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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沉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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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程凯又开始奔波着去找房子,住在乔森那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程凯起初让方童暂时搬来他家,就住在程釆那间屋,反正程釆两周才回来度个周末。可方童总觉得不妥,关系再好,也是男女有别,她现在和沈安沉,还算不上彻底的分手,再说就算真分开了,也不好立刻就搬去跟另一个男的同住吧。
  方童实在为这事发愁,她拿来的行李也不敢完全拆开,怕随时找到房子往外搬,只得随用随取。又惦记着不知沈安沉有没有安全着陆,去找温妈妈是否顺利。乔森清早来时,也看到了立在柜子旁边的行李箱,猜到方童的心思,于是转天下班后,他买了方童爱吃的水果和零食,想去劝她安心住着。
  心情郁闷的时候,方童都是通过做家务来发泄的,屋子早被她擦得一尘不染,思来想去,只剩下洗衣服一件事可干了。她把床上用品撤下扔进洗衣机后,又踩着凳子去摘窗帘,这活儿以往是乔森的专利,后来转给程凯,她自己身高臂力不足,还从没亲手弄过。果然不是件轻省差事,她胳膊都酸了也没完成一半,便想先下来歇歇再战,恍惚中忘了脚下还有小凳子,敲门声一响,方童恰好踩空跌下来。
  门外的乔森听见凳子的咣当声和方童的哎呦声,他边喊着方童的名字边焦急的掏钥匙,方童尴尬的揉着脚踝:“没事,没事,想逞强结果失败了而已,好在凳子不太高。”
  乔森把她扶起来,方童自己一跳一跳的坐进沙发,蜷起腿仔细看看,貌似没什么大伤,就是扭了一下,左踝跳疼。乔森从冰箱里找出半盒冰淇淋,又从卫生间拿出一条毛巾裹上,敷在方童脚上。方童被冰得呲牙咧嘴:“哎呦,你别,这怎么比摔那下还难受呢!”
  “别乱动,坚持一下,这样明天才不会肿。”乔森摁住她的腿。
  “哦,是嘛,那我不动了。”方童说完,见乔森还没松开,便指了一下他的手,做个鬼脸。
  乔森“哦”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发,站起来就往卫生间走:“是不是还洗着衣服呢?我去看看,你待着别动。”
  他走到一半,又有人敲门,方童心想,肯定是程凯那家伙,幸亏他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继续跟乔森单独相处。门一打开,里面外面的人都愣住了,里面的方童和乔森都不认识这对穿着讲究的老年夫妇,外面的人也没想到来给他们开门的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个高大的外国男人。
  乔森礼貌的点头微笑:“您好,请问您找谁?”
  “哦,打扰了,方童小姐是住在这里吗?”率先反应过来的老先生欠欠身子。
  方童单脚蹦过去,满脸疑惑:“我就是方童,您是……”
  老先生笑容可掬的对她伸出手:“你好啊,方小姐,我们是沈安沉的父母。”
  “……”方童嘴里咕噜半天,一句话没说出来,倒是眼睛瞪得挺圆。
  按照沈安沉之前的说法,他妈妈应该有六十几岁了,可眼前的这位女士却那么年轻,她皮肤白皙,穿一套藕荷色连衣裙,和暗紫色大衣。方童稳下心神仔细看,确有几分沈安沉的影子。乔森推了一下惊呆的方童,朝屋里一伸手:“请进来说吧。”
  他们坐的姿势都很有风度,方童瘸着一只脚,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乔森给她搬来椅子,扶着她坐下,然后拿起外套跟大家道别:“你们慢慢谈,我先走了,童童,你注意今晚脚不能用力。”
  方童稀里糊涂的连声说:“哦,哦。”
  乔森走后,沈妈妈关切的走到方童身边,弯腰查看她的脚踝,方童羞涩又难堪的用手挡着:“伯母,没事,真没事,您快坐吧。”
  “是扭到了吗?你叔叔是骨科医生,让他来帮你检查一下,不知道方小姐介意吗?”沈母回身向后面的老先生招手。
  沈爸爸也热情的凑过来,很专业的摁压几下,方童没敢做出痛苦的表情,自己咬着牙都忍住了。“看来还好,应当只是伤了软组织,肿几天是难免的,不过幸好没有累及骨头。”
  “谢,谢,谢谢您。”方童手足无措,脸部抽搐,口齿不清。
  他们二老坐回原处,沈妈妈优雅的略侧着双腿,坐姿好看,方童只在电视里见过这样的女人,心里暗暗喜欢。“方小姐,突然来拜访很唐突吧?希望你别怪我们,好吗?”
