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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妻养成手册-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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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点小伎俩在高手面前根本不够看呐。
李暮阳自然不知道我心中所想,但通过他偶尔递来的别扭怨念目光看来,大约……他也猜到了我正在腹诽于他。
趁着没人,我动了动僵硬的嘴角,压了声音:“我说,少爷,咱别装苦大仇深了行么?今天这事,我好容易缓过气来,您别再给我添堵,就算是假的我也受不了。”
他默默看了看我,又淡淡瞥了一眼假山后头提着茶壶却时不时瞄过来的一名翠衣小丫鬟,终于幽幽叹了口气:“天色不早了,我有些倦,你扶我回房吧。”
喂!你这是故意雷我吧?
我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扶他慢慢踱回了房。打发走了前来端茶倒水的丫鬟,我反手锁了门,呲牙咧嘴地抱怨:“你也不嫌牙碜,装什么西子捧心啊你!早知道我就不和你出去了,省得晚上做恶梦。”
“哦?”他语气淡然,尽数改了方才愁眉不展的样子,拖了些长音悠然低笑,“想必明日外面便会有闲言碎语流传了。”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若是能让某些人误以为李家的现状比实际情况糟糕得多,那么,兴许用不上太久,他们便会轻心大意、露出些破绽马脚来。至于这透露“内部消息”的人嘛……这么多丫鬟婆子,一个个从来都伸长了舌头等着嚼,自然是责无旁贷,虽无事也要添油加醋地说出几分,更何况今日亲见了李家几位主子愁肠百结,想来更是跃跃欲试,急着将这些八卦传出去呢。
只不过,在下人们看来颇为悲情的一场戏,在我眼中却实在诡异得很。
见我不说话,李暮阳又淡淡笑道:“更何况,你焉知我刚才不是真的为此事愁闷呢?”
噗!
我一愣,满口茶水尽数喷了出来。自觉不雅,于是就着袖口擦擦嘴角,又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要说一年前,我信。但现在谁还不了解谁?要我说啊,你和那谢棺材倒是有些相像之处——不闹别扭的时候几乎都看不出什么表情。再加上你那骄矜得要死的性子,打死我也不信你能在院子里悲情去!”
他被我说的无言,定定盯了我片刻,又扭头看了看被我的袖子蹭上了茶水印子的衣裳,慢慢地、郁闷地叹了口气,从身边取了本书,不再理我。
我却无聊得紧,见他展了书卷,便伸手挡住,凑到他身前笑:“不过啊,我还是觉得,你也不必这么死撑着,又不是和谁拼命呢。要是累了,就放松下,给自己喘口气的空闲,要么,稍微发发脾气也是可以的,别总这样什么都搁在心里憋着,我看你早晚得憋出病来。”
他方要拨开我挡在书卷上的手,但听了这几句话,却又停了动作,微微垂了头,不知在想什么。我本是想拿他打趣,可话说到后来,声音却不自觉地柔缓了下来。他这人向来心思细致明澈,遇到这事,自不会像秦老板一类粗人一般骂几声娘就罢了,眼下虽条理分明地处理事务,一如往常,可心里却不知给自己加了多少重压。
正想着,却见他将手覆在我的手上,仍是略微低着头,淡淡笑道:“若我慌了怕了,太太和霏儿要如何是好,你又该平添多少辛苦劳碌,家中众人更是……”
我心中暖意浮现,却也微微带着些酸涩。
这便是了。当初在李府、预料到变故之时,被羁押牢狱之中时,还有现在,这个人虽没有主掌万事的权势威严、也没有戏剧性的力挽狂澜的力量,'奇+书+网'但是,无论怎样的磨难都不曾改变他那温和坚定的心性。也正因此,即便经历困境,我总觉得只要在他身边,便还能感到有些盼头,并不是满目的黑暗压抑。
“想什么呢?”我还在出神,忽然听他在耳边轻声询问。
我赶紧打起精神来,自觉无耻地咧嘴笑道:“我在想,你真是有福气啊,居然讨了个像我这么好的媳妇。这可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美事!”
