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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大闲人-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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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连告别都懒得说,各自转身回家。
挺好的,像朋友一样相处,而且是纯粹的君子之交,比水更清澈,更干净。
至少李素很享受这种感觉,她大概是自己来到这世上后,除了王家兄弟交到的第三个朋友吧。
二人的目光都很纯净,似乎这种友谊完全越了性别,谁都没有别的心思,只是一对倾诉和被倾诉的朋友而已。
在这个世上,他和她都是很孤独的人,他和她都很需要朋友。
显然,东阳公主这位朋友今日很客气。
李素老远就看见这十贯铜钱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不由加快了脚步,他走得很快,但眼神一直锁定在这一堆钱上,至于旁边这位穿着淡紫衽裙,头上插着三支寻常铁簪的绝色女子,李素却看都没看一眼。
“太客气了……”李素双手轻抚着铜钱,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抚摸的纤纤玉手,目光迷离地喃喃叹道:“太客气了,认识你这么久,我还在奇怪为何你如此不识礼数,总也不给我送礼,原来一出手竟如此阔绰,太客气了……”
东阳公主想笑,却使劲绷住,想想昨日他卖诗时的无耻嘴脸就生气。
“谁说这是送你的?昨日你说过什么,还记得么?”
李素抬头看她,刚刚目光全被十贯钱吸引住了,根本没在意别的,直到此刻才正眼看她。
很美,美若出尘仙子,更添了几分圣洁清冷的气质,像绽开在阳光下的冰山雪莲,美丽得仿佛不属于凡世。
只不过……
李素皱了皱眉,垂头挣扎了许久,终于忍不住了,将手伸到她的髻上,将中间固定的那支铁簪抽走,塞到她手里。
迎着东阳公主愕然的目光,李素叹道:“插两支簪子或是插四支簪子都好,为何偏偏插三支?左边一支,右边一支,剩下的那支你不觉得很多余,很不对称,很不工整么?挺标致的小姑娘,脑袋搞得跟拜菩萨的香炉似的插满了香,美在何处?”
东阳公主:“…………”
拔掉了那根多余的簪子,李素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展颜笑道:“好吧,说正事,昨日我说了什么?”
提起这事东阳公主就生气,语气不善地哼道:“昨日你不是说要卖诗吗?我决定买了,这些钱算是我给你的,先作十贯钱的诗来听听。”
李素高兴坏了,这是大客户啊,必须要给个批价。
当然,至于一个公主府小小宫女为何能拿出十贯钱这么明显的漏洞,李素决定很好心的不拆穿她了,顾客永远是对的。
真替小姑娘感到幸运,从古至今上哪找他这么随和的诗人?
“十贯钱,可以买四,不,三诗了……”
“三就三,快点作诗。”
李素看着她那张似怒又似笑的面庞,心底忽然涌起几分不安。
第一次见她就知道此女身份不一般,卖诗给她没问题,他跟钱没仇,但是卖给她之后呢?她若拿出去宣扬一番,以这些诗作经典程度来说,怕是很快就会出名,而她的父亲,却很有可能是当今皇帝陛下李世民,这事很容易便露馅,那时李世民随便一问,你一个庄户家穷小子跟公主做这种买卖,是何居心?
后果很严重,李素爱钱,但更爱生命。
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堆闪闪光的钱,李素黯然叹气,然后神情忽然变得无比正义凛然。
“这位姑娘,诗,是读书人的高雅学问,怎么能用来买卖呢?简直是道德败坏侮辱斯文,来,我要和你谈谈人生……”
李素回到家时走路一瘸一拐的。
小姑娘看着文静柔弱,出脚真不客气。
李道正没在家,自从李世民赏了二十亩地后,李道正的心思便完全用在土地上了,没日没夜地在田边转悠,转着转着脸上便露出傻笑。
说实话,李素很担心老爹的精神状态。
李素走进院子便察觉家里有人,探头一看,原来是学堂的教书先生郭驽。
“学生见过夫子。”李素赶紧行礼。
谁知郭驽也朝他躬身一礼,这可吓坏了李素,老师给学生行礼这是大逆不道。
“夫子万万不可……”李素赶紧搀扶。
郭驽直起身,神情很颓然:“我没钱,但我还是想再请你作一诗,这么多天了,我一直很困惑,我不信你一个连村子都没出过的孩子能作出流芳百世的好诗,我真的不信!这次我来命题,你再作一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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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画眉深浅
没钱?没钱怎作诗?
