绮素翻看,见卷首有皇帝亲笔题诗,更为不解,再翻两页,内中尽是父亲韩朗的诗文,不由一怔,抬头问:“这是……”

“你父亲的诗集,朕已下令刊行。”皇帝转头看她,“今天是你生辰,朕这份礼物如何?”

绮素恍然,她竟忘了自己的生辰。难怪琴女说皇帝今晚一定会来。她起身走到屋舍正中,对着皇帝敛衽一礼:“妾代先父谢过陛下。”

“谢什么?”皇帝向她伸出手,“即便没有朕,你父亲的诗文也足以流传天下。”

绮素坐下,轻轻抚摸着诗集:“可是意义终究不同。”

皇帝拍拍她的肩:“朕知道,这阵子贵妃总是为难你,你受了不少委屈。这也算是朕对你的一点补偿吧。”

“妾并不觉得委屈,”绮素轻轻道,“妾所得已经太多。贵妃心直口快,妾忍一忍也就过了。”

皇帝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他揽绮素入怀,轻轻叹道:“人生于世,难免受气,忍耐是必不可少的。”

绮素仰头望着他,忽的掩口笑道:“陛下富有海内,大概是天下唯一不需忍耐的人了。”

皇帝看了她一会,也报以一笑:“把书收起来吧。”

绮素依言,开箱将诗集放了进去。皇帝目光跟随着她,在她身后瞥见箱中卷轴,问:“这是何物?”

绮素微微一愣,随即笑着回答:“幼年刚学写字,家父为妾写的蒙帖。”

“哦?”皇帝很有兴趣,“这可是难得之物,拿来我瞧瞧。”

绮素只得取出卷轴,双手呈给皇帝:“倒未见得是稀罕之物,只是家父遗物,妾只此一件,因此这些年总留在身边。”

“此言差矣,”皇帝笑着打开卷轴,“韩侍郎之书,哪怕只字片语皆为传世之宝,何况此帖不下千字?怎说不是稀罕之物?”

绮素一笑,既不附和,也不反驳。

皇帝细细看过,赞不绝口,却忽的发现卷轴中间有道淡淡的裂痕,伸指轻轻掠过:“这是怎么回事?”

“刚入宫时被小宫女弄坏了,”绮素淡淡道,“后来费了好大劲才补上。”

皇帝“哦”了一声,面露惋惜之色:“真可惜。”他有些兴味索然的将卷轴合上:“收起来罢。”

绮素将卷轴放好,见皇帝颇有倦意,便命人换了宁神的香,才服侍皇帝睡下,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崔相

次日午后,暖阳懒洋洋映在山石之上。琴女闲来无事,便和殿中小宫女在廊外斗草,正玩得兴起,忽觉面前一暗。她抬起头,原来是有人站在面前,挡住了阳光。因那人背光而立,琴女看了好一会才认出面前的人,招呼了一声:“杜宫正?”

来人正是宫正杜氏。杜宫正静静道:“身为内人,竟只知游戏玩耍,岂不有亏职守?”

宫正乃正五品官职,掌戒令、纠禁、谪罚之事,颇有职权。杜宫正虽为人和善,却向来忠于职守,琴女不免有些惧怕,软言向她求情:“奴再也不敢了,宫正饶我这一次吧。”

杜宫正微微一笑:“若充容肯为你求情,我就饶你。”

琴女欢呼一声,急忙进去通禀。杜宫正摇头,不知向来稳重的绮素怎么竟挑了个这么不晓事的人。

不多时琴女出来,请杜宫正入内。

杜宫正被引入内室,见绮素与小秋正相对坐在席上闻香。杜宫正笑道:“充容好雅兴。”

绮素放下正在品鉴的香料,迎了上来:“宫师怎么有空过来?”

杜宫正看了立在一旁的琴女一眼,淡淡道:“充容殿中有人犯了事,妾特来讨个说法。”

绮素看了琴女一眼,含笑道:“小女孩家不懂事,求宫师看在我的面上,饶她这一次。”

“充容既然开了口,妾便饶过她这次,下不为例。”杜宫正也隐隐露出笑意。

绮素请杜宫正入座,又命人端上酪浆及玉露团、清风酥之类的小食。杜宫正略尝过一二,见宫人已被绮素屏退,只让琴女守在室外,便只是默默饮着酪浆。绮素见她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得问道:“太后近来可还安好?”

杜宫正点头:“太后还好,只是有些担心你。她让我转告你,若有她能帮到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杜宫正的意思绮素很明白,太后多年执掌宫禁,总还有些活动的能力。可绮素却低着头想了好一会才摇头道:“我走的是一条险路,太后若和我绑在一起,将来若有不测,必受牵连。太后年事已高,于我又有养育之恩,我不可再连累于她。还请宫师替我向太后进言,无论我发生何事,她皆不可出面。”

杜宫正点头:“我明白。我会把你的意思告知太后,让她继续避免与你见面。”停了停,她又道:“不过陛下后宫中,目前只有德妃与充容相善。德妃虽然位重,但身体孱弱,恐怕难为充容助力。沈贵妃虎视眈眈,皇后又两不相帮,充容目下处境堪忧,早作打算才好。”

绮素苦笑:“宫师所言我何尝不知。只是我以弟妇之身入侍陛下,除了德妃看淡宠辱,宫中谁还愿与我交好?别人倒也罢了,唯有贵妃实在不好相与。”

杜宫正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凝神细思片刻,才又说:“近来陛下可向充容提过朝中事?”

