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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听魍魉-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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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再说了,白露似乎猜到了什么,“莫非舍利的主人净空就是……”
  女妖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我的他很年轻时就死了,你们刚才去的坟就是他的。这里,在百年前,曾经有一个小寺庙。他就是那庙里的扫地和尚。”
  一句“我的他”,白露和驸马都为之一震,可她说的那么自然,眼睛轻眨着,就如同说起自己最甜蜜的爱人般。
  “那你要这舍利是何用?”
  女妖道:“他上一世为我受了天劫,这一世心智不全。”她捂住心口道,“他这里缺了一块,该由我补上。可我毕竟是妖,妖力对人体总有伤害,所以我需要一个至纯之物辅助我。这至纯之物便是舍利。可我不知道,取了舍利会伤及你的性命。”
  白露终于明白道:“他这一世就是温家二公子?”
  女妖微笑道:“是啊,这一世他终于有了名字,上一世,他的名号叫净尘。”
  只可惜,净尘一生,净尘尘终净,静心心不静。
  为她受的生死之劫非劫,百年前,那一朵飘入平静河面的桃花,方是两生的劫。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事情有些多,我基本能保证隔日更,如果中间那一天写完的话一定会更,要更的话都是固定的中午1点。
  谢谢一直陪伴一宵的朋友,衷心感谢!

  ☆、桃之夭夭(一)

  百年前,京城旁的山脚有一个小寺庙,叫做灵音寺。
  庙里有个扫地和尚叫净尘。
  可惜,净尘不会给小和尚讲故事,净尘每天三件事,扫地,诵佛,养桃树。
  那桃树不知什么时候有的,矮矮的,刚过人头顶,枝叶却开得繁茂又漂亮,倒真像一个稚嫩又娇美的少女。
  净尘每天都会按时给桃树浇水或修剪枝条。有时候,下了晚课,他也会带一只蜡烛,坐到桃树下诵读经典。
  冬天的时候,为了它度冬,他便将它剪得光秃秃的,就剩几根主要的枝丫,并给它的腰上绑上厚厚的一层“衣服”,它的腰顿时粗了一圈。从窈窕少女骤然变成了刚出生不久的婴孩。
  在春天到来之时,桃树便如疯长般,腰肢招展开来,一条枝条上长满了粉色的小花苞,实在可爱。
  桃花欲开之际,净尘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依旧在庙前扫地,可依稀感到身后有什么跟着自己。回过头去却看到那棵桃树竟跟在自己身后,桃树见他回头,还轻轻地晃晃枝条,而就在那一瞬,满树的花苞都开始绽放。
  第二天,他早起之时,不经意向窗外望去,只见那一树桃花皆盛放。他走到树下,那娇嫩的花瓣被风吹拂着,微微颤动,随即随着风缓缓飘落下来,又缓缓落在了他的肩头。
  这一天,他第一次迟了早课。下了早课,他抱着扫把到院中打扫,扫把刚触到一地的桃花,他便停住了。
  迟疑了一刻,他便弯下身来,一朵一朵地捡着地上的桃花瓣,有的花瓣还带着清晨的露,润着他手心。
  从桃树下一直捡到院门前,突然之间,他的手停住了。这一瞬的感觉太熟悉,仿佛昨晚的梦境又来了一番。他站起身来,缓缓转身,眼前不知何时飘满了桃花。在那桃花后,有一个少女一身桃色衣裙,面如桃花,她弯着眼睛,巧笑倩兮。
  落英纷纷,娇花含露,美景无数,不及眼前人。
  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看她看得太久,才羞愧地低下头道:“姑娘……是来上香的吗?”
  “小哥哥,你不认识我啊。”
  净尘仍是低着头,“小僧并不识……”
  少女撅着唇道:“春天给人家剪头发,冬天把人家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前几天刚把人家的衣服脱掉,现在还说不认识。哼,怪不得桃奶奶说男人都是健忘的……”
  听完她的话,净尘耳根不由一红。他本想说自己并不识她说的男子,却突然想到她话中的意思。
  “你……”他看着她额间的梅花印道,“你是那桃树?”