严格说来,李素不是诗人,是商人,商人是以本求利的,而前世记得的那些诗就是他的货,而且是不可再生的货,用一少一。
理智提醒李素,这买卖不能干,太亏本了。
郭驽的眼神很可怜,像路边被遗弃的小狗,一双被脸上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小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李素不为所动,稍一心软付出的可就是钱的代价。
于是李素沉吟着开始措辞,尽量让自己的拒绝显得委婉一点,诚恳一点。
“郭夫子,事到如今学生只好跟你说实话了,没错,你的想法很正确,那些诗……真不是我作的。”
“啊?”郭驽呆住了。
“对,真不是我作的,您刚来太平村不知道,很多年以前,村里有位道士爷爷路过,见学生我生得伶俐可爱,便赠了我几诗……”
“道……道士爷爷……”郭驽目光呆滞,深受打击的模样。
“对,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道士爷爷……”李素说得很诚恳,又怕郭驽寻根问底去找那道士,索性给了他一个很圆满的大结局:“这么多年过去,那位道士爷爷一定羽化飞升,连渣都不剩了……”
郭驽呆呆地看着李素,目光充满了怀疑和失望,同时他也明白了,不论李素这番话是真是假,看来人家是真不想给他作诗了。
“罢了,我走了……”郭驽失魂落魄地往外走,萧瑟的背影令人怜悯动容。
跨出院子的一刻,李素叹息着开口了:“郭夫子,你……还是出个题吧。”
郭驽转身,惊喜地看着他。
李素很想自扇耳光,他很痛恨自己心软的毛病,而且他有预感,这个毛病很可能是让他以后人生不了财的最大阻碍。
“我……出题?”
李素恨完自己,连带看着郭驽的目光都有些不善了:“你自己说过的,你来命题。”
郭驽想了想,道:“此时你若是学子,意欲考取功名,而我是考官,你觉得写一怎样的诗才能打动我呢?”
李素翻着白眼:“我肯定交白卷。”
“为何?”
“因为我不想当官。”
郭驽苦笑道:“我近日这般失魂落魄,实是心中郁郁不平,当年我也曾投过行卷,生平最得意的几诗送进权贵家,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来到太平村学堂,却见你一个十几岁的娃子文采不凡,写诗信手拈来,两相比对,思来犹觉此生无趣……”
李素明白了,自己的出现,给郭驽的打击不小,以前还只是怀才不遇,如今他连自己究竟有没有才都怀疑了,造孽啊……
细细思索片刻,李素笑道:“夫子请随学生进屋。”
郭驽跟着李素走进简陋的家中,堂屋正中搁着纸笔,李素研了几下墨,毛笔蘸了墨汁,酝酿一番,终于落笔,边写边道:“夫子若为考官,我若为学子,行卷之诗不妨如此作来……”
在郭驽惊呆的目光注视下,李素笔走龙蛇,一诗跃然纸上。
有些颤抖的手捧起刚刚作出的新诗,郭驽神情愈复杂,喃喃念道:“洞房昨日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看似一闺情诗,里面的深意却最是耐人寻味,郭驽直直地盯着新诗,眼圈渐渐泛了红。
没有投过行卷的人,永远体会不到诗中的韵味,那种将行卷应试比喻成闺情,将主考官比喻成公婆,而应试学子比喻成出嫁新妇,不安,期待和小心翼翼的各种心情皆在诗中短短数十字里。
对郭驽这种行卷应试失败过的人来说,这诗远比“花开堪折”更令他震撼,也更令他心酸难受。
看着怔怔呆的郭驽,李素叹道:“这诗便送予郭夫子了……”
忍着心痛,李素百般不情愿地补充道:“……免费。”
郭驽浑身一颤,回过神来,泛红的眼眶瞪着李素:“你不是说诗都是道士送你的吗?为何又是信手拈来?”