我很确定,他无语了。
然而,对视片刻,他却又慢慢展颜一笑,眸光深沉温柔。
对了,我有没有说过,李家的下人——包括管家和我那几个丫头一起,都有个天赋特长,能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来敲门打扰。
这回也是一样,就在我觉得脸红了大半的时候,楼下叫魂似的响起了橙子的声音:“少爷、少奶奶!孙先生来了,正在待客厅等着,说有急事呢。”
“请他来吧。”我倒抽了口气,虽很不愉快,但也只得闷声答了。
自从第一次见面之后,我头一回这么想抽死孙葳那厮。回头看看李暮阳,他也是略显尴尬,低低咳了一声,将手中书卷放回桌上时,左手却一不小心撞上了桌角。
我几乎笑出声来,却还是忍住,默默握了李暮阳的左手,给他揉着手背上隐约一小块淤青。
“疼么?”我压着笑问他。
他不说话,却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发觉时,脸上神色微变。
我心里一叹。自从伤后,他虽说着不在意,但却很少将左手露出来让人看,大约心里还是有些块垒未消。
想到此,我反而用了些力气抓住他的手,仔细看了看,笑道:“怎么?这么小气,连看看都不行?”见他微蹙了眉头,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我,我更加奸诈地笑笑:“可惜了,当初咬的牙印大半都没了。赶明儿,我在你手背上再咬一个,你看如何?”
他一怔,随即神色便柔和下来,浅笑道:“随你的意吧,这手终究都这样了,也不差再多一个半个牙印的。”
我听他调侃自己,知道他已对这伤略微释怀了些,也觉安心许多,便对他一笑,低头在他左手断指之处轻轻亲了一下。不待他说话,便重新握了他的手催促:“赶紧下楼,甭让孙葳等急了。”
不过,终究还是让孙葳等了一会。
我们下楼时,他已在书房端坐着了,面前半盏茶静静映着烛光。简略的寒暄之后,他若有所悟地瞄了我们一眼。不知为何,我突然有点心虚。
其实孙葳夜晚来访的原因很简单,明日退货的钱款他已经筹备齐全了。
“这么快?”我不禁感叹出声。这阵子李家为了进货,并无多少现银留存。没想到孙葳竟有这等本事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便筹措出一大笔钱来。
孙葳显然把我的反应当作了对他的赞美,于是表面谦逊却实则倨傲地对我低头微微行了一礼,浑身散发着“你赞美我说明你有眼光”的气场。
我顿时觉得嘴角开始难以控制的微微抽搐。好在李暮阳出来打了圆场,细致问了孙葳几句具体事宜,几人便开始核对收货清单。还不忘嘱咐他翌日早上早些过来,对着单子将退款一一发放了,再多找几名熟练可靠伙计细心检查一下退回来的货物有无损坏。
总之,一番琐碎而细致的计议最终确定时,夜色已很浓重。
孙葳告辞后,我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整日积攒下来的疲劳全数浮上来,加上方才核对售出货物清单实在让人头晕不已,也没了什么心思再与李暮阳谈笑,只觉倦怠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好歹耐着性子胡乱梳洗了一番,头刚挨着枕头,便觉得每个脑细胞都开始渐渐沉寂下来,仅模糊觉得有谁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随后便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色狼……”
我一大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回想起我入睡前迷迷糊糊的那句话,并且在疑惑我为什么想要说这句话的时候很不幸地将它重新说出声来。
话一出口,我被自己吓了一跳。
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脑残啊!看到李暮阳几乎忍无可忍的表情,我由衷地感慨。
好在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脱线表现,倒也没有什么特殊举动。我刚刚暗自松了口气,抬眼时却突然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几乎可以称为诡秘的笑意。
我心虚地溜到衣柜边上,慢腾腾地翻着衣服,最终给李暮阳挑了件水青色长衫,谄媚笑着递给他:“你先慢慢换衣服,我去吩咐丫鬟准备……诶?”
还没说完,我忽觉脚下一空,忙反射性的抓住李暮阳的衣襟,反应过来是才发现已经被他抱在怀中。
我说,从捞小柴鸡到公主抱,看来我的地位还是有一定的上升的。可是,我该为此欢欣鼓舞么……
事已至此,看来只能认命了,不过现在正是大早晨的,想必这人也做不出什么来。
正不在状态地想着,却见李暮阳眼底笑意更盛,隐约还带着一丝报复似的促狭神情。我心知昨天睡迷糊时那句话一定是触了这家伙的逆鳞了,于是不敢再折腾,只缩着脖子继续谄媚笑道:“相、相公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开玩笑……这个……差不多该去用早饭了……”心里却想着,我是不是太习惯现在的安逸生活了,居然开始犯这种除了我老爸老妈谁都没见识过的低级错误。
李暮阳并不知道我的心理活动,只是自顾自悠然把我放在还没来得及铺整的床上,单手压住我的肩。
完全无视我满脸赔笑讨好的样子,他淡淡一笑,眯了眼,眼角略微上挑,凑近我耳边低声笑道:“还没做什么便被那般评价,倒不若实至名归。你觉得呢?”