  少女听言,刚才薄愠的表情一瞬间又变得开心起来,她拉住他的手歪着头道:“是啊,哥哥你终于认得我了。”
  ***
  他扫地的时候,她晃着两条腿在树枝上坐着,问他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道:“这里是寺庙。”
  “什么是寺庙啊?就是只有像哥哥这样的男人,没有小姑娘这样的女孩子的地方吗?”
  “小姑娘这样的女孩子?”
  “对啊,哥哥不是这样喊我小姑娘吗?这就是我的名字吗?”
  他扫着地无奈地笑道:“不是啊,姑娘只是一种称呼,你没有名字吗?”
  少女一下子从树上跳下来,抓住他的衣袖道:“奶奶喊我们都喊小桃,我没有名字。哥哥给我一个名字吧!”
  他轻轻将衣袖收回,看着她的面容想了一会儿道:“那以后叫你小夭吧。”
  “小妖?哼,我以后要做大妖的!”
  他微微一笑道:“在这里,你要小声说话的。”
  少女得意道:“我会隐身术,只有哥哥你看得见我的。听得见我说话的。”
  他面色又是一红,低下眼睛,继续用扫把扫着树边的浮土道:“不要……叫我哥哥,小僧法号净尘。”
  晚上,他去做晚课,她也要去。他想着她既是树中精灵,心中向佛也是好事,便同意了。
  进了佛堂,她也学着他打起坐来,他手中佛经刚刚诵背了两段,她便偷偷地挪到了他的身边。
  待他诵背到第四段,她已经抱住了他的胳膊,探着身子去看他手中的佛经。
  她的头发上淡淡的香气就在他鼻边,她的胸脯就贴在他的手臂上,待她确定自己完全看不懂他手中的东西,起身之际,才发现,他已经耳根的红已经蔓延到了整张脸。
  “你热吗?”她直直地坐起身,正要给他的脸吹吹,他却已小声道:“别。”
    最前方的和尚闭着眼睛开口道:“净尘。二十遍。”
  “是。”他应道。
  小夭又摇了摇他,看他不再理自己,便顾自出去玩了。
  第二天,他给她找了一个活儿,让她给院内的花花草草浇浇水。
  可这事对她来说太容易了,不一会儿她就跳过来说:“做完了,净尘哥哥你陪我玩吧。”
  他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你能数清这里有多少朵花的话,我便陪你玩。”
  她一听,脸上又浮现了兴奋,她叫了声好,便又跳回草丛中了。
  不到半个月,灵音寺就已经变了一番模样,花花草草都分外繁茂,寺中更是干干净净——从寺前的台阶到殿内的高台都是一尘不染。
  在净尘身后,每天都有一个桃红色的身影跟着他一起认真地擦拭着,他做什么,她就跟着做,看什么做什么都是好奇与新鲜。
  不过,做了一个月后小夭又找到了新的乐趣——她在寺庙周围认识了很多朋友。
  她每天跟着他早起,他去扫地的时候她就到她的新朋友那里玩,然后在他树下读经书的时候,她便坐在树枝上垂着腿。
  她会跟他说,今天遇到的熊大哥很凶但是很善良,她今天跟百灵姐姐又学到了一首小曲。
  她哼着小曲,到后来忘了调,便自己随意地编了一个调哼唱着,他坐在树下,好像专注地读着佛经,手中的经书却久久地停在同一页。
  陪伴多美好。陪伴多可怕。
  在他们互相陪伴的三年的时光里,她从一颗小桃树长成了了一棵不结果的老桃树。她有时候累的时候会回到树里,让他给她修修枝条。她享受着干干净净的阳光,茁壮地成长。
  每天太阳下山的时候,她都会准时从山上回庙里,他吃着饭菜,她喝着收集的雨露,因为她,他戒掉了吃瓜果的习惯。
  有一天,夜色四合之时,她才从山中回来。她跟身后一直追到这里的柳树妖告了别,柳树妖看了寺庙一眼方有些忌惮地离去。
  她刚转身,便看到净尘坐在寺门前的树下打着坐。他闭着眼睛,好像已经入了定一般,她便坐在他身边,也学他开始打坐。
  许久之后,他道:“你回来了。”
  她睁开眼睛笑着道:“是啊,你在这等我吗?”