李素啊了一声,道:“对啊,是过路的道士爷爷送我的,他每次路过都会送我一诗……”
“每……次?”
李素气定神闲地道:“对,每次,那位道士爷爷从咱们村一共路过了一百多次,那半年只看见他在村口来来去去了……”
郭驽:“…………”
李素仰着头喃喃道:“路过了半年……这老道一定在太平村**了一只小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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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驽离开李家时的心情很复杂。
心酸,不甘,愤怒,还有几分豁然。
或许,自己命中注定进不了官场吧,很好笑,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教育了他。
只是这个孩子不像善类,每次给他的借口都像在糊弄他。
出了李家没多久,迎面便碰到了李素的父亲李道正。
李道正扛着一柄木锄,带着笑容慢悠悠地往家里走,显然心情很不错,二十亩地一眼不见尽头,待到秋收,地里的粮食除了交给官府一部分,其余全是他的,美滴很。
看到神情复杂的郭驽,李道正一楞,急忙放下锄头,一双粗糙的大手使劲在衣角处搓了搓,然后恭恭敬敬地给郭驽行了一礼。
教书先生虽然不是官职,但在村里的地位却是很高的,在乡亲们眼里,郭驽是正经八百的学问人,又是学堂里的夫子,见到学问人哪怕给他下跪亦不为过。
郭驽自然也认得李道正,二人互相施礼,寒暄了几句。
一个是孩子的老师,一个是孩子的父亲,说着说着,话题便引到李素身上去了。
郭驽将李素刚刚作出的新诗拿给李道正看,李道正翻来覆去看不懂,郭驽只好一字一字念给他听。
李道正听得一楞一楞的,咂摸着嘴道:“洞房昨日停红烛……这是个啥意思嘛。”
重重一拍大腿,李道正忽然大笑:“额知道咧,怂娃说话就十六,想娶婆姨咧!娶婆姨好啊,过一年就生娃,额要抱孙子咧。”
郭驽苦笑连连:“这不是娶不娶婆姨的事……哎,李家当家的,您生了个好儿子啊,就刚写的这诗,拿去给权贵家投行卷,十有**能当官呢,将来李素必能光宗耀祖啊。”
李道正大吃一惊,指着郭驽手里的诗,讷讷道:“这东西……能当官?”
“能!”郭驽的回答很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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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李父投卷
李道正不认字,他不知道一诗的分量有多重。
贞观的科举制度有点粗糙,朝廷取士十难取一,很大程度上需要靠权贵的举荐才能进入朝堂,而当官是文人们千年不易的理想,于是每到春闱开科之时,无数举人们蜂拥而上,将自己生平最得意的文章或诗赋投递到权贵府上,若能得权贵青眼相看,被录取为进士的成功率就高多了,这便是大唐最著名的“投行卷”。
诗,可以用作行卷的敲门砖,郭驽说它能用来当官,所言不虚,只可惜说得不够详细。
李道正虽然不明白投行卷的意义,却也不是蠢笨之人,听郭驽一说,心思顿时一动。
“这诗既然能当官,为啥它在你手上咧?”
郭驽笑道:“此诗李素送我了……”
话没说完,李道正脸色一变,出手如闪电般夺过郭驽手中的诗,折了几下塞进自己怀里,犹自朝郭驽强笑道:“小怂娃真不懂事,这等歪瓜裂枣般的字也敢拿出来献丑,让先生见笑了,回去我就抽死他……”
郭驽目瞪口呆,然后苦笑摇头,行了一礼道:“李素来日前程不可限量,当家的你要好生待他,莫使千里马卧食于驽马之槽,蹉跎了光阴。”
李道正听不明白什么千里马驽马之类文绉绉的话,只是胡乱点点头,然后问道:“先生说的投行卷……该往哪里投?”