自作孽啊!
我只觉得随着他的靠近,我的心跳越来越快,估计此时已有每分钟两百下,一时紧张得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可又说不清道不明地有些贪恋此时暧昧的氛围和李暮阳身上的温暖,还有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药香,混着些许冰片的味道。
半晌,见他没有进一步动作,我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呼了口气。正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或者如何反应才好,抬眼却恰见他抿嘴忍笑,心里忽然一下子明白过来,不由使劲推开他,劈手抓了只靠枕砸过去,又顺手抄了另一只,跳下床追着他打,边打边骂:“你小子还上房揭瓦了!连老娘都敢拿来消遣!看我不……”
“你要如何?”他抓了我举着靠枕的手,笑着拉到他胸前。
我脸上一热,怕他又是故意捉弄,正搜肠刮肚想词挤兑他几句,却见他神色温柔中带着几分纵容,心里不禁又软了下来,想好的词儿也说不出来了。
得,我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看来以后算是被这人给吃得死死的了。
李暮阳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又淡淡一笑,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向上滑过鬓角,最终停在我的脑后,轻轻揉了揉。同时,另一只手也放开了我的手腕,揽上了我的腰。
“红叶。”
他轻声念着我的名字,语声温存柔和。我不由弯起嘴角。
像是疑问得到了肯定答复一般,他慢慢低下头,吻上我的唇。与过去的浅尝辄止不同,这一次却是长久的缠绵。
终于结束的时候,我们相视许久,我又笑起来。
“笑什么?”他把我揽在怀里,轻声询问。
我靠在他胸前,只觉得心中平和而快乐,半天才笑答:“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无论经历什么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手臂上略加了些力气,却并没有说话。
我想了想,站直身体,正视他的眼睛,慢慢地说:“我过去在家的时候,并不是什么才女,现在自然也算不上,不过,我希望终有一日能真正为你分担一些肩上的负担。所以,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都别想一个人撑着,所谓夫妻,本就该同进共退不是么?”
话说完,我深吸一口气,看着李暮阳的反应。他先是略显惊讶,随即神色便又恢复了平静温和,品味思量了许久,眼角眉梢终于染上了笑意。
“我知道了。”他答得看似轻描淡写,我却明白,他该是猜到了我的意思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
九十一 端午(6)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老话果然不假。只要是遇到了与钱有关的事情,大部分人都会爆发出令旁观者瞠目结舌的潜力。
虽然前一日我与众位街坊乡邻们约定了巳时开始退款,可这一大早上,辰时二刻刚过,清菊便一脸恨得牙痒痒的神情来通报,说是府门口上已聚了五六人,都踮着脚尖磨尖了脑袋,透过门缝往里面看呢。
我默默扭了头,对着坐在我身后的李暮阳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个应当是极为诡异的讽刺笑容。
可他却仅抬头看了我一眼,而后便继续低头慢条斯理地展着方才被我抓得略微起了皱的衣襟,又过了片刻,仿佛大梦初醒一般轻轻叹了声:“今日我怎么觉着时间过得比往日快了许多,竟已到了巳时了。”
我几乎想找块豆腐撞死。这家伙闹起别扭来依旧是这般不坦率。
清菊并未亲见昨日之事,但从橙子她们口中听说之后,想必要比她们更急怒上几分,即便此时仍没能敛住面上不满之色。此时听李暮阳如此一说,便更是急着附和道:“少爷说的正是!少爷、少奶奶好性儿,体谅那些个买主,这才要把钱款退回去的,哪成想他们这些不识好歹的偏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看这架势!倒好像咱们家还能反悔了似的!”边不停抱怨,眉也挑了起来,分明是动了真气了。
我埋怨地瞪了李暮阳一眼。他此时正看着我,见了我的眼神,微微抿嘴一笑,又正了神色:“清菊,吩咐下去,到了巳时正再开门迎人进来。他们既然来得早了,想必是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和咱们家无碍的,不必在意。”
清菊愣了愣,然后马上反应过来,乐不可支地答应了。也不待再吩咐,便自己下去安排。
“这丫头,都成了亲了,怎么还是这般小孩子心性!”我望着清菊背影,小声叹道。
感叹完了,我回了身,还未曾说话,便发觉李暮阳神情竟极是微妙。
“怎、怎么!”我语气强硬,却莫名的有点心虚。
他定定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轻声笑出来:“没什么。只是有些诧异,你倒也知道成了亲便要规规矩矩,不可再耍小孩子脾气?”