  “没事的,可安森,哦不是,是沈安沉,他回德国了,昨天下午走的,他不在这儿的。”方童无辜的说,她总觉得人家是来问她要人的。
  “是的,我们知道Eric回德国了,你的地址也不是他告诉我们的,是你叔叔拜托一个在瑞克莱工作的旧友,从你的个人资料中得知的,这么做如果让你感到被侵犯,我们在这里先跟你陪个不是,好吗?”沈妈妈很郑重的双手合十。
  方童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您别这样。”她想起入职时她还住在这里,当时要在各种表格中填写常住地址,她统统都写的是这个。
  沈爸爸目光和煦,他始终带着笑意,很和蔼的样子,并不是沈安沉说的严肃而无情。他抿着嘴巴的模样,简直和沈安沉如出一辙,眉毛也是很浓,方童见了,瞬间绽出对沈安沉的思念。
  “方小姐,这么冒昧的来打扰,实在很过份,既没得到你的允许,也没向你预约,请原谅我们吧。虽然咱们没见过面,但Eric每次打电话,都会向我们提及您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姑娘,农历新年,他回到香港,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们看你的照片,所以你对我们,可算不上陌生啊。孩子,我想关于Eric的事,你了解的一定比我们想象中要多,你能不在意他的身体状况而选择Eric,单从这一点,我和他妈妈就要谢谢你。”
  方童难为情的红了脸:“您别这样说,是我应该谢谢沈总对我的缺点视而不见。”
  沈妈妈要说话,沈爸拦住了,他往前挪了挪,离方童更靠近一些,接着说:“你是好姑娘,我们对这一点深信不疑,但尽管难以启齿,我还是要说,Eric并不是适合你的人。”
  “叔叔,不是这样……”方童听到这里,立刻竖着眉毛急着辩解。
  沈爸拍拍她的手背,温和的继续说:“我知道,我知道,Eric回德国前给我们打了电话,把所有的事都告诉我们了,所以我们才急着来见你。方小姐,嗯,我还是叫你孩子吧,孩子,Eric与其他人不同,八年前我们都以为他会离开我们,然而奇迹出现了,上天赐给我们一个天使,那之后我对Eric说,你现在不只是你自己,还要承担温爸爸的角色,你要照顾他的家庭。五年前一场车祸,天使选择让Eric留在我们身边,而她回到天堂,我和Eric的妈妈对他说,你现在不仅是自己,还是温爸爸和珍妮,你要对佩妮和她的妈妈负责。”
  “叔叔,阿姨,负责的话,就一定要通过婚姻的方式吗?那这对沈总公平吗?”方童大着胆子据理力争,但声音却细若蚊蝇。
  沈妈妈放在膝上的手指动了动,眼睛里闪着泪花:“方小姐,你觉得有更好的方式能超越丈夫和儿子来对这个家庭负责吗?作为一个母亲,也作为整件事的旁观者,我觉得Eric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也许你不能理解,甚至觉得荒谬,但对我们来说,失而复得的儿子,已经不仅仅是属于我们的了,我们从道义上不允许他做出背叛温家的事。”
  “当然,假使佩妮不愿意,那就另当别论,不过Alice说,佩妮从八年前起,几乎整本日记都是Eric,我想,Eric对她的意义不只是哥哥,还有父亲和托付终生的爱人吧,这也是我们和Alice的意思。”沈爸爸跟着补充。