“若长安城有相识的权贵官吏自是最好,若是不认识权贵官吏,礼部或吏部官衙亦可,不过……行卷之前,还须有个功名才行。”
李道正连连摇头:“不对,不对咧,我娃是有本事的,皇帝陛下都亲自下过旨封他的官咧,只不过我娃不当给人治病的官,要当治民治军的大官……先生你再教教我,这诗咋念?”
郭驽只好耐心把这诗一字一字念给他听,李道正记得很辛苦,磕磕巴巴花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把这诗背下来了。
郭驽与他告辞离开后,李道正抬头看看天色,时辰还早,呆立田埂边站了一会儿,李道正粗糙的老脸忽然闪过一丝决然之色,转身便往家中跑去。
李素正在厨房里生火做饭,见李道正回家,李素笑着道:“等一等就吃饭咧,今尝个鲜,孩儿自创了一个吃法,名叫‘油泼面’,马上就……爹,爹你咋了么?”
李道正理都没理他,径自进了屋,从屋里床榻下挖出一个罐子,咬咬牙从罐里抠了百来文钱揣进怀里,然后匆匆往外走,余光瞥见李素,李道正一肚子怒火,愤愤指了指他:“等着,回来我抽不死你,败家玩意。”
说完李道正飞快消失。
李素傻眼看着这位风一样的老男子匆匆来去,喃喃道:“我咋败家了?难道刚才白送郭夫子一诗的事被现了?说来这诗未收分文,果然是败了家……”
李素想着想着,脸上露出几分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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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正进了长安城。
站在长安西面的延平门前,李道正神情有些茫然,看着值守城门的两排威武军士,李道正畏缩了片刻,终于还是咬牙挺胸走进了城门甬道。
一路打听一路问,李道正终于走到位于朱雀大街的吏部官衙。
官衙门口站着兵丁,李道正离大门老远站着,来回踱步踌躇。
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户,活着的三四十年里一直为生存挣扎着,连进长安城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然而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位平凡的父亲。
迎面一辆马车在官衙前停下,里面走出一位穿着六品深绿官服的员外郎。
李道正犹豫片刻,咬牙走上前,离那位员外郎尚距数丈时,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双手高举起李素的那诗。
员外郎有点意外,不过态度还是很和蔼的,挥挥手令军士将李道正扶起,道:“这位乡亲,若是告状,可去县衙,此处是吏部大堂,不管百姓状事。”
李道正摇摇头:“不告状咧,给我家娃投行卷,问过村里先生了,说吏部管这事。”
员外郎愈意外,问道:“令郎是今科举子?参加过今年春闱科举么?”
“科举……”李道正直了眼,郭驽的那番话他根本没听懂,所谓投行卷还得有个前提,那就是必须参加科举,时下大唐科举采用的是不糊名考卷,为了增加录取进士的成功率,于是举子们纷纷把自己生平最得意之作拿出来,投进权贵或官府,或是在长安城内大肆宣扬自己的作品,达到扬名立万的目的,考官在阅卷取士时自然会将这些考场外的因素加入评分的标准里。
再说,投行卷也是有规矩的,不是见着一个穿官服的人就能投,要考虑对方的身份,官职,地位,投到哪位府上,他就是这位权贵门下的党系,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可是关乎前程性命的选择。
李道正问郭驽的时候,郭驽根本没想到李道正会干出这等事,解释的时候也只是含糊几句,一带而过。