  他默不作声,起身道:“外面冷,我们进去吧。”
  他端出斋菜和她每天要喝的甜露,她看着甜露难为道:“我吃饱了,今天不想吃。”
  “嗯,那便明天吃吧,食不过度。”
  晚上他准备进屋里睡觉之时,她却站在院子里看着月光想着什么。他进了屋子,吹灭了灯,可是窗户久久没有关。
  不一会儿,他就看到她从窗子里翻了进来,蹲在他窗前冲他傻笑道:“怎么不睡?”
  她的气息喷在他脸上,他挪得远一些道:“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她自然而然道:“你每次睡觉前都会关窗户,今天没关。”
  他沉默了一会儿,方缓缓道:“你今天怎么回来晚了。”
  她叹了一口气,有些郁闷道:“今天百灵姐姐和鹰大哥成亲,我去喝喜酒,鹰大哥非要我去和柳树哥哥聊聊,然后柳树哥哥说他爱我,也想跟我成亲……”
  过了很久,他的声音混着夜色道:“你呢?”
  小夭睁大了眼睛道:“可我不知道什么是爱啊,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成亲啊。”她歪着脑袋道,“净尘哥哥,什么是爱啊?”
  他道:“明天给你找经书看看你便知道了。”
  她还是不懂道:“那净尘哥哥你知道什么是爱喽。”
  “大概吧。”
  她突然趴近他的脸庞,温热的呼吸吹着他早已发红的耳根道:
  “那净尘哥哥你爱我吗?”
  他听到她的话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脑后勺便已磕到了墙,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有些慌乱的样子,看着他笑了起来,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的眼睛,好像在催促着他的回答。
  他让自己不去看她的眼睛,调整了呼吸,正色道:“出家之人自当爱万物。”
  她楞了一下什么是“万物”,随即熟练地分析道:“这么说,你是爱我的。”
  是的他爱她,万物之爱。他在心中想。
  可她已经接下去道:“那净尘哥哥你为什么不娶我呢?我想嫁给你。”
  她不了解这人间的儿女之情,不知道人间的情爱是何物,也不知道女儿家有什么话能说有什么不能,甚至也不知道该在这个时候羞。
  可她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某种热爬上了脸庞,虽然她暂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由何而来。
  她那晚第一次了解一个词,叫心跳如雷。
  她自己的心是如此,而且,她也听到了。
  一臂之隔的,来自他的胸腔里的某种跳动,亦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想写的,和尚与女妖的故事啊啊啊!