  Alice,要是方童没猜错,那一定是佩妮妈妈的名字,方童觉得自己就处在一个等待宣判的阶段,她还以为要等到沈安沉从德国回来,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彻底被判出局,哪知最后的结果来得如此神速,两个老人,半个小时,就把她的爱情打落谷底,不给一丝翻身的机会。
  谈话仓促结束,原因是程凯来了,沈妈妈临走时意味深长的对方童说:“孩子你注意休息,好在这么多人在照顾你。”
  这一晚,方童都流不出眼泪了,她睡不着又醒不了,就在混沌中挣扎。而地球那一端,尚未倒出时差的沈安沉,却半分钟都不愿耽搁,马不停蹄的去见温妈妈。
  这是一所他多么熟悉的小别墅,醉人的玫瑰芳香,满目的碧色枝叶,平坦的碎石小径,所有的所有,就如同五年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他那么懊悔,假如当初他是在无数个与温亚霁散步的傍晚,告诉他自己的决定,亦或是在她弹琴闲暇的下午茶时分,坦承自己的心迹,就不会有那次事故,就不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他在窗外顿住脚,透过玻璃往里看,他以前经常这么干,他还会俯下身学几声布谷鸟叫,或是唱一支不成调的歌曲,逗温妈妈开心。那时的温妈妈,总是忙着做家务,或是伏在茶几上记着这个月的家庭账目,然而今天,沈安沉看到的,却是一个悲伤的老人,她怀里捧着一个相框,正靠在沙发里打瞌睡,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不必走近,沈安沉也知道,那是放着他们合影的相框,温妈妈坐在中间,温亚霁和温亚霓一左一右揽着她的脖子,而沈安沉站在后面,手轻轻搭在温妈妈肩上。
  他喉中一哽,想转身,手杖却从掌中滑出,落在地上,发出声响。温妈妈惊醒,她迅速站起身朝窗外看,外面是她朝思暮想五年的大男孩,他早没了八年前的青涩,俨然是一个成熟男人,但她看在眼中,总觉得他就要调皮的向她跑来,她双手掩住因为惊讶而张大的嘴巴,泪水不断的从她眶中奔涌而出,她不停的重复一个名字:“Eric,Eric,我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在劫难逃(1)

  第二十八章
  温妈妈与沈安沉促膝而坐,她始终握着沈安沉的手,怕他逃了一般。沈安沉是想嘘寒问暖来做开场白的,可他嚅喏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阳光洒向桌上的相框,两个女孩笑得灿烂,那是他和温亚霁订婚后不久照的,他伸手盖在照片上,哑着嗓子对温妈妈说:“Aunt,对不起……”
  “傻孩子,你回来就好了,我从没有怪过你,有些事是上天决定的,我尊重他的决定。”温妈妈老了,她眼角和额上攀满皱纹,再不是从前神采奕奕,精力无穷的样子了。
  沈安沉留下午餐,温妈妈给他做了温亚霁拿手的意大利面,沈安沉嘴里嚼着,心里却想起方童亲手给他擀的面汤。她有时用西红柿做配料,有时会放雪菜和很细的肉丝,她还会把面煮得足够久,确定好消化了才允许沈安沉吃一大碗。
  午后的天气很暖,温妈妈挽起沈安沉的胳膊,笑着说:“你陪我散步吧。”
  他们顺着别墅外的一条小路缓行,温妈妈指着远处对沈安沉说:“你看,Eric,还记得那棵大树吗?几年前你们三个,就喜欢躺在树下乘凉,你看书,珍妮听音乐,佩妮睡觉,我远远的看着你们,心情不知道多好呢!”