她这话题转得突兀,绮素摸不准她的意思,但还是回答:“陛下从不对我说朝中之事。”她知道接下来杜宫正要说的必是极关键的事,便看了看门口的琴女。琴女依然神采奕奕的守在那里,不见松懈。

杜宫正也随她回头看了一眼琴女,见她虽然贪玩,人却很机警,暗暗认可了绮素择人的眼光。

两人都放下心来,绮素才能细问:“莫非朝中将有大事?”

“是不是大事尚且未知,不过总有苗头了。”杜宫正道,“听说昨日入阁时,崔令公和陛下吵了起来。”

崔令公即皇后之父崔明礼,皇帝登基后一直任中书令,可谓深得信用。

绮素果然大感兴趣,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追问道:“崔相为了何事与陛下争吵?”杜宫正慢慢道:“东夷。前年郑公一举攻克夷都,又花了一年时间彻底攻陷东夷全境。陛下和崔相正是为东夷善后之事有了分歧。”

绮素点头:“原来如此。”

“充容且猜,陛下与崔令公分歧竟在何处?”杜宫正笑问。

杜宫正深谙世事,却也有她的古怪脾性,总喜欢在不经意的时候考校她。绮素沉吟了一会,才慢慢道:“灭国之战非同一般。郑公铁骑虽已扫灭东夷,但料想夷人并不甘愿就此亡国。郑公至今不曾还朝,也证明东夷仍不安定,或有反复的迹象……”

“不错,”杜宫正赞许,“说下去。”

“夷人尚心怀故国,如何善后便至关重要。崔相老成,必然力主慎重;至于陛下……”绮素微笑,“陛下素有壮志,恐怕不见得赞同崔相意见。”

“正是如此,”杜宫显然满意于绮素的表现,“郑公之所以一直没有班师,一是东夷尚未稳定;二是朝中尚未对如何处置东夷达成一致。崔相认为,国朝不可据有东夷,不如效武宗皇帝征西旧例,在夷人中选择对中原亲善之人治理,中原则设都护府监视其行为,既不必驻扎大批兵马,又可免后顾之忧。不过陛下更倾向于将夷人迁入国中,由我中原礼仪教化。”

绮素想了想,说:“崔相所虑不无道理。”

杜宫正点头:“我也认为崔相之议更为妥当。陛下的想法固然为圣人之道,但如空中楼阁,不切实际。夷人不遵教化,若迁入中原后仍不安份,祸及的只会是中原百姓。要说陛下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若崔令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陛下未必不会听从。可议政之时,崔相态度过于倨傲,言辞之间似对陛下有轻视之意。陛下心里有了火气,又见无法说服他,索性绕过崔相拟旨,送往门下复审。不想诏旨送到门下省时,崔相正好有事前往商议,刚巧就看见了这道旨意,他也不告知两位侍中,自己就先涂还了。你说陛下能不生气么?”

“不独陛下,崔相此举岂不是将参与拟旨和复审的几位宰辅都得罪了?”绮素皱眉,“涂还之后,陛下是何反应?”

杜宫正悠悠道:“听说今天朝议,陛下反倒同意按崔相之意行事了。”

“陛下到底是明白的,”绮素的叹息几不可闻,“幸好两下无事。”

“我不这么认为。”杜宫正摇头。

绮素看向杜宫正的目光里带上了些许疑问:“愿闻其详。”

杜宫正细细向绮素解释:“陛下即位以来,一直由崔相担任秉笔。崔相既为皇后之父,又执宰臣之牛耳,可谓贵盛至极。人越往高处越应谨慎,以前崔相似乎还能意识到这一点,这两年倒有些得意忘形了。就说今日之事,陛下既然答应按他的意思拟诏,他也该罢休了,偏他又将陛下昨日绕过他拟旨的事当着诸位大臣的面说了出来,让陛下颜面无光。这岂不过于莽撞?不过话说回来,光耀元年至今,他这宰相做得顺风顺水,有些昏头也在所难免。陛下虽然向有宽厚之名,到底还是天下之主。虽然这次陛下退让了,但总不会一直容忍下去……”

“宫师的意思是……”

“内宫不过一隅,充容不妨将目光放长远些,着眼大局,而不是急于一时。”杜宫正微笑道。

绮素仔细思量了一会,轻轻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宫师指点。”

杜宫正见绮素一点即透,很是欣慰,遂起身道:“充容款待,妾感激不尽。时候不早,妾该回去了。”

“宫师好走。”绮素起身相送。

“充容不必远送,请留步。”杜宫正阻止了绮素相送,微笑出门去了。

守在门口的琴女直到杜宫正走远了才进来,见绮素神思不属的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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