  ☆、桃之夭夭(二)

  到如今,小夭回忆起上一世他们的纠缠——好像从某个时间开始,他们便开始渐渐走上了两条路,时而并肩,时而相背,却在不知不觉中离最初的快乐越来越远。
  而那个时间就是那一晚,她第一次意外地晚归,也是她第一次听说了人间的情爱和嫁娶。
  “那时我与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分歧。他还像以前那样,哄孩子一般哄我教我,可当时,我心里其实并未接受。一直到那一世他的生命结束,我都一直在问他为什么不能像一个正常的丈夫一般爱我,而他却一直说我被爱与欲蒙蔽了双眼。当时我们都想改变对方,却恰恰因此走上了失去对方的路。”
  当晚,她就“爱她为什么不能娶她”闹了一场后,被他终于哄得睡了去。
  后来的两天,他们一直不愉快,他叹她太执着于得,爱并不意味着得,也并不意味着欲。可她不能明白,为什么爱一个东西却不愿意得到它。
  第三天中午,主持让他看寺庙前的地面,在花坛一角,还有几粒未扫干净的尘土。在此之前,这是从未有过的。
  他惭愧地低下头,沉默了半天,突然开口请求离开寺庙一段时间。
  待除了心中之尘,方能再回来为寺中净尘。
  小夭听说了之后,兴奋地拽着他道:“净尘哥哥,你终于要跟小夭在一起了!小夭以后再也不跟你生气了,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他将她头上沾的树叶轻轻拂去,拿上包袱淡淡道:“走吧。”
  这段尘缘与心动,他不能躲避,必须去面对,去承担。
  第二天他便换上了百姓的普通衣服,她也不再隐去身形,变身成了一个小姑娘,跟在他身边。
  他们出了寺庙,到了附近的镇上。镇上有认识他的百姓,见到往日的净尘和尚身边跟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自是一番议论,见了他们也绕开道来。
  小夭是第一次走入纷繁的人间,欢喜非常。在妖界,谁要是见着你就躲开那必是敬畏你,她美滋滋地想,一路拉着他左看看右逛逛。
  他们从京城脚下出发,一路游玩,喜欢哪里就在哪里住下。他每到一个地方便帮人抄书或写书信来赚些银两,她有时也会偷偷地变出些银两,给自己和他买些好吃的。
  走到的最远处是一个小山村,她曾他一起登到山顶处,看满山桃花盛开。她靠在他的肩头故意道:“这么多桃树,哪一棵最美?”
  他望向花海道:“都很美。”
  她又道:“那你最喜欢哪一棵?”
  他却没有说话了,她都以为他要说“每一棵”了,他却开口道:“我五年前养过一棵小桃树。我最喜欢那一棵。”
  下山时突然下了大雨,两人冒着雨住进了一个小客栈,她洗完澡出来后他刚脱下湿透的外衣,她从背后抱住他,灵活的双臂从他的衣服下沿穿过,冰凉的小手紧紧地贴在他的肌肤。他微微地颤栗,双手欲将她双手剥落,她却如藤蔓般缠得他更紧。
  “净尘哥哥你爱我吗?”
  他背对着她声音声音低沉道:“嗯。”
  她将唇贴在他的后颈皮肤处,他的那处皮肤立即泛出淡淡的红色。她吐气如兰道:“我不想要万物之爱,我想要夫妻之爱。净尘哥哥你别做和尚了,我们成亲,远走高飞吧。”
  那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大胆的一次,向他要求他的爱——独一无二的,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
  可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眼睛湿了。
  他问她,我们就一直像以前一样相互陪伴不好吗。
  她摇头,你为什么不爱我。
  他问她,我们不要把这份爱变成占有好不好。
  她摇头,爱不就是拥有。
  他说,你是天地间的草木精灵,而我寿命有限,你我其实并非同道之人,不过同走一段路程,我会死去,会重新陷入下一轮轮回,若我死了你又怎么办。
  她哭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你投胎再做人,我就再去与你做夫妻!谁也不能抢走你!
  他没想到,她的执念已如此之深。
  他闭上眼睛,我们相互陪伴,随缘而聚,随缘而离,何苦向对方苦苦相求。
  何苦向对方苦苦相求。
  是啊,他们怎么会走到了这一步。
  现在的小夭再去回想:是谁的错,或许都不是,这一路,他一直想用陪伴感化她,她一直想用爱情改变他,正如他说的那句,或许本就非同道之人?