“你找死!”
我色厉内荏地骂了一句,转身便要出去。不意,却被李暮阳从后面抱住。
他略低了头,在我耳边笑问:“又恼了?难道还不许别人说话了不成?怎么这就要走了?”
我知他又在找茬挤兑我,便侧了头恶狠狠瞪他一眼:“谁拦得住您啊!想说什么您尽管说。只不过,我可担不起害您耽于女色不务正事的罪名儿!我这就去找霏儿或者清竹她们几个,我们女人都小家子气得很,又容易恼,所以还是找个清净地方自去绣花去了。您就忙您的家国大事吧!”
这几句话说得我自己都觉得酸。罢了罢了,反正说都说了,也收不回来,只好做着样子往出走。心里却想着,李暮阳你个混蛋,要是现在不拉住我给我个台阶下,你就死定了!
刚走了两步,还没下楼梯,便听李暮阳压着笑的声音:“红叶,你这脾气倒是愈发大起来了,我才说了一两句,你就这么多埋怨。长此以往,我还哪有说话的份儿?”
“呸啊!”我扭了头,正要再骂上几句,却见他笑意温和,一时不由怔住。待到反应过来,已在楼梯口站了半天,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我在心里暗暗骂自己,当初的定力都哪里去了!怎么现在这般没出息!
“行了,”大约是玩够了,李暮阳上前拖了我的手,拉我回房,又笑道,“别恼了,我给你赔不是了。”看我瞪他一眼,神色缓和了些,便又浅笑:“待会孙葳他们便要来了。趁着还没到时候,你陪我一会。”
我咬了嘴唇,默默想,昨儿晚上不是陪了你一晚上了么。你还真拿我当三陪啊!
不过想归想,这种欠抽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是家中还是店铺里都实在忙得很,除了夜里闲聊几句便倦极入睡,我们几乎没有什么时间能够单独相处。此时,即便不说什么,只要两人静静相对就也是好的。
只可惜好景不长。距离巳时还有小半个时辰,孙葳便过来了。随他前来的还有铺子里几名可靠的伙计,不过,据孙葳说,他们都在待客厅附近守着刚换来的现银,不敢擅自到内院主人居处。
“昨日可把风声放出去了没有?”李暮阳又核对了一遍退款的清单,便转而询问孙葳。
孙葳正色应道:“已派可靠的人暗中散布了些消息,不过怕弄巧成拙,所以并未做得太过。想来要再过几日才能看出成效。”
李暮阳点头:“如此也好。我猜想,这两天府里的下人们也会传些闲话出去。”
“对了!”我听他们说完,也笑道,“别忘了每隔几天便派伙计暗中去祯祥玉器店看看,他们对这些传言信与不信,自然都会有些反应的。只是小心些,别让人认了出来、起了疑心才好。”
孙葳目光瞄向李暮阳的方向,待得到了肯定答复才应道:“那就按少奶奶的吩咐,我今日回去便开始安排人手。”
如此计议一番,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便也动身往待客厅过去。
差下人按照清单所列名单、退款金额分别拿纸封封好了银子,刚好也到了巳时。远远望去,十几名乡邻已在丫鬟的引领下往这边来了。
退款很是顺利。这虽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但却让那些买主很是感动。
我暗笑,从古至今向来如此,人们总是习惯把不公正的待遇当做正常,而对做了当做之事的人歌功颂德。当然,我倒不是说李家就活该赔钱倒霉。
退了货款之后,看看时辰,已差不多到了与辛夫人相约的时刻。
李暮阳自是要去赴约,而我终归不放心家中这些事务,难免担心有人趁着他不在家时再来找什么麻烦,于是只好守在家中。
但事实证明,我还是多虑了,一下午过得极为平静。除了不明实际情况的下人们常常用着看待将要破产的人家的怜悯目光偷瞄我以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傍晚李暮阳回家后,我听他的意思,似乎也是确定了此事与辛夫人那边毫无关系。
大到京城富庶之地,小到边境乡野村镇,凡是经营玉器的商铺大多都是从几支甚有名望的商队进货的。而这些商队中当属秦老板这支实力最为雄厚,若比物美价廉,也是首数他的货物。因此,既然秦老板在乐安仅给李家和周家供货,那么其他玉器铺子是断不该有比李家更加便宜的货物的。
而这次拜访辛夫人,一来当然是为了确认周家是否私下里将玉石售给他人,二来呢,更是为了就祯祥玉器铺子那些玉器的雕工手艺商讨一番。
辛夫人虽是女子,但却不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居家小女人,自然明白能够直接从秦老板手中进到上等玉石是多大的便宜事,更不可能做什么蠢事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所以,祯祥玉器店所用的玉料,不会是从秦老板处进来的。”
李暮阳平静地下了结论。
“哦?”我接口,“那即是说,若他们用的真是上品羊脂籽玉,就绝不会如此便宜。看来,果然还是背地里耍了手段呐!”