  “Aunt,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沈安沉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开口,恐怕就更没有勇气了。
  “好,我们到树下坐着说吧。”
  临行前的日子,沈安沉每天都在想该怎样告诉温妈妈,他想过婉转的说法,也考虑过隐晦的暗示,但最后,他决定和盘托出,用最直接,最真诚的方式,求得她的谅解。沈安沉等温妈妈坐好了,自己才放下拐杖,扶着树滑到地上,温妈妈心疼的看着他笨拙又艰难的动作:“慢点儿,孩子,怎么会这样呢。”
  “佩妮到北京去找我了,她在那里一切都很好,您别担心,我会照顾她的,等她想回家时,我再送她回来。”沈安沉顿了一下,终于切入主题,他的眼睛不敢望向温妈妈,哪怕是余光,也不肯向她投去,“Aunt,因为我,您这些年过得很糟糕,我太可恨了,现在来求您原谅,简直更是不知羞耻,但我还是想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您,虽然迟到了五年。”
  温妈妈突然抓住沈安沉的手腕:“孩子,别说了,我说过不怪你的……”
  “可您所知道的的并非全部,那次的事故,不是一直以来大家所以为的那样。Aunt,我不该在教堂对亚霁说分手的,也不该在路上跟她吵架,如果不是这样刺激到她,她不会……”
  “别说了,别说了……”温妈妈摇着头,坚决不让沈安沉说下去。
  沈安沉轻轻的抚着她的背:“我总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当时不陪她去城里取婚纱,为什么不是由我当司机,为什么卡车不是从我这一侧撞过来,Aunt,我才是该死的那一个,我才是的。”
  “Eric,我只知道你和珍妮从教堂回来的路上发生车祸,珍妮遭遇不幸,其他的,我根本不想知道。我总在想,上天带走珍妮,是因为他需要珍妮,因为珍妮是那么可贵的孩子,没人不爱她,而上天让你留在我们身边,是他知道我们需要你。Eric,这五年来,我关心的并不是车祸怎么发生,也不是谁更该成为受害者,而是你,我侥幸活下来的孩子,你到底过得好不好,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来看我。”
  沈安沉叹了口气,方童这两个字,已经到了他唇边,他就要恳求温妈妈了,可是这一番话,让沈安沉失去了最后的力气,他倚着身后的大树,手背挡住刺眼的光线,也挡住流出的眼泪。
  温妈妈摸摸他的头发:“Eric,佩妮并不完美,可她很可怜,假如她让你感到为难,请你看在Aunt的面子上包容她吧,好吗?”
  这样看来,在北京发生的事,佩妮应当已经对她妈妈说过了,沈安沉脑中乱成一团,他看着苍老的温妈妈,除了答一声“好”以外,别的都说不出了。他匆匆忙忙的告辞,尽管显得唐突又没有礼貌,可他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他竟然迫切的想见到方童,哪怕是听听声音也好啊。
  他攥着手机,却不敢拨通,他不知怎么跟方童说,说他怯懦到连提起她的勇气都没有?还是说他在仓皇和无奈中答应温妈妈的那句“好”?他叫了一辆计程车,送他到订好的酒店,他觉得浑身无力,头痛欲裂,胃中更是翻江倒海。半路上,他忍不住让司机把车子停到路边,把午饭时吃进去的意面全都吐出来,即使这样,也依然没有好转。
  德国虽说是异国他乡,但对沈安沉可算不得陌生,他在这里完成本科和研究生的学业,在这里接受两次生命的洗礼,这里有很多他的同学和朋友,五年前,这是比香港更让他感到熟悉和适应的地方。然而他此刻躺在酒店的床上,相反的,却是仅仅生活过一年的北京,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觉得胃中绞疼,左腿也不甘寂寞,酸胀得厉害。
  他想翻身下床到箱子里找些药来对付过去,但全身软绵绵的,就是坐不起来。他把手掌按在胃上,里面火烧火燎,直冲喉咙,手是冰凉的,怎么也不能捂热,这样压着,胃中并没有暖意,倒更难受了。他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梦中他不停的奔跑,又不停的被各种障碍绊倒,他觉得疲乏得要命,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在躺了十二个小时以后,他才攒下些力气,不过腿软得一下床就打了个趔趄。他口干舌燥,喝下半瓶矿泉水,然后就打给秘书,要她订最近一班回北京的机票。本来不应该不辞而别的,至少要去跟温妈妈见个面,但他顾不得这些礼数,他只是一心的,要回北京去。
  又在酒店熬过一夜,他上了飞机,身上阵阵发冷,按了呼叫器找乘务员要毯子,细心的空姐发现这位先生面色潮红,瑟瑟发抖,便低下身子问他:“先生,您有什么不舒服吗?我能帮您什么吗?”