  *
  小夭那晚便离开了。
  这一场离别,正如这一场大雨,来的始料未及,两人仿佛都用尽了力气。
  而这一分开便,是八年。八年的光阴,灵音寺又向上多盖了一层,后院的桃树早已不见了,被一棵生气勃勃的小松树取代,而庙门前的梧桐树也已经高过了庙门。
  有一天,庙后的山上几个妖怪聚在一起谈天,说起最近京城刚来了一只树妖。这只树妖修行时间虽浅,但是受过佛光照耀,慧根独具,法术造诣很惊人。
  没过几天,他们就在山中迎来了这只传说中的树妖——她赤着脚踩着树顶而来,一身红色轻纱,腰肢妖娆,样貌却年轻如十五六岁的姑娘。
  百灵一见这树妖,惊讶道:“这不是小夭吗!”
  树妖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百灵的朋友连忙道:“什么小妖,百灵不会说话,别见怪啊……”
  树妖轻勾嘴角道:“没关系,以后别再喊错就行了。”
  话说这树妖非常猖狂,自来了山上之后,便占了半边山头,都种上了桃树,到了春天到来之时,满山飘着桃花瓣。
  她放话道,谁对她不满,便向她挑战,若能胜她。她就心服口服让出一片地。
  这附近山上的妖怪大多都不敢寻衅,便也只能暗暗忍着。
  可这树妖居然十分猖狂地把树种到了山上的灵音寺门前。几乎是一夜之间,灵音寺门口长满了桃树,仅仅留了一条小道正对着寺门。
  正值桃花的季节,寺中的地面也落了一层厚厚的花瓣。扫地的净尘和尚每天早上都要从花瓣中抽出扫把,他一边扫着一边继续有花瓣落下,吃了午斋,他便继续再扫。
  她想,她始终都不能撼动他分毫,八年前是这样,八年后她本事高强了之后也是这样。
  可是,她逆天理的行径终于还是招来了祸端。不久,便有天师听说这山上有树妖猖狂,前来捉她。
  当她听说有天师来找她的时候,冷冷一笑,对来报的花妖道:“告诉他我应战,三天后灵音寺门前桃花林见。”
  交战那一日,很多小妖都躲在暗处偷偷看着。她姗姗来迟,穿了一件水红色拖地长裙,一张少女稚嫩的脸庞上却始终带着与面容不符的讥讽的笑。
  一人一妖一见面就打了起来,她从一开始就一直以守为主,躲着他的剑。那天师被困在桃树林中,便下了狠心将桃树一颗颗斩断。
  随着桃树一课课倒下,她嘴角却带了满意的笑。
  不一会儿,从灵音寺里便传来了木鱼声。
  “咚。咚。”一声一声,镇定而有力,那声音仿佛就敲在耳边,让在场的所有妖都无法忽略。
  她想,终于来了。她躲开天师的攻击,一个飞身,进入了灵音寺。
  寺院的大树下,他盘腿坐在落满花瓣的地上,闭着眼睛,从容地敲着木鱼。
  天师已经紧随着,跳入灵音寺中。可她却紧紧看着那敲木鱼的和尚,看着他闭着眼睛,云淡风轻。
  天师的剑第一次刺到她的胳膊中时,她闷哼了一声,另一只手断开天师的手,臂上的剑还未拔出她就一个回身飞到了树上。
  她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他面前的地面上,突然,有一滴落在了他的手上,鲜红的血滴顺着他的手指静静淌下。
  木鱼声戛然而止。
  就在这一刻,天师突然将双指并于唇前,念了一串咒语。小夭身体中的剑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那把剑骤然从她的身体出拔出,又在一瞬间变成了三把并排的剑,重新刺入了她的身体。
  那一瞬,她听到了剑入体的声音,和血液溅出的声音。
  她从树上跌下,如三月里飘落的桃花一般,她落地的时候,身下的血液都变成大片的桃花。
  八年了,她终于第一次正面看着他,可他怎么比以前瘦了呢。
  他红着眼睛看着她,半晌后,终于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看到他的口型——他说,何苦呢。
  天师的剑再刺来的时候,净尘已经拦在了他的面前,他低头道:“施主,请剑下留情。”
  “这树妖为害山林,猖獗无度,逆天理而为,让贫道剑下如何留情!”