既然如此,就要看看他们是如何将山料变成籽料的了。
我抱膝坐在椅子上,歪头想了想,又问:“辛夫人今天怎么说的?可从那些玉器的雕工上看出了什么端倪没有?”
“看似出自一人之手。雕工尚佳,长于精细之处,却也失之于过度精细,过于讲求繁复雕纹花样,反而失了玉器本身的温润古朴。而且,这些玉器上可见此人功底,但却明显是短时间里赶制出来的,有些误雕之处仿佛雕刻时用力不匀造成的,总之可以看出他在这些玉器上并没有花费什么心思。”李暮阳笑了笑,又说,“这是辛夫人的评价。玉雕方面我不是行家,只能信她了。”
难怪了,我第一次见那些玉器的雕工时便觉得别扭,说好看却不让人觉得顺眼,说难看,可又不粗陋。想到此,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忙问道:“辛夫人可猜到这名工匠的身份?还有,她可知道附近所有小有名气的雕匠?”
李暮阳微怔,不过,大约是见我认真,于是正色答道:“周家对乐安附近略有名气的玉器匠人都有些了解,但却大多未曾深交,因此也不知接了这生意的究竟是谁。
”
听了这话,我拊掌笑道:“既如此,你便听我胡说八道一次怎样?”
他神色间尚存不解之意,但仍笑应了。
我饮了口茶,背手在地上踱了两圈,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祯祥玉器店既要仿着羊脂玉籽料雕出玉器来,必然不会选毫无名气的粗劣工匠,也不会舍近求远去其他州县寻人帮忙,毕竟做贼心虚,路程越长便越容易出现意料之外的状况。因此,那匠人必然在本地,并且小有名气。”
李暮阳笑着看我,神情中大多是包容。也是,我现在说的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难免他觉得我说了废话。
我不辩解,又问:“你方才可是说这名工匠在雕玉时仅注重了繁复花样,反而失了玉石本身的气韵?”
他点头。
我笑道:“这就对了!”转身在他旁边坐下,又说:“这人既能雕出繁复花样,必有些才能。你想想,无论这人师承于谁,他那师傅定然也曾惜他才能,只不过,既然他当下不在周家做工、称不上一流的玉匠,便说明他那才能最终还是走了偏锋。”
“正是。”李暮阳点头叹道,“而且这些玉器皆是短时间内赶制,可见他没有付什么心思在上面,白白浪费了好玉。”
的确,便是羊脂玉山料,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上等品。况且,无论是赏玉、雕玉还是售玉之人,通常都会爱惜玉石这一份灵性,不会将其当做寻常石头一般生硬雕琢。
而这人……
“这样想来,”我笑了笑,回了神继续说,“这名匠人早年大约于师傅、同门或者主顾一类的人发生过争执,然而他却性子偏颇、死不认错,一心觉得自己才能甚佳。并且,这人现在大概过得不是太好,品性也可待商榷,因此对玉并不上心,又昧着良心接了这种生意。”说完,忽然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而且那些用力不匀、抖动而造成的瑕疵,或许是因为此人常常借酒浇愁,现在手抖得厉害也未可知。”
听完这些,李暮阳略垂了头,指尖在桌上轻轻敲着。半晌才笑道:“我懂你的意思了。”
我刚要说话,却听人通报,说靳宓回来了。
我们下了楼,又差人去请了孙葳过来,这才问起详细状况。
“秦老板听我说了咱们家的状况,很是气愤,硬是在我面前骂了好几声娘。”靳宓神色诡异地挤眉弄眼一番。
“然后呢。”李暮阳不为所动,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靳宓讨了个没趣,只得正经答了:“秦老板说这两天他那处有些事情,过几日便私底下过来。还说,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脸的小王八羔子敢太岁头上动土……”
……我说,这果然是那个粗犷大叔的风格啊!