看着李道正糊涂的样子,员外郎不由苦笑:“令郎连科举都未参加,投行卷有何用?这位乡亲,回去吧,叫令郎多读书,日后考取了举人功名,再来长安便是。”
李道正急得老脸通红,也不管面前的是六品大官,执拗地道:“你看一眼么,看一眼么,我家娃写的诗好滴很,将来他要当大官的,我娃是有本事的,你看一眼么……”
员外郎不再理他了,摇摇头往官衙内走去。
李道正大急,连忙快步跟上,却被值卫官衙的军士拦下,两名军士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外一推,李道正踉跄几步,仰面倒在地上。
人倒了,手里的纸还高高举着,生怕沾了尘土,看着员外郎远去的背影,李道正的喊声带着哭腔。
“你看一眼么,我家娃有本事的,看一眼么……”
官衙前不停有行人来往,人人皆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李道正坐在地上,怔怔看着手里的诗,一辈子没流过泪的他此刻却潸然泪下,哽咽道:“我家的娃真是有本事的,这是他写的诗,学堂的先生都说写得好,他真是有本事的,以后会有大好前程的,你们咋不看一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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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行刺有因
李世民与突利可汗拜把子这事,干得有点没节操。一个领兵入侵大唐的敌人,李世民自然不可能欣赏他的文韬武略,然后稀里糊涂跟他斩鸡头烧黄纸,拜把子只是表象,让突利可汗心甘情愿和李世民跪下来昧着良心说同年同月同日死,背后自然还有更深层的利益原因。
李世民向突利可汗许愿,将来大唐灭掉颉利可汗后,可允突利可汗领顺州都督。
令唐人视为奇耻大辱的渭水之盟仅只过了四年,李世民终于积蓄了力量反击,而这个时候,突利可汗也非常配合地阵前反水了,唐军生擒颉利可汗,东/突厥被灭,突利可汗这位结拜兄弟自然也顺利当上了顺州都督。
结局不错,喜闻乐见的大团圆结局,然而中间出了一个变数。
变数就是今日刺杀李世民的阿史那结社率,他是突利可汗的弟弟,当初突利可汗降唐后,结社率被李世民封为中郎将,正四品的武官,相当于军委会的候补委员,不过可惜没有权力,只是个虚衔。
帮助大唐平灭东/突厥这么大的功劳,作为居功至伟的突利可汗的弟弟,只给封了个虚衔,阿史那结社率觉得很不爽,于是整日在长安城里为非作歹欺男霸女以泄不满情绪。御史们当然也不爽,于是把结社率的行径参到李世民面前,李世民更不爽了,咬着牙从齿缝里迸出一句:“此为居家无赖。”
一向胸怀博大的李世民居然说出这句评语,足可见结社率此人的人品糟糕到何等地步了。
李世民遂向突利可汗下旨,说你弟弟不长进,抽他!
于是突利可汗就抽他。
结社率被抽之后,安分了一年,很不幸,第二年突利可汗病逝了,这下结社率乐坏了,从此世上再无人敢抽他,同时他对李世民的恨意也渐渐高涨至顶点。
隐忍了整整六年,今年的春天,趁李世民移驾九成行宫之际,结社率终于决定动了,他裹挟了突利可汗的儿子,自己的亲侄子贺罗鹘,纠集四十余人向九成行宫起突袭。
——隐忍六年,造反组织只凑了四十多人,说实话,结社率不仅要反省一下自己的人品,更要反省一下自己的能力,看看人家《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王子,一造反就迅拉出千军万马,再看看自己,羞不羞?羞不羞?
结社率不羞,他很悲壮地率领四十多人向皇帝寝宫起攻击,只到了外宫正门,连李世民的面都没见着,四十多人便被值守皇宫的将士们杀得七零八落。
结社率见势不妙,大抵当时也迅反省了一下自己这次窝窝囊囊的造反行动,然后果断决定……撤退!