  “呵。”小夭轻笑,手一挥,地面的桃花都变成一个个十岁孩童大小的小花妖,一下子缠住了天师。天师看着这如孩子一般的模样,一时却也下不去手。
  他合下眼睛,终于深叹一声。她从肩头拔出剑,有些吃力地坐起来,看着他。
  他声音低低道:“你为何刚才不躲?”
  她笑道:“躲又能如何,躲也换不回我想要的,不躲还能看到你为我求情说话,何乐不为!”
  他叹道:“这么多年了,你执念还是如此之深。”
  她讥笑道:“我为何要放下执念,我本就为执念而活,为了为难你而活。”
  他摇头,“我不会为难,你折磨的是你自己。”
  小夭仰头大笑,唇角还带着殷红的血而显得更加妖艳: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今天在这里应战那个天师吗?”她绝望道,“今天是我应天劫的日子。我就想,今天,我要不被那个天师杀死在这里,要不就是被天雷劈死在这里,无论哪一种,我都会死在你的面前,都很值。”
  他全身一震,还未来得及问她真假,便听到了滚滚天雷。
  她说的是真的。
  听到雷声,她突然很害怕。她一直都不是个勤奋的树妖,贪纵享受,任性而为,她也从没有为天劫做过准备,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太迟了。
  刚才,其实她说谎了,她原本想,不论哪一种死,都能死在他怀里,都很值。可对着他波澜不惊的脸,和他说他不会为难的时候,她真的委屈地想哭。
  做了那么多,不过是想像自己证明他还在乎她。可他偏偏连这在乎也不肯给。
  她拼命忍住眼泪,多么想在他面前再骄傲一点,可是还是像孩子一般哭花了脸。原来不管她走了多久,还是会在他面前一败涂地,她听着天雷突然哭道:“净尘哥哥,我舍不得你……”
  就在那一瞬,天突然阴沉了下来,一道闪电劈开天空。
  她闭上眼睛前,终于落入那个温暖的怀抱,耳畔是他温热的呼吸和他低低的、依旧温柔的声音,好像这些年不过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他说,小夭,这本就该是我的劫。
  遇见她的第一天也是同样的地方,她一身桃色衣裙,面如桃花。
  当时他咚咚的心跳,便知是此生再也逃不掉的劫。                        
作者有话要说:  跟我默念,这是一个小清新的小虐故事~

  ☆、桃之夭夭(三)

  小夭曾经以为,离开他的那八年,必定是她此生最难过的时光。可是自他死去后,她才发现,那段日子有份怨恨都是多么有希望的事情。最无望的就是她现在爱他恨他也好,可她根本就找不到他。
  她从南方的春暖花开走到北方的寒风凛冽,每年春天的时候,她又会回到灵音寺前她埋葬他的地方,陪陪他。
  也是让他,陪陪自己。
  近百年过去。自灵音寺主持逝去后,灵音寺逐渐衰落,僧侣皆散,后来这片地方都被农人夷平用来种田。
  有一年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坟墓旁的桃树也被人移走了。只有他的坟头,因农人忌讳亡人,就被孤独地留在一片广袤的田地里。
  后来,那些人们看此有坟墓,便索性将这一片地都当做了墓地。每次有新的亡魂入住,白幡飘扬之时,她都会问一句,你有没有见过我的净尘哥哥。
  终究是冥冥之中自有缘分。春后,她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在一个林子中偶然救了一个欲寻死姑娘,那姑娘说她有两情相悦之人,可家里却要将她嫁予一个傻子。
  小夭最看不得有情人难成眷属,便答应了那姑娘,帮她解决这个事情。
  迎娶当天,小夭让那姑娘在府里等她,她潜入了那个所谓的温家。那天的温家一片喜庆欢闹,进进出出很多人,她不费劲就从大门走进去了。
  她看了一圈,便看到一个丫鬟手里捧着新郎的喜服往里院走,她快步跟了上去。她在墙角藏着,待那丫鬟进去又出来,扣上了门,她才走了出来。
  她看着面前的门,计划着待会儿如何做才能让这亲成不了,正思考着,没想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门板一下子撞到了她的额头,她痛得吸了一口凉气,掌根扶住额头的痛处。
  还未等她睁开眼看清眼前人,额头上突又传来手掌的冰凉,耳边听到了一个温柔又略带稚气的男子的声音:
  “小妹妹,你没事吧。我给你揉揉。”
  她全身一滞。
  温柔的,稚气的。
  也是无比熟悉的,恍如隔世的。
  那个声音。
  眼前人穿着大红的喜服,眉目清秀,眼中都是温暖的笑意。他纤细的手指扣着她的额头,冰凉的掌心轻轻地给她揉着,看着她的表情,突然皱眉疑惑道:
  “咦,你怎么哭了?疼吗?”