李暮阳微侧了脸,唇角略挑起了一点,但片刻便回复常态,又吩咐:“你今日劳累了,不过我还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做。”
靳宓是聪明人,不待多说,便应道:“此时家中有事,哪里还说得上什么累不累的,我们能帮上忙就是最好的了。”
“好。”李暮阳勾起一抹笑意,却沉声道,“靳宓,孙葳,我要找如此一名玉雕匠人——年纪在三旬以上,在附近小有名气,但平素不太与人相交,为人性情怪异、恃才傲物。并且,此人大约常常饮酒,囊中羞涩却又听不得一句责备,但近来应出手阔绰许多,行止更加高傲、难以接近。”
不光是靳宓,连孙葳都忍不住诧异询问出声。
李暮阳依旧笑意未敛,但目光却显出几分凌厉:“按我说的去做便是。向辛夫人打听也罢,在市井间暗中寻访也好,三日之内务必找到此人。找到后,通报于我,但切不可擅自有任何举动惊动他。”
靳宓与孙葳默默对视一眼,想是看出自家少爷此回是真的恼了,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恭敬应了。
送他们出去后,我叹了口气,对李暮阳笑道:“我知你这两天都憋着气呢,但也别太往心里去,天理昭彰、报应不爽,那些小人哪里就能乐到最后了?何必真和他们动了气?”
他看了看我,半天眼里才有了些笑意,语气上却仍有些不快:“正是墙倒众人推,只不过他们也太小看了李家。如今便是败落了,也轮不到那些个小人来欺压陷害。”
“你啊!”我不由又笑起来,“昨天不是还很隐忍么?怎么今日胸有成竹了反倒发起脾气来了?……行了,我不激你。”见他脸色又不好,我赶紧转了话题:“这几天便让靳宓他们去跑吧,咱们瞅着空也该关心下香料铺子里的生意。眼看着到端午了,就算不添置什么新的货品,但也别太寒碜了,坐下了这个底子,明年也不好办。”
李暮阳轻轻蹙了眉,沉吟了一会,才说:“前几日你说的那些香囊、香草、还有往年有的,这回也让他们去准备了吧,只是不要太张扬,毕竟现在外面都在传言咱们家境况堪忧,本不该有什么闲钱备货的。”
“既如此,那香料铺子里的货物是不是多少降些价,让人觉得咱们要贱价出售货物筹钱才好?”
他思索片刻,点头道:“这样倒也好,做样子就做得像一些。”转而又轻声笑道:“只是,这主意既是你出的,日后你可要帮我把损失的这些银子赚回来才好。”
“啥?!”
我瞪他。哪有这样的人啊!十足十的奸商!
想了想,我也勾起个笑容,慢慢凑过去笑道:“相公啊,妾身倒是觉得你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已经是赚了一大笔,怎么今日还在意那些小钱来了?可真是让妾身心寒呐!”
他定定看了我一会,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看吧,本姑娘果然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我不由在心中默默自我赞叹。
完结章 端午(7)
之后的事情我还需要细说么?我觉得不需要了。就和常见的正义战胜邪恶的故事一模一样,本姑娘高喊着“我代表月亮惩罚你们”,于是一切的黑恶势力、奸诈小人全都无所遁形……
好吧,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事实是,数日后,听说李家生意每况愈下的祯祥玉器店难免放松了些警惕,将一块号称羊脂籽玉原石的玉料卖给了“苏家米店二公子”,而这块玉,便作为了日后的呈堂证供。毕竟染出来的皮色是禁不住行家考验的。
而走南闯北的秦家商队老板也亲自出来澄清,从不曾将玉料卖给号称有与李家相同的上等玉料的祯祥玉器店。
更何况,昧着良心为祯祥玉器店以次充好雕琢玉料的那名匠人也已被查了出来。
于是,这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就此落幕。当然,县太爷似乎给了那家店铺的老板一个什么罪名,而曾经在李家嚷着要退货的乡邻们如今不仅后悔莫及,更是对李家的信誉大加赞赏。
真是个亲人笑仇人哭的痛快结局啊!这半年来,就这件事让我最为痛快了。
事情落幕的那天,我便如此对李暮阳感慨过。而他仅仅一笑而已。
啧,这孩子真是的!怎么就不记得自己为了这事生气的时候了?做人坦诚一点多好。
“哎哟!”
我边回想着那些琐琐碎碎的事情边舞针弄线,不小心又把手指戳出了个伤口。
“你真的不适合做这些。这已是第几次了?再戳下去,手指恐怕就比蜂窝还惨些了。”我正咬牙切齿地看着指尖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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