  沈安沉摆摆手:“一条毯子就好了,谢谢你。”
  他迷迷糊糊的听着飞机起飞和降落的声音,他仍然不断噩梦,一会儿是乱哄哄的车站里,他怎么都找不到方童的身影,一会儿又是悲惨的车祸现场,温亚霁含糊不清的唤着他的名字。空姐体贴的在他耳边说:“先生,飞机平稳着陆了,您看需要我们为您联系家人吗?”
  “不必了,谢谢,我自己可以。”沈安沉挣扎着坐起来,乘务员已经把随身行李放在他脚下,他拎起来,摇摇晃晃的下了飞机。
  机场大厅里熙熙攘攘,沈安沉脚步沉重,他眼前一片模糊,裹紧了大衣还是觉得挡不住冷空气忘身体里灌。胃痛就是不肯罢休,死活缠着他,而且愈演愈烈,他感到唾液中都是一股腥涩的味道。他知道自己真的没办法走了,就近找了个椅子坐下来,掏出手机想打给方童,屏幕上的数字在他眼前跳跃,就是看不清楚,他下意识的揉着太阳穴,黑暗却突然袭来,让他猝不及防,歪倒在地上。
  恍惚中都是嘈杂的脚步声,他觉出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周围是各种喊声:先生没事吧?…这人怎么了,这人怎么了?…喂,快来人,快打120啊!他多么想把方童的号码说出来,可怎么都发不出声响,他听到有人说:“他手机电话簿上有他父母的联络方式诶,快打这个,快打这个。”沈安沉拼命的动动嘴,方童的号码没有念出来,倒是一大口咖啡色的呕吐物喷薄而出,他顿时感到胃中轻松了许多,满足的闭眼睡了。
  醒来时周围的环境如此熟悉,纯白色的床单和被子,纯白色的墙壁和天花板,还有穿着纯白色衣服的人穿梭。床头监护器单调的音律,滴滴答答顺着血管流进身体的药液,还有鼻中与他亲密接触不止一次的胃管,好吧,八年来,他始终没能逃出医院的手掌心。
  接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三张焦急的面孔,他父母和温亚霓。事情如此凑巧,沈爸爸和沈妈妈本来买了隔天的机票要从北京回香港,临行前与温亚霓小聚,恰好就接到电话,通知他们沈安沉在机场昏倒,已经送往医院的消息。
  又是一次消化道出血,医生初步考虑,还是由胃溃疡引起的,溃疡的面积和数量,还需要依靠胃镜检查进一步确定。医生让沈安沉的父母到办公室沟通病情和治疗方案,沈安沉强打起精神:“请您在病房说好吗?我需要了解我的情况。”
  医生为难的看看沈安沉父母,沈爸爸点点头:“我们尊重他的意见,他有这个权利的。”
  “那好吧,是这样,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消化道仍存在活动性出血,现在我们都是采取保守措施,适当的药物冰盐水洗胃加上抑酸治疗。不过如果出血不能控制,那么可能需要更积极一些了,比如镜下止血,但这只针对溃疡创面小可行,否则,只能考虑再一次手术。”医生之前听完沈父对沈安沉既往病史的描述,就知道这是一个棘手的病例,他的胃已经切掉了三分之一,假如再遭破坏,或是二次切除,那么对他的消化系统将是极大的打击。
  医生见沈安沉十分平静,便放下顾虑继续说:“以您这样的年龄和身体状况,三分之二的胃组织已经需要超负荷运转才能满足机体的营养需要了,如果未来我们迫不得已再次切除一部分胃,那么今后的生命支持恐怕是您要面对的最大麻烦了。要是年岁大一些,需求量较少的情况大约还能勉强维持,但您……”
  “我明白了,谢谢您。”沈安沉打断医生,偏过头,看了一眼与他鼻中胃管相连的引流器中,数量不少的褐色液体。
  温亚霓掩面抽泣,沈妈妈揽住她的肩:“没关系没关系,你叔叔会想办法的,Eric会没事的。”
  “不好意思,我想自己待一会儿。”沈安沉阖上眼睛,阴沉着脸。
  沈妈妈和温亚霓先走出去,沈爸爸刚要关门,沈安沉忽然叫住他:“爸,我的手机有没有在您那里?”