正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回去后痛定思痛,再展一个更加壮大的造反组织,回来再取狗皇帝的性命。
…………
结社率怀着对未来二次创业的美好憧憬和期许,踌躇满志地逃跑了
九成行宫内,李世民却大雷霆之怒。
一个敌人,竟在他眼皮子底下隐忍了六年才觉,作为一个庞大的国力兵锋强盛的帝国,君臣开疆辟土意气风的时期,竟然有人敢行刺国君,这令李世民骄傲且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伤害必须用刀剑和鲜血来抹平。
左右领两位大将军跪在李世民面前,神情愤怒且屈辱,作为皇帝贴身内卫,被敌人杀到宫门前,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耻辱,两位大将军对天誓,必斩逆贼结社率。
李世民的愤怒被压抑住了,只是冷冷点头:“结社率不诛,朕寝食难安。”
两位大将军凛然,抱拳行礼,杀气腾腾领兵出了宫。
为了让大唐皇帝陛下吃得好睡得好,结社率不仅要死,而且要死得零碎一点,越零碎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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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成行宫生的事,与李素毫无干系,他的理想很小,小得生怕惊动了这个繁华盛世,他只要几十亩田再加一栋大房子而已,按目前的进度来说,只要再过几天,收了文房店的帐款,大房子便离他不远了。
再过几年,等到他十八岁时,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存到了一辈子够花用的钱和田产,然后请木匠造一个摇椅,每天在院子里晒太阳,提前享受退休生活,这种退休生活大概可以享受半个多世纪……
老天把他送回唐朝,一定是觉得前世的他受了太多苦,于是让他回到这个空气清新的地方享一辈子福。
河滩边的春日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得令人犯困。
李素真想仰头往地上一倒,舒舒服服躺在草地上睡一觉,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睡,办完正事才能睡。
东阳公主也有些没精神,大抵被李素传染了犯困的毛病。
两人在河边每天都不期而遇,遇得多了,其实也没那么多说不完的话题,毕竟李素和东阳不是八婆,两人偶尔坐在河边聊聊庄子里的闲事,李素说几个前世的搞笑小段子逗得东阳捂嘴娇笑,更多的时候两人却是沉默地看着河水,静静地呆,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今日不能沉默,因为李素有求于人。
“喂,宫女,你脚露出来了……”
“呀!”东阳大惊,花容失色下意识地用裙子盖住脚,醒过神低头一看,自己的脚严严实实被裙子遮着,没有任何异样。
气得东阳俏脸含霜:“李——素——!”
“醒了吧?醒了聊聊正事。”
“不想跟你聊,我回去了,府里……府里公主还等着我侍侯呢。”东阳起身,生气欲走,磨磨蹭蹭的却半天没迈出一步。
对这位自以为扮公主宫女扮得很完美的女人,李素实在不忍心拆穿她。
“说正事,别矫情。”
“你能有什么正事?又有诗作问世要卖给我么?”
“不是,我想说,你不是公主府上的宫女么?认不认识盖房子的工匠?手艺很精湛的那种。”
东阳公主眨着杏眼:“你要工匠做甚?”
李素叹道:“我请工匠自然是要他们帮我盖房子,难道请他们吹箫吗?”
“太平村里本就有工匠,何必要找盖公主府的?那些工匠都归工部管辖,这几年陛下大修宫殿庙宇,工匠怕是不够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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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骤然生变
(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贞观大闲人》更多支持!) 东阳公主所言不虚。
贞观之治已十年了,这十年来李世民和众臣定下休生养息的国策,民间百姓渐渐富裕起来,国库所入也一年比一年丰盈。
于是从贞观九年开始,李世民有点飘了。
李世民也是**凡胎,跟所有暴富的人一样,口袋里一有了钱就忍不住想修房子,包二/奶,三奶以及无数奶。
玄武门之变逼自己的老爹李渊退位后,李世民为了让老爹安心养老,在长安城内给李渊修大明宫,谁知大明宫没修好,李渊已去世,大明宫只好停建,但是口袋里的钱不花掉,李世民总觉得它烧得慌,于是太极宫又开始轰轰烈烈的扩建工程。
东阳没说错,工匠确实不够用。
李素也知道她不会骗自己,不由失望地叹气。
东阳公主好奇地看着他:“修什么房子需要动用工部的工匠?你可不能逾制啊,房子高多少,用什么大梁,描刻什么祥兽,都有礼制规定的,逾制可要被官府治罪。”
李素翻着白眼:“我哪敢逾制呀,只是我盖的房子有点怪,村里的工匠怕是盖不好。”
东阳有了兴趣:“什么怪房子?”
李素只好从怀里掏出自己画了好几天的图纸,递给她。
图纸很工整,和李素的性格一样,上面一笔一划都是用笔直的木条刻画出来的,房子是平房,房顶大梁离地两丈,肯定没逾制,皇家和勋贵府邸用的火球,角檐,吻兽鸱尾和祥兽麒麟等等违禁装饰,李素一样没敢用。
图纸画得很标准,连东阳公主都看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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