  ——疼。
  他笑着,露出白色的牙齿开心道:“你是来接我去娶媳妇的吗?”
  小夭不舍得眨一眼地看着他,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笑容,声音有些干哑道:“嗯,是啊。”
  她想,他这一世,不管他想要做什么,她都会陪他。
  她给他变成了另一个模样,便带他从府里离开了。她牵着他的手,可温玉一路一直嚷嚷着要娶媳妇,她扭头看他别扭道:“娶哪个媳妇……你想娶那个捕头的女儿吗?”
  他一脸茫然,他不知“捕头的女儿”是谁,他只想娶娘亲说的“媳妇”,只好委屈道:“我不想娶‘捕头的女儿’。”
  她听这话,脸色立刻晴了,她拉长语气道:“那你是喜欢我当你媳妇,还是捕头的女儿当你媳妇?”
  他一听又有“捕头的女儿”跟他抢媳妇,就立刻不高兴道:“我不喜欢‘捕头的女儿’。”
  她满意地笑了,从街头买了一对糖人,他们一人一个,开心地吃起来。
  那天下午,她还是带他到了他之前灵音寺所在的地方——当然现在是一片田地。
  她单手一挥,他们眼前就变了样。桃林,寺门,气派的庙宇,他新奇地仰着头看着四周,问小夭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仙境么?”
  小夭点点头,“嗯,对我而言,确实是仙境。你……喜欢这里吗?”
  温玉摸着寺门前的桃树道:“喜欢啊,可是这桃树能结大桃子吗?”
  小夭犹豫了一下道:“嗯,能结啊。不过……桃花都是要花粉才能结果啊。”
  温玉好奇地:“怎么给它花粉呢?”
  小夭清了清喉咙,脸微微地泛红道:“桃花要一些飞虫来传粉,不过这里的桃树不一样……她不用花粉,只要有人娶她就可以……”
  温玉听到了“娶”这个字,兴奋道:“我也要娶。”
  她咬唇道:“你娶什么……娶我好吗?”
  百年前,她便问过他一次,那时她尚且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能大胆地毫不羞地问出来。可那句话终成为他们分歧的伊始。
  如今,百年将过,她又在无意间问出了同一个问题,却也问得她害羞不已。如今她历经世事,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小桃树,而他已经过人世轮回,成为了一个心智不全却单纯无忧的小公子。他们都不再是以前的模样,可她仍无比感激他们还能重逢。
  当初桃奶奶问她,若是他投生以后成为一个和前世完全不同的人,该怎么办。
  她说,净尘哥哥就那么一个,我能怎么办。忘记了前尘所有他也是净尘哥哥,能长一张和净尘哥哥一样的脸也是好的。
  在茫茫轮回中,他身上有一世曾背负着她所贪恋的温暖,哪怕是曾经,对她而言已是安慰。
  或许这就是净尘所说的她的执念,她的执念致使最后他们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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