  “我们到医院时一片混乱,哪里有心思注意这些,你还在高烧,先休息吧,不重要的事咱们稍后再谈。”
  “我,我想打个电话,能把您的手机借给我用一下吗?”沈安沉单手扶着床沿,探起身子。
  沈爸爸自然知道沈安沉要打给谁,身后的沈妈妈偷偷用手拉了拉他的衬衣,沈爸爸示意沈安沉躺回去:“你先休息,你先休息。”
  “爸,爸爸……”沈安沉喊了几声,他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病房,一副完全没有听到他说话的样子。
  沈安沉捶了一下床,又咳嗽起来,他身体或动或颤,都会引起更多的出血,他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重新躺好。太阳落山了,病房里渐渐灰暗,沈安沉被严格的限制进食饮水,他看着输液管内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就仿佛是一个不住哭泣的姑娘,总有擦不完的眼泪。他断然掐住细管,流动的药液戛然而止,他牵着嘴角自语道:“别哭,我没事。”
  沈安沉住院的消息很快就传到瑞克莱,是他父亲给沈安沉秘书打的电话,然后由秘书通知程凯,再由程凯依次下达到各部门。程凯得知后,第一反应就是跑去找方童,方童哪里肯信,还嬉笑着打他几拳:“你少来,他在德国外事活动呢,能不能别咒他啊,怎么说也是你领导吧?”
  “你当我二百五啊,有拿这事开玩笑的吗?他没跟你联系吗?”
  方童见程凯是认真的,冷汗立刻就冒出来了,她掏出手机,怎么都打不通沈安沉的电话。“老大,他在哪家医院,你快告诉我,我先去看看,这样等着我得急死!”
  程凯也是一筹莫展:“具体医院和情况人家怎么可能四处嚷嚷呢,我就负责给各部门发邮件告知总经理病假,估计详细情况人家秘密告诉给几个大脑袋了,像咱们这些小喽喽,哪有资格去探视人家啊,还不够人家烦的呢。”
  “那怎么办啊,我不相信他会不理我,除非是真的没办法了,你说他是不是病得特重?昏迷了?难不成……”方童越哭越凶,急得脸通红。
  “你等着,我有温亚霓的电话,她兴许知道。”程凯最烦温亚霓,平时看到她打来就头疼,但现在方童眼中冒火,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谁知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方童围着程凯团团转,程凯皱着眉:“你别在我眼前溜达了,我头晕死了,干脆下班回公寓直接找温亚霓就得了,你哥我舍命陪君子吧。”
  十五楼没人,十六楼也是空空荡荡,方童手中的钥匙掉落在地上,她也随之瘫坐:“坏了,指定出事了,指定出事了。”
  医院里不允许夜间家属陪伴,沈家父母和温亚霓望着固执得不肯跟他们交流的沈安沉,也是面面相觑,没有主意。临走前沈妈妈拉着沈安沉的手:“我们见过方小姐了,本打算等你情况稳定些再对你说……”
  “你们去找她了?什么时候?和她谈了什么?我说过这是我和她的问题,你们不要干涉,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们对她说什么了?”沈安沉激动得坐起来,体位的快速改变,让他胸闷欲吐,他揪着床单,眼前发黑。
  “Eric你别这样,方小姐如同你说的那样,是很懂事也很明事理的姑娘,她很理解我和你爸爸的难处,还有,我们只在方小姐家留了一会儿,就有两个很不错的小伙子来照顾她,所以你也没有必要太过担心的,我想方小姐能够把事情处理得很好。”
  沈安沉快疯了,他几乎是吼着说:“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去找她?她能处理什么,她什么都处理不好!你们把手机给我,现在!立刻!否则我不会再接受任何治疗!”
  沈爸爸坐到床边,心平气和的对他说:“这种话你永远都不要讲,你的生命来之不易,这你应该知道。”
  他胸腔中淤着的一口气,没有散出来,而是被堵了回去,他态度软了下来,只想着要是能跟方童说句话,那么什么都能忍着。“爸,我得给她打个电话,她肯定急坏了。”
  “Eric,重要的是,不要让你妈妈和佩妮担心,好吗?”
  沈安沉的消化道出血,两天后终于有所缓解,可以间断的夹闭胃管。方童在这两天里寝食难安,她和程凯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打听沈安沉的消息,方童联络不到沈安沉,也找不到温亚霓,便执着的每天到公寓去等。十五楼和十六楼,两层来回的跑,总觉得人家会去自己没在的那一层,都快产生幻觉了。
  好在她的妄想症还没发作,程凯就把沈安沉的医院打探到了。是从秘书室的组长那里,他和瑞克莱的几个高层,去医院回来后唉声叹气,程凯恰巧听到,周围无人时装作很随意的向组长询问,那个人也没多想,只当是闲聊,就告诉给他。
  他给方童打电话时,午饭刚过,距离下班还有三个多小时,方童连请假都等不及了,借口更懒得编,她抓起包就往停车场跑。一路飞驰,她心急如焚,什么都抛到脑后。
  医院还在午休时间,安静得不得了,整个楼道里都是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程凯告诉她沈安沉的病房在五楼,方童看了指示牌,是消化外科。她心里揪了揪,想到沈安沉动过手术的肝和胃,不免更加忧心。她来之前祈祷沈安沉最好能住在眼科、手科、耳鼻喉科,总之一定是小到不能再小的部位,反正绝不能是饱受重创的那些旧伤。 
  她顺着护理站护士的手势走到病房门口,踮着脚透过门上的玻璃朝里观瞧,沈安沉脸色苍白,与几天前相比,更加的萎靡消瘦,他半靠在床上,眼窝深陷,闭目不言。但相对于沈安沉,更让方童在意的,却是坐在他身边的温亚霓,她双手伸进被子中,要是方童所想不错,她一定是紧紧握着沈安沉的手,安慰他,陪伴他。
  “方小姐来了怎么不进去?”方童回头,就看见端着水壶站在她身后的沈妈妈,她客套的微笑,方童张口结舌,一时无语。
  “来了就进去吧。”沈妈妈也往里面看了看,然后难掩宠爱,对方童说:“是佩妮,你们见过吗?这孩子最近也是累坏了,Eric住院以来,她就不肯休息,衣不解带的陪着,是个好姑娘。”
  方童跟受委屈的小媳妇似的,低声问:“沈总还好吗?他没事吧?”
  “到今天才算平稳一些的,Alice还说想趁着最近Eric工作不忙时,要我们都回德国去,举行两个孩子的订婚仪式,看来不得不延后了。”
  “这是沈安沉决定的吗?”方童被这句话击溃,她含着眼泪,不等沈妈妈回答,她就松开门把手,不甘心的又看了一眼屋内的两个人。他们安静又温馨,很和谐,很般配,任谁来猜,都会以为是相濡以沫的恋人,方童哭着,眼睛盯着脚尖,对沈妈妈说:“可我们还没分手呢,至少还没正式分手呢,他怎么能这么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沟通一下子,可能不是那么理想的男女主角,都不够勇敢,也不够坚定,但是我觉得这样反而更接近我们的生活吧,毕竟我们身边,能够做到不顾一切去爱的,能有几个呢?

  ☆、在劫难逃(2)

  第二十九章
  沈妈妈与沈爸爸不同,沈爸爸是在北京读过大学